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回到醫院後,沒有幾天光景,病情就急轉直下,並出現了消化道出血癥狀和多臟器衰竭的症候。大文學在鎮靜藥物的作用下,奶奶時而清醒,時而昏迷。林依琪不得不相信擺在眼前的事實:奶奶如風中殘燭,身體中最後一點兒力量已然耗盡,她的時日不多了。
搶救了十天,早已沒有回天之力的醫生,下達了第一份病危通知書。
林依琪在奶奶含糊不清的話語中知道,奶奶從住院那天起,就已經知道自己不行了。
“奶奶,你別灰心,大夫還在想辦法。大文學”林依琪忍着淚安慰奶奶。
奶奶搖搖頭:“我,我知道,自己挺不過去了……你,你爸爸什麼時候回來啊?”
“奶奶,很快就會來,他們正在路上。”
面對奶奶期盼的目光,林依琪不得不撒謊。她已經打了無數電話,爸爸總是以各種理由推脫。
疲憊的奶奶又沉沉睡去,精神恍惚的林依琪從病房裡退出來,找到一個沒有人的角落,再次撥通那個她稱之爲“爸爸”的電話。
電話剛通,林依琪就氣急敗壞地喊了起來:“你要是再不回來,就再也看不到奶奶了!”
第二天,爸爸獨自一個人出現在醫院。大文學
那是一個臉上佈滿滄桑的中年人,個子不高,臉色黝黑,手背上、指甲縫裡滿是洗不掉的油污。
“媽媽呢?爲什麼你自己回來了?”
林依琪憤怒的眼睛,刺得爸爸不敢擡頭。
“你媽媽來不了,你兩個弟弟沒有人管不行啊!”爸爸搪塞道。
“你們眼裡只有弟弟,還有奶奶和我嗎?”林依琪說完哭着跑開了。
奶奶被推進IC,等待着死神的召喚。清醒的時候,奶奶總是吃力地睜開眼睛,深陷在眼窩裡,眼球黯淡無光,呆呆地盯着天花板上的那盞日光燈。有時候,她的兩隻手吃力地擡起,摸索着,像是在努力抓住空氣中並不存在的繩索。她無比留戀的世界,漸漸離她而去,另一個世界的大門,悄然打開。
“奶奶,爸爸看你來了!”林依琪俯身,將臉湊到奶奶面前。
林依琪看到,奶奶眼神中充滿哀怨和牽掛。也許是聽到了林依琪的召喚,她努力地擠出一絲笑容,張張嘴吧,卻沒有半點聲音。
林依琪抓起奶奶的一隻手,那隻手柔弱無力,漸漸失去溫度。氣若游絲的奶奶,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側過臉,看了看病牀前那個不孝的兒子,眼神又在病房內繼續搜索,最終將目光定格在江山身上。
這一幕,被滿眼淚水的林依琪捕捉到,她哽咽地說:“江山,奶奶在找你!”
江山一步走到病牀前,抓起奶奶的另一隻手。那隻手雖枯瘦如鷹爪,卻很柔軟。
“奶奶,我是江山,您放心走吧,琪琪由我來照顧……”江山說罷,一大顆眼淚滴落在奶奶手背上。
可以肯定,奶奶在冥冥之中聽到了江山的話,她緩緩地呼出胸腔內的最後一口氣,平靜地閉上雙眼。
“奶奶……”林依琪匍匐在奶奶身上,撕心裂肺地喊了出來,這一聲呼喊,令在場的所有人無不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