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不。”

夕顏說出簡單的一個字,把頭扭向一旁。

既然,軒轅聿讓她閉嘴,從他說出耶句話開始,她對他,不捨再多話。

只這個‘不’字是她清晰的拒絕,她必須說。

即便,容色再不驚,她的心底,終是因着這盞湯藥忐忑莫名。

難道,軒轅聿已發現她有了身孕?

她的目光,看到手上的傷早被包紮好,如果是他替她包的,一旦觸及手腕,他不可能會錯過她的脈相。

那麼,她身中千機寒毒,他應該也知曉了。

這兩樁事要瞞過這樣一個心思填密的男子,根本是不可能的。

而他不會容她生下這個孩子,她也早就知道。

只是,她沒想到,他竟會選擇如此直截了當的方式來解決這個孩子。

沒有假借任何的名義。

不,她不會喝。

現在的她不再是以前的納蘭夕顏。

至少目前,她手握苗水的鷹符,不是嗎?

她憑什麼任他妄爲呢?

哪怕,做爲交換,她都要保住這個孩子。

即便,她不潔,孩子,是無辜的。

她的身子往後退了一點,她不喜歡他盛氣凌人地迫近。

舌尖觸及藥丸,她卻無法嚥下,因爲沒有溫水過藥,藥丸雖不算大,可,她的喉口受了傷,強行下嚥,這藥丸必舍噎於喉口,到時候,反會被他發現。

如果連這藥丸,都成爲交換的其中一樣東西,她根本再沒有可換的餘地了。

因爲,她清楚,自己能用來交換的,在他眼中有價值的,只剩下那道鷹符。

他看着她拒絕的神情,只在脣邊浮出冷漠的笑意,他端起那碗藥,自己喝下一口隨後強硬地攬住她後退的身子,他的脣不容她反抗地嚼住她的脣。

她的思緒‘轟’地一下瞬間空白。

她的眼睛沒有閉闔,僅看到他墨黑的眸子在她眼前無限地放大,放大。

那裡,深黝成一日,似要將她吸進去一般。

她想將目光移開,分神間,她緊抿的脣被他吮吸地微微開啓,她來不及反映過來,那些藥湯就順着他的脣,被灌進她的口內。

她分辨不出任何味道,她想吐,然,他堵住她的脣,脣上的力道,密不得她拒絕。

於是這些湯藥就順着她的咽喉一直涌了下去。

她的手下意識地撫到腹上,這一個動作,縱是輕擻,卻仍是讓他覺察到。

他的舌尖,第一應,隨着湯藥悉數灌進她口內後,翹開她的齒尖,這次意外的侵入,讓她惶亂莫名,她的手推至他的衣襟前,用力,想要把他推開,他一隻手攬住她的腰,騰出一隻手,將她推搡他的手悉數鉗於手心。

縱是鉗制,他卻還是小心地避開她手心的繃帶,只是,這些,她都不會知道,無論是她的身體,還是她的脣舌,都在躲避他的侵入,他的舌尖,能探到的不過是她口內隱約的檀香乏氣。

對,僅是檀香。

兩月未見,她身上的馨香,早已消失。

她被種了天香蠱,是以,他清楚,她身上馨香的來源,也清楚,馨香消失,就代表她不再是處子了。

是啊,連孩子都有了。

又怎麼會是——

只是,他原以爲,那不是她心甘情願的,如今看來,不過是他的一意孤行,打散了有情人。

現在,哪怕,他這般地吻她,脣舌交纏間,她除了拒絕,再沒有其他,連她的眼睛,都不捨象以前那樣,欲羞還迂地望着他。

她,成功地,將他的尊嚴、驕傲,一步步地不屑,踩至腳下。

可,他畢竟是一朝的帝君,哪怕,心裡對她再是喜歡的,再是能容忍一切的這樣的拒絕卻是他不能一忍再忍的。

果然,她驀地狠狠地咬了他肆意闖入的舌尖,他的舌尖覺到痛意時,他的脣終是離開她的。

沒有絲毫留戀的離開,他不允許自己在她的跟前,再有任何的示軟。

面上,寒涼如霜,端起剩下的湯藥,道:

“不用朕再這樣餵你吧’”

她本來蒼白的臉,連出不正常的潮紅,剛剛,她沒有料到他會這樣的喂藥,更沒有料到,他的舌尖竟會在灌完所有湯藥後,闖進她的口中。

她只能將藥丸抵在舌中,不讓他發覺,然而,他的層層逼進,卻讓她招架不住,他從來沒有這麼吻過她,她明明想奮力抗拒,還是不自覺地沉滄下去,他下領那些硬硬的鬍鬚觸到她柔嫩的臉頰,愈漸勾起難以名狀的酥癢之感。

甚至於她差點就回吻了他。

也在這時,她的理智生生阻止了她的沉滄。

她對他來說,不過是一個骯髒不潔的女子,這樣的灌藥方式,與任何感情無關,僅是在於那碗藥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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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碗,或許只是斷去他眼中孽障的藥!

她努力收回心神,拒絕他的繼續侵入,這一拒絕,他的脣突然離開她的,而她,亦固着這一咬,那顆藥丸就這樣,失去抵附的,掉進她的喉內。

噎在了她的喉間。

這一噎,她不能咳出聲來,只把臉憋的漲紅。

她能覺到手開始覺得有涼意襲上,現在,離毒發,她剩下的時間不多了。一日沒有解盡這毒,她一日,就會跟着束累。

她不是沒有想過下毒者,定舍留有解藥。

只是,她所中的千機,是苗水族特有的毒藥。

也正源於此,起初,她並沒有完全信銀啻蒼的話。

她的猜測中,絕大部分懷疑毒是他所下,爲了撇清自己,故弄玄虛說因着藥物相壓纔沒有發作,實際早已潛伏多年。

畢竟,他的另一個身份是風長老,有機會接觸到苗水的千機之毒。至於百里南,即使接近過她,可,他和苗水族似乎並無任何的瓜葛。

但,時至今日,她越來越怕去想這毒的來源。

因爲,以銀啻蒼爲她做的種種來看,顯然,這千機之毒與他是無關的。

他千萬百計,哪怕自己死,都要護她周全。人若死了,一切的謀算都不再有意義,更何況其他呢?

所以,若他說的都是真的,從時間推算,這千機寒毒所下的時間,與他和百里南更不會有關。

而只會和她從來不敢去想的那個人有關。

那個人就是——納蘭敬德。

假使,納蘭牧真是銀啻蒼口中的火長老,她是否能這麼認爲,他心底因着對苗水族或者她母親的仇恨,在她身上下了這千機之毒呢?

養育了她十三年,再用千機毀去這一切,聽上去很匪夷所思。

可,倘若,她真的遠嫁去了夜國,接着日子,定會在夜國毒發身亡。

翼國的聯姻公主死在夜固,再加上一些煽動,那麼夜、翼兩國之戰會和如今斟、翼兩國之戰一樣被挑起。

這樣,是否說明,納蘭敬德要的,是挑起夜、巽兩國之戰呢?

納蘭敬德爲翼固建下赫赫戰功,要的,怕只是順利從叛族求榮的火長老向手握兵權襄親王的轉變,待到夜、巽兩國對戰時,能率軍出征吧。

或滅夜國,或血刃何人,其中,必是有着恨。

只是她揣測不出這恨,和伊瀅又是否有多少關係。

這,纔是當初,納蘭敬德附和朝議,讓她遠嫁夜國的真實目的。

卻不料,因着陰差陽錯,變成了今日的局面。

納蘭敬德若泉下有知,是否還會暝日呢?

但,不管如何,養育之恩,大於一切。

所以,她不願再去細想這毒的來源。

因爲,揭開真相的代價,可能,不過是關於親情的質疑。

當親情、感情,都在利用中被消耗怠盡。

這樣的人生,會讓人在悲涼的意味中絕望。

而現在的她,隨着那口藥的灌入,能品到,也惟有悲涼的意味。

如果真是墮胎藥,她都已經被他灌下這一口,腹中的孩子,定然是難保的。

再多喝一口又何妨呢’

既然,他這麼狠,她應該比他更狠。

譬如留下自己的命,來回報他的狠賜。而不是任毒發於他眼前。

她接過他手裡的盞,一氣喝下,藉着這湯藥把硬在喉間的藥丸一併送下。

喝盡那盞藥,她把盞挪於一旁,目光並不看向他,返身,往榻上睡去。

他看她喝完,聲音淡漠:“這還不是墮胎藥,但,也不捨是保胎藥。只是讓你的傷口儘快復原的藥。”

他,果然知道她有了身孕。

“我要留下這個孩子。”她說出這句話,等着他開出條件。

雖然,她早知道,爭件是唯一的。

“朕要的,不再會是你這個人,而是,你那二十萬苗水族的精兵,必領爲朕所有。”

他冷冷說出這句話僅是純粹的交換。

“你能做的回答,只有一個選擇,就是答應。否則,不光你腹中的胎兒,朕還舍夷平青寧,以及其他的重城。而你那二十萬精兵,沒有密道,根本遠水救不了近火,若他們敢進密道,那,朕舍以同樣的火藥之禮相待。”

隨着他語音落定,她驀地轉身,凝着他,聲音甫出時,仍帶着嘶啞:“停止殺戳,留下孩子,一切,都照你說的。”

他逼近她,即便她身上再無孽香,依舊有着她獨有的味道,這麼近地看着她這張臉,從她的眼底,他多想,能再次看到一點點他的影子,一點點都好。

只是除了一絲憎色之外,再無其他。

她的頭開始昏沉,她明白這是服藥後的唯一反映,只是,即便如何不舒服,她有一件事,卻是清晰明白的。

一切,發展到兮天這一步,再怎樣,都是他贏了。

就仿同他和她所下的那七副棋,他始終比她多算了一步,並且這一步,恰是借力打力。

苗水的二十百族兵,硬拼的下場只是另一場玉碎瓦不全。

這場戰役,到頭,除了讓她體味到殘忍,哪怕在水淹巽軍時,都沒有絲毫讓她覺到報復的快感。

一如斟國國滅,她都沒有任何快感一樣。

所以,停止。

她選擇停止!

她從袖底拿出鷹符,擲給軒轅聿:

“你要的,給。”

說完這四個字,她不再看他,回身,在昏噩吞噬她最後一絲清醒前,這個舉動是她清醒時所做的選擇。

軒轅聿拿着這道鷹符,明白,她對他這一擲時,有些什麼東西,就一併隨着這一擲,斷了。

然,如今,他需要這個。

不僅源於,以他目前的兵力,再多做一次戰役,結果,或許會很糟糕,更由於,百里南的一反常態,讓他必須有所部署。

這樣,萬能平安地帶她回到巽國。

況且,現在,她有了身孕,他不希望,她再把心力耗在這些謀算上,拿走她握有的兵力,好好地將養她越來越差的身子,纔是她該去做的。

哪怕,她心裡再怎樣對他不屑,都無所謂。

反正,他在她心裡,從來,都不重要。

他不再看她,回身走出殿外。

西域的夜晚,真的,不比中原。

和白日是截然兩種不同的溫度。

很冷,很冷。

“皇上,奴才替您清理乾淨了偏殿,您早些歇息吧。”李公公出現在一旁,躬身道。

“嗯。”

軒轅聿淡漠地應了一聲,隨李公公往金凰殿的側殿行去。

李公公略有些擔憂地看了一眼軒轅聿的神色,十個時辰,因爲退八密道的匆匆,也由於密道不僅狹窄,而且坑地不平,皇上怕那女子的頸部剛包好的傷口再有問題,就這麼抱着那女子從密道走到王庭。

任誰都知道,皇上的這個舉止,只說明他很在意那個女子。

而那女子,很象一個人,可,李公公並不敢將那女子就當做那一人。

做爲奴才,尤其是一個伺候帝王這麼多年的奴才,任何時候他懂得察言觀

色,勝過官裡的任何一人。沒有得到帝王親口允出的事,是不能亂說,更不能亂

認的。

他只需看懂,皇上抱着那女子一直走了十個時辰,無論怎樣,體力都是疲累到極致的。

可,甫到苗水王庭,制服了王庭的守軍後,皇上唯一做的事,竟還是親自到王庭的醫藥處,親自配了藥,命他去煎。

在他煎藥的時候,皇上都沒有回殿休息,反是陪在正殿。

縱如此,在他煎好藥,復欲送至金凰殿時,卻是皇上親自來接了去,並吩咐收拾乾淨偏殿。

這道口喻的意味,雖然,很奇怪。可,這兩個月來,奇怪的事,又何止這一件呢?做爲奴才,哪怕再奇怪,遵從是唯一的選擇。

軒轅聿一行在苗水王庭並未休整多長時間,與其說是等大軍休整,其實,不如說是在等夕顏喉口的傷稍稍癒合。

五日後,巽軍即從苗水王庭起程,返回檀尋。

史官記:

天水十三年八月十五日,巽軍攻破斟國都城吳閭,斟固滅。是夜,苗水二十萬精兵圍吳官未果。

天水十三年八月十六日,苗水族族長宣佈忸降巽國,二十萬族兵皆納入巽軍左冀軍。

當中,隱去了,翼軍由密道至苗水王庭以及苗水族兵炸燬吳官的這一段,也隱去了苗水族長的姓名未提。

史官記載的,在很大的程度上,依舊是君王意志的體觀。

一如,所有翼目的百姓,知道的,也僅僅侷限在此。

然,翼帝此次征伐斟國,另一件帶着傳奇色彩的事,在巽帝的行仗返回檀尋前,迅速的傳播開來。

也吸引了百姓更濃的注意力。

翼帝伐斟的原因,是鹿鳴舍盟,斟國聯合苗水,誇力使詐,帝王的寵妃因保護巽帝而死,因此,導致翼帝的衝冠一怒。

但,此次征伐,卻意外的,江山美人再次兼得。

據說,巽帝運用水淹戰術,淹沒明堰城時,順着那磅礴的河水,河中央,翩然飄來一朵金蓮,蓮花上,正躺着巽帝的寵妃。

一時間,關於這個傳說的多個版本在民間撰揚開來:有說是巽帝和寵妃的愛情感動了上蒼,上蒼重新讓巽帝再得寵妃。

又說,寵妃本就未死,被高人所救,又藉着水淹明堰之際,再次成全她和巽帝未了的俗世情緣。

更有傳言稱,金蓮上的寵妃實爲浩神下凡,譜的就是仙凡戀。

當然,傳聞裡的寵妃,就是昔日的醉妃納蘭,這這些傳聞被散播開來的目的,不啻於,她回朝的身份,仍舊是襄親王的郡主,而並非是苗水族的族長。

而這些,尚在歸途的夕顏是不會知道的。

她知道的但是,腹裡的胎兒,日漸不穩,她能覺到下體有少許的出血現象,這讓她更加地擔心起來。

只是誰都不會幫她。

軒轅聿僅答應,不會墮她的孩子,卻沒有答應,替她安胎。

所以,她連得到一些安胎的草藥,都是不能夠的。

而此時她正在青寧至疆寧的沙漠中。

她斜躺在一頂四人擡着的高椅上,四周,垂着雪色的白紗,身旁,是很長很長的駝隊,這次至疆寧的途中,軒轅聿將剩下的精兵分成了三隊,分批抵達疆寧。

他們所在的一隊是中路,前面那隊,行的速度比他們快很多,現在,恐怕早該抵達了疆寧。

由於她的身子經不得顛簸,必須躺在這高椅上,使得,這一路,他們的速度並不快。

今日,沙漠的風不算小,吹得她頭愈發地疼,不知是受傷,抑或是懷孕的緣故,她倦怠得連撐着身子坐在高椅上的力氣都沒有,只蓋着絲毯,藉着垂落下的紗慢遮去刺目的烈日灼燒。

高椅忽然一滯,她看到,有一雙手掀開雪色的紗慢,迷給她一個水囊。

這雙手上玄黑的袍袖,讓她知道,主人是誰。

能隨意掀開這紗幢的,其實,也惟有那一人。

軒轅聿騎在駱駝上,此時,儘量做到和她的高椅平行,將水囊遞給她,見她不接,他擲在她的身旁,復拉下紗幔,不發一言地繼續向前行擊。

她的手捧起水囊,打開蓋子,稍稍潤了下脣部,眼神有些迷離地向另一邊側望去,除了那一望無垠的沙漠外,她突然看到,離她不遠,禁軍都領後的那騎駱駝上,是一銀灰色的身影。

此刻,那抹銀灰身影前,還斜坐着一美姬。

她聽說,自那一日後,他安然地接了遠汐候的身份,唯一的條件,是讓軒轅聿賜他十名美姬,然,身處青寧,又哪來十名美姬呢?

軒轅聿從他隨軍的官人中挑選品貌上乘的一人賜予銀啻蒼,並允諾,待返回檀尋後,再賜雙倍的美姬。

銀啻蒼此舉,無疑是紈絝的行徑。

身由一個亡國之帝,後主之命,又不得死時,沉滄於溫柔鄉,或許,也是最好的麻痹方式。

夕顏收回看向銀啻蒼的目光時,突然覺到,有一束冰冷的目光凝注着她,她下意識朝軒轅聿那端看了一眼,隔着不算厚的紗慢,他分明,是沒有望向她的。

手捂着胸,一陣乾嘔來得沒有預兆,括高椅的速度又慢了下來,她用絲帕捂脣間,覺到,下身,似乎又開始流血。

這樣的狀況讓她驚隍。

她輕喚:

“停。”

她的聲音仍是嘶啞的,速一聲喚停,刺耳得很,她看到,軒轅聿騎着的駱駝也懂了下來。

“暫做休整。”他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地響起,剎那,由李公公傳遍整隊行仗。

高椅放下,她掀開簾子,一旁早有宮女扶她至惻旁,那宮女雖伺候她幾日,也知道她的脾性,只退到一旁,待到乾嘔定後再去扶她。

乾嘔好不容易止住,她覺到再無一絲的力氣,低徊的眸光,卻看到,在旁邊的巖壁下,探出幾點綠意茵茵。

看形狀,似乎是艾葉。

她猶記得艾葉的功效,可用於溫經止血,妊娠下血,她稍彎了身子,將那些草藥攜摘於手。隨後,由宮女扶着返回高椅。

雪色的紗慢甫放下,她用水囊的水稍衝了一下手中的草藥,聞了一下味道,便欲放入脣中。殊不知,那草藥還未入脣,紗慢驟然被掀開,一隻手橫裡將那些草藥悉數拂落。

她擡眸,慍意地對上那雙含着冰魄的眸子。

“你知道這是什麼?”

她反咬了脣,別過臉去,並不理他,她不知道這是什麼,反正她做什麼,他都要來阻。

折摩吧?

是的,折磨!

而她,不能反抗。

很無奈,很可悲。

她咬緊了牙,努力抑制那愈來愈無法控制慍意,卻只把下脣咬出絲絲的血痕。

他用力地握起她的手腕,身形一動,人已從駱駝上,躍至她的身旁。

他的身子很重,將高椅壓得略斜了一斜,她順着這一斜,反要捱到她的身上,她硬是倔着,絲毫不再與他靠近一分,反更往高椅旁挪了一挪。

“你如果想死,也找一個好的死法,這種草,是幕蟄草,根本不是什麼艾葉。”

她的眉一顰,她不知道什麼是幕蟄草,醫書裡也沒提過這種草。

她所只知道,是她觀在下身一直在流血。

“服下幕蟄草,很快你就能小產,那樣,倒也省事。”他用最不以爲然的口氣說出這句話,伸手撫着她的臉,“求朕,朕舍考慮給你艾葉。”

她凝向他,求他?

他喜歡看到她的低聲下氣,對嗎?

自尊不是第一次被他踐踏。

他口裡可以說着愛,卻用最殘忍的可式對她。

她早該看明白,想清楚。

他,從來,就是這樣一個冷血無情的帝王。

而隨着腹中這個孩子伴着她的時間愈來愈長,哪怕僅兩個月,她想,她都不想失去他。

或許,這個孩子,哪怕帶着最初讓她無奈的悲痛,卻也是日後,唯一的倚賴。

所以,求就求,有什麼大不了呢?

她把眸華低徊,口中,嘶啞地說出那三個他想聽到的字:

“我求你。”

透過雪色的紗慢,她看到,銀啻蒼毫無忌怠地擁住耶名姜姬,吃吃地挑逗着她,根本不在意旁邊的那些侍從。

人,能活到想他那樣,是不是也很幸福?

死,可以死得徹底。

活,就活到灑脫。

她覺到臉頰一暖時,軒轅聿的手心緊地覆住她的,把她的臉別向他,她看得清楚,他星黑的眸底,湮出一絲冶藍的光澤,他瞧着她,又彷彿越過她,瞧着,她剛剛看的那處:“怎麼?不開心?”

她用手抓住他的手,這個動作,讓他倒是一滯,隨後,她卻笑了,笑得嫵媚動人,笑得連最美的花朵都會失色:“您要我怎樣,我就怎樣,您還不滿意嗎?好,我現在很開心,真的開心。”

他的手,驀地從她的手裡抽離,語音冷漠:

“今晚的湯藥裡,會有止血的艾葉。你最好隨時這樣開心,這樣,朕,或許舍考慮——”他的手突然覆到她依日平坦的腹上。

這個動作,讓她的身子猛地一震。

她下意識向後避開,避得很快,也讓她的身子失去平衡,越過高椅旁的扶手,就要掉落下去。

這一刻,他駭到極致,他用力攬住她的身子,緊緊把她扣回他的懷裡。

她沒有再掙離,或者說,這一瞬,突然.她的眸底有熱熱的東西要涌上。

爲什麼,會這樣呢?

她努力地吸氣,想讓自己平靜,也逼退那些熱熱的東西,這個細微的動作卻讓他稍稍杜開扣住她的手,他凝着她,確定她沒有任何事後,方撤身,冷冷地道:“朕希望你安然無恙地做好醉妃的替身。”

說罷,他徑直掀開簾子,復坐回駱駝之上。

雪色的紗慢復又垂下,將她纖細的身影一併掩去。

銀啻蒼抱着懷裡的軟玉溫香,冰灰的眸子彷彿不經意地掠過不遠處的隨風輕輕飄揚的雪色紗慢,又似乎,只是,看了一眼,那開始還烈日曌堅,此時卻黑壓壓的一日的廣袤天際。

他的手撫到蔓姬的細嫩嬌麗的臉上,引得那姜姬咯咯地一聲笑,他突然把她的身子抱起,捋起她的羅裙,手將褻褲狠狠一扯,就這樣,狠狠貫穿了她。

美姬措不廈防,只能用手攀着後面的駝峰,隨着他動作愈烈,她的嚶籲聲甚是蕩人心魄,又碰到路連連顛幾下,由不得將手鬆開駝峰,扣緊他的填膀,顫喘不止。

這樣的場景,活色生香,卻讓旁邊的人,不敢去看。

殤宇才稍轉了目光,突然,聽到一聲慘叫聲傳來,只見那名美姬徑直摔下駱駝,脣裡,溢出源源不斷的鮮血來。

顯然已經斃命。

這件事,發生得十分突然,突然到,連慣經大場面的殤宇都略略愣了一下。

整個駝隊因這個意外也暫時停了下來,銀啻蒼不以爲然地道:“這丫頭咬到了本候。”

“繼續行路。”軒轅聿的聲音隔得不遠傳來,似乎也並不見怪。

夕顏略惻了螓首,透過雪色的紗慢,她看得到,那玉體橫陳在沙漠裡的女子。

萬才,還是一條鮮活的生命,轉眼問,就香消玉隕。

她閉起眼睛,這些,都不是她能阻止的。

她很累,只想好好歇一下。

這種累,從心底萌了出來,她才發觀,已經積蓄了太久的疲累,漸新,讓她倦怠了。

在這層倦患間,驟然,她覺到,狂風大作,雪色的紗慢猛得被吹起,連那高椅都開始搖晃不定,透過悉數被吹揚開來的紗慢,遮天蔽日的黃沙之中,從厚厚的雲層下端突然浮現出一個巨大的漩渦體。

這個旋渦體迅速下沉並且擴大,成爲一個漏斗狀漩渦,眨眼間就形成一道颶風!

她覺到高椅一個傾覆,身子已飛了出去,但,沒有墜落的疼痛感,反是軟綿綿地着了地。她的全身被一個溫暖魁梧的身軀包裹着,在昏天暗地間朝地上滾去,颶風席捲看過來,前兆的風已把一些砂石帶起,擊打在人的身上,必是痛苦無比。

而他抱着她,用自己的身軀將她儘量無微不至地呵護周全。

滾動停止,她的身子被他一併挺起時,她被砂石席打得睜不開眼睛,微仰起的小臉上,滿是咯咯地疼痛。

她覺到他的大手一按,整張臉都一併埋進了他的懷裡。

那裡,沒有龍涎香的味道,僅有行軍征戰的滄桑氣息。

這種氣息,對她來說是陌生的。

只是,他抱住她的力度,卻是熟悉的。

沒有任何人會象他一樣這麼抱着她,這種力度多一分,少一分,都不是他了。

她知道抱着她的人是誰,萬才仰起臉,不是爲了看他,只是不想就勢埋進他

的懷裡,縱然,彼處,能爲她擋去這些風捲石擊。

可,她不能再有任何貪戀。

不能啊。

此時,她的背能觸到一處堅硬,隨後,颶風的聲音越來越大,伴着殤宇不停的大喝:

“找低窪的地萬,趴下,有掩護的抓掩護!……”

這一疊聲的大喊最後亦逐漸被風聲淹沒。

哪怕他緊緊地抱住她,她都能覺到,耶逼近的颶風席來時,把整個人都搖撼得不能自己,她埋在他胸前的螓首稍擡起,立刻覺到在風口的窒息,那種窒息是風大力地壓迫着你的鼻端,讓你根本吸不進任何至氣。

“你幹什麼?!”

耳邊是他的斥喝,隨着這聲斥,她張開眼睛,眸底,被風無情刺入,皆是碎碎的刺痛感。

兩個月來,第一次,這麼仔細地,她把他的樣子,凝進麼眸底。

他被風吹得頭盔都不知滾到了何處,他烏墨般的頭髮,迎風吹散開來,除了他下領底那些扎人的鬍子,他的樣子,除了瘦削之外,其餘,都和記憶裡一樣。

是啊,記憶。

他如果一直就在她的記憶裡,該有多好呢?

也在這一刻,她看到他的身後,現出一雙笑眸,冰灰色的是眸,不羈的笑,也是帶着危險的笑。

是銀啻蒼,難道——

沒有待她反映,一道銀光擦着她的手臂擊凡後面的岩石中。

若偏移一分,她的手臂,估計又得開一道口子,可,那分距離,卻是恰好的。

軒轅聿這才驚覺身後有人,他從來不捨這般掉以輕心,但,方纔她崢開眼睛的剎那,他突然,就被那裡的眸採吸引到,暫時忽略了周遭的一切。

因爲,從那裡,哪怕只這麼一瞬,他看到的,不是她的冰冷,不是她的疏離,而是一種曾經的感覺。

所以,哪怕,她把臉擡起,置在這凌厲的颶風席來時,他都忘記,把她的臉再次壓埋到他的胸前。也忽略了,身後有人靠近。

一條軟軟的銀色光華戳進岩石深處的剎那,將夕顏、軒轅聿的腰一併束緊,銀色光華的彼端正是銀啻蒼的腰帶,他的腿用力扎進沙漠的底端,沒至脖。

他清楚這次的颶風該不單單是普通的沙塵暴,位於風層下端的漏斗狀漣渦,告訴他,這是沙漠中百年難得一遇的龍擺尾。

史書關於此記載的也很少,每每記載,無不帶着玄幻的色彩,均說是天怒,遂降罪於世人,命天龍下界擺尾示怒。

龍擺尾也就成了這種颶風的官方措辭。當朝者,都知道,這是爲了掩飾每每遭遇龍擺尾,必蒙受的重大損失,才刻意冠以天怒,接着,便會實行一系列減輕稅賦之策順應民聲天意。

如今,在這廣袤的沙漠裡,他們竟也親身遭遇了這龍擺尾。

身爲曾經的帝王,銀啻蒼自知其中的險惡,軒轅聿當然也是清楚的。

而他,只顧着保護懷裡的女子,竟以爲,靠那岩石的遮擋,就能無礙嗎?

銀啻蒼脣邊句起一抹莫測的弧度,貼近,軒轅聿的身後,語音卻帶着笑意,不知死活的笑意:“皇上,得罪了。”

說罷,他把束住軒轅聿戎裝外的銀色腰帶再次地收緊,夕顏身懷有孕,他不能過於去牧她腰上的銀帶,惟有讓軒轅聿吃下這份苦頭,這樣,拼他們二人之力,加上這塊看上去十分碩大的岩石,應該能抵禦住龍擺尾。

值得度幸的是,龍擺尾並不會駐留在一個地萬,隨着它的移動,他們面臨的危險也必將得到緩解。

隨着龍擺尾的迫近,那些哪怕找到掩護,或者趴於地上的兵士都被悉數吹刮到天上。

那個漏斗龍擺尾越旋越大地接近他們三人。

軒轅聿除了腿部象銀啻蒼一樣,盡數沒入沙土中,只更緊地抱住夕顏。

銀啻蒼望着愈近的龍擺尾不禁皺了一下眉。

這龍擺尾的威力,看來,超過他的想象。

恐怕,集他和軒轅聿之力,今日,也難以倖免。

他的目光落到軒轅聿的懷裡,那半副垂出來的雪紗袖上,眉愈皺緊間,只用力地將他和軒轅聿的腰再次牢牢地相緊。

接着,龍擺尾的尾終於拂過他們三人。

天地,都在顫抖,耳邊是轟隆隆地巨響,仿似千軍萬馬的尖叫奔騰聲,他們身上,猶如被千刀萬剮般,提示着正經歷駭人的天災。

人,和這些天災相比哪怕是帝王,終究是微不足道的。

巨大的岩石,被龍擺尾一掃,拔空而起,銀啻蒼大喝一聲:“小心!”

頃刻間,戳入岩石的腰帶被收回,徑直反形成一個圍圈裹他們三人。

軒轅聿覺到深埋於沙的腿突然騰空拔地而起時,心知不好,他將她的臉納向他的胸懷,她嬌小的身子則被緊緊裹於他的臂彎。

夕顏被軒轅聿圈在胸前的手,猶豫了一下,仍是,輕輕地不易察覺地,放在他的戎裝上,手心,是戎裝的堅硬,這份堅硬,不能抵去心底此時的一份柔軟。

或許,馬上,都會結束吧。

死對她來說從來不是可怕的現在她突然就怕了起來。

她在他的懷裡睜開眼睛,看到,眼前玄黑的戒裝,還有,玄黑的身後,那一抹銀灰色。銀啻蒼冰灰的眸子與她的,在急速旋轉的颶風中央交匯,他的眸底,閃過一絲不忍,接着是堅定。

他的手一緊腰帶,藉着這一緊,他從軒轅聿身後,努力移轉到夕顏的身後,騰空,又身處急速旋轉的旋渦中央,這份移轉要承受多大的艱辛,僅有他自己知曉。

然,他還是做到了。

哪怕,每一寸的移轉,帶着剮心的疼痛。

但,那些疼痛,不過須臾,就散了。

他移到她的身後,卻不擁住她,只是,將手臂和軒轅聿的相扣。

這個姿勢,帶着絕對,他們圍繞起一小隅足以安全的空間,即便,在這龍擺尾旋轉的中央任何的歸處都有代表了危險……

作者題外話:

13章疏漏:

1、從東莞撤離的苗水族兵圍官之時。更正:是蘇莞。

2、殤寧爲近身禁軍都領。

另,蒼從來不知道夕是處子,這點是肯定的,我不知道我有沒有筆漏過,山洞前,知道夕是處子的,是百里南。

答疑:

1、夕顏的千機毒,軒轅聿爲何沒察覺,請細看13章。

2、上元節的疑惑,請細看12章。

看似矛盾的在文裡都有交代,我都寫得艱清楚了哦,各位細看,必須的。

還有,天香蠱的意思沒仝全寫出來。但從這裡,應該能發現爲啥會有這個區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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