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后典定在本月二十八,距今還有十餘日,葉瀾近來一直忙於朝政,倒也不常去清月閣。
倒是月奴,近兩天總是跑來找冷無雙閒聊。
今日一大早,月奴便又跑來清月閣。
冷無雙剛梳洗罷,還未用餐,恰巧拉了月奴一起用早膳。
桌上,月奴喝了口粥,停了下來,對冷無雙道:“玉兒,皇上最近來沒來你這兒?”
冷無雙搖頭,道:“有些日子沒來了,估計是忙於朝政罷。”
月奴輕哦一聲,繼續吃飯。
片刻,兩人用完飯,移到後院賞梅。
纔剛至後院,便聽小蓮來報,說是昔日的陳妃在殿外求見。
冷無雙輕笑,月奴則是一臉怒意,道:“她來做什麼!準沒什麼好事!”
“月奴,別這樣,再怎麼樣她也是皇上的女人,在這後宮中,沒有什麼人永遠侍寵而驕,陳瓊兒亦如是。”冷無雙淡淡地道。
隨後,對小蓮道:“請她來後院,準奉茶。”
小蔦看了看冷無雙,靜立在她身側,壓下眼底的情愫。
月奴聳肩,道:“她要來了,這滿園臘梅豈非賞不了了,玉兒,要不我先走了,看着她,我實在沒了賞梅的心情!”
冷無雙淡雅一笑,輕道:“那好吧!我便不難爲你了!”
月奴回以一笑,輕盈地轉身離去。
看着月奴梅紅色嬌豔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一片雪白世界裡,冷無雙的嘴角,笑意漸沉。
不一會兒,陳瓊兒在小蓮引導下來到後院。
冷無雙輕揮手,小蓮和小蔦雙雙退下。
沒了外人,冷無雙冷聲道:“你來做甚?”
“莫非你忘了,那晚咱們的約定?”陳瓊兒擡眼,輕輕踱至冷無雙身前。
冷無雙淡淡對上她的眼,道:“最近皇上沒來清月閣,我沒機會說。”
“那你去找太后呀!”陳瓊兒轉身坐下,隨後拿了塊糕點。
冷無雙笑笑,道:“陳瓊兒,你那晚應該也是私會了外人吧?”
陳瓊兒面色微冽,卻是淺笑道:“我會沒會見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身爲後宮妃子,居然半夜私會靖王,這罪名,恐怕不小罷!”
看陳瓊兒有恃無恐的淺笑,冷無雙神色冷然,淡淡地道:“你今日來,只是爲這事兒麼?”
陳瓊兒收了笑,道:“我是來告訴你,待我重新坐上貴妃椅時,便是你我鍼芒相對之日!”
“哦?!那麼,今日你是來宣戰的嘍?!”冷無雙嘴角反倒勾起一絲輕笑。
陳瓊兒啊陳瓊兒,我不會怕你。
我連葉瀾都不怕,豈會怕你?!
陳瓊兒但笑不語,將手中咬了一口的糕點重新放回盤中,提了裙襬,緩步離去。
別了陳瓊兒,冷無雙重重地一掌拍在石桌上,眼中竄起無名之火。
小蔦不知何時來到冷無雙身側,輕輕揉着她的額頭,柔聲道:“小姐,其實你大可不必理會她,即便是她將那晚所遇之事告訴皇上,皇上多半也不會爲難小姐的。”
“若只是葉瀾,我倒也不怕,怕只怕陳家在朝中的勢力,若此事鬧至朝堂之上,恐怕會影響葉燁的大計,所以,我必須妥協!”冷無雙無奈地道。
小蔦聽得
冷無雙這樣一說,也是一陣心悸,不由暗暗擔心起來。
主僕二人再無賞梅的雅興,小蔦扶了冷無雙回房。
***
眼見封后典日日逼近,葉瀾卻久久不露面,更沒聽宮中說起過馬奇去邊境平亂的結果,這一切太過平靜,平靜得令人感到害怕。
終於,二十那日,葉瀾一臉疲憊地來到清月閣。
近一個月未見,佳人依舊明豔動人,依然只掛着淺笑望他。
無雙,玉兒!
你終究與我還有距離,那,是否是我永久無法跨越的一步?!
“玉兒。”葉瀾喚。
冷無雙輕應,替他拿下暖披,移步將其轉交給小蔦。
“好些日子未見你了,身上的傷可都好清了麼?”葉瀾柔聲道。
許久未聞葉瀾的聲音,此次,一見到葉瀾,見到他臉上和煦的笑,冷無雙頓感溫馨,彷彿這冰寒冬季亦如暖春一般。
嘴角揚起笑意,她低迴葉瀾:“好清了,你莫要放在心上,近日朝中必定多事罷?”
葉瀾點頭嗯道。
“那你有時間便多歇息,別爲我的事太過勞心了。”冷無雙關切道。
她於葉瀾之間,早已成了知己,只怕她自己都不清楚呢!
葉瀾擡眸,緩步而來,握上冷無雙的手,道:“玉兒,若有一日,我們不能再相見,請你記得,我是真心待你!”
聽得葉瀾情真意切的話,冷無雙卻高興不起來。
他知道了嗎?
不應該知道罷!否則他怎會放了手中江山不顧?!
看冷無雙愣在原地,臉上神情緊繃,葉瀾揚頭一笑,道:“好了,今晚,我要留在清月閣歇息,小蔦,你切先退下罷。”
小蔦擔憂地看了冷無雙一眼,見冷無雙微微點頭,她才輕輕退下,替房中人掩了房門。
看小蔦離去,冷無雙心中亦蕩起一絲不安。
葉瀾看着冷無雙戒備的神情,不由心中苦澀,轉至她身旁,執了她的手,道:“玉兒,你……在怕我?”
冷無雙蹙眉,猛地對上葉瀾的眼,卻是回答不出。
兩兩相對良久,葉瀾終是鬆了手,柔聲道:“玉兒,答應我,今夜讓我們合衣而眠,好麼?”
冷無雙身體微震,想出聲拒絕,卻在看得葉瀾疲憊的眼眸和眼底的那抹憂傷時,鬼使神差般地點了點頭。
見冷無雙答應,葉瀾眼中哀傷盡退,換上一抹淡喜,輕輕一擁,將她擁入懷中,將頭貼在她細滑的髮絲上,嗅着發間傳來的幽香,突然傻傻一笑,像個孩子一般地又將冷無雙抱緊了些。
感覺到葉瀾心底的歡喜,冷無雙的脣邊亦揚起一抹輕笑,這笑容輕得連她自己都不曾察覺,卻落在了窗外小蔦的眼中。
小蔦眉心一緊,轉身回房。
輕輕提了筆,匆匆寫下一行字,復又捲成筒,綁在一隻白鵒腳腕,手心一鬆,白鵒振翅飛離,在夜色中漸漸化爲白點,最終消失無蹤。
看着夜空,小蔦對着天幕,低聲道:“對不起!”
***
靖王府,無雙閣。
葉燁捏着手中字條,臉上表情陰晴不定。
從他微微泛白的指關節,可是看出,他此時正在努力隱忍怒火。
那雙平時冷如寒霜的眸子,在此刻,卻如火焰一般地透着滔天怒意。
“你們!”葉燁咬牙切齒,卻終究只吐出了兩個字。
對着月色,對着滿院枯枝,葉燁重重地將手中字條運氣碾碎,化爲塵埃,消失在空氣中。
無雙,無雙!
你不可以被打動!不可以!
無雙,無雙!
若早知會是這般結果,前些日子,我一定將你帶出宮!
無雙,無雙……
葉燁的心頭,思緒百轉,卻始終只圍繞一人!
緩緩坐下,拂着木琴,揮指低彈。
一曲《鳳求凰》,自指間溢出,飄蕩在天地之間……
與冷無雙相遇後的種種,自腦海緩緩流暢。
他們的相遇,十分俗套,卻是天意;
無雙閣的命名,只爲將她留下;
所謂的棋子,只是他騙自己的想法,他只在心中告訴自己:葉燁,你是因爲要她有用纔將她留下的,不是因爲你捨不得她!
然而,這想法越來越薄弱,最後連他自己亦不再相信!
兩年裡,他幾乎除了政事,便是伴着她在這無雙閣中而過。
每每看到他,她的眼中總是溢滿歡喜。
看她歡喜,他亦心情舒暢!
可,他不曾在她面前表露半分,只怕她誤會,怕她爲他動情。
他知道,將來他若坐了帝位,定不能給她幸福,甚至連後位,亦無法給她!
所以,他一直選擇隱忍。
可……
可事情的發展,完全超出他的預料,他終是人,非神。
他於她的情,絲毫不比她少半分,可他只能苦苦壓抑自己!
無雙,無雙,告訴我,我該如何做到心莫失?
葉燁拂琴對月,卻是懷念過去,有佳人抱弦相伴共鳴,月下起舞的情形,心頭無限惆悵,卻又無處可訴,只能化爲情思,隱在心間。
一曲罷,擱了琴,坐在石几旁,提了酒壺,便往喉間灌去。
一股辛辣自喉間直滾而下,直燒至胃裡,總算將心中的空缺感暫時填滿……
“冷冷,無雙!”醉聲低喚,卻無人迴應,只有他沉沉的迴音,蕩在這失了主人的無雙閣中,消隱在寒風中。
院門側,靜靜立着一人,身着素藍暖披,一手抱了暖爐,腕上搭了件深紫色的暖披,一手提着燈籠,凝視醉酒的葉燁。
看他的俊臉,在月色下泛起蒼白,她眉心緊鎖,款步擡階而上,來到葉燁身旁,輕輕替他披上暖披,又一一點了廳中的燈,這纔將手中燈籠擱向一旁。
就這樣,不言不語地看着葉燁依舊自顧自地豪飲,眼中的疼惜久久不散。
葉燁的眼神漸漸有些迷離,顯然是有些醉了。
擡眼,他微微一笑,一把抓住一雙纖指,低道:“無雙,是你嗎?”
莫翩纖的身子僵了僵,卻是扯出勉強笑意,輕道:“是我。”
葉燁嘴角的笑意漸深,猛地將她拉入懷中,冰涼的脣精準地覆上她的,火熱的舌夾着酒香,一股腦兒全數竄進她的口中。
莫翩纖眼中閃過掙扎,最後終是緩緩合上雙目,一行清淚,順着眼角悄然滑落,雙臂卻是緊緊纏上葉燁的脖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