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陽光爲整個世間披上一層淡淡的光暉,陽光下靜靜站着四人,冷無雙一襲白衫與迦嵐的黑衣似是形成鮮明的對比。
而不同的是,秋蝶的一襲綠裙,與忘昔的一襲銀袍,相映相襯,甚是相配,直如一對碧人般地吸引目光。
迦嵐淡淡的笑意在嘴角隱現,冷無雙眼底的祝福之色緩緩流溢眼角眉梢。
氣氛溫馨至極,可就在此時,不遠處響起一人的腳步聲,略顯沉重。
側目望去,竟是暮琉雲孤身一人闖入蝴蝶谷。
迦嵐的視線,緊緊鎖定在他身上,一襲月牙白色簡便長衫,略顯寬鬆地套在他的身上,露出潔白的頸,尖尖的下巴上似有細微的汗滴沾染,在陽光下微微泛着金芒,髮絲用了根簡素的盤帶束起,隨風輕舞,整個人似是從骨子裡透出的一股子庸懶氣息,讓人不自覺地感到心中一片悠閒。
看着暮琉雲緩緩走近,冷無雙不由微微蹙眉。
這個男人,無論何時何地,總是那般沉靜美麗,給人一種舒適安逸的感覺,不似葉瀾的溫潤,亦不如葉燁霸氣,更沒有秋歌的恬淡飄逸,卻總能讓人生出無法忽視的親切感。
這樣的男子,若非爲了迦凡家族,他本該是個多麼灑脫的人!
想到這兒,冷無雙的心底,不由又是一陣鬱悶。
暮琉雲緩緩走近,如同天邊一抹閒怡的雲彩一般,輕飄飄地便走了過來。
秋蝶見有生人闖入蝴蝶谷,面色微驚,緩步走過去,低道:“閣下是?”
“你是秋蝶姑娘吧?!”暮琉雲淺聲道。
秋蝶點頭,眼中疑惑之色已消,因爲,她看得清清楚楚,那男子在同她說話的時候,眼睛依舊淡淡地望着冷無雙。
暮琉雲輕笑,道:“外面的陣法我並未破壞,無雙的朋友,不會是我的敵人。”
秋蝶聽罷釋然,轉頭看向冷無雙。
暮琉雲本來只是看着冷無雙的,忽然間又看見靜立在秋蝶身旁的忘昔,不由面神微驚,轉首仔細看了忘昔一番,低道:“你是……葉瀾?”
忘昔眉眼微蹙,不欲開口,只看向秋蝶。
秋蝶會意,緩緩替他答道:“不,你與無雙姐一樣,認錯人了,他叫忘昔。”
暮琉雲眼底劃過一抹微弱光芒,隨即又看向冷無雙,道:“我知道你並不生我氣,無雙,不論你是迦雪還是無雙,我們都是朋友,不是麼?”
聽得暮琉雲說出這樣的話,冷無雙反倒一點也不意外。
本來,她與他之間,便是朋友關係,就算添了兒時的記憶,也只能是更親近一點的朋友而已,她的身心,早已係在了那個與她糾葛不清的男人身上了。
冷無雙輕輕點頭,道:“是,我們是朋友。”
笑,自暮琉雲的嘴角緩緩流溢,似是比天國的驕陽還要燦爛幾分一般,奪目至極。
忽然,冷無雙淺淺道:“蝶妹妹,你讓忘昔帶琉雲和我妹妹一起進屋休息一下,我有點事想要問你。”
秋蝶蹙眉,卻是緩緩點頭,轉眼示意忘昔帶客人進去,自己則與冷無雙一同留了下來。
忘昔帶走衆人後,冷無雙與秋蝶一同緩緩漫步在楓樹林中。
冷無雙思緒萬千,一時間,竟不知該從何問起。
秋蝶則似是猜中了什麼似地,道:“無雙姐,你可是想問忘昔的來歷?”
冷無雙搖頭,道:“我實在不用問,他的來歷,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現在已有了美好的未來,而那個給他幸福的人,又是你,所以,我並不希望他知道他自己以前是誰。”
秋蝶緩緩點頭,等着冷無雙繼續說下去。
冷無雙想了想,淡聲道:“蝶兒,若親眼看着一人被刺中心臟,已停止了呼吸,那人是否還有可救之法?”
秋蝶聽着,搖頭,道:“除非有靈藥護住心脈,否則,必死無疑。”
說罷,秋蝶似是想起什麼,低聲喃道:“說來也怪,我當初救忘昔時,他確是
被人一劍刺中心臟,只不過,他及時服了靈藥,所以待我發現他時,他還一息尚存,也是上天憐憫,當時我在他身上又發現了一枚靈藥,就喂他服下,再加以調養,總算救他一命……”
秋蝶沒再繼續說下去,因爲她已發現,冷無雙的臉色,甚是怪異,便不敢再繼續說下去了。
冷無雙聽着聽着,只覺得心頭似有一盆冰冷的水從頭澆下一般,手,緩緩地自腰間掏出一枚丹丸,緩緩遞至秋蝶掌心,低問:“你且仔細瞧瞧,他當時所服的靈藥,可是這枚丹丸?”
秋蝶輕輕接過那枚丹丸,放在鼻間仔細嗅了嗅,又迎着陽光仔細看了一番,最後,將丹丸還給冷無雙,緩聲道:“沒錯,就是這枚靈藥,姐姐,恕妹妹多嘴問一句,這藥,是從哪位高人處所求?”
冷無雙神色怔然地盯着手心裡的藥丸,似是不曾聽到秋蝶的問話一般,嘴角緩緩溢出一絲苦笑,卻輕得如一抹淺淡的雲彩一般。
真如莫翩纖所說,她當真一直以來都誤會了葉燁。
她以爲葉燁是這世間最冷情,甚至冷漠無情的人,沒想到,事實真相竟是如此,他未殺秋歌,葉瀾也未死……
一直以來,都是自己一意孤行地誤解了他,可在宮裡時,他卻待她那般溫柔疼愛,甚至在她親手行刺他之後,依舊愛她如昔。
冷無雙的笑,牽強至極,卻不能停歇,腹間似微微疼痛起來,臉色也瞬間蒼白無血,一旁的秋蝶見狀,立時大驚,連忙伸手來替她把脈。
未料,脈象混亂至極,隱隱有胎氣不穩之跡,當下,秋蝶便猛然大喝:“姐姐,你忘了你腹中孩兒了嗎?無論你怎麼心神動盪,也不該傷害到他的!”
驀然,冷無雙的眼底,溢出一絲暖意,精神雖有些恍惚,卻已比方纔穩定許多,輕輕地拂上微微突起的小腹,她緩聲道:“蝶兒,一定要幫我保住這個孩子,我不能失去他,否則……我便萬萬對不起他了!”
秋蝶重重點頭,隨後便扶了冷無雙,緩緩朝房間走去。
進了小院,秋蝶連忙喚道:“嵐兒,快收拾下牀榻,姐姐現在需要休息。”
隨即,在迦嵐與暮琉雲焦急的目光中,秋蝶總算暫且穩住了冷無雙的胎氣,隨即轉頭看着忘昔,輕聲對他道:“這幾天你就住在後山替我照顧好那幾株寶貝藥材,我恐怕要替無雙姐調理身子,一切都拜託你了。”
忘昔的眉間心疼之色閃現,輕輕拂上秋蝶的手,柔聲道:“你也要注意身體,我在後山等你。”
秋蝶緩緩點頭,嘴角笑意越發甜蜜。
忘昔離去後,迦嵐與暮琉雲靜靜守在冷無雙的牀前,秋蝶見狀,不由低道:“我谷裡的藥草不大夠,恐怕要勞煩公子與嵐兒一同出谷一趟,去取些藥來用。”
迦嵐聽罷,連忙起身,道:“蝶姐姐儘管把藥方列下來,我一定速速取藥回來。”
豈料,秋蝶輕輕看了暮琉雲一眼,隨即道:“無雙姐這會兒已睡着了,你們二位且隨我來,我這就把方子寫下來。”
迦嵐看了暮琉雲一眼,兩人一同跟着秋蝶離開這間臥房。
來到一側的書房,秋蝶輕輕蹙眉,提筆寫下一個方子,隨後遞給迦嵐,道:“我想,姐姐孩子的父親是誰,你們應該比誰都清楚,嵐兒,你是姐姐的妹妹,見過忘昔以後,應該明白,忘昔必定便是姐姐以前的一位故友,所以,一切還要你多思考一番,至於該不該讓那人知道姐姐已有身孕一事,你們也需多多思量。”
迦嵐一早便知冷無雙懷了葉燁的孩子,所以此刻並不吃驚,倒是一旁的暮琉雲,臉色有異,卻也未說什麼,只是眼底一抹失落涌現。
迦嵐想了想,道:“姐姐曾問過你什麼?”
秋蝶低道:“她給我看過一粒丹丸,那藥與我救忘昔前他所服食的藥是一樣的,姐姐一知道這個,便心緒不寧,隱隱有動了胎氣之象,所以我也沒敢再繼續問下去。”
“蝶姐姐,一直以來,我都有一事想要和你說,但…
…姐姐怕我說了會惹你傷心難過,所以……”迦嵐有些猶豫不決。
秋蝶緩緩笑道:“我早已得知哥哥逝世的消息了,無雙姐上次沒和我說,但我已察覺出不妥,回京仔細一打聽,便知道了,人總有死去的那一天,若能如哥哥所願,讓無雙姐無憂一世,便是對他最好的慰藉了。”
秋蝶的臉上,滄涼之色緩緩暈染,眼底的悲傷卻似被一種坦然包裹,彷彿真的看透了生死一般。
對於秋蝶這般透徹的領悟,迦嵐十分佩服,心中已有了主意。
三日後,冷無雙在秋蝶的照料下,已無大礙,滿林的楓葉已紅如火焰,一片兩片地隨風落下,鋪就了一條火紅色的道路,美輪美奐。
一襲白衫的冷無雙,靜靜地坐在林間,膝間靜靜地放着繡了一半的小衣裳,輕輕地伸了伸雙臂,朝着楓林盡頭眺望一眼,卻覺得心間靜謐異常。
忽然,視線一頓,那楓林盡頭,似有一抹玄紫色身影,靜靜地立在楓林間,長髮如墨飛舞凌散,熟悉俊美的五官,神情卻是極憔悴疲憊,正邁着大步,朝她走來。
笑意,自冷無雙的嘴角緩緩彎起微妙的弧度,她凝視着大步而來的他,忽然間用低而微弱的聲音自語道:“大白天的,竟也做起夢來了。”
豈料,笑意在嘴角停滯。
玄紫身影越來越近,直到他來到她身邊,她纔看得真切,那張臉上,滿是心疼,滿是思念,滿是壓抑的疼痛……
葉燁,這個給了她無限傷痛卻又讓她心疼不已的男人,此刻再見他,她的心底,卻是徹底的坦然了。
他原不是她想象的那麼冷情。
這樣近地看他的眼,才發覺,一直以來,他看她的眼底最深處,都注入了那麼深沉且熾熱的溫柔至愛。
他伸出手臂,將她輕輕攬入懷中,良久良久,終於在她耳畔低聲道:“冷冷,我的妻子!”
冷無雙的笑,越加濃烈,眼角,卻不禁溼潤,緊緊抱着他的頸,俯在他的肩頭,嗅着熟悉的味道,依戀地道:“繞了那麼大的圈子,我們,終究還是各自的劫……”
“若是劫,我情願生生世世不渡此劫。”葉燁的聲音,溫柔且纏綿,似是浩瀚藍天上的那抹皓月一般。
此一刻,千言萬語都匯於那一句話中,他們,終究還是相遇了,終究還是又一次匯聚成一線,而不同的是,這一次,再沒有任何嫌隙,經過時間的洗磨,洗去彼此間的銳利傲氣,磨去彼此間的猜疑賭氣,剩下的,是更加貼近的兩顆心,以及腹中那個正飛速成長着的愛情結晶……
後記:
暖玉閣。
已近臨盆的冷無雙悠閒地半臥在貴妃榻上,任由葉燁親手替她揉着肩膀,享受地捏了顆果子放入口中。
忽然,肚子一陣細微的疼痛,使得她輕輕蹙眉,低道:“奇怪,肚子痛一下,葉燁,該不會是孩子要生了吧?”
葉燁連忙繞至她前面,輕輕將手放在冷無雙高高突起的肚子上,仔細感受一番,並未見有什麼動靜,便蹙眉道:“不會吧?!孩子明明在睡覺……”
冷無雙無語……
又過了一小會兒,肚子又疼了一下,冷無雙感覺心裡有些焦慮,低聲喚道:“葉燁,我已經知道我母親被關在古昭國神殿裡面,所以,等生了孩子以後,我得去那兒看看她,最好能救她出來。”
葉燁正批着一本奏摺,聽得冷無雙的話,緩緩擡起頭來,贊同地道:“這有什麼難?我一會兒就派人去古昭國一趟,請孃親回凰羽長住便是!”
冷無雙又是無語,心頭卻是越發溫暖。
又過了一陣兒,冷無雙的肚子再次微痛起來,而且,明顯比頭兩次疼得厲害,她再次喚葉燁:“今天孩子真奇怪,怎麼一個勁兒地折騰?”
葉燁一聽,也覺得不妥,臉上有擔憂之色,隨口朝外頭傳道:“凝脂,去把太醫院的太醫全給朕帶來!”
冷無雙又是一陣長長地無語……
(全書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