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一月,樓上樓下均轉悠過的楊小海打算離家出走了。若不是目睹了單元門岌岌可危的現狀、錢毅的悲慘下場,或許楊小海還和4樓鄰居一樣蝸居在自我的世界中。
2030年3月30日。清晨,準時6點起了牀。吃罷豐盛的早餐,楊小海挺着肚子爬上了樓。今天依舊是個有太陽卻昏沉沉的天。
不知從何時起,本地的氣候忽然呆板起來。原本四季分明的北方環境竟好似只剩下了霧霾天,一天到晚都是死氣沉沉的灰。雲層很厚、很低,似乎隨時會壓將下來。楊小海都快忘了萬里無雲是啥感覺了。
繞開散着惡臭的李覺民,走到收納的熱氣球前。將球囊小心的從吊籃裡翻出,藉着樓頂的微風慢慢攤開。上次整理的太過匆忙,都也沒顧上仔細驗看。既然要用熱氣球來擺脫困境,自然容不得半點馬虎。
所幸,從頭到尾檢查一遍,熱氣球並未有什麼大的破損。只是打火器和氫氣瓶的接口有些鬆動。拿着手螺與絲刀一頓擰,一來二去,將本無大礙的熱氣球拾掇了個七七八八。再將吃的喝的用的什麼的生活物資搬至吊籃,很快便忙出了一身臭汗。
別看三人吊籃空間不大,裝滿也是很花時間的。除了喝水,楊小海連飯都沒吃。待到稍覺滿意時,天色也漸漸黑了下來。本想繼續,但考慮到明天或許應付突發情況,他必須將體能和精神都調整到一個最佳的狀態,所以強迫着自己回了家。
在凌亂的沙發上拱了拱,就當給自己絮好了窩。明明臥室中的大牀更舒服,楊小海卻不願意睡。只要想到一牆之隔的房頂上躺着個李覺民,他就會徹徹底底的失了眠。沙發好啊,雖然消防門外也躺着倆,但至少隔着兩層門不是?
夜幕降臨時,楊小海凝神靜聽。樓下很是安靜,至少今晚“感染者”不會衝上樓來。明天又會怎樣呢?管他呢,一切都交由命運去抉擇吧!楊小海懷揣沉重的心事昏昏睡去。
一夜無話,翌日,天剛擦亮,楊小海便既爬上了樓。今天是出發的日子,他又換了身較爲乾淨的衣服。振奮精神,他把自己費力的塞進了吊籃。搬運的物資有些多,能夠落腳已屬不易。委實是窮怕了,這個要帶,那個也不捨得扔,於是便把個小小的吊籃塞得滿滿當當。
小心將球囊撐開,以免動作太大磕碰到自己,楊小海笨拙的使扳手擰開了氫氣閥門。“呲呲”聲響,楊小海的情緒更顯高昂。終於是要脫困了!
懷揣着生死不知的忐忑,楊小海靜靜的等待着。時間不長,附近最高建築的17樓頂上,絢爛的球冠立了起來。氣球逐漸漲大,無法轉圜的楊小海直樂的手舞足蹈:“牛X,真牛X。小爺我會飛啦,哈哈哈……”對第一次接觸這東西的普通人來說,即使隔着結實的藤條,雙腳離地的體驗也甚是奇妙。
無師自通的將這玩意鼓搗離了地,的確可以小小的興奮下。有句話怎麼說來着?樂極易生悲,裝13者早晚遭雷劈——灌注氫氣的熱氣球搖搖晃晃,斜着向空升起。眼看着即將飛出樓頂,吊籃部分卻被樓邊的護欄所攔。氣球歪歪扭扭,頓時傾斜起來。遠遠看去,巨大的球囊已經飄在空中,可小小的吊籃卻還被攔在樓頂。
楊小海拱拱屁股,以使自己可有一點轉圜的空間。上半身探出,雙手在護欄上用力一撐,結實的藤木吊籃便即脫離了束縛,繼而呼呼的向上猛竄。頃刻間,吊籃底擦着欄杆飛將出去。用力過猛,楊小海卻順着吊籃向外直跌。
情急之下,楊小海反手便抓。還別說,真讓他碰到了一根晃盪繩子。不管是什麼了,楊小海緊忙一拽,藉着反力的作用,他順利的回了身。“呼……”一個質地良好的野外睡袋卻打着旋飛了出去。目送那野外的生存“法寶”,楊小海深感心痛。但幾秒之後便即釋然了。和小命相比,些許物資算得了什麼?
好歹飛離了樓頂,還沒舒口氣呢,那熱氣球竟忽忽悠悠的直向地面墜去。任憑他將點火器弄的呼呼作響,但就是卵用都沒有!
17樓的高度,降低一些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但好死不死,熱氣球竟直向對面多層的樓頂飄去!視線中,錢毅那佝僂的身影漸顯清晰。蒼白的瘮人雙眼已然發現他了!立於吊籃內,楊小海雙手攥緊了“長矛”形勢所逼,說不得,他或許要親手送朋友最後一程了。
楊小海已做好了戰鬥準備,一股小風颳過,竟將熱氣球忽忽悠悠的吹了起來。楊小海衝錢毅尷尬的笑笑,揮手告別了嘶吼追逐的朋友。熱氣球一經得勢,立即便一飛沖天,越飛越高。
半空中,楊小海俯瞰大地。但見熟悉的生活小區正在迅速縮小。街道上,到處可見趴着的“感染者”遺骸。如果沒猜錯的話,這該是“糖果”的傑作了。
左右無事,楊小海不禁發散了思維:它喜嗜“感染者”的腦,卻又對人型的楊小海秋毫無犯。從這點分析,小黑貓變成大豹子,原因肯定離不開致命的病毒。“感染者”是腦死的傀儡,之所以還能動,都是病毒影響的結果。但生食大腦,生而爲人的楊小海還是難以接受。
聯想自己,他應該早就被感染了吧?或許某天,也許一覺醒來,他又會成了無有痛覺的怪物?胡思亂想間,楊小海對身體裡的病毒充滿了敬畏。想得累了,他便轉換視角,在吊籃裡極目遠眺。入目所見,皆是連綿且破敗的樓羣。本以爲能找到“糖果”的身影,可直到熱氣球鑽進了濃密的雲層,他也沒看到那熟悉的黑色。
也不知道升了多少米,反正那烏壓壓的鉛雲總在自己身邊飄。楊小海很想加大氫氣的供給量,讓熱氣球帶着自己,將這令人不爽的濃厚鑽個洞出來,但又怕壓力變化,熱氣球可別再炸咯。他可是一副降落傘都沒有啊!
將這瘋狂的想法生生按下。腳下的風景也算別緻,自己只往下看就好了嘛。身在空中,不一會便意識到了不妥——他不會調整方向啊!也即是說,去向何方,落在哪裡,完完全全無法掌控。即便是一堆“感染者”,該落還得落!
隨着時間的推移,昇天的新鮮勁兒一退,冷意即便侵襲全身——高度可是和溫度呈反比的,尤其在這早春的料峭時分。將拉鍊鈕釦什麼的悉數收緊,他竟意外有了發現——一張黑色的磁卡。楊小海記得它上一個主人是李覺民啊!明明將它扔了,咋莫名其妙的跑到口袋裡了膩?哎呀呀呀,想不通就不要想嘛,反正也邋遢慣了。
怎麼來的可以不想,但這卡能幹啥,總得琢磨琢磨吧?結合李覺民分公司副區長的身份,楊小海猜測,這卡很可能出入某地的鑰匙卡。
“天文觀測站的門禁卡?私人會所的密匙?嘿嘿……”
獨居久了的人,總會有點與衆不同,自言自語便是常有的事。這可不是楊小海有啥心裡疾病。
不管是啥,既然從家中帶了出來,又不佔啥地方,權且當個紀念品收着也就是了。推開雜亂的武直,楊小海費勁的將卡片揣進了兜。
考慮到野外沒電,楊小海沒帶手機,甚至沒帶任何的電器設備。省出來的空間全留給了生活用具和自制的武器。
約莫着飛了半小時,楊小海拿出罐頭和麪包,就着幾乎成了冰的礦泉水吃了起來。待得吃完早飯,毫無公德心的“高空拋物”時方纔發現,吊籃下方波光瀲灩,入目所見竟全都是水。
楊小海想起來了,距家不遠是有個大的水庫。“敢情,我竟飄這風水寶地來了。我就說嘛,人不能總倒黴吧?”久因缺水而困擾的楊小海瞬間便選定了落腳地。
看看氫氣瓶子的壓力錶,指針即將進入紅色區域,嗯,氫氣正好也快沒了。楊小海扭動閥門,以此來減小氫氣的輸出。
隨着高度的降低,大片的土黃色也逐漸清晰起來。楊小海知道,最爲關鍵的時刻來了。假如地面上跑着成羣的感染者,那不用說,自己終究還是逃不了鮮活“刺身”的命。
好在水庫位置夠偏,國公司又不允許人們釣魚嬉戲、影響水源,所以沒發現有“感染者”活動。他無奈的等待,直到吊籃掛在了一顆歪脖老樹之上,飛行之旅才正式的告一段落。
費力的從吊籃裡爬出,站在溼漉漉的泥土地上,楊小海唏噓不已。眼前是攔截湖水的堤壩,身後是光禿禿的老樹,腳下是剛剛露頭的野花小草。如此美景,讓被惡臭薰了整整一個月的老宅男心曠神怡。那美景是如此的醉人,望之怎能不心神大暢?聞之怎能不精神大振?憑這自由的空氣,就值得冒險一試!
楊小海很想仰天長嘯,好在理智尚存,終究是沒犯二。於水邊凝立許久,方纔不情不願的迴歸了現實。沒辦法,景色在美,不能當飯吃啊。日子該過還得過不是?
回過味的楊小海復又爬上了歪脖老樹,先把自制的防具—平底鍋裝備上。雖沒發現“感染者”,小心點總沒錯吧?爬上爬下往復多次,可算把物資搬下了樹。接下來,就應該解決迫切的生存問題了:給自己找個安全的、可以容身過夜的場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