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爲華夏公司人文先始、福佑社稷的正神,女媧娘娘做夢都不會想到,如螻蟻般的野生靈草會和她產生什麼羈絆。
兩方的差距太過巨大,直如雲泥之別。但事情往往就是這樣,實力並不能代表一切,什麼絕對實力更是自欺欺人的說法。
以弱勝強的例子實在不勝枚舉。倘若知道野草般的地寶已然勾走了寶貝兒子的魂,她會不會當即出手,碾碎這個敢於潛進“家”中的小賊呢?
然而,事情就是這麼的難以完美。縱使女媧將臣貴爲盤古族人,卻依舊有着無奈。對於時間,別說他倆,怕是普天之下都無有生物可以掌控。
“時”既是時間,也就是“宇”;“間”即爲空間,也就是“宙”。宇宙之威,太過深邃、浩渺,即便是驚天動地的盤古族長,也不過只能窺得一絲門徑罷了。
女媧神識緩緩消散,方圓百里的巨大“家”也慢慢恢復了往日寧靜。只是在安詳氣氛下,靈草仙草花們卻吵炸了鍋。
原因無它,全是圍繞靈草黑瞳的話題。得天地靈氣滋養,誰都不傻。它們早看出了少主對少女的愛慕之情,也深深的嫉妒着三十年後的約定。
更有甚者,還希冀靈草黑瞳活不過三十年,被某個強大存在採摘去了纔好……
且不管這些閒極無聊又養尊處優的天材地寶如何打算,單說回返的靈草黑瞳。去往仙家府邸時,腳步輕快、無有負擔。可回家的黑瞳卻戰戰兢兢。
無它,懷璧其罪也。一路上小心謹慎,就算頭上飛過只鳥也要停下來觀察半天。其實大可不必。若真有心懷不軌的傢伙,早在出谷時便動手了,幹嘛要等到現在?一株自由行動的靈草,還不夠誘惑麼?
一路順遂,黑瞳無驚無險的回到了孕育她幾百年的僻靜山谷。置身於鵝卵石鋪就的小徑上,黑瞳珍而重之的將“煉妖壺”取了出來。那寶貝凌空凝立,壺嘴中不斷有七彩霧氣噴薄而出。
寶貝之所以這麼老實,皆因在路上黑瞳便已然用心血將之煉化成了本命靈器的緣故。雖不知寶物來歷,卻也知它的不凡。如此重寶,自然是到手便要煉化!
霧氣漸濃,山谷慢慢恢復了往日氣象。氤氤氳氳的,將連綿羣山深處的山谷重新籠罩起來。
靈氣噴吐間,自木屋後,有隻毛茸茸、渾身無有一絲雜毛的大白兔子蹦蹦躂躂的跳了過來。離着幾十米便迫不及待的化成了一個童顏美少女,邊跑邊哭邊喊:“姐姐姐姐姐姐……”
見此情景,靈草黑瞳陡然一驚:“妹妹莫慌,姐姐在此,萬事可定!”
說罷,食指、中指併成劍指,舌綻春雷,向着四野嬌斥:“呔,何方道友,竟敢趁我不在,恫嚇本家小妹?有種出來,你我各逞手段,一較高低!”聲音甜美,卻攜裹着隱隱雷聲。
綠植黑瞳在女媧眼裡雖如野草,但卻絕不代表她真弱。“煉妖壺”本就漂浮於地,隨着黑瞳意念轉動間,竟自緩緩的拉開了壺蓋。如此至寶,一般的孤魂野鬼都不夠它塞牙縫的。
靈力激盪下,半透明的外衫震盪起伏、獵獵有聲;黑髮向天飄散,雙眼白光四射。此刻的黑瞳,猶如九天玄女下凡塵,又像那法力無邊的遠古大能般凌然不可侵犯。
驚天戰意直將周身七彩靈氣都迫開了。正自小心提防、細心觀察。忽覺袖口一緊,黑瞳馬上低頭看去。只見一隻毛茸茸的白爪正偷拽衣服。毛爪的主人則瞪着紅寶石眼睛,三瓣嘴劇烈蠕動,卻偏偏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對着一人多高的巨大白兔,黑瞳蓄積到頂點的戰意迅速潰散。她哭笑不得,一巴掌輕拍在長長的耳間:“道行不夠就別變來變去。你不是姐姐,還沒有原形開言的能力。”
輕輕一掌,卻將那大白兔子打的“噗嗤”一下冒了白煙。白煙須臾散盡,一個美少女現了出來:“姐、姐……終於回來啦。我、我、自己,好怕……你這個樣子,我更怕……”
“什麼和什麼嘛?速速道來,究竟什麼東西潛了進來?此番有驚無險,姐姐還有了大機緣。是哪個不開眼的東西敢私闖我之洞府?如此也好,且拿你練手。起!”
轟隆隆悶響聲中,那“煉妖壺”一下便飛到了山谷上方,嘩啦啦漲大萬倍,瞬間便把天都遮住了。壺蓋輕顫、壺身晃動,似乎隨時都會開蓋傾覆。
“姐姐姐……姐姐誒……”變回人身的兔子妹妹一見黑瞳認了真,急迫之下話說的更不利索了:“沒……怪物,更沒……人。自打……走後……到您回來,都只有我……”
“哈?那你慌成這樣,又是變人又是本相的,玩脫皮吶?”如此陣仗,若是真有什麼東西,“煉妖壺”怕是早就進攻了。黑瞳看着白花花的妹妹,不禁又氣又無奈。
“你……走了那麼久,人家……人家害怕嘛……”
“所以剛纔?”
“着、着急啊……”
“你……你哦……”綠植黑瞳沒話說了。大動干戈的,原只是虛驚一場。
接下來,收法器“煉妖壺”,安撫這個膽子極小的兔子妹妹。再然後,對山谷大刀闊斧的改造。在這個上古神話時代,靈力多寡於後世的金錢薄厚差不多。
化身土豪的黑瞳重新封鎖山谷、增強建築防禦、改善生活環境,忙的不亦樂乎。而她那膽小的兔子妹妹不但幫不上忙,還經常把剛整理好的東西弄得一團糟。所以,幽靜的山谷時常爆出爆喝也就不足爲奇了。
普通人的半甲子時光忽忽渡過。距黑瞳將至寶“煉妖壺”拿回來那日,已滿了三十年。這日,兔子妹妹剛燒開一鍋沸水,打算將竹排窗放下。
此刻的她,一身素裙,整潔、幹練。雖早已不用吃食,但品品香茗還是極好的。她和姐姐都對這凝聚了天地精華的綠葉情有獨鍾。
“呀……”一道尖銳的、高亢至極的驚叫打破了山谷的幽靜。立時,濃稠的七彩靈霧往兩旁一分,一身粉紅的黑瞳跳進了木屋:“又怎的了?天天就知道亂蹦亂叫!整一拆家的!這次又怎樣?是看到了沒見過的蝴蝶,還是遇到了新搬來的蜜蜂?”
山谷有濃郁的靈力加持,主動阻止了一切哺乳動物進入,卻對弱小的昆蟲不怎麼拒絕。當然,惱人的蚊子、蒼蠅除外。
“不是不是不是……”妹妹一個勁兒的搖頭。“姐,窗外有人。我發誓,這次絕沒看錯!”
“咦?”黑瞳見妹妹說的篤定,不由扭頭向窗外看。
一抹朝陽,順剛開闢出的霧氣小徑直穿而下,正打在那人身上。令人眼花繚亂的八手如今只剩下了一雙。一前一後,貼身曲臂,看上去分外的協調。
身前的手上還抓着個紙扇,正在那有一搭沒一搭的慢搖。一身寶藍色的長衫,說不出是什麼質地,看上去暖暖的很舒服。
“莫不是?”黑瞳見真有個人,先是一驚,看一眼後便立時想了起來。
爲確證來人身份,她向一身金線刺繡的寶藍衣服上方看去:菱角分明的嘴脣不大不小,懸膽鼻,鼻樑又堅又挺,一對星眸朗目分外精神,一雙劍眉入鬢,整個臉龐帥的掉渣。髮髻邊,有幾撮亂髮調皮落下,於鬢角邊輕輕的飄蕩。髮髻不高,被一個玉簪別的闆闆正正。
不知怎的,黑瞳忽覺臉頰發燙,那成型不久的心房如小鹿亂撞,雙手也好似沒了落處。
“嗨!好久不見!”那陽光少年忽然開了口,聲音爽朗且很有磁性。敢於直面生死,敢去上古大能家偷東西的黑瞳忽然扭捏起來:“你、你還是來了。”
“唰”紙扇一收,帥氣的大男孩紅瞳一凝,滿懷深情的道:“不管如何,我都是要來的。畢竟,有你在的地方纔是家,對吧老婆?”
“喔!”一旁的兔子妹妹頓時驚訝捂嘴。
“呀!不許亂說,誰是你的、你的……”
“好好好,你不讓說,我便不講。吶,祖宗,這便跟我走吧。”
“去哪?你來的太過突然,好歹讓我交代下吧?”
“嗯,是得交代交代。這次,我得了許可,當縱情遊歷天下,無有期限。我看你修爲又有精進,如此甚好……”
“好個頭!我修爲高低,和你有什麼關係?你把‘煉妖壺’給了我,我陪你一千年,咱倆只是單純的僱傭關係。別逮個機會就套近乎,就好像人家和你很熟似的。吶,本姑娘說好了啊,你若過分,我便是拼死也要逃的哦!”
說這話時,黑瞳的小臉通紅通紅的。“嘭嘭”的心跳聲大得比戰鼓還響。
“先不說能不能分辨方向,縱使逃到天涯海角,我也定能尋到你。祖宗,跨越千萬年都能找到,我很確定這是天定的姻緣。老天爺最大嘛,比盤古族長還要大。它定下的事兒,誰也改不了。”
那俊美的妖豔少年似在自說自話,又像在對黑瞳解釋。似乎覺着沒說明白,他求助似的扭頭問妹妹:“你說是吧,周樂樂?”
白兔妹妹一直捂着嘴,不敢驚動兩人。沒承想這樣還是被點了名。她用剩下的一隻手指了指自己。沒說話,但瞪大的眼睛卻將疑慮盡顯。
“呃,自說自話哈,沒有意義,不必理會!”俊俏美男打了個哈哈,不再多言。
黑瞳卻將妹妹掩脣的雙手輕輕抓下,懇切的道:“天下無不散之宴席。或許你我的姊妹之情,便要到此爲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