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顧庭並沒有生自己的氣,簡舒夢倒也舒了一口氣,不過內心始終覺得不安。
過後她在去找到編輯的時候,事情果然像自己想的並非那麼簡單,她之前約好的拍攝全都被別人給取締了,而那位之前對自己畢恭畢敬的編輯講話也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一點都不講情面。
她想起顧庭之前對自己說的“不必去熟悉”,現在才恍然大悟,原來他的意思是,新一期的雜誌根本就不會拉上她出鏡,還有什麼好熟悉的?
她再打給主編一些人的時候,也都是得到了同樣的回答,根本就沒人願意多加理會她,都是冷冰冰地敷衍着。
出了簽約的公司以外,打給任何一個人,對自己的態度都十分惡劣,甚至說她耽誤了他們的時間,一時之間她竟然沒了立足之地。只是她當時不知道,也許在她的整個關係網中,出了顧夜城以外,她都徹底被封殺了。
無奈在外面轉了一天,她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顧庭的住處,然而剛一進院內,便看到自己的東西都被丟到了外面,門口還守着以爲保鏢。
看到這一幕,她也立刻就懂了,顧庭是在用他自己的冷暴力趕她出門,而她現在應該做的,就是乖乖離開,她應該慶幸顧庭沒有做出其他傷害她的事情,就連一句責怪都沒有說,便要將她趕出門去。
此時此刻,坐在夏日冷飲的外面,顧夜城聽簡舒夢講出了這些話,不禁感嘆道,“你是說,他是因爲你偷聽到了他的電話,才趕你走的?”
這麼說來,姚佩佩打胎的事情似乎也是一個導火索,簡舒夢不該知道顧庭心中竟是如此不願與姚家結親。
現在看到她講話仍能感受到語氣中夾雜着一絲的恐懼,“我只是想告訴你,你身邊真的有眼線,應該是距離非常近的人,也就是給你爸爸打電話告訴他姚佩佩要墮胎的事情的人。”
之前在她講述到這兒的時候,顧夜城就不禁想到了這一點,一定要防範一下身邊的人才是,可是究竟誰纔是顧庭真正的眼線?
上一次誤會了阿倫的事情,直到現在都讓他懊悔不已,從現在起,也更不願再傷害無辜的人。可是無論怎樣,畢竟是顧庭親生兒子,這下姚佩佩也離開了,就沒什麼好監督的了。
他仍是想不通顧庭到底是怎麼想的,難道甩掉姚佩佩就真的是件好事嗎?他就沒想到失去她之後,顧夜城只會更傷心,心中的怨恨會更加地濃重。
無論如何,他還是微微點了點頭,對簡舒夢說道,“謝謝你今天告訴我這些,這段時間委屈你了。”
迴歸到了朋友的層面,簡舒夢似乎更加不習慣,因爲在她眼中,顧夜城一向都是一個目中無人、不可一世的富家子弟,現在隨着時間的流逝,他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內心似乎更加平靜了,對於一切也都只是安之若素。
這頓隨隨便便的夏日冷飲就這樣匆忙結束,簡舒夢離去的身影看起來十分孤單,但是顧夜城也已經無能爲力,只能眼睜睜看着她掛上愁容,驅車離開了自己的眼前。
想到顧庭之前竟是那樣看待自己的婚姻,顧夜城就覺得十分痛苦,沒想到他的愛情一直都是沒有得到祝福的,全都是他的獨角戲而已。
作爲最親的親人,不但不希望自己過的好,還要在明知他很在乎姚佩佩的情況下,想要拆穿他們,甚至想要她墮胎,這種想法簡直喪盡天良。
在姚佩佩做出極端的事情並且離開之後,顧夜城不知都痛苦成了什麼樣子,而另一邊卻有人在因爲這件事感到高興。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最親的親人,他的爸爸。
現在想來究竟是有多諷刺呢,大概就是想到這個問題,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麼生氣才能足以表達自己內心的憤怒,因爲這一切竟然都轉化成了幾聲冷笑,充滿了無奈的冷笑。
他前去找到顧庭目前的住處,憤怒地站在門口,好像等下一見到他,就要發起很大的火一樣。冷靜了一下,他終於按下了門鈴,等候着裡面的人爲自己開門。
進入之後,他怒氣衝衝地奔向客廳,路過身邊幾個保姆,眼中瞪着滿滿的怒火。身邊的人意識到他的不對勁,也都紛紛上前來阻攔,但是並沒有什麼用,他還是顧自地向前穿過一間間房間,去尋找顧庭的身影。
房間的構造他並不是很熟悉,所以胡亂進入了幾個房間之後,還是沒能找到顧庭的身影。
“老爺子呢!”他急躁地對着一箇中年保姆說道,着實給那女人嚇了一跳。然而這時身後也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找我做什麼?”
顧夜城趕忙回過頭來,面對那一臉雲淡風輕的顧庭,不禁咬緊了嘴脣。這麼迅速地就跑來找他,本就是一個衝動的事情,他根本沒辦法開口,不知道要對他說些什麼。
難道一開口就責怪不成?怪他竟然總是監視自己,怪他竟然不支持自己的婚姻反倒希望他們過早結束。他應該早就習慣纔對,從小到大不是一直都承受着這樣的對待麼,怎麼長大後換來了公平的對待之後,反倒不能忍受這種境遇了?
他思量了片刻,看到顧庭正淡然地面對着自己,對於他的急躁也是不聞不問。倒是顧夜城自己,難以控制自己的呼吸,使得胸口不斷上下起伏。
臉上緊皺着的皮膚終於都舒展了開來,他無奈地抿了抿嘴脣,走至客廳之中坐到了沙發上。也許他並不能就這麼直接地揭穿顧庭之前的所作所爲,畢竟他才見過簡舒夢不久,不能再次害她受牽連。
可是,就這樣面對着顧庭一副淡然的樣子,更是讓他氣不打一處來,怎麼能面對自己所愧對的人還能這麼淡定?難道他顧庭真的一點的羞恥之心都沒有嗎?
左右看了看,他才發覺有什麼不對,這一次竟然沒能聽到唐虹以往穿透人心的笑聲,就說好像少了點什麼,也是安靜了好多。
“你自己?”他終於開口,搓了搓手後問道。
顧庭立即意會到了他的意思,便回答道,“阿虹回去我們國外的家了,等我處理完手頭的事情我也回去。”
“呵呵,”顧夜城淡然一笑,揚起的半邊嘴角充滿了邪魅,“那就安安穩穩在國外定居,不要總是操心我了。”
這話中充滿了諷刺,顧庭當然都能聽得懂,但是儘管心裡有些不爽,卻還是露出了笑容來,“我的事情有點繁重,所以要處理很長時間才能離開。”
所以這又是針對自己的麼?顧夜城皺緊了眉,終於不能忍耐,“你夠了,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爲什麼對我的態度好像是對待陌生人,甚至是仇家一樣?”
難道說的難聽點,你是因爲把家業繼承到了我身上,纔會處處看不慣我的對麼?顧夜城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唯一的親人所給他的感覺,不過就是兩個字:失望。
原本就站在顧夜城面前不遠處的顧庭,聽到他這句悲憫的話之後,轉過身去背對向他,不願看向他的眼睛,似是在逃避些什麼,又或是迫於無奈。
雙手背在身後,他緩緩開口說道,“難道你覺得我妨礙你的事情了?別忘了沒有我就沒有你今天。”
“沒錯啊!還不是你逼我坐到了這個位子!”
“放肆!”顧庭扭過神來,失望地看着顧夜城的臉,但是眉眼之間透露着的剛勁,仍是不願對現實服輸。
不管怎樣,他說的沒錯。沒有他顧庭,就沒有今天星光熠熠的顧夜城。可是話說回來,既然願意生下他這個兒子,就有義務讓他承受這無止境的財富與智慧。
可是爲什麼好像得到的有些不容易,而作爲爸爸的顧庭,看起來那麼不甘心又不情願呢?
“我放肆?我還沒有找你算賬的時候你也最好不要說什麼了,是不是如果佩佩不墮胎,你也不會讓她好好生活在這世上?爲什麼,爲什麼你一定要讓我傷心痛苦?那樣對你而言有什麼好處?”
突然之間被說中的事實,顧庭竟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是略顯尷尬地抿了抿嘴脣,沒想到之前的想法這麼快就被他給知道了。
“究竟是誰告訴你的?”他問道。而這平淡的語氣卻異常嚇人,若是果真告訴了他是誰講出來的,恐怕那人今後的日子也就不好過了。
顧夜城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與顧庭平行站立着,“我已經知道了你在我身邊的眼線,所以該知道的事情也當然能夠知道,你就別瞎猜了。”
看到他這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顧庭不禁哈哈一笑,上下打量了一番他的全身,“你就活的那麼敏感麼,是不是看到任何一個陌生人都覺得他是壞人,你一點的安全感都沒有?”
沒錯,這正是顧夜城的內心真實獨白。他一直都沒有過什麼安全感,事情砸向自己,也從來都是一個人面對,從未有人跟他分擔。
所以他沒有安全感,甚至不知道自己出了事情之後有沒有人爲自己收場,他的所謂的親人,就更加不敢心存期待,到底誰才能變成他應該相信的人。
也許那個人真的出現過,可是卻又突然之間不辭而別,更加讓他手足無措。
姚佩佩。當他真的認定了這個女人,並且確定她纔是牽絆自己情緒的那個人的時候,卻又突然之間把自己拽進了苦海,這裡沒有姚佩佩,也就意味着空空蕩蕩,因爲在這之前,一直都是那個女人填滿了他的整個世界。
“可是我爲什麼沒有安全感,爲什麼變得誰也不能信任,這一切還不都是因爲你?因爲到頭來我發現,不止別人要整你,就連以爲可以依靠的人,竟然也在背後算計我!我真的是不懂了!”
他拼命控制着語氣,卻不自覺把語調拉成了顫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