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夜城辦公室的電話響起,他習慣性視而不見,倒是很快,阿倫從門口進入,徑直走向了電話跟前。
聽到電話的內容,顧夜城豎起耳朵,放下了手中的筆,看了一眼阿倫,隨後接過了電話。
“既然你現在已經沒事了,那我也就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他淡淡地說道,聽着蘇沐在電話裡無力的聲音,他此前的憤怒減少了一半。
“夜城,你真的不肯見我嗎?到底發生了什麼?”蘇沐在電話裡面大喊着,“我現在過去找你好不好?你就抽出幾分鐘就好。”
任憑她怎樣的懇求,顧夜城都不願回覆一句,最後電話被生生掛斷,她才意識到自己和他已經回不到過去。
不過話說回來,他們又有怎樣的過去呢,難道他們的“過去”就是美好的麼,在一場自己虛擬的愛情當中遊走了這麼久,她究竟獲得了什麼呢,最後導致自己遍體鱗傷,難道這一切還不夠她反省的麼?
另一端,顧夜城坐在辦公室內,眉頭微微皺起,呆坐在原位一動不動。好一會兒,阿倫才走上前一步,問道,“顧少,公司現在在調整階段,這次的風波對於公司打擊很大,我們接下來要怎麼做?”
顧夜城只知道阿倫在自己耳邊說着什麼,但是已經沒有心思聽進去了,他雙眼呆滯,若有所思一般看着前方的某處,不予回答。
公司上下基本上來了一個大換血,原來的很多職員都已經被新人給替換了,這給公司帶來了很大程度上的利與弊,就連他身邊距離最近的助理也換回了最初的阿倫,現在,他不知道自己還能相信誰。
思索了半天,他只是微微張口,簡短地說了兩個字,“造孽。”看他這雲淡風輕的表情,阿倫的心中不禁爲之一振,知道這件事給顧夜城造成的打擊實在是不小。
剛剛重獲天日的第一天,對於蘇沐而言依舊是那樣的黑暗、沉重。她漫無目的地在街道上駕車穿梭着,心情已經跌落至谷底。
朱子凡那突如其來的問話讓她心慌,顧夜城對待自己的態度更是讓她心寒。彷彿十幾天的隔離,讓她見到了一個新的世界,以前的樣子全都不復存在,她要重新感受身邊的變化。
這巨大的變化讓她感到恐懼,她知道自己並不可能這麼快獲得自由,但是又不知道怎樣才能知道這件事的緣由。
在外晃悠了一天之後,她最終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了家中,然而剛一打開自家門,卻嚇了一跳,裡面竟然開着燈,明顯是有人進來了。
第一反應是有竊賊入室,她悄悄地拔下鑰匙,想要從家中退出來,悄悄地溜走,但是剛一轉身,就聽身後顧銘叫住自己的名字。
“蘇沐。”那一聲激動的聲音之後,變是顧銘接連而至的腳步聲。
“你回來了。”他站到了她身後,欣喜地問道。他不知道背對着自己的蘇沐表情是多麼的複雜,並沒有像他一樣那樣欣喜,而是疑惑。
見她好一會兒都不回過頭來,顧銘皺皺眉,上前一步,從背後緊緊抱住她,緊閉着眼用力吸入一口氣,是那樣一副享受的模樣。
兩人進了屋子,對坐在沙發上,這本是蘇沐的家,但是現在倒是她顯得更爲拘謹,是顧銘給她端茶倒水,甚至“噓寒問暖”。
終於在顧銘不間斷的嘮叨聲中,蘇沐顯得有些不耐煩,手握着茶杯,淡淡地問道,“你是怎麼進來的,知不知道這樣很嚇人,我當時要是出去可就報警了。”
見到她這般冷漠的樣子,顧銘也意識到了自己的錯,剛纔欣喜的表情也都瞬間消失,變得有些尷尬。
“沒有提前告訴你,是我的錯,我只是着急看你怎麼樣,看到你還好,那就放心了。”
也許這個女人有魔力吧,所以才讓顧銘深深地陷入在了這場單方面的愛戀當中,他爲她做出的犧牲是那麼大,可回報卻是那麼冷漠。
儘管如此,他也還是那樣滿足,因爲行動總算沒有白費,她這不是完好地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嗎。
“顧銘,”蘇沐認真地看向他,“到底怎麼回事,你給我說說,我怎麼能被無罪釋放?”
被這樣認真地一問,顧銘不僅猛地喝了口水,淡淡一笑,答道,“這不是件好事嘛,你怎麼搞得這麼嚴肅。是我哥的功勞,他怎麼能白白看着你在那裡面受苦。”
大概也就只有顧夜城能夠幫到自己,蘇沐對這件事深信不疑,但是當真得到了他的幫助,她還是不知用什麼藉口才能說服自己。
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她依舊緊盯着顧銘,“是他親手送我進去,怎麼可能又讓我出來?他一定恨死我了,怎麼可能還會幫我?”
對呀,他都快恨死她了,怎麼可能還會幫她。連她自己都能意識到這一點,可是不管怎樣她最後還是出來了啊。
現在看着顧銘對自己的關心,她大概明白了些什麼。是他吧,這個傻男人,也就只有他願意爲自己犧牲這麼多了。
最終還是沒能得來顧銘的答案,他只是接連喝着自己煮的茶,來躲避回答問題的機會。
看着他這安靜的樣子,蘇沐的內心感到非常慚愧,她怎麼對他大喊大叫?她哪有資格?是他幫了自己,她明明知道。
“是你,對不對,爲什麼要這麼做。”她的聲音已經開始顫抖,看着他的眼神也開始泛起了淚花。
依舊沒有得到回答,她重複道,“爲什麼,爲什麼這麼做。”
一定要這樣逼問下去嗎?顧銘的臉色不再輕鬆,他突然站了起來,走到正對面的蘇沐面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將她拉了起來。
緊緊抓着她的手腕,他咬着嘴脣,一字一頓地說道,“因爲愛你啊。”
這個表白來的太過沉重,代價也太大,蘇沐的眼淚“唰”地流了下來,而顧銘也合乎時宜將她一下擁入了懷中。
這個擁抱他想念了太久了,她只要一天不能夠確保安全,他的心就是支離破碎的,一刻都不能完整。
蘇沐拼命控制着自己不哭出聲音,她被緊緊地環抱着,這份溫暖是那樣的淒涼,讓她覺得自己一點也不配,也許在裡面自生自滅纔是她應得的。
“你爲什麼要這樣,我不配得到你的好啊,你就讓我得到應有的懲罰不就好了麼,爲什麼要幫我,讓我帶着罪惡活着……”她的聲音極其顫抖,視線更是早已模糊,對於外界唯一的感知就只有觸覺了。
看她這樣的心碎,顧銘抱着她的力度更大了一些,安慰道,“你在說什麼傻話,你坐了那麼多,都是爲了他,就讓他保釋你出來,沒什麼不妥。”
多麼牽強的理由,聽起來也是那樣的令人心痛,卻又充滿了感動。原來一直默默無聞在自己身後的男人是他,是他顧銘,可是這份愛是那樣的沉重。
蘇沐的心情沉重到了極點,上午還剛剛感受了一下人間冷暖,晚上卻又要感受代價如此大的恩惠。
她想,也許顧夜城與自己是一樣的吧,當初被迫要接受她的愛,也是那樣的沉重,讓人碰了都覺得恐懼,覺得承受不起。
現在是她在感受顧銘,這個男人現在的狀態就是她在顧夜城面前時的狀態,不管你喜不喜歡,都要強加給你,連一句“喜歡嗎”都不願意多問。因爲害怕被拒絕。
她閉了閉眼,讓眼眶中的淚水一併流乾淨。她不想接受顧銘的恩惠,因爲她真的該承受那份罪名纔對,怎麼能這麼好運,承蒙他的愛護。
他那麼傻,爲了自己做出超越底線的事情,而她當初也曾爲顧夜城如此瘋狂過,一切都只不過是一種輪迴而已。
終於結束了相擁,蘇沐回到最初的話題,這疑問終不能被忽略。
“我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但是能告訴我,你是怎麼做到的麼,顧夜城怎麼會……怎麼會被你說服,來救助我呢?”
可是問題一出,顧銘卻轉過身去,順勢坐到了沙發上,面無表情地回答了一句,“你不需要知道,也不必擔心,因爲是顧夜城自願的,沒人逼迫他,你不要覺得有什麼負擔。”
都這麼說了,能沒有負擔麼。蘇沐簡直無奈地要死,但是看來在他這裡是問不出是怎麼回事了,那就等她自己找出事情的答案好了。
天尚影業高層的某間寬敞的辦公室內,顧夜城坐在黑皮沙發上悠然地捧着雜誌,等候着李憲斌的到來。這外表的故作冷靜,還是不能掩蓋他眼神中些許的擔憂。
終於等來了這個“朋友”,他開始了與他的談判。現在公司的狀況不太樂觀,他需要天尚公司資金上的救助,來幫助顧氏恢復元氣。
然對於李憲斌而言,他只做對自己有益的事情。對於顧氏的危機,他似乎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感受,只是淡然地說道,“我說夜城啊,公司出了內賊,這就怨不得別人了,以後多注意就好。”
“你說的沒錯,我已經從根本上改進了公司的規模和制度,但是現在繼續一筆資金,才能帶起下一次我與別人談下的工作。”
“怎麼,你這麼大本事,跟別人開了空頭支票是麼?如果讓對方知道你這麼做,你猜後果會如何。”
談話緊張地進行着,總之李憲斌是不願幫這個忙的,用他的話說就是,“我不會投資沒有把握的遊戲,你還是另找他人吧。”
他能給出這樣的答案,另一方面是因爲上一次的合作並不怎麼愉快,可是顧夜城這麼信任他,找上門來求他幫助,他的反應似乎也真是有些絕情了。
既然如此,他也不必在這裡浪費口舌,還是趕緊離開,尋找下一個夥伴爲好。只是剛一走出天尚,顧夜城就不由得扯下領帶,用力摔向地面,憤怒地罵道,“好,好你個李憲斌,不是以前有求於我們家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