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李衛國工作不細心,那可冤枉了國公司大員。末世歷時兩年多,縱使再熱鬧的城市也已滄海桑田,更別說個人的行蹤了。
查到考特尼的行蹤,還是走了大海州公司內保部情報網的緣故。撲了個空,老宅男也不氣餒。勞心勞力,大動干戈的,出來一趟不容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來日方長嘛,一切都得講個“緣”字不是?
尋了個別墅陰面的房間,楊小海和黑瞳打算先睡一覺,天亮再說。掛斷衛星電話,視線劃過停電多時的昏暗房間,楊小海對迷你紅狐道:“祖宗,條件有限,我就不洗了。你要不嫌棄,爬滿苔蘚的浴室倒也能湊合。”
於“席夢思”上蹦躂的黑瞳發出了意識波:“這個蹦牀彈性很好耶,我喜歡!話說,把他們留在飛機裡沒事麼?”黑瞳在關心留守的傭兵們。
“鹹吃蘿蔔淡操心!我打電話的時候,那幫子吃貨正在機艙裡喝酒擼串、山南海北的侃大山呢!”楊小海有點吃味兒。自己在這潮溼發黴的舊房子裡遭罪,這幫子人卻直把這次任務當成了旅遊。
既然飛機裡那麼好,他咋不回去?原因很簡單,別墅雖然空無一人,卻有很多新鮮的生活痕跡。即便不是考特尼,至少也有“倖存者”在此生活。不管是誰,楊小海都不想錯過。不就潮些麼,小意思。
“用水洗澡多麻煩吶!先不說有沒有熱水,光是將打結的皮毛弄開就很麻煩了好吧?”
紅狐邊“說”邊蹦,連帶還甩了下毛茸茸的尾巴。“呼”,自尾尖開始,有猛烈的火光迸射。一經出現,火焰便幻化成了涇渭分明的火線,由尾至頭,迅捷劃過了紅狐全身。
就在楊小海驚訝的目光中,被火燎過的紅毛煥然一新,就此獲得了新生。不但無有捲曲燒焦,反而根根順滑、靚麗鮮豔。
“咋樣?我自創的‘火浴’法,膩害不?”形態大變的黑瞳雖然跋扈之情少了不少,嬌憨如孩童的性子卻和以前一樣。
楊小海不答,一個箭步竄到窗邊,凝神細看。旋即哈哈大笑道:“哈,祖宗,和乾硬的餅乾說拜拜吧!我給你弄點真正的吃食來!”
紅狐被老宅男的樣子勾得好奇心起,爪子一動,小小的身形已竄到了窗臺上。速度之快,幾似瞬移。三層樓下,一是片蠕動的、紅色的海洋。
小龍蝦,也稱克氏原螯蝦、紅螯蝦和淡水小龍蝦。是淡水經濟蝦類,因肉味鮮美廣受人們歡迎。神奇的大海州公司屬地地廣人稀,再兼生態鏈不完整,使得本就繁殖力極強的小龍蝦氾濫成災。
就着黑瞳迸發的火光,楊小海看到了如海如潮的小龍蝦。末世病毒對哺乳動物很是苛刻,然而對水族與飛禽卻寬容得令人髮指。
別墅內翻找鹽巴和油時,竟意外的發現了真空包裝的辣椒麪與麻椒粒。老宅男把蒐羅來的小龍蝦炸成了尖尖的小山。望着托盤上滿滿的美食,饒是食量不大的黑瞳也滿意的眯起了眼。
當楊小海將搜刮的紅酒擺放好之後,四目相對間,戀愛的酸臭味幾乎把別墅房頂掀飛。
“那啥,祖宗誒,跟着我東跑西顛的,也沒落個安生。儘管從來不說,但我於你有愧。”
破敗房頂下,高高龍蝦堆後,是兩張反差極大卻均爲年輕的臉。黑瞳大眼彎彎,心中滿是甜蜜。步步危機的末日,於狐狸小姐卻從未覺苦。
只要能一直跟着臭寶,縱使刀山火海亦無所懼!尤其是現在,薇妮留在總部分身乏術,黑瞳就更高興了。
“叮”高腳玻璃杯的碰撞聲清脆悅耳。就着落日餘暉,品着陳年紅酒,再加上鮮嫩多汁的小龍蝦,兩者打算好好享受下二人世界。儘管沒說,但誰都明白,倭國之行兇險萬分,一切都是那麼的虛幻與飄搖。
“還別說,這東西要麼不吃,吃上就停不下來!嘶哈嘶哈……”少女黑瞳白嫩的十指上,均掛着紅色的辣椒油。
櫻桃小嘴內粉舌吞吐。明明不能吃辣,卻又不捨得美食。覺着好笑,又有點心疼,楊小海探手遞過去了頭的蝦子:“慢點兒,喝口水先,又沒人和你搶。”
“撲棱棱……”許久沒提的墨菲效應又顯靈了。楊小海的手剛探將出來,一道白光掠過,剝好的蝦子立馬不翼而飛。老宅男扭頭一瞥,但見一隻大鳥狂煽翅膀,正在房間裡胡闖亂撞。
“好傢伙,打劫。”楊小海不以爲意,收手微笑。“呀!”黑瞳的一聲驚呼,將視線引向了窗外。透過無有紗窗的空窗,房頂、樹上,密密麻麻,竟然站滿了鳥兒。
那隻搶得食物,率先飛進的鳥兒或許撞的迷糊,撲棱着翅膀落在了牀上。鳥頭一歪,鉤狀的喙上下清分,清晰準確的漢語飈了出來:“我是你大爺!”
好似吹響了總攻的號角,話音剛落,數之不清的鳥兒便撲棱棱的順窗擠入。它們的目標很明確,就是那堆積如山的美食:小龍蝦。鳥羽紛飛中,浪漫的晚宴餐桌被攪的紛亂不堪。
“他喵的,去!起開!”楊小海揮臂驅趕。然而外表可愛的鳥兒卻不怕人。面對熟悉的小傢伙們,楊小海不忍痛下殺手,反而望着成堆的鳥兒咯咯傻笑。
孩提時,某年的生日禮物就是它們。可惜那一對嘰嘰喳喳的鸚鵡還沒學會人言,便被調皮搗蛋的他放飛了。眼前的鸚鵡明顯個頭偏大,數量也多的驚人,但卻不影響老宅男沉湎往事。
他能容忍,可不代表黑瞳也喜歡這不請自來、破壞浪漫晚餐的鳥兒。“嚶……”一聲悅耳的獸鳴過後,歡呼雀躍的鸚鵡們忽的放慢了進食速度。
一個個臊眉耷眼的,彷彿對難得的美食全然失了興趣。隔着鳥堆,老宅男痛心疾首:“做人失敗,做怪也不行,我就是個廢物,我不該活着……”
“嚶……”迷你紅狐又發一聲喊,一個白色的菸圈飛向了老宅男。菸圈在頭上晃得幾晃,消散不見。老宅男的沮喪爲之一清,情緒又如吹氣般振奮起來。
“囉囉囉囉……”岔開大手一陣劃拉,將幾乎僵直不動的鸚鵡全都推出了窗。望着沒吃幾口卻一片狼藉的銀色托盤,老宅男嘿嘿一笑:“嘚,又回到壓縮餅乾泡開水的老路上勒。”
小紅狐站在桌上揮爪迴應:“嚶”。
簡單收拾下牀單,楊小海與迷你紅狐相擁而眠。不去管那所剩無幾的小龍蝦,也不管窗外恢復精神的鸚鵡如何鬧騰。
坐了那麼久的飛機,兩者皆已睏倦。不養好精神可不行啊。大海州公司的屬地可不小,天知道啥時才能找到考特尼。
不知多久,楊小海忽覺氣悶;無須注意的呼吸竟也變得吃力起來。被憋的睜開了眼,視線透過緊閉的窗戶,只見月朗星稀,窗外很是明亮。
嘰嘰喳喳、撲棱棱的鸚鵡羣已然消失不見。
“天兒還沒亮?”念頭一轉,老宅男想起身喝水。稍一動彈便覺渾身發緊,直似被五花大綁般掙扎不得。
“嗯?”楊小海稍一發力,束縛其身的枷鎖立時鬆了幾分。
“咋回事?”老宅男困惑的眨了眨眼。
棕黑相間、粗大的皮繩將自己緊緊纏繞。抱在懷中的紅狐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則是扁平、冰涼滑膩、吐着信子的腦袋。激靈靈一個寒顫,睡意全消的老宅男頓時認清了現實:一條堪比泰坦巨蟒的大蛇順房頂窟窿爬將進來,纏住了熟睡的老宅男。
若是普通人,縱使不被勒斷了氣,也要被近在咫尺的巨大蛇頭嚇癱。但老宅男是普通“人”麼?不明所以,楊小海確是吃了一驚。待看清襲擾的罪魁禍首不過是條個頭龐大的普通蟒蛇後,老宅男便放心了。神態悠閒,甚至還抽手摸了摸大蛇涼爽的鱗片。“賊涼蓆好哇,不但軟乎,觸感還舒服。要不要打包帶走呢?”盯着頭盯窟窿的蛇身,楊小海突發奇想。
“呀!祖宗哪兒去了?”發了會呆,老宅男忽然後知後覺的想起了枕邊人。他抽出另一隻手,對着嘴巴大張、欲吞食自己的蛇頭一巴掌呼了過去:啪!
“誒,我媳婦去哪了?起夜嗎?”楊小海愣愣問道。被強勁力道抽得差點懵圈的巨大蛇首搖晃幾下,登時明白自己挑錯了獵物。粗壯蛇身蠕動,打算順房頂窟窿原路返回。楊小海雙手一攏,卻將一個水缸大小的舌頭箍得紋絲不動。“問你話呢,溜什麼啊?”任憑蛇信於眼下狂吐,蛇身瘋狂纏繞己身,楊小海毫不在意。
“噗!”悶響中,粗壯的蛇身忽有火光綻放。蛇頭陡然劇烈痛苦的顫動起來。然而不管怎麼掙扎,火光還是將它一分兩段。蛇頭下不遠處,燃燒的灰燼中,一頭顏色鮮豔的小小紅狐鑽將出來。兩隻黑色的小前爪快速揮動,嘴中嬌柔的喚個不停。
楊小海將半死不活的巨蟒往地一扔,順毛狂撫紅狐:“別生氣啊,荒郊野外的,在所難免嘛。它是吞了你不假,不也以身抵債了嘛?明早,天一亮,咱就烤蛇羹。”小小狐狸氣憤難平,顫動的黑爪指着老宅男不依不饒:“嚶嚶嚶……”一個個灰白色菸圈罩在頭上,再迅速消失。老宅男於牀上雙膝跪倒,手臂回曲做西子捧心狀。低頭,誠摯懺悔:“我錯了!我認罰!我他喵喘氣都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