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咚咕咚”的流水聲,和着黑瞳心滿意足的吞嚥聲在楊小海耳邊交織成一首奇怪的樂章。心臟劇烈收縮跳動,“通通”的聲音一如戰鼓轟鳴。黑瞳大口的吞嚥着鮮血,心臟卻又供給着大量新生的血液,暫時達成了微妙的平衡。
不管哪邊都是他不能控制的所在。瞪眼等了半天,死又死不了,起又起不來。掙扎幾下,只是手指頭稍微動了動。見實在改變不了什麼,索性眼睛一閉,愛咋咋地!
但腦子空下來也不容易。什麼都不想,包括不理會生理上的反應是很難的事。楊小海被血液涌動的轟鳴聲弄的無法閉眼,於是回想起自己身上的怪異之處,試圖理出合理的解釋來。左思右想、胡思亂想,還真找出些東西。
自打於電梯中,楊小海被小女孩感染者襲擊後,一直沒發現身體有什麼變化。如今想來,心臟無中生有的大量供給血液,或許就緣由於此。至於猛男感染者的腦子,興許也能補血,但對力量的增幅好像更多。其實,他還不知道自己又長個了,而且對溫度也變的很不敏感。
剛理出個念頭,軟糯的聲音便響了起來:“你在幹嘛?”
楊小海立即撩開了眼皮。一雙深邃的大眼睛,撲閃着長長的睫毛,一臉不解的正望着他。楊小海欣喜萬分:“你又醒啦?”
黑瞳擦擦嘴角,卻看到了一抹嫣紅。“我又在幹嘛?”
楊小海頓了一下,接口說道:“你在給我療傷。”
黑瞳擡起小手,伸出蔥蔥玉指凌空戳了戳“呲呲”向外噴血的脖子,就差臉上打個問號了。
楊小海立刻從牀上坐起,也不管那正在飆飛的血箭,一臉鎮靜的說:“我血熱,還有點感冒。”
“哦……”黑瞳立即恍然大悟。至於怎麼悟的,那就只有她自己知曉了。
隨着威壓和束縛同時解除,楊小海恢復了行動能力。他找條領帶將傷口纏繞幾圈就算是包紮完畢。絲質提花面料很快被鮮血滲透,滴滴答答的就像個沒關嚴的水龍頭。血滴很快將藍色的衣領打溼,楊小海卻恍如未覺。
他不理自身的情況,反而問黑瞳:“感覺怎樣?哪不得勁趕緊說,雖然說了也沒用。”他從牀下掏出個涼包子,一口送入了嘴。
“別吵!讓我靜靜!”黑瞳有點迷糊。
“行吧!要不我出去避一會?”
“閉嘴!”
“哦……”
黑瞳就像個剛睡醒的人一樣,多少有點懵。隨着時間流逝,她的眼睛越來越亮。一片薄薄的、涼涼的臘肉進了嘴,辦公室再次陷入了沉默。
楊小海很想問她,這時而清醒時而迷糊的情況怎麼回事?幹嘛把自己當飲料?一次不行還得兩次。要不是自己天賦異稟,怕是早成了甘蔗渣。
但此時腹中飢餓,猶如一團火在燒。楊小吃了幾個涼包子、吞了幾片臘肉;不但沒緩解,飢餓之火反而燃的更旺了。再顧不得說話,楊小海將帶回的吃食全拿了出來。胡吃海塞的,將嘴巴堵的嚴嚴實實。
於是,辦公室內只餘楊小海吞嚥的聲音。幾分鐘後,那點東西全進了肚。“你繼續想,別停。我去找吃的。”匆匆交代一句,楊小海起身向外走去。就這麼會兒工夫,脖子上的血水已經停止了外流。
扔下黑瞳,楊小海向存放食物的二樓跑去。到那一看,只在地上找到些散落的米粒。一串腸鳴音響起,楊小海穿過護欄缺口直接跳下了樓。
“腦子都吃過,些許污染,就當蘸醬油了。”簡單給自己做了個心理建設,楊小海俯下身,瘋狂的在臭氣哄哄的屍骸堆裡尋找着一切能吃的東西。
垃圾場一樣的大廳內忽然來了頭野豬,將亂七八糟的東西拱得更加凌亂。不時有些黑黢黢的米麪或暗黑色的臘肉被送入口中。
越來越餓,楊小海想起了由“感染者”變人的往事。似乎那時也是如此的飢不擇食!幾個不開眼的“感染者”笨拙的向楊小海撲去。卻被隨意揮動的骨刀開了瓢。餓,還是餓啊!
楊小海已經吃下了很多東西,可肚子就像個無底洞,還在驅策着他去尋找更多的糧食。
本已十分凌亂的一樓大廳,被楊小海翻來覆去的折騰,整個地面黏糊糊的,像是一鍋沒煮熟的粥。大量的污漬和着亂七八糟的東西將空氣攪的臭不可聞。“叮”一道寒光飛過,楊小海汗毛立時立了起來。
他本能的用手臂在眼前一擋,晶瑩的骨刀上傳來了一股巨力。楊小海踉踉蹌蹌,身不由己的跌在了污漬之中。彷彿受傷的野獸,“嗷”的一聲吼,震耳欲聾。
“咦?”飄忽的女聲自頭頂響起。怪刀環繞在黑瞳身邊,驅散着惡臭的空氣。黑瞳長髮飄飄,緩緩的從天而降。
潔淨的一雙戶外運動鞋踩在楊小海身上,避免了陷入“稀粥”中的尷尬。又是一聲輕咦,黑瞳小手一招,楊小海整個身子被風裹挾着,飄忽忽的上了二樓。黑瞳一揮手,旋風瞬間消散,楊小海結結實實的摔在了地上。
“咳”嘴巴一張,楊小海吐出一大口烏黑的粘稠物來。咳了半晌,直到那粘稠物再也咳不出來,他的呼吸纔算平穩下來。而黑瞳早在他摔地時便向樓道飛去。
楊小海咳嗦稍停,她已去而復返。小手一揮,一面小鏡子便砸在了楊小海身上。他不明所以,探手把小鏡子抓在了手中。於是便看到了自己的指甲。那指甲烏青偏綠,鋒利且醜陋。
“照照鏡子,你怎麼搞的?真噁心!”黑瞳說完話,便緊緊閉上了嘴,一個閃動便失了蹤影。
楊小海接着咳嗦,狠狠吐了幾口濃痰。然後把鏡子放在眼前,便見到了一張雙眼飆射暗紅之光、兩對獠牙猙獰外露的臉。臉色慘白,比死人臉還白。
“臥槽,鬼啊!”楊小海怪叫一聲,猛的扔掉了鏡子。物以類聚人以羣分,怪人的朋友果然也是怪人。若論怪異程度,楊小海和黑瞳半斤對八兩,難分伯仲。
呆愣一會,楊小海又把鏡子重新撿起。雖然鏡面已被摔花,但好歹還能照人。甩開腳丫子,他返回了樓上。
五樓,也就是楊小海休息的樓層。他坐在地上盯着鏡中的自己。
原本蒼白的臉漸漸紅潤,恢復了血色;兩對獠牙慢慢回縮,最終變回了普通的犬齒。放下鏡子,再看看雙手。青綠色的指甲也恢復了正常。楊小海努努嘴,可勁兒折騰他的肚子如今也消停了。
風平浪靜,剛纔的瘋癲似乎只是個夢。既然如此,那就……三下五除二,楊小海將髒衣服脫下,順手塞進了鋼製的垃圾桶。僅穿着內褲,光着腳丫向廁所走去。
此時已是初冬時節,自來水又來自地下。楊小海在冰冷刺骨的水中沖刷着身體,卻是一臉輕鬆。對別人或許是難以忍受的溫度,於他卻沒什麼感覺。難道“硬皮”技能還能省羽絨服?
楊小海無聊的想着,任憑清澈的水滴濺落。其實這樣的變化,完全起於他吞食了水晶腦的結果,不過這貨變化太多,已經將變化的原委和結果對不上號了。大廳的臭味多少返了些上來。別人都緊着往上住,只有楊小海懶得搬。
樓下多好啊,任憑怎麼折騰,都沒人打擾的。至於黑瞳嘛,之前傻傻呆呆;現在要做點什麼,楊小海還能攔的住她?
半小時後,一身清爽的楊小海向睡覺的辦公室走去。也不敲,推門就進。黑瞳果然在屋子裡,依舊還是盤膝打坐,手捏蓮花。
“洗了個澡,衣服髒,我扔了。”楊小海徑直走向房間的角落,翻找出來一套嶄新的黑衣制服。王小娜很是細心,知道楊小海費衣服,她四處劃拉,甭管合不合身的,反正弄來了好幾紙殼箱。
所以楊小海從不洗衣服。當然,襪子還是要洗的,可這貨壓根不穿襪子,爲之奈何啊?也就內褲麻煩點,呵……
楊小海自顧自的穿衣,黑瞳沒吱聲,他也就覺得理所當然。畢竟兩人早就同一屋檐下,也習慣了彼此的存在。朝不保夕的日子,誰還拘那無聊的小節?
楊小海穿戴完畢,正想着接下來要幹嘛,黑瞳卻突兀的開了口:“我想起來了。”
楊小海驚喜之餘,卻又不確定的追問道:“分手後的事?”
黑瞳:“我讓你守着‘洞府’,你怎麼跑這兒來了?那些好吃的、好穿的,丟了咋辦?”
見黑瞳認真的樣子,楊小海心下一沉。“這都哪跟哪啊,和斷片的人交流,太他喵費勁了!”
楊小海本不想浪費吐沫,但黑瞳卻不依不饒。他只能認命的從黑瞳離開後講起。爲了緩解尷尬,他還特意強調了自己雨後的感受,好讓黑瞳知道,還是有人盼着她回去的。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楊小海口沫橫飛,將自己的經歷詳細的說給黑瞳。這妮子一副興致盎然的樣兒,時不時在關鍵時刻反問幾句,直把楊小海撩的興致高漲,口水飛濺還不過癮,非得手舞足蹈才行。
楊小海把事情講完,他一口喝乾了水杯中的涼白開,奔電磁爐上的水壺走去。“我當時就這麼仰着,差點被吸乾。後來一見是你,那傢伙,老驚訝了!當時就想嘮嘮,可你一盤腿就迷糊了。這不,到今天才有個人樣。”
黑瞳彎彎的柳眉一挑:“你說話很有趣。和別人不一樣。”
楊小海立時心虛起來:“俺們這嘎達說話都賊味兒,別挑理哈。那啥,我記得當時雨很大,你不是追、追……”
“師姐!”
“哦對,大波妹!”
兩人異口同聲給出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