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兒,你醒了嗎?”靳衍痕站在房門前,等了一會,屋裡一點動靜都沒有。
靳衍痕看了看天色,已是傍晚了,按理說,樓辰此時應該醒了纔是。
“辰兒?”靳衍痕又敲了一下門,低頭的時候,看到了掛在門上的小鎖。
門是從外面鎖上的,難道辰兒出去了?靳衍痕摩挲着那把銅質小鎖,眼中劃過一抹憂色,擡起頭左右看了看,走道上並沒有人。他從衣兜裡拿出了一把細長的薄刃,在鎖眼上輕輕一挑,只聽到咔嚓一聲,鎖便開了。
靳衍痕把薄刃收好,輕輕推開房門,房間的佈局和家飾都與他所住的那間相似,房裡很安靜,沒有任何異樣,牀上的被子也折得整整齊齊,靳衍痕鬆了一口氣,看來確實是辰兒自己出的門。
靳衍痕退出門外,再一次將門鎖好,才朝着樓下走去。
傍晚時分,到大堂中用晚膳的人多了起來,靳衍痕隨便抓住了一個店小二,問道:“小二哥,你有沒有看到天字三號房的姑娘?”
店小二沒有因爲正忙着的時候被人攔住而氣惱,反而眼前一亮,笑道:“你說的是穿着一身青衣,很漂亮的姑娘?”
靳衍痕嘴角抽了抽,長得漂亮就是不一樣,他這才說了一句,小二哥就露出這般神往的表情是什麼意思……辰兒這也太招人了。靳衍痕腹誹了一句,面上卻還是笑眯眯地說道:“對,就是她。”
小二哥也和氣地呵呵笑道:“她出去,還問我鎮上有幾家藥店呢,怕是買藥去了吧。”
買藥?想到樓辰爲給他解毒如此費心,靳衍痕嘴角的弧度越揚越高,“她是何時出去的?”
“未時不到就出去了。”小二哥看了看外面,天色雖然暗了下來,街上人卻不少,看到靳衍痕臉上的笑忽然淡了下來,立刻又說道:“可能姑娘買了藥隨便逛了逛街吧。我們茂揚鎮雖然不大,但卻因此地盛產暖玉,商鋪還是很多的,姑娘們不都喜歡這些金啊玉啊的嘛。”
未時到現在都已經超過兩個時辰了,樓辰身上除了一支白玉簪,根本沒有飾物,她不可能爲了逛這些東西在外逗留這麼久。靳衍痕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
“小二哥也給我說說那幾家藥店的位置吧。”
店小二倒是沒想這麼多,既然客官問了,他就把和樓辰說過的話再說了一遍,“鎮上比較有名的藥鋪是清心藥鋪,在城西,很大,過去就能看到。還有一個家是醫館,藥材應該也很多,叫安心堂,在城東,從這過去不遠,右拐經過一個巷子就看到了。”
“多謝小二哥了。”匆匆道了謝,靳衍痕轉身往門外走去。
方如輝剛下樓,就看到靳衍痕火急火燎地往外走,不禁好奇:“阿痕,天都快黑了,你還出去?”
靳衍痕停下腳步,解釋道:“辰兒下午出門了,到現在還沒回,我出去找找。”
想到靳衍痕所中的毒,還有陵水盟的刺客,方如輝也有些擔心了,說道:“我也一起去吧。”
靳衍痕搖頭,“你在客棧等着,萬一辰兒回來了見不到人反而擔心。”
“我和你去。”
邢幕是跟着方如輝下來的,自然也聽到了靳衍痕的話,說到底,事情都是因他而起,他心裡也頗爲愧疚。
這次靳衍痕沒反對,兩人快步走出客棧,站在街道旁,靳衍痕說道:“我估計辰兒是出去買藥了,小二說鎮上有兩家大的藥鋪,我們分開找,你去城西的清心藥鋪,我去城東的安心堂。”
“好。”邢幕對這個安排沒有意見,兩人對視了一眼,便朝着相反方向找去。
安心堂確實離客棧很進,靳衍痕只是稍微描述了一下樓辰的外表,醫館裡的幾個人都連連點頭,還一個勁地誇讚樓辰醫術高明,手法精妙。
靳衍痕聽了好一會,才知道樓辰下午在醫館中救了一個人。又問了些樓辰的情況,可惜醫館裡的人除了一直誇獎樓辰醫術精湛外,也沒有什麼有用的信息,甚至連她往哪個發方向走的都不知道。
樓辰未時三刻便已經離開醫館,最有可能的,便是去城西的清心藥鋪。
從醫館出來,靳衍痕朝着城西走,但卻沒有一味地急着衝過去找人。他做了多年捕快,自有一套辦法。想要追蹤一個人,在野外要靠痕跡,在城鎮,則是靠人。辰兒離開的時候是午後,那時正是人最多的時候,以辰兒出衆的容貌和那身清輝冷月的氣質,一定有人見過她。
果然,一路尋問之下,一位正在收拾小攤的老婆婆聽到他說起青衣美貌,嗓音清冷的姑娘時,立刻點頭笑道:“我見過你說的那個青衣姑娘,老婆子雖然眼神不太好,看不太清那姑娘的相貌,但我知道一定是個漂亮的好姑娘,她在我這要了一碗豆腐腦,沒有銅板就給了我一塊碎銀子。”
“您見過?”問了這麼多人,終於有些線索,靳衍痕很是高興,笑道:“老婆婆,那位姑娘是我的家裡人,她中午出門之後到現在也沒回家,她在您這吃完豆腐腦之後,往哪去了?您還記得嗎?”
“姑娘還沒有回家嗎?”老婆婆蒼老的臉上帶着疑惑,不知想到了什麼,緊張地說道:“她還沒吃完豆腐腦就被一個男子帶走了。”
“男子?”靳衍痕的心咯噔一下,心裡着急,臉上卻不動神色,依舊沉穩地問道:“什麼樣的男子?”
老婆婆想想,搖搖頭,嘆道:“老婆子沒用,眼神不好,看不清楚那個男子的樣貌,只知道他很高大,穿着灰色的衣服。他們倆也沒說什麼話,男子扶着姑娘就走了,我喊她,她也沒理我。”
以他對辰兒的瞭解,她不可能讓一個男子扶着走,辰兒果然出事了。
壓下心中的驚懼,靳衍痕繼續問道:“您知道他們往哪去了嗎?”
老人指了指身後五六丈遠的小巷子,說道:“就前面那條巷子。”
“謝謝老人家!”靳衍痕一刻也不敢多耽誤,立刻跑進了那條小巷。
巷子確實很小,卻很長,裡面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那麼辰兒是中了毒暈厥了還是被人點了穴道?
辰兒容貌如此出衆,走在哪裡都很扎眼,他剛在把附近幾條街的商鋪和小攤都問了一遍,都說沒看見過辰兒,那就說明,辰兒應該還在附近。
小巷周圍有不少小院落,只能一間間找了。靳衍痕剛想提氣翻進最近的小院,胸口猛然一痛,一股灼燒的感覺從胸口涌向四體百骸,這時他纔想起來,他現在不能用內力……
靳衍痕深吸一口氣,壓下胸口灼燒的疼痛感,沒有武功就沒有武功吧,無論如何,他必須快一點找到她,若是入了夜,人被帶走就很難找了。
靳衍痕心急如焚,那麼被擄走的辰姑娘在哪呢?之後又發生了何事?事情還要從下午說起……
灰色男子抓着樓辰進了小巷之後,穿過一條小街進入了一方院落。
這小院不大,只有兩件小屋,男子帶着她進了大的那間屋子,一路上,男子都將樓辰緊緊地抓住,生怕她跑了一般。
直到兩人進了屋內,灰衣男子將房門關上,才鬆開了抓住樓辰的手,微微躬身,抱拳道:“姑娘,之前得罪了。”
樓辰看了那男子一眼,一身灰衣很是普通,身材高大,身上的勁力也很足,眉宇間不見暴戾陰邪之氣,倒不算太過討厭。只是他的氣息有些亂,身上還隱隱帶着血氣,身上內傷外傷皆有吧。
樓辰收回目光,一邊往小屋中屏風相隔之處走去,一邊冷聲說道:“確實是得罪了。”
“你?!”灰衣男子心下大驚,他明明點了她的穴道,爲何她現在卻可以動了?
灰衣男子自然不知道,因爲家裡的兩個女人,她小姨和孃親對穴道和內力有着超乎尋常的好奇,在她八歲時能感受到內力的時候,就不斷的在她身上嘗試點穴,讓她用內力來衝破。她十二歲的時候就已經能解開被封鎖的穴道了,只是需要些時間而已。
樓辰進屋之後便發現這屋子裡除了將她擄回來的男子之外,還有兩人。聽氣息,其中一人的傷勢還很重,她大概知道自己被擄回來的原因了。
“是你?”
剛走近屏風,便聽到一聲低沉又暗啞的男聲響起,同時那熟悉的灼熱目光也落在了她身上。
“……”這兩個字不是應該她說嗎?樓辰覺得很可笑,他們把她擄回來,反倒是一副驚訝的樣子,是想說明什麼?
樓辰擡眼看去,內室很是簡單,只有一張簡單的木質大牀,牀旁邊站着一個同樣身着灰衣的男子,這男子比之前的灰衣男子更加高大,氣勢也更足一些,看到樓辰的時候,眼中劃過一抹驚訝,樓辰將他的神色看在眼裡,不動聲色,轉而看向牀上的男子。
這次她終於看清了他的長相。
他的膚色不似一般男子,有些偏黑,即使此刻面無血色,也不見蒼白。年紀比她以爲的要年輕些,也是二十多歲的樣子,他的長相不能用俊秀來形容,可以說透着一股英氣,五官很明朗,合在一起總給人一種嚴肅冷酷的感覺,墨黑色的眼睛一如既往的銳利鋒芒,即使此刻他一身的傷,躺在牀上,身上的氣勢也絲毫不弱,就彷彿只要他願意,下一刻,依舊能翻身而起置人於死地。
樓辰在看男子,男子也在看她,眼中的神色有些複雜,看得樓辰微微挑眉,男子回過神來,將目光從樓陳辰身上移開,冷聲說道:“怎麼回事?”
灰衣男子立刻回道:“屬下去醫館抓藥,看到這位姑娘正在求人,姑娘醫術高超,屬下這纔將姑娘請回來爲公子治傷。”
從之前兩人的對話不難聽出,所謂的“請”並不是什麼光彩的手段。男子眼神冷暗,灰衣男子不禁心頭一顫,卻撐着沒有後退,只是頭一直垂着,不敢看男子一眼。
男子這樣的表現,是想說明自己完全不知情嗎?樓辰輕哼一身,她一點也沒有興趣知道這兩人是在演戲還是事實如此,她對男子的印象並不算差,即使是一個陌生人,她也不會見死不救,何況兩人還有幾分交集。
只是他們這樣把她“請”來,這個小恩怨她總是會回報的。
樓辰走到男子身邊,伸手掀開薄毯一角,準確地抓住了男子的手腕,探上了男子的脈門。
男子猛地睜大眼睛,看向那隻纖纖玉指,知道她只是在把脈,但微涼的指尖觸上在手腕上那種奇怪的感覺,竟讓他生出一種想要立刻縮回手的衝動。
沒等男子有動作,樓辰已經先一步收回手,轉而看向男子胸口上的傷口。
樓辰揭開壓在傷口上的棉布,那男子竟動了一下,樓辰不耐的用手壓着她的肩膀,只爲了能仔細觀察傷口,她的注意力都在傷口上,沒注意到男子的身體因爲她這一壓,瞬間變得僵硬。
而站在牀邊的男子把這一幕看在眼裡,也驚訝地睜大眼睛,公子居然沒有生氣……
傷口只有一枚銅錢大小,切口很不整齊,血一直在流,不過出血量倒不算大,流出來的血還是紅色的,沒有中毒,傷口周圍血肉外翻,還流出了膿血,傷口裡應該有異物沒有取出來。
樓辰冷聲說道:“暗器?”
看她只是把了脈,隨便看了兩眼傷口,就知道是暗器所爲,灰衣男子不禁有些激動,說道:“正是暗器。只是這暗器不知爲何很是刁鑽,不易取出,傷口還流血不止。”
樓辰之前把脈的時候,就發現男子經脈有滯,應該是爲了止血,而點了穴道。但是一直這樣封鎖穴道,卻做不到完全止血,長期封住,反而會影響他之後的血脈運行。
難怪他們會把自己抓回來了,這男子身上的傷口,與醫館中被倒鉤箭刺中的傷口有些相似,都是在離心口很近的位置,同樣難以取出,流血不止。不同的是,倒鉤箭還有一部分露在外面,這暗器則是完全沒入胸口,根本無法像之前對付倒鉤箭一般直接打出去。
要想把暗器拿出來,只有……動手術了。
樓辰走到外面的長桌旁,在紙上寫了兩行字,然後遞給把她抓過來的灰衣男子,說道:“找兩把薄刃,四寸左右就夠了,越薄越好,還要足夠鋒利。再去醫館買些縫合傷口的針和線。這是藥方,按照上面寫的備齊藥物。給你們半個時辰時間準備。”
不是她想爲難他們,刻意把時間規定得這般緊。現在已是申時,若是半個時辰還準備不完手術所需的東西,那麼等到了傍晚,光線變弱的時候,燭光之下,她可沒辦法避開那些細小的經脈。
樓辰說完這些便事不關己便坐在一旁,他們要拖時間,她也無所謂。
灰衣男子有些愣神,她這是同意救人了嗎?這姑娘看起來就不像好脾氣的人,之前那樣粗暴的把人抓回來,還以爲要費一番功夫,她才肯出手相救呢。現在這般爽快,不會是有什麼陰謀吧……
灰衣男子抓着女子遞過來的藥方,有些遲疑,若要半個時辰之內準備好這些東西,就必須兩個人一起去找,這樣豈不是隻留下公子和這女子?
“按她說的去做。”沉穩的聲音來自牀上的男子。
“是。”得了男子的吩咐,兩人不再遲疑,抓起藥方便衝了出去。公子武藝高強,即使受了傷,女子肯定也不是對手。無論如何,總歸算是有辦法救公子了,女子這般鎮定,想必是胸有成竹吧。
他們完全不知道自己誤會了,樓辰那不是胸有成竹,只是習慣性面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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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痞子,你在哪?說好的英雄救美呢?!
痕:我還在路上啊,這不怪我,怪某綠!
綠:老孃已經拼了命在寫了好嗎!再囉嗦讓你滾蛋!就你這熊樣救個屁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