一滴、兩滴……成片的雨水灑落到了李亢的手機上，順着漆黑的屏幕快速的下蔓延着。
李亢慌亂的擦掉它們，唯恐漏進了手機裡。
這可是陳瀟黎送的手機，他一向保護的好好兒的，到現在都沒摔過一次呢。
可是雨越下越大，越下越急，連李亢的眼前都已經是一片模糊了。
緊挨着李亢的工位之間的隔板不低，稍一低頭就完全擋住了視線，擋住了陳瀟黎徹骨的悲傷。
她拒絕過無數人，然而她是第一次知道被人拒絕有多難過。
李亢對那個女孩也許只是覺得合適，見都沒見過肯定不是非她不可。
可陳瀟黎終於確定了，他對自己確實是毫無那方面的意思的。
不然也不會答應相親，當着自己的面。
世界上最大的錯覺就是他也喜歡我。
陳瀟黎慶幸，有些話她還沒來得及說出口。
還好，雖然愛情沒了，但是最起碼尊嚴還在。
扯起嘴角，用力的閉上眼睛，任由鹹苦的淚水被眼眶吞下。
五分鐘後，陳瀟黎睜開眼睛，盯着漆黑的電腦屏幕看着裡面模模糊糊的自己，還是那麼漂亮，依然是那麼自信。
誰也不是非誰不可，忽略掉心中被剜掉的那一塊，好像也沒什麼值得傷心的，不是嗎？
辦公室裡依然熱鬧，大家隨意的聊着天。
聊聊天氣，聊聊工資，聊聊白楊，聊聊李亢即將去見的那個姑娘。
氣氛很好，陳瀟黎微笑着打開電腦，她覺得自己現在狀態很好，準備一鼓作氣把論文的數據處理完畢。
“陳小姐，中午想吃什麼？”臨近中午，看了一上午手機的李亢眼眶微腫，和往常一樣輕鬆的問着陳瀟黎。
陳瀟黎彎出一個十五度的微笑，禮貌的拒絕：“謝謝你，但是不用了，我中午有點事。”
“那好吧。”李亢起身離開了工位，應該是回家做飯去了，和平時毫無區別。
看吧，他只是把你當朋友，不然怎麼可能這麼若無其事？
一絲絲腥甜從齒縫間溢出，陳瀟黎嚥下它們，繼續微笑着整理數據。
笑容完美，很好。
午間的太陽暖融融的，照的李亢渾身發寒，天好冷。
於是他跑了起來，兩腿越邁越急，速度越來越快。
胸肺中的氧氣一直在消耗，有些憋悶，他卻久久不願呼吸。
久，其實能有多久呢？連一分鐘都沒有！
接着他就大口喘氣，大片大片的白霧從口間噴出，噴的李亢眼前霧濛濛的，冷刃吸進氣管裡莫名刺的心臟發疼。
真是奇怪，疼什麼呢，你有什麼資格疼？
李亢嘲諷的拍了拍還有些抽搐的心臟，帶着一股自我厭棄的笑，踏進了老舊的小區，踏進了黑洞洞的樓梯，打開大門把自己甩到了牀上。
一些沒什麼用的水混着冰涼的汗自眼角發間落到枕上，不一會兒兩灘水痕就暈溼了洗的發白起球，薄的只剩一層纖維連着的枕套。
被子又輕又軟，是鵝絨的，還帶着淡淡的香。
這是陳瀟黎送的，和整間屋子格格不入。
李亢嘲諷的笑了。
你們之間的距離是70塊錢的小破旅館和28萬一平的豪華小區。
你們一個是在泥潭裡掙扎的死撲街和一個是網文界最耀眼的星辰。
收起一切的幻想吧，你不配的！
你有什麼資格站在她身邊，那可是白楊！
牀上實在是太舒服了，李亢迷迷糊糊的閉上了眼，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夢裡什麼都沒有，在空白的夢裡，他恬然的睡着了。
鬢角和眼角間凝出一片蜿蜒的淡白痕跡，鼻子也有些塞，可李亢睡得極香，睡得極沉。
要知道，昨夜他可是一晚上都沒閉眼。
一點五十的時候，李亢被空蕩蕩的胃叫醒了。
他一看時間趕緊爬了起來，匆匆洗了把臉，然後又匆匆往公司趕去。
陳瀟黎不在，直到兩點半她纔回來。
不一會兒，王奇找她進了辦公室。
“小陳，工作都熟悉了吧？”王奇笑的和顏悅色。
“差不多了。”
“那什麼時候有空去趟人事，填一下資料，畢業的時候走個定向。”
“主編，這個……等我畢業後再說吧。”陳瀟黎婉拒。
王奇詫異的看了她一眼，笑笑讓她出去了。
終點留不住人啊，發展的天花板一眼可即，優秀的人才怎麼會願意留下呢。
輕嘆一聲，王奇也不知道終點的前路在哪裡。
陳瀟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帶着微笑。
她的教養良好，坐姿如鬆，可那張一直帶着淡淡笑意的臉上，卻讓人覺得你和她的距離是那麼的遙遠。
“陳小姐。”李亢叫了她一聲。
陳瀟黎側頭，笑容婉轉，但是卻聲音冷清的問道：“怎麼了？”
“沒、沒什麼。”李亢張了張嘴，卻發現嗓子被棉花堵的嚴嚴實實，最終只說出了這三個字。
見李亢這副模樣，陳瀟黎突然笑了，嘴角的弧度很高但李亢卻覺得這個笑很哀傷。
“那我碼字了。”陳瀟黎打開了電腦開始碼字，心無旁騖。
很好看，李亢卻不敢像以前一樣大大方方的看。
她的家境很好，李亢一直知道。
但是那時候李亢雖然震撼，但總覺得努努力自己也不是不可以與之匹配，畢竟自己是有系統的人，雖然嘴上說着不要，但是心卻沒有阻止兩人的靠近。
及至他們越來越近。
可是現在不能了，李亢深深的後悔着，後悔沒有在一開始就狠心掐滅一切。
她可是白楊啊！
帝都的房子是她自己寫書買的，人家花的所有的錢都是她自己賺的。
可笑當時還以爲是她拿着父母的錢在浪費，自以爲是的教訓人家來着。
想想李亢就覺得當時的自己太過可笑。
在笑過之後，李亢又是深深地自卑。
《路上》完結了，他無事可做，只能嫌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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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鍵盤聲噼裡啪啦的響着，昨天他還能肆無忌憚的看着她碼字，然而在情人節過後的第二天，李亢卻只能強迫自己，不要扭頭。
後悔？肯定有。
重來一次怎麼辦？他還是會做一樣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