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滅絕神砂

方玉琪奇道:“傅兄我們不回少林寺去了?”

博青圭笑了笑道:“方兄可知咱們此刻已在崤山之中,如果趕返少林,少說也有三四百里路程,兄弟動身之時,家師曾有交待,無論找到谷姑娘與否,三日之後,可到桐柏等候。”

方玉琪想起師叔臨走時吩咐自己務必在三日之內趕回,大夥兒就要動身之言,既然自己一行,目前距少林寺已遠,往返費時,倒不如和博青圭等人一行,到桐柏會齊,也是一樣。

當下大家吃了乾糧,就在破廟中各自運功調息。

一會工夫,天色已是大亮,大家在山澗中抹了把臉,便自起程。

一行九人,傅青圭比大家長了幾歲,而且閱歷較深,無形中變成了領隊,方玉琪和蓮兒武功最高,也是大家最欽佩的人。

要是換了平日,這一羣青年男女,走在一起,早就興高采烈,男的精神抖擻,女的會咭咭格格鬧個不休,但這會情形卻稍有不同,姜青霓、谷飛鶯、公孫瑤紅三位姑娘,因被七寶大士門下,剝得一絲不掛,雖然方玉琪那時也被人制住穴道,總究自己女孩兒家的清白之軀,被他瞧到了。

是以一路上都保持沉默,當然更不敢和方玉琪說話,傅青圭等人,雖然覺出有異,也不便多問,大家只是默默的趕路。

第四天中午,剛趕到離桐柏山不遠的胡家店附近。

蓮兒忽然“噫”了一聲,回頭叫道:“傅大哥,玉哥哥,你們快瞧,那不是給我們送信的白雕嗎?”

大家依着她手指瞧去,果然有一頭白鳥,在小山頂上盤旋了一下,往下落去!

接着另一頭白鳥,又飛了起來,在山頂上略一盤旋,也相繼飛落。

這一頭,堪堪飛落,先前那一頭,又沖天飛起,好像有兩頭白鳥,一起一落,只是在小山頂盤旋!

方玉琪道:“不錯,果然是雪山瓊宮的大白、小白!”

博青圭看了一會,驚奇的道:“這兩頭白雕只在空中盤旋,好像在和什麼東西拚鬥,不敢飛撲下去?”

邱玉奇接口笑道:“這兩頭白雕訓練有素,那麼厲害的猛獸,還禁不住兩頭白雕一抓一啄,天底下還有什麼東西,使它們不敢飛撲下去的?”

傅青圭只是遠望着那座小山,搖頭道:“邱兄弟說的自然不錯,只是看情形,分明這兩頭白雕,只撲到林上,便行起飛,似乎不敢撲攫下去……”

銀劍於啓煌道:“我們快去瞧去!”

傅青圭沉吟道:“試想雪山瓊宮豢養的這兩頭白雕,何等厲害,要是連它們都不敢撲下的東西,定然兇猛無比,我們去瞧瞧,也無不可,只是不要太接近了。”

於啓煌道:“這個自然。”

說着回身叫道:“那麼我們快走!”

大家都是年輕好奇的人,自然誰都想去瞧瞧連雪山瓊宮的兩頭大白雕,都不敢撲下去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經他這麼一叫,腳下同時加緊,一齊往那座小山奔去!

兩下距離,最多也只有七、八里路光景,一陣功夫,便已趕到。

傅青圭較爲穩重,奔上小山對面的一座山嶺,便要大家先行停止,等瞧清楚了再說。

這會距離既近,果然發現那兩隻大白雕,只是在小山左側一片樹林上盤旋,不敢飛撲下去,而且鳴聲急厲,好像憤怒已極!

那片樹林不僅枝葉茂盛,且有山脊阻擋視線,不易瞧得清楚,但至少林中的東西,使得兩隻大白雕不敢下撲,倒確是事實!

方玉琪瞧得大奇,一時也忍不住,說道:“傅兄,我去瞧瞧可好?”

蓮兒用手掠着披散在肩頭的長髮,走近方玉琪身邊,道:“玉哥哥,你去,我也要去!”

傅青圭點頭道:“方兄和蓮姑娘的身手,去自無妨,只是也不可太過大意。”

其他的人,當然也想跟去,只是自知武功不濟,只好留下。

方玉琪和蓮兒兩人別過大家,便匆匆往小山飛掠而去。目前的方玉琪,經過不少事故,江湖經驗,也增加了不少,他從右側繞上小山,然後往左首山下瞧去!

這一瞧,卻把方玉琪瞧得大是驚奇!

原來這是一片松林,佔地不廣,方纔遠遠瞧來,雖覺枝葉茂密,但此時從小山頂上看去,卻疏朗朗的已可清晰看清林中景物。

只見在一棵松樹底下,盤膝坐着一個滿頭銀髮的老者,生得面色紅潤,長鬚飄胸,此時正在雙眉緊皺,凝神運功。身邊地上,還放着一柄寒光閃閃的長劍,身子一動不動。

和他距離兩三丈來遠,卻站着兩個手執短劍的白衣少女。

方玉琪認得正是瓊宮侍者霞兒、雯兒!她們一聲不作,繞着松樹,東轉西轉的,卻始終走不出一丈方圓。

方玉琪瞧得暗暗稱奇,驀聽頭上一聲雕鳴,那隻大白雕挾着凜烈風聲,往下衝去,但堪堪撲近樹林,陡然翅膀一偏,又復沖霄飛起!

心中方自奇怪,只聽蓮兒附在自己耳旁,輕聲說道:“玉哥哥,樹上有人,你瞧到沒有?”

方玉琪又是一怔,依言仔細瞧去。

頭上又是一聲雕鳴,那隻較小的白雕,已跟着往下撲到!

一點沒錯,自己方纔只注視林中三人,沒往樹上多瞧,這會小白堪堪俯衝下去,鄰近樹上,飛起一點極細黑影,把小白逼退!

那點小黑點,是從樹枝上發出,樹上果然踞坐着一個青衣人,正因他穿着一襲青衫和樹色相近,又坐在枝葉較密的樹枝上,不易發現。

那人每逢白雕撲下之際,就伸手向空彈出一粒極細黑點,兩頭白雕敢情極怕那粒細小黑點,是以立即向空飛起。

方玉琪細看那青衣人的背影,似乎極熟,只是一時想不起來。

蓮兒細聲說道:“玉哥哥,這人在松林四周,佈滿了奇門遁法,把林裡三個人困住了呢。”

方玉琪奇道:“蓮兒,你怎會知道的?”

蓮兒輕笑道:“我聽師傅老伯伯說過,奇門遁甲,只要隨便放上幾堆石子,就可以困住千軍萬馬。”

方玉琪道:“那可怎麼辦?”

蓮兒睜大眼睛,問道:“五哥哥,你認識這三個人?”

方玉琪道:“那個白髮老頭,我不認識,這兩個穿白衣的女的,一個叫霞兒,一個叫雯兒,就是瓊宮侍者。”

蓮兒偏頭問道:“什麼叫做侍者?”

方玉琪道:“大概就是俾女,我也不大清楚。”

蓮幾點頭道:“哦,那我們當真該去救她們咯!”

方玉琪喜道:“蓮兒,你識得破陣的方法?”

蓮兒嘻的笑道:“你也會咯!師傅老伯伯說過,我們學會了‘飄香步’,什麼陣法,都困不住!”

方玉琪大喜道:“那我們快下去!”

蓮兒想了想,又道:“玉哥哥,那人的暗器,連兩頭白雕都非常害怕,想必霸道無比,你去救人讓我來對付他好了!”

方玉琪遲疑的道:“你不怕暗器?”

蓮兒甜笑道:“我已經練成劍氣了呀,什麼暗器,都傷不了我!”

方玉琪哦了一聲,道:“那麼我們就下去吧!”

蓮兒點點頭,兩人就雙雙躍起,接連幾縱,飛落山下!

身形剛剛站定,只聽林中響起一個陰沉的聲音,喝道:“來的可是瓊宮中人?”

他敢情瞧到蓮兒一身白衣,把她當作瓊宮中人。

那知話聲才落,那人忽然發出一聲狼嗥般厲笑,接着鬼叫道:“姓方的小子,原來是你!哈哈哈哈,太爺正要找你!”

方玉琪聽得一位,方纔自己覺得這人背影極熟,如今聽他口氣,分明和自己相識,這人是誰?

蓮兒依在他身邊,奇道:“玉哥哥,他認識你?”

方玉琪點點頭,又搖搖頭道:“我方纔也好像覺得他後影極熟,只是想不起誰來。”

“哈哈,姓方的小子,你瞧瞧太爺是誰?”

笑聲搖曳,一條人影,像隕星般落到兩人面前!

那是一個身穿青衫,揹負長劍的中年書生,一張白皙無須的瘦削臉上,掛着一絲獰笑!

是他……方玉琪瞧得一怔!

他不是雪山瓊宮用“太陰截穴”,毀去一身武功的惡郎君崔如風?

是什麼人替他解除“太陰截穴”,恢復武功?

啊,他武功看來比以前更精進了許多。

惡郎君崔如風的陰毒目光,瞥過方玉琪、蓮兒兩人,得意笑道:“哈哈,姓方的,你想不到崔太爺還有吐眉揚氣的一天吧?”

方玉琪凜然點頭道:“不錯,你的恢復武功,確實大出方某意料之外。”

崔如風發出狼嗥般大笑道:“太爺自然要告訴你,太爺蒙天錦真人許天君解除‘太陰截穴’,並還恩准收列門牆。”

“許天君”這三個字聽入方玉琪耳中,不由使他想起那天許天君臨走之時,僅僅大袖一展,颳起的那陣風,就把鍾二先生、神州一劍,逼得後退了一步,自己和蓑衣丈人瓢浮子、白雲子等人,站立稍後,也被吹得衣袂狂飛,幾乎立不住腳!

崔如風被這老魔頭收入門下,今後江湖上,又不知要造下多少淫孽?心中想着,陡然起了爲世除害之心!

崔如風淫邪的目光,瞧着蓮兒,又道:“小子,你倒真是豔福不淺,這姐兒敢情也是雪山瓊宮的公主吧?你們今日來得真巧,崔太爺只等此間事了,就要找那姓呂的賤婢算舊帳,就是你這小子,太爺也在預算之內。不過崔太爺恩怨分明,當日你不殺失去武功之人,今日我也只把你毀去武功,決不傷你性命!哈哈哈哈……”

方玉琪聽得劍眉一軒,朗笑道:“崔如風,你當日在黃山蓮花峰,被商山四異用獨門手法,制住穴道,若非呂姐姐好心替你解穴,只怕早已落個殘廢,不想你梟獍成性,恩將仇報,劫持呂姐姐,還用毒劍傷我師叔,方某和你仇深如海。

“後來因你自食惡果,報應及身,方某堂堂天台門下,不好追殺一個失去武功,無力抵抗之人,才把一切恩怨,一筆勾銷。不想你又投在姓許的老魔頭門下,恢復武功,也就是你恢復爲惡之日,方某自有索還舊賬,爲世除害的義務。崔如風,你跟姓許的老魔頭,學了些什麼旁門左道的功夫,不妨在方某面前,盡情施展。”

這時兩頭大白雕,也一齊展翅,飛了下來。

那較大的一頭,睜着兩隻眼睛,一霎不霎的只是盯着蓮兒直瞧!

崔如風陰笑一聲,從肩頭撇下蛇神劍,陰嘿道:“姓方的小子,崔太爺原是一片好心,只是廢去你武功,依然可以饒你一命,既是你自己找死,崔太爺就成全你吧!”

方玉琪也從金透中旋出銀練劍,喝道:“崔如風,你還不進招?”

崔如風這柄蛇神劍,敢情還是新近才鑄練的,劍上略帶暗青,似乎淬毒的火候還沒到家,和以前那柄藍汪汪的還差得極遠。

他輕輕拂拭了一下劍身,突然腳底一彈,口中發出一聲陰笑,手上蛇神劍挾勢點出,一招“毒蛇吐信”,向方玉琪當胸點至!

不,他刺出長劍,纔到半途,一道劍光,忽然分作兩歧,同時向左右“將臺”襲到!

方玉琪瞧他出手一招,十分怪異,就是劍上勁急風聲,也和被廢去武功之前,強出甚多,心中不期一怔。

身形微調,讓開來勢,劍隨身動,立還顏色,使了一招自己師門“通天劍法”中的“迢叩天闕”,一點銀星,往崔如風眉心急射飛出:

就在兩人舉劍互擊,身形倏近,惡郎君崔如風突然劍法一變,展開一套罕見罕聞的劍法,連綿發劍,不絕地攻向方玉琪,但見匹練繚繞,寒光四射,宛如日照波心,同時射出千百道光芒!

方玉琪心頭一震,暗想:這套劍法,敢情就是出於許天君之手?看來倒真也凌厲絕倫!

他最近連遇強敵,增加了不少對敵經驗,是以一上場,並不立即施展無名老人的“大羅天劍,只是奮起全身功力,極力招架,使的還是“通天劍法”。

不過他目前功力大進,劍勢展開,快若迅電奔雷,左遮右攔,上下翻騰,連人帶劍,化成一團白影,令人目不暇接。任你崔如風劍勢猛惡,也休想攻得進去。

此時傅青圭、邱玉奇、於啓煌、谷飛鶯、公孫瑤紅,也紛紛趕來。

大家瞧到方玉琪和崔如風展開激戰,全都凝神屏氣的瞧着兩人。

只有傅青圭心頭大奇,自己明明瞧到崔如風武功已廢,何以又在這裡出現?而且看來武功比以前又高了許多,一口長劍,使得出神入化,猛惡已極,連方兄弟都有應接不暇之勢。

但回頭一瞧,蓮兒姑娘站在一旁,依然笑容如花,不見絲毫緊張,知她武功比方玉琪高,有她在側,方兄弟自可無慮,心頭才稍放寬。

當然所有的人,除了蓮兒,誰也不知道方玉琪並沒有使出“大羅天劍”,眼看他已被崔如風裹在一片勁急連綿的劍光之中,只剩下招架之功,全都感到驚駭無比。

兩人一來一往,瞬息工夫,已對打了十餘個照面。

惡郎君崔如風青袍飄忽,氣勢如虹,愈戰愈有精神,他那套劍法,確實凌厲,舉手投足,盡是猛惡招法,此時已逐漸搶得上風。

方玉琪雖有“六合真氣”護身,但招法略現散漫,顯然已屈居下風。

過了片刻,只聽得崔如風陰笑道:“姓方的小子,你能接得下五六十招急攻,已算不凡,不過崔太爺要在十招之內,取你性命,你可得小心了。”

“哈哈!”

方玉琪一聲朗笑,喝道:“崔如風,姓許的魔頭,教你這套劍法,也不過如此,你瞧瞧方某的‘大羅天劍’,是不是要比左道旁門,高明得多?”

話聲一落,忽的劍法一變,銀練劍一抖一揮之間,立時灑出一片密密層層的劍影,銀光如幕,漫天飛卷!

崔如風陡覺身前壓力驟增,連許天君這套威勢極強的劍法,一時竟然攻不出去!

不,他被方玉琪暴漲的劍氣,逼得竟然立腳不住,接連後退三步!

方玉琪揮手之間,就把崔如風逼出三步,瞧得在場的一班青年男女,全都鼓掌叫好,歡聲大起!

惡郎君崔如風臉色劇變,緊閉着嘴脣,猛力發劍,一連施出三式凌厲招法,但“大羅天劍”一經展開,宛如一片天羅,不留絲毫空隙,任你劍招如何猛惡,有如所在網羅之上,那想攻得進去。

只不過十來個照面,崔如風已被縱橫交織的絲絲銀練,重重裹住,逼得他手忙腳亂,只餘下勉強撐持之力。

崔如風這一震駭,當真非同小可,他自知絕難久持,猛的運集全身功力,厲喝一聲,蛇神劍連劈兩劍,把方玉琪的劍勢,略爲擋得一擋,立時胸抱長劍,身形撲倒地上,接連兩個“懶驢打滾”,滾出一丈來遠。

脫出方玉琪劍影之外,身子一躍而起,左手驟揚,厲聲喝道:“小子,你也瞧瞧太爺‘滅絕神砂’的厲害!”

要知“滅絕神砂”,乃是許天君根據武林中人常用的“化骨丹”

一類烈性藥物,精製而成的霸道暗器,只要中上一粒,立即全身潰爛,化爲膿血,歹毒已極!

方玉琪想不到崔如風會在劍網之下,滾了出去,更想不到他堪堪滾了出去,就下毒手。

話聲入耳,陡見一片霏霏檬檬的細碎砂子,被斜陽一照,閃出藍晶晶的光亮,朝自己迎頭撒來!

不!崔如風左手連揚,另外一把,卻向傅青圭他們撒去!

原來這一陣工夫,蓮兒眼看玉哥哥使出“大羅天劍”,已把崔如風困住,她嬌軀閃動,一下掠人林中。

其餘的人,全被方玉琪出神人化的劍法吸引住目光,誰也不曾留意。

不多一會,蓮兒已領着一位滿頭銀髮的老者,和兩個白衣少女,從林中出來。

傅青圭一眼瞧到老者,正是終南掌門皓首神龍龐士奇,正待過去見禮!

驀見蓮兒嬌喊一聲:“玉哥哥,小心暗器!”

嬌軀一縱,連人帶劍,化作一道青色的匹練,迎空飛起!

緊接着一聲雕鳴,和一聲淒厲慘叫,也同時響起!

方玉琪眼看“滅絕神砂”劈面飛來,他陡然想起方纔兩隻白雕,連番下撲,崔如風只是屈指輕彈,彈出一粒細小石砂,就讓力撕虎豹的大白、小白避讓不迭,不敢稍近。

由此可見“滅絕神砂”,非同小可,他一念及此,那敢絲毫大意,立刻展開銀練劍,舞了個風雨不透!

說來真也奇怪,試想許天君親自練制的“滅絕神砂”,威力何等厲害,普通凡鐵鑄制的刀劍,只要碰上一粒,莫不立被腐蝕,那想抵擋得住?

但方玉琪手上這柄銀練劍,乃是鋼母鑄成斷金切玉的利器,只聽一陣密集的“沙”“沙”細響,一大把“滅絕神砂”,總算悉數被擊落。

方玉琪低頭一瞧,只見自己四周地上,草木枯焦,連山石也被穿成無數焦黑小孔。

敢情崔如風撒出的這把“滅絕神砂”,被自己擊落之後,居然還灼焦山岩,悉數沉入地下。不覺暗暗咋舌,這細小鐵砂,好生歹毒!

那朝傅青圭等人撒去的一把,也被蓮兒及時搶出,身劍合一使出的劍氣,迎頭一擋,悉數練化!

大家驚魂甫定,回頭瞧去,只見惡郎君崔如風,胸背洞裂,倒在血泊之中,業已慘死多時。

原來他兩把“滅絕神砂”,堪堪出手,蹲在一旁的兩隻白雕,其中一隻突然一聲長鳴,飛衝而出,鋼鉤般鳥爪,往他後心抓去,崔如風那想躲閃得了,慘叫一聲,倒地死去。

一位淫惡滔天的兇人,恢復武功,沒有多久,終於惡貫滿盈,死在白雕鋼爪之下。

博青圭連忙走前幾步,朝皓首神龍見禮,一面替方玉琪、蓮兒等人一一引見。

皓首神龍龐士奇手捋長髯,呵呵笑道:“英雄出少年,老朽想不到垂暮之年,居然親眼目睹到武林中只有傳聞的以氣馭劍之術!”

蓮兒粉臉一紅,道:“老前輩過獎了。”

這時兩個白衣少女也姍姍走了過來,朝蓮兒福了一福,謝道:“小婢霞兒,雯兒,誤陷林中,多蒙姑娘相救。”

蓮兒掠了掠鬃發,笑道:“兩位姐姐不可客氣,其實這種奇門陣法,我也不懂,只不過仗着師傅教我的一種步法,可以不受陣法困擾罷了。”

兩人聽得似乎極感興趣,那個年幼的雯兒問道:“姑娘使的什麼步法,可以不受奇門陣法之困?”

蓮兒道:“我使的叫‘飄香步’。”

“飄香步?”霞兒、雯兒聽得越發驚奇。

天下武學,自然得首推瓊宮,自己兩人在宮中雖然算不了什麼,但聽也聽得不少,可是“飄香步”這三個字,卻連聽也從沒聽人說過。

大家正在說話之時,那兩頭白雕敢情因霞兒、雯兒業已脫困,也一搖一擺的挨近過來。

蓮兒正覺得好玩,伸手往小的一隻摸去。

那知小白本來挨着雯兒身邊,顯得十分親密,但蓮兒這一伸過手去,它忽然身子一偏,不讓蓮兒摸它,而且兩隻眼睛,惡狠狠的瞧着蓮幾,露出仇視之色!

雯兒方待呵叱,那另外一隻較大的白雕——大白,這一會工夫,一直眨着眼睛,一霎不要的往蓮兒直瞧。

此時瞧到小白不但不讓蓮兒撫摸,而且還存着仇視,不由走前一步,朝小白低鳴了一聲!

這聲低鳴,敢情就是叱喝之意?小白被它叱得低下頭去,兩隻眼睛,偷偷地瞧了蓮兒一眼。

雯兒粉頸一扭,笑道:“方纔小白不讓姑娘摸它,大白在罵它呢!”

她話聲未落,只見大白已緩緩的走近蓮兒身前,拾起頭來,挨着蓮兒纖手,低鳴了一聲。

蓮兒喜道:“你肯讓我撫摸嗎?”

大白點了點頭,蓮兒好不高興,連忙伸手在它頭上摸了一摸。

大白顯出十分親暱的樣子,又低叫了一聲,緩緩蹲下身去,用嘴銜着蓮兒衣角,扯了一扯。

雯兒笑道:“蓮姑娘,大白要你騎上去呢!”

一面又朝霞兒道:“奇怪,大白從來不肯讓人騎的,今天和這位蓮姑娘好像十分投緣呢!”

蓮兒聽雯兒一說,心中更是高興,抱着雕頭,問道:“大白,你肯讓我騎着玩嗎?”

大白果然又點了點頭,蓮兒大喜過望,就跨上雕背,大白等她坐隱,雙翅一層,緩緩飛起,同時口中連聲長鳴。

小白聽由大白的鳴聲,立即舍開雯兒,一直走到方玉琪身前,低鳴了兩聲,蹲下身去。

方玉琪不明就裡,瞧得一怔。

姜青霓忙道:“方師哥,它是叫你騎上去咯,你瞧,蓮兒姐姐不是騎了大白雕在空中翱翔了嗎?”

方玉琪擡頭一瞧,果然蓮兒騎在大白雕身上,在樹林上空打了個轉,緩緩飛近,招手道:“玉哥哥,你也來啊,好玩極了!”

大白飛得極緩,在空中又是一聲長鳴,小白聽到鳴聲,敢情急了,又朝方玉琪低鳴了兩聲,翅膀動了一下。方玉琪笑道:“你也要我騎嗎?”

小白不住的點頭,口中連聲低鳴。

姜青霓喜道:“你讓方師哥騎過之後,也給我騎一騎好嗎?”小白又點點頭,姜青霓喜得打跌,這就催道:“方師哥,你快騎咯!”

方玉琪依言跨上雕背,小白敢情已等得不耐了,方玉琪才一騎上,它一聲長嗚,沖天飛起,向大白追去!”

大白也引吭長鳴,振翅疾飛,兩頭白雕,一前一後,漸漸飛遠。

霞兒一看情形不對,趕忙櫻脣一嘬,發出一聲清越無比的長嘯。

她這嘯聲,正是叫喚兩頭白雕的聲音,平日裡,大白、小白,只要聽到她的嘯聲,就會自動飛轉。

那知這會嘯聲傳出,大白、小白,竟然理也不理,轉眼工夫,只剩下兩點細小白影,漸漸在雲裡消失。

霞兒急得直是跺腳,口中接連發出長嘯,但兩頭白雕,早已飛得無影無蹤了。

雯兒一臉惶急的道:“霞兒,這可怎麼辦,大白、小白,怎的不聽使喚起來了?”

霞兒兩眼望着天空,發愁道:“這種情形,從未有過,我也不知道咯!”

這當真是事出突兀,傅青圭、姜青霓等人,也全都着急起來。

皓首神龍龐士奇,先前還不知這兩頭大白雕的來歷,及至傅青圭說出是雪山瓊宮豢養的靈鳥,和霞兒、雯兒的來歷,不由捋須沉吟道:“雪山瓊宮,老朽曾聽先師說過,這兩頭白雕,既是瓊宮豢養的靈鳥,想來不致有甚意外,我們且在此等候,也許就會飛回。”說到這裡,忽然笑道:“老朽先前瞧到蓮兒姑娘一身白衣,還當和這兩位姑娘是一路的呢!”

傅青圭點頭道:“老前輩說得不錯,我們就在這裡等一會好了。”

雯兒瞧瞧霞兒,又望望天空,不安的道:“霞兒,公主還在等着我們,要是大白、小白再不回來,這可怎麼好?”

霞兒低蹙黛眉,愁道:“雯兒,你瞧大白、小白,會不會飛回雪山去了?”

雯兒被她一言提醒,跳了起來道:“不錯,它們去的方向,正是迴雪山去的,這可怎麼辦?”

姜青霓聽說兩隻白雕把方師哥、蓮兒姐姐帶着飛往雪山去了,不由心頭大急,連忙叫道:“傅大哥,我們快上雪山去咯!”

傅青圭搔了搔頭皮,苦笑道:“姜姐姐,這裡離雪山不下萬里,如何追趕得上?”

雯兒道:“雪山瓊宮,不準外人入內,你們追去了,也是枉然?”

姜青霓道:“都是你們兩隻扁毛畜生不好,爲什麼要把我們方師哥,蓮兒姐姐帶走?哼,你們雪山有什麼希罕,我們呂姐姐不是就當上你們公主?”

霞兒聽她提到公主,不禁臉色一沉,喝道:“胡說,你敢褻辱我們公主?”

姜青霓怒道:“你們公主,難道不是呂姐姐,這算什麼褻辱?”

霞兒道:“你再敢說我們公主?”

姜青霓道:“我偏要說你們公主就是呂姐姐,呂姐姐!”

傅青圭怕兩人鬧僵了不好收拾,急忙搖手道:“姜姑娘,雪山瓊宮和咱們聯合對付玄黃教,並還蒙她們幾次援手,算來是友非敵。”

一面又朝霞兒雯兒笑道:“兩位姑娘也請看在同道份上,免傷和氣。”

姜青霓氣得紅着粉臉,果然不再作聲。

霞兒、雯兒也噘着小嘴,兩人自顧自坐到一邊去了。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大家伸長着頭頸,一直等到日薄崦嵫,再也不見兩頭白雕的影子,當然方玉琪和蓮兒兩人,也一去不返。

霞兒、雯兒,直急得像熱鍋上螞蟻,滿臉愁容的站起身來。

霞兒望望天色,道:“雯兒,大白、小白,準是飛回雪山去了,我們還是快去告訴公主吧!”

雯兒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兩人轉身就往山下跑去。

姜青霓正待出聲喝阻,傅青圭連忙搖搖手,輕聲道:“姜姑娘,讓她們去,我想兩頭白雕,十分靈異,即使飛往雪山,方兄弟和蓮兒姑娘,也不會發生什麼危險。”

皓首神龍龐土奇也道:“傅老弟說得不錯,方纔那兩位小姑娘說,這兩頭白雕,從來不肯讓外人騎的,那麼此次肯讓方老弟和蓮兒姑娘騎上去,而且不斷呼喚,直往雪山飛去,其中必有緣故,今晚我們就在這裡等上一夜,看看是否飛回來,再作行止吧!”

大家略一回想,也覺得兩頭白雕,方纔的情形實在有點古怪,但催着方玉琪騎上去,而且一經跨上,便突然馱着兩人,振翅高飛,那麼其中果然另存緣故?

皓首神龍龐土奇見多識廣,他推測得也許有理,反正大家要在這裡等候鍾二先生等人,會齊了同去九宮,不如等上一晚,再說也好。

天色業已昏黑下來,當下就由邱玉奇和於氏兄弟,到前村去買了許多包子滷蛋等食品,給大家裹腹。

這一晚就在小山頂上各自運功調息,但始終不見兩頭白雕馱着方玉琪和蓮兒回來。

第二天中午,鍾二先生、神州一劍、蓑衣丈人、百草仙翁、飄浮子、獨孤握、元真子、哭廣居士、鐵肩道人、青師太、靜因師太、樊太婆祖孫、廣明大師等一行也全已趕到。

鍾二先生瞧到皓首神龍龐士奇也會在這裡碰上,大家忙着寒喧,蓑衣丈人谷守真因負氣出走的愛孫,已和傅青圭等人站在一起,自然老懷彌慰。

靜因師大眼看衆人全在這裡,獨獨不見方玉琪、蓮兒兩人,心中方自奇怪。

傅青圭見過師傅,就把此行經過,詳細說了一遍。

鍾二先生、神州一劍等人,聽到方玉琪、蓮兒兩人,被雪山瓊宮的兩頭白雕馱走,心頭全都大爲着急,當然各大門派一行人中,如論武功,該算方玉琪和蓮兒最高,端午之會,兩人不啻是己方主力,此時突然被兩頭白雕馱走,實力豈非大爲減弱?

但錘二先生再一細想,覺得這次端午會期,瓊宮公主曾遣白雕送信,似乎她主持下的天地教,屆時也必然參加,那麼這兩頭白雕,也許是奉了它主人之命,有意把方玉琪和蓮兒接去,共同磋商對付玄黃教之策,也大有可能。

大家經他這麼一說,也就寬慰了許多。

鍾二先生因會期已近,無法再等,只好吩咐傅青圭和金彈銀劍於氏兄弟,依然留在這裡,等候方玉琪兩人,其餘的人,就隨同大家趕赴九宮。

他們到達之時,已是五月初三,自五月初一開始,玄黃教已派出專人,在山下迎接賓客。

鍾二先生等人一到山下,接待賓客的人,瞧到崑崙(鍾二先生)、武當(元真子)、少林(廣明大師)、峨嵋(白雲子)、崆峒(靜因師太)、青城(鐵肩道人)、邛崍(哭廣居士)、終南(皓首神龍龐士奇)八派掌門,和神州一劍(司徒昌明)、雙柺(樊太婆)、三奇(百草仙翁葛長庚,瓢浮子)、四惡(生死筆獨孤握)中人,也全都到了,而且還結伴同採,一時那敢怠慢,慌忙派人向總壇通報,一面引導衆人,往山道上走去。

瓢浮子只覺這條山道,寬闊平整,比上次和方玉琪同來之時,已然大不相同。

敢情是玄黃教爲了開壇大典,新開闢的。

正走之間,只見山道上如飛迎出十來條人影,一眼瞧到衆人,便在路旁站定。

爲首兩人,一同躬身抱拳,高聲說道:“玄黃教總壇,地靈堂主賀人龍,人瑞堂堂主樸一虎恭迎各大門派掌門!”

鍾二先生舉目瞧去,只見自稱地靈堂主賀人龍,人瑞堂主樸一虎兩人,雖然身上並沒攜帶兵器,但兩人身後八個勁裝漢子卻各跨腰刀,而且其中兩人手上,還捧着一支盤龍杖,和一柄黑虎爪,想必就是這兩個名不見經傳的堂主的武器。

不由鼻孔中哼了一聲,還沒說話,瓢浮子早已跨上一步,低聲說道:“這兩人正是九陰妖婦座下‘龍虎干戈’四大護法弟子中的爲首兩個。”

鍾二先生略微頷首,左手一拾,昂然說道:“兩位堂主少禮,貴教龍總壇主何在?”

地靈堂主賀人龍怔了一怔,立即堆笑道:“敝教總壇主不知諸位貴賓今日蒞臨,此時猶在總壇,想必接到通報,定會親自趕來,諸位掌門人請!”

他說到“請”宇,便和樸一虎同時躬身肅客。

鍾二先生點頭道:“兩位堂主不必客氣,老夫一行,初登寶山,有勞兩位堂主先請。”

賀人龍、樸一虎連聲應“是”,便在前面引路,大家昂然跟在兩人身後,魚貫上山。

轉過兩座山頭,寬敞山道,忽然分作兩路,一條直往山上盤去的,路面略仄,另一條沿着山腰斜斜往右轉彎的,卻依然十分寬闊。

賀人龍陪同衆人,走到岔道口上,用手一指右邊那條山道,含笑說道:“這條大路,通往敝教總壇,要在端午敝派開壇正日,方始通行,有屈諸位掌門,略爲繞道如何?”

鍾二先生,目光何等犀利,瞧他說話之時,目光閃爍,分明言中有詐,微嘿一聲,道:“既入寶山,自然悉聽貴教安排,賀堂主何須解釋?”

賀人龍臉上微微變色,陰笑道:“敝教替各大門派準備的賓館,也就在上面不遠。”

說話之時,大家已往山道上走去,一會功夫,便已翻上山頂。

原來這山頂上,乃是幾座峰巒相互交接之處,中間一片平坦的山崗,足有十來畝大小。

正北面一個山坳缺口上,豎立一座用柏樹紮成的牌坊,上面橫綴四個金字:“賓至如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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