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振欽被蘇君清帶到了皇城外的廣場，要公開執行庭杖。
執行庭杖之行的都是老手，他們很會掌握力道。
有時候打八十杖也不過都是皮肉傷，養十天半個月就能好得差不多。
可有時候三四十杖就能打死人。
這些全憑執行者的力道和分寸，可外行人是看不出門道的，也不知道究竟打得有多嚴重。
唐振欽趴在一張長條凳上，將衣裳撩起，露出褲子。
蘇君清一聲令下，執行者便兩人，一左一右，拿着粗長的棍子就上來了。
看那陣勢倒是很嚇人。
爲了顧及唐振欽的面子，蘇君清故意讓人清了場，不許無關人員在此圍觀。
唐振欽本不在乎這四十杖到底能把他打成什麼樣。
可當第一棒子打下來的時候，唐振欽就意識到，這兩個執行杖刑的人，估計聽了太后的吩咐，不會讓他好過了。
可唐振欽是個硬氣的人，即便感覺到了不對勁，也不肯啃聲，緊咬着牙關，承受着一棍比一棍沉重的力道和痛楚。
皮開肉綻是少不了的，最可怕的是，那棍棒有時候故意打在他的腿骨上，這樣下去，他可能會直接被打斷兩條腿。
可唐振欽明白，不管這兩個人把他打成什麼樣，都是沒有責任的。
儘管皇上可能顧惜他的功勞，讓四十杖刑可以稍微打輕一點，但只要不傷及他的性命，他們把他打成殘廢，最多也就受點責難。
“二十！”
“二十一！”
“二十二！”
……
唐振欽一口牙齒都快要咬斷了，卻還是苦苦忍着，不肯喊一聲疼。
身爲男子漢大丈夫，又是久經沙場，什麼風浪都見過的人，唐振欽不可能會當衆丟人現眼。
他若喊疼，就等於把這老臉扔出去了。
況且，他的確一時衝動殺了英武德和幾個獄卒，這份罪，他認了。
哪怕真殘廢了，他也認了，並不會感到後悔。
爲了他女兒，衝動一回又如何，難道那些混賬折磨悠悠，不需要付出代價嗎？
同理，他殺了人，也要付出代價。
“三十九！”
“四十！”
“停！”
當最後一聲停落音的時候，唐振欽猛然吐出一口血，噴了有一米多遠。
蘇君清嚇得趕緊跑過來。
“將軍！”
唐振欽卻用袖子擦了擦嘴，道：“我沒事！”
蘇君清立刻道：“快扶將軍起來！”
蘇君清親自帶着兩個人要扶唐振欽，可唐振欽此刻哪裡能站得起來。
他的尾椎骨受了重創。
“唐將軍，您怎麼了？”蘇君清發覺情況不對勁，他原以爲四十杖對唐振欽不算什麼了不得的大事，而且他還特意吩咐過，不許用太大的力道。
怎麼會連站都站不住？
“恐怕站不起來了，蘇相，這四十杖，沒要了我的老命，我已經很感激皇恩浩蕩了，你去通知韓衛國，讓他接我回去吧！”
唐振欽苦笑着，卻還是不肯喊一句疼。
只有他自己清楚，這種疼痛有多劇烈，一般人此刻怕早已暈厥過去了，哪裡還能說話呢？
蘇君清立刻喊道：“來人，用擔架擡將軍去相府！”
“蘇相，不必了，這於理不合！”唐振欽還要拒絕。
“將軍，我府上有大夫！”蘇君清道。
唐振欽搖頭，道：“多謝蘇相美意，我還是先客棧吧！”
蘇君清拗不過他，只好命人將他送回客棧，又立刻派大夫前去。
等安排走了唐振欽，蘇君清纔將那兩個執行杖刑的人帶到了面前。
“你們二人可知罪？”蘇君清臉色陰沉。
兩個執行者面面相覷，最後還是其中一個開口道：“我們只是奉命行事，不知何罪？”
“奉命行事？誰的命令？難道聖旨你們沒有見到嗎？對唐將軍要從寬處置，皇上的命令，你們難道不聽？”蘇君清氣的臉都青了。
執行者道：“可太后有口諭，讓我二人重重執行，只要不傷及性命，必要唐將軍落下殘疾！”
“什麼？”蘇君清震驚地看着他們，“會落下殘疾？”
“恐怕是這樣，我二人執行杖刑已經好多年了，手裡的輕重都是很有分寸的，要將人打成什麼樣，就肯定不會有差，唐將軍身子骨雖然硬朗，但恐怕以後……”
執行者見蘇君清臉色越來越難看，終於是不敢再說下去了。
蘇君清氣的渾身發抖，問：“我難道沒有跟你們說過，決不能傷到唐將軍的身體嗎？”
“可是……我們先收到了太后的口諭，不敢不從！”二人也是分外無辜。
唐振欽的手不住地顫抖。
“那你們爲何不跟本相直言？竟然瞞着我，對唐將軍下這麼重的手？”蘇君清臉色鐵青。
執行者道：“太后吩咐，不必跟蘇相您直言，只需按太后邠做就可以，有什麼後果，太后會負責！”
“好好好……你們倒是對太后一片忠心，連聖旨都可以無視，你們以爲太后真的會保你們無虞嗎？”蘇君清內心一口惡氣，簡直無處發泄。
太后如此任性妄爲，一點也不顧及後果。
爲了一己之私，竟然對唐振欽下這樣的毒手，難道不知道，這樣會引起多少老功臣不滿和心寒嗎？
更何況唐振欽對於國家而言，是多麼寶貴的人才？
漠北雖然戰事結束了，可漠北人難道就真的安分了嗎？永遠不會再起爭端了嗎？
兩個執行者聽到蘇君清的話，嚇得趕緊求饒。
“蘇相，請您饒命啊？我們也是受太后之命，不敢不從，若我們違抗太后的命令，必然也會遭到嚴懲！”
蘇君清知道，其實也怪不得這兩個人，一切都是太后從中作梗。
太后仗着自己是皇帝的生母，以爲不管她做什麼，都無人敢把她怎麼樣，所以才能如此肆意妄爲，連皇上的顏面都不顧了。
蘇君清咬着牙道：“你們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都先去慎刑司領罰吧！”
“蘇相……饒命啊，我們也不想的啊！”
可蘇君清不會輕饒了他們的，這也是給太后的一個警告，讓她不要繼續胡鬧了。
蘇君清處置好了兩個執行者，立刻就去見了皇上，將事情始末告訴了皇甫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