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忙碌了這一段之後,他終於算是將自己從蘇沐的事情當中抽身了出來。她的事情不僅讓他的家庭變成了現在的囧樣,也消費了他很多的感情,事到如今,他都無法原諒當初爲了她而與姚佩佩離婚的自己。
就在他打算讓阿倫查看一下姚佩佩近來的行程的時候,倒是先得到了阿倫其他事情的轉告。
聽着他一件件彙報了文案的進行情況,最後阿倫話鋒一轉,聲音也低沉了下去,“顧少,我看太太還有事情瞞着你。”
唐虹?顧夜城眉頭一緊,側過頭看向站在一邊的阿倫,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還記得上一次阿哲來找你嗎,他聲稱沒有任何一家公司願意接納他了,然而他之前所做過的事情也只有我們幾個當事人知道而已,我看這是唐虹的安排。”
阿倫終於有時間和顧夜城提起這件事了,當日受阿哲委託,他也已經答應幫他繼續觀察此事,因爲這也正是阿哲所懷疑的事情,他認爲唐虹這番舉動倒是有些誇張,不知道這個中到底是什麼意思。
看着阿倫這小題大做的表情顧夜城倒是顯示出了一絲不耐煩,他隨意地伸了伸懶腰,臉色飽滿了許多,不再是一副忙碌許久身體被抽空的樣子。
“我知道。”他淡淡地開口,“正合我意。”
也就是說,他知道這件事就是唐虹的安排,他也並不願意幫助阿哲取得原來的位置,現在這樣正是他想要的。
可是阿倫似乎不太懂他的意思,他知道阿哲做這一切並不是自願,而是被迫,如果他不答應唐虹的要求,家人的安危甚至受到威脅,而這一切顧夜城不是不知道,怎麼能夠置之不理呢?
對於這個從小一直長大的“上司”,怕是阿倫對他的瞭解要勝過其他任何人吧,儘管他有時候看似冷酷無情,但是內心卻是熱情似火,絕不可能對這種事袖手旁觀。
“可是……”他疑惑地開口問道,“難道就任憑阿哲承擔這份無辜的罪麼?”
一聲冷笑,顧夜城看起來似乎有些冷漠,但是這笑容並非簡單之事,倒也引起了阿倫的疑惑。
而這個話題也就斷在了這裡,等到阿倫離開顧夜城身邊,再撥通阿哲電話,想要說聲抱歉的時候,卻再也打不通那個電話了。
某酒店內,蘇沐終於在接連幾日的迷醉之後,重新站到了這大好的冬日當中。只是一身恢復榮光的打扮,加上似是要與其他人保持距離一樣的墨鏡,卻還是沒能讓她的心境與外表一樣,變回原來的樣子。
她迷茫地站在酒店外,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去向何處。這幾日來,她想了很多,幾乎從小到大所有的回憶全都走了個遍,果然獨處的時候容易產生許多思想,但幾乎都沒什麼卵用,只要置身在了現實之中之後,就還是會不自覺驅使自己靠向最初的目的。
不過,她似乎已經忘記了最初出發的目的,更忘記了來時的方向,使得她現在已經不知道自己心裡最想要的是什麼。
沒想到重新站早這冬陽之下,竟是這般的傷感與空虛,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該想念着誰,該是那個使自己遍體鱗傷的顧夜城,還是那個傻傻爲自己付出了甚多的顧銘。
想來實屬可笑,與自己有糾葛的男人竟然是兄弟,爲什麼要同時讓這麼多人捲進這場恩怨,同時傷害這麼多人。
在酒店內冥想了這麼幾天,也還是沒能相出個所以然來,只算是給自己圖了個清靜。這站在酒店外的一會兒,她的思想又開始神遊了。
既然不知道該去向哪裡,那就駕車隨意繞着城市走兩圈吧,再借着“偶然路過”的理由看一看那個事故多發地——顧氏那晃眼的大廈。
然而剛一擡腳,還沒等邁出兩步,她就感受到眼角有一個飛快的身影駛入,隨後直直地奔向自己,最後待她驚嚇地轉過頭時,那個身影也緊緊抓住了自己的胳膊。
“我在這裡守候多天,你終於肯出來了。”朱子凡氣喘吁吁地說道,他不願上去打擾,但又一直擔心她會出事,就這樣一守就是好幾個日日夜夜。
他多想親身感受姚麗詩,哦不,她現在是蘇沐,多想感受她的內心,去分享她所有的喜怒哀樂。
不管發生了什麼,至少她現在算是獲得了重生,以一個新的身份面對着這個世界,就算做了什麼不好的事,但對於朱子凡而言,她的出現不得不是爲他所珍惜的。
這一次,不會再放她走了。
看着朱子凡這微微皺着眉,眼神中又充滿着一絲驚喜,可是蘇沐卻顯得極爲冷漠,她甩下他的手,冷冷地說了聲,“對不起,我跟你不熟,我不是你找的姚麗詩。”
說罷,便要邁開腳步向前走去,朱子凡驚訝了一下,隨後便連忙追了上去,又抓住她的胳膊,臉上閃過一絲微慍,“你到底還想隱瞞到什麼時候,能不能面對現實,重新做回你自己?!”
他之所以能夠知道她現在的住所,還不是從姚明德那裡得知的。
原來在被蘇沐從家裡“趕”了出來之後,他最終還是決定前去找姚明德夫婦攤開此事,因爲這對於他而言已經不再是什麼秘密,他該與那兩位好好談一談了。
而當得知朱子凡知曉了蘇沐的身份之後,姚明德和林棠都只覺得萬分驚訝,因爲這件事幾乎沒有人知道,也一直使他們心頭上的痛。
“伯父,爲什麼你還不肯承認蘇沐就是麗詩的事實,難道要我繼續說明嗎!”他顯得有些着急,因爲他們這樣的守口如瓶對他而言實屬心酸。
姚明德一副不耐煩的樣子轉過頭去,“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第一次怎麼都不能見他承認,然再次去找蘇沐的時候,他卻發現她已經不再那個住處了,心中不禁一緊,一時間有些擔憂。
他再次找到姚明德,這一次他顯得更加着急,語氣也不假思索,“你們這不是在幫她,而是害她!如果都不敢面對自己真實的身份,你覺得她會開心嗎!我們應該做的,是打開她的心結!”
姚明德依舊拒絕,假裝並無此事,但是在他們這來回的爭吵當中,林棠終於忍受不住,坐在一旁不禁默默地抹着眼淚。
隨後有氣無力地說了一聲,“夠了,都不要再說了。”
儘管是一句並沒有力道的話,但是朱子凡與姚明德之間氣焰很高的爭辯卻一下子就安靜了。
這已經足夠說明事實了,對於林棠的傷心,朱子凡感同身受,他的內心無比糾結,更覺得傷感,他還不知道這一切的來龍去脈,但是似乎這對他而言又不是那麼重要,因爲他已經找回了姚麗詩,這就夠了。
不管她是變成了蘇沐,或是換了一個皮囊,對他而言,她仍舊那麼重要。不然怎麼會在她改頭換面之後,他還是能那麼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存在,在第一次見到蘇沐這個身份的時候,就覺得那麼特別。
所以,姚明德最終還是說出了蘇沐現在的住處,並且仰起頭長嘆了一口氣,語氣悲涼,“順其自然吧,終歸要面對這現實。”
一句話之後,朱子凡清晰地看到他兩側眼角各自流出了一道淚痕。
此時此刻,在這陽光明媚卻溫度極低的天氣下,朱子凡緊緊抓住蘇沐的手腕,爲她講述了他能夠找到她的原因。
也許只是因爲這一份執着,蘇沐不得不爲之動容,她轉過頭,眼淚依然流了出來,情緒異常激動。她用力敲打着朱子凡的前胸,大聲地吼叫着,“你走啊!不要出現在我面前!我不是什麼姚麗詩!你快走!”
女人的口是心非加上眼淚,似乎對於男人而言,是時間最爲溫柔的毒。朱子凡重重嚥了下口水,用力將她擁入懷中,將她的頭深深伏進自己的胸口。
這個世界太冷漠,就請它對於這個女人溫柔以待。而他,願意成爲她的全世界。
“爲什麼,爲什麼要這樣……”蘇沐的口中不斷重複着,而朱子凡卻並不明白她到底在說什麼。
她只是在想,爲什麼自己還會享有這份美好,爲什麼就不能讓她感受盡這個世界的悲涼,讓她獨自一人承受一下這自找來的痛苦,而是一次次的想要以溫暖融化她。
爲什麼現在自己已經悲涼到連傷心的理由都快找不到了,對於她而言,也許痛痛快快地感受這世態炎涼纔是真實並且應該的,她是那麼不該得到恩寵的人。
可爲什麼……顧銘,朱子凡,他們都是這麼執拗。彷彿這個世界上的人與人之間都是有連線的,她尾隨在顧夜城身後,執着而不顧一切,而那兩個男人也恰巧尾隨在她的身後,彼此形成了一個圓圈,可誰也不能真正抓住誰。
這恐怕就是現實的殘忍,或者,換個角度而言,別人帶給蘇沐的溫暖不是溫暖,正是懲罰,是對她內心最大的折磨,她自己都知道,不配擁有這份幸福,超負荷的溫暖讓她覺得慚愧,繼而難過。
就這樣緊緊地抱住了她,朱子凡的心跳猛然加速,他有超級多的話想要對她說,想要問她,卻一時之間不知道從何說起。
溫柔地撫着她的頭,他終於問道,“伯父伯母從一開始就知道你在換成了這個身份嗎,還是後來才找到的你?你直接回國了還是先去了別的地方?找到顧夜城之前你都在哪裡?”
你到底承受了多少的痛苦,獨自承受了多少寂靜的黑夜……
那麼那麼多的問題,他越想越覺得心痛,不僅爲了蘇沐,更是爲了自己,他尋找得好苦,結局卻是這樣諷刺,她變成了別的模樣,內心也從未容下過他。
這麼多的問你,想要她從何回答,所以最終,她只能暫且選擇不回答。本想掙扎,但是卻發現感受着別人胸口的溫度,原來是這樣讓人安逸的事情,好像爲她披上了一層鎧甲,阻斷了世界對她所有的侵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