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寂靜無聲,李亢的腳步聲驚擾了哭都哭的小心翼翼的季訥言。
他微微擡起頭髮現來的人是李亢,一個善良的孩子。
“謝謝、謝謝你。”季訥言聲音沙啞,裡面的傷心李亢一聽便又忍不住落下了淚。
“他……走的時候還好嗎?”
自己沒有資格去送終,季訥言只能期盼的看向眼前這個雖然和老爺子沒有血緣關係,卻能有資格陪他走完最後一段路的年輕人,期待着他給自己一個肯定的回答。
爺爺走的時候好不好李亢也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爺爺明白自己就是他的孫子沒有,也不知道他還有沒有遺憾。
他有什麼資格問,他憑什麼問?!
眼中充血,本來已經稍稍的平復下情緒的李亢,卻因爲季訥言的這一聲問陷入了巨大的自責和後悔之中。
爲什麼,爲什麼不早一點意識到自己就是季一航。
爲什麼那麼多人說自己長得像奶奶年輕時候的模樣,而自己卻沒有做一個親子鑑定的想法。
爲什麼在拿到那塊玉的時候沒有想過二者手感那麼相似,怎麼就不會是同一塊玉所制。
以及……自己爲什麼在二十年前的時候非要哭着跑掉,這才讓人販子有可乘之機。
那次自己的任性,纔是一切的源頭啊!
看着眼前這個傷心的男人,李亢突然憤怒了,是他,都是因爲他!
如果不是他只顧着和妻子吵架而無視自己,在自己哭了之後對着小小的自己喝罵,如果不是他非要心血來潮帶自己出去旅個什麼鬼的遊,自己怎麼會丟,怎麼會被帶離爺爺身邊?
明明如爺爺所說,他們各自忙自己的,陪他的時間還不如洪歸雁多!什麼忽然搞這麼一出!
就是眼前這個人,一切都怪他!
李亢久久沒有回答季訥言的問題。
季訥言趴在地上,疑惑的扯了扯李亢的褲腳,卻被他一腳狠狠踢開。
“你沒有資格問,都是你,都是你的錯!”
李亢大叫着跑開,向殯儀館方向跑去,他要去陪爺爺,陪苦苦等了他二十年的爺爺。
至於季訥言如何,李亢完全不想知道。一切都是他的錯!
也是,不是他錯了的話,難道是自己錯了?
所有人都說是他的錯,那就一點是他了,不怪自己,不怪自己……
李亢壓下心中的不安,狠狠地把這一切都歸咎到季訥言身上,以此來逃避着自己內心的那股傷心,那股自責……
此時,他像所有的人一樣,季訥言的父母,季訥言的姐姐,季訥言的外甥女一樣,開始和他們一起恨起了季訥言。
甚至他把季紳的死也一股腦的甩到了季訥言身上,如果不是丟了自己,季紳一定不會晚年鬱郁,一定會身體健康長命百歲,肯定能活着看到自己娶妻生子……
“季總。”
一旁一直守着的保鏢從黑暗裡閃出,匆忙扶起季訥言。
“剛剛那個人,我們要不要……”
季訥言苦笑一聲:“我這個罪人有什麼資格怪替我盡孝的他?”
殯儀館離這裡只有三公里遠,李亢一路狂奔只用了十幾分鍾就跑到了。
洪歸雁已經披麻戴孝跪在靈堂前上香了,她淚水漣漣,眼睛已經腫的跟兩顆李子似的。
“姐,歇會兒吧,我來。”
李亢扶起洪歸雁,也找一旁的工作人員要了麻服披上,腰扎麻繩頭頂孝帽。
“李亢,你不用這麼……”洪歸雁勸阻道。畢竟不是親孫子,李亢實在是沒必要做到這個地步。
“姐,這是我應該的,他……是我爺爺。”
他也是我親爺爺,這句話李亢不知如何說出口。
到了這個時候他反倒不知如何面對洪歸雁了,想到洪歸雁和姑姑姑父爲自己做的種種,李亢就是一陣懊悔。
隨後他又自然而然的更加恨起季訥言來,如果不是他……
逃避是人的本能,尤其是面前有一個已經被所有人豎了二十年的擋箭牌,李亢不由自主的,也躲在了後面。
所有人都在指責季訥言的時候,李亢也不自覺的義正言辭加入其中,跟着大家一起恨起季訥言來。
這時的他渾然忘了,在昨天,甚至是在今早,他都覺得季訥言實在是太慘了,爲了這件事付出了太大太大的代價了。
李亢拜託劉易風照顧洪歸雁,自己則規規矩矩的跪在靈前,往盆裡添着火,往爐裡上着香。
不一會兒有人悄悄來尋洪歸雁,說季訥言來了,洪歸雁有些拿不定主意,便詢問般的看向了李亢。
“爺爺說過,死也不見他。”
李亢這麼一說洪歸雁就拿定了主意,既然老爺子生前就有了決斷,那季訥言就沒資格進靈堂。
兩小時後聽到季訥言哭昏在靈堂外的消息,李亢心中微微一疼,隨即便又硬了起來。
他該的,不是嗎?
只是這一夜,李亢贖罪般強硬的堅持着在靈前久久的跪着,跪的雙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卻不願挪動一下。
盆裡的火光把他蒼白的臉映的通紅,他一邊添紙一邊在心中默唸:“爺爺,我是寶寶,我過得很好,我……好想你。”
如果人真的有靈,他會收到自己的話吧。
想到當時給他發佈過任務的王毅羅,可是用這種方式收到了肖揚的完本小說。
傳說人死之後靈魂還會在人世間逗留七日,現在的爺爺應該還在自己身邊吧?
李亢懷着無比的期待,在心底把自己想對季紳說的話一字一句的緩緩訴說着,他相信季紳肯定能接收到他的信息。
就在這時,只聽到腦海中一聲嘆息響起,緊接着系統說話了:“感激值-20,現在感激值爲0。”
“系統,你憑什麼扣我感激值!”李亢心中大罵,可隨後他就愣住了。
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右前方的那塊空地,在那裡一個穿着藏青色壽衣的蒼老身影正含笑看着他。
“爺爺?”李亢忍不住對着他輕輕喊道。
老人笑的更開心了,只是他似乎並不能說話,也不能太過靠近李亢,在李亢起身走向他時他反而微微後退,始終保持着和李亢相距一丈左右的位置慈和的看着他。
真的是爺爺,感受到了他的抗拒,李亢想了想用了另一種溝通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