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里之外,兩百名精銳騎兵,正整齊的站在路邊,他們都沒有穿軍服盔甲,只着簡單黑衣,但那站成一條直線的馬匹和英挺的軍姿,處處透着威嚴之風,那是軍人特有的氣息。
方沢暗暗打量樓辰的面色,只見她只是看了一眼,便選了一匹馬,翻身上馬,對着那一羣威武的將士,沒有露出絲毫滿意的表情,他自然不會知道,這樣的英姿,樓辰在夙家,看得太多了。
方沢受損的自尊心,在看到樓辰身後幾人,既驚訝又欣賞的神情時,得到了安撫。
靳茹看到這一羣威武英挺的黑衣人,纔想起凝雙和她說,予弦居然就是澹臺儒閔。她離開家時,二姐傅青荷已經嫁入澹臺家多年了,聽說已經生了兩兒一女,只是二姐很少帶孩子回來,而她又是庶出的女兒,二姐帶孩子拜見父親的時候,她也沒有資格出席。想不到這麼多年後,是以這樣的方式見了面。
兩百人的馬隊聲勢浩大,在南城城門口停下的時候,把早就等在那裡的邢幕和邢二叔嚇了一跳。
樓辰策馬上去,邢幕纔回過神來,想了想,沒問她身後那一羣黑壓壓的黑衣男子,只是問道:“樓姑娘,何事如此之急?”
“我有要事,今日內,希望能見到莊主,所以,打擾了。”
邢幕發現,今日的樓辰,依舊清冷,卻又多了一股難言的氣勢。
邢二叔看了一眼樓辰身後那一行人,個個氣勢如虹,令行禁止,不禁好奇地問道:“女娃,這些是什麼人?”
樓辰淡淡地回道:“我惹了些仇家,這些是保護我的人。”
邢二叔一怔,這丫頭倒是有趣,隨即笑道:“這麼大陣仗,女娃惹的仇家不簡單吧。”
樓辰清眸微挑,不緊不慢地回道:“是不簡單,正是搶了止戈劍的陵水盟。”
“什麼?”邢家兩叔侄皆是一驚,邢幕想到樓辰和靳衍痕在洛水鎮時出去奪劍反而中毒而歸,還有在陵城外的破廟裡,那黑衣男子對樓辰的肆意挑釁,不禁急道:“樓姑娘如何惹上陵水盟的人?是不是因爲……”我字還沒說出來,樓辰已經微微搖了搖頭,冷聲說道:“邢公子不必擔心,只是一些小事,我們先到了曉劍山莊再說,如何?”
城門口確實不是說事情的地方,邢幕點頭,說道:“好,我們立刻起程
。”
曉劍山莊所在的楓葉鎮,離陵城只有七八十里,這次幾人騎的都是快馬,呼呼的風颳得人臉頰生痛,卻沒人慢下來,只一個時辰,一行兩百餘人便到了楓葉鎮的地界,此時還未到傍晚。
邢幕帶路,他並沒有把人帶入鎮中,反而是繞着鎮外而行,行出十多裡地後,周圍的林木逐漸繁茂起來,冬日裡這樣的景色,實在不多見,幾人仔細看去,周圍竟然是一片松樹林,看起來像是有人特意栽種的。
在松樹林中又行了三四里,一道三十多丈高,二十多丈寬的石牌坊立在了路中央,牌坊之上,書着“曉劍山莊”幾個字,字體蒼勁,透着一股恢弘之氣。
邢幕並未停下,一路在前面引路,幾人跟在後面,到了牌坊下的時候,樓辰勒緊繮繩,停了下來。
一直跟在後面的方沢也立刻停了下來,剛剛停穩,就聽到那清冷的聲音吩咐道:“選十人與我同去,其他人退後三裡,明日辰時,將楓葉鎮的情況回稟與我。”
方沢暗暗點頭,畢竟是別人的地方,貿然帶幾百人闖入,實在不妥。
“是。”現在方沢對樓辰的命令完全沒有任何質疑的執行,因爲他很想知道,這個之前風華內斂的姑娘,是否真有本事,與京城那位韓姑娘相比,到底誰更適合公子。
樓辰自然不知道方沢存着爲自家公子考察她的心思,已經駕馬追上了前面的幾人。
過了那石牌坊,便能看到一座宅院,宅院依山而建,院外也是遍植青松,大門外,還有四五十級青石臺階,看上起恢弘大氣,頗具大家風範。
曉是早有人報了信,幾人剛剛下馬,一名五十多歲,身着藍衫的男子便迎了上來,看到邢幕,頗有幾分激動,“少莊主,你總算回來了!”
邢幕對他很是敬重,笑道:“嗯,我回來了。林總管,我爹呢?”
“莊主在書房,少莊主回來的正是時候,莊主準備明日閉關,若是您明日纔回來,只怕又要好幾個月之後才能見到莊主了。”
邢二叔眉頭緊鎖,不耐地說道:“大哥又要閉關?兩個月前不是纔出來嗎?”習武之人閉關本也沒什麼,但是大哥這十幾年來,三天兩頭閉關,一閉就是小半年,出來武功還一點精進都沒有,他都懷疑,大哥這閉關根本就是在面壁吧。
“二爺。”林總管先行了禮,纔回道:“莊主聽到少莊主安全回到陵城之後,就準備閉關了。”
畢竟還有外人在,邢二叔臉色雖然不好,卻沒再說什麼。
聽林總管和邢二叔的對話,這曉劍山莊的莊主倒像是不怎麼管事了,好在今日趕到了,若明日纔到,怕是麻煩。樓辰看向邢幕,說道:“邢公子,既然貴莊主明天需要閉關,能不能安排我們今晚拜會莊主?”
邢幕點頭回道:“我去和我爹說說。”
林總管打量了說話的青衣女子一眼,不禁暗暗讚歎,這姑娘長得真俊,不像一般江湖女子豪爽不羈,也沒有閨閣女子的溫軟文氣,自有一股風雅氣質,林總管又看了女子身後的幾人,個個都是俊美的人物,還有站在最後面的十個黑衣男子,個個肌肉賁張,目光冷峻,一看便是身手不凡之人
。
林總管收回視線,笑道:“少莊主,幾位是?”
“他們是我的朋友。”說完,怕家裡奴僕怠慢了樓辰他們,邢幕又加了一句。“和救命恩人。”
果然,林總管聽到這句話,看向幾人的目光中,少了幾分探究,多了幾分和藹,拱手說道:“見過幾位貴客。”
“林總管不必多禮。”樓辰回了林總管一句,又看向邢幕,說道:“邢公子,你只需與令尊說,止戈和藏鋒的主人希望能拜會曉劍山莊莊主。”今日他們必須見到曉劍山莊莊主,拋點餌是必須的。
“止戈的主人?”果然,聽了樓辰的話,邢二叔原本準備離開的腳步一頓,狐疑的看向她,又看看她身後的幾人,最後目光在方沢身上轉了一圈。
方沢面無表情地站在樓辰身後,盡職盡責的扮演着護衛的角色。
“對,止戈的主人。”樓辰只肯定地回了這麼一句,卻沒有多解釋。
邢幕也是驚訝不已,他們這一行,都是和他一起從洛水鎮而來,哪裡有什麼止戈的主人,難道真是那個冷麪男子?也不可能啊,聽父親說,這止戈劍放在山莊已好些年頭了,這男子不過二十出頭,怎麼可能是止戈的主人,邢幕心裡不相信,卻也不願得罪樓辰,故此只是站立一旁,並未說話。
邢二叔可沒有這麼多顧慮,直言道:“女娃,你急着想見莊主我可以幫你周旋,但是說謊只會惹人憎惡。”
這人說話好不客氣,茹姨還沒來得及開罵,曲凝雙已經不爽地回嘴道:“誰說謊了!你什麼都沒弄清楚就污衊人,才讓人笑話呢,止戈又不是你們曉劍山莊的,難道不許它有主不成!”
邢二叔是個不拘小節之人,平日裡不會隨便動氣,只是聽了曲凝雙的話,還是不免有些惱。
靳衍痕上前一步,俊美的臉上,帶着慣有的笑容,少了幾分痞氣,多了些沉穩,“邢二叔不必動怒,辰兒並未說謊,我們求見莊主,自是有要事相商,又怎會信口開河,壞了自己的信譽呢?二位只管去回稟就是。”
他們如此篤定,邢二叔也不好再說什麼,“阿林,請幾位到花廳休息。”吩咐完,邢二叔已經扭頭朝書房走去。
“是。”林總管早已習慣自家二爺的處事風格,對着幾人恭敬地說道:“幾位請。”
邢幕怕二叔在他爹面前亂說話,對着樓辰幾人點了點頭,連忙追了過去。
林總管帶着他們進了山莊,穿過右邊的石板路,來到一間裝飾古樸大氣的大廳,拱手行了禮,讓他們稍作休息。熱茶糕點很快奉上,倒也沒有怠慢他們的意思。
曲凝雙坐到樓辰身邊,小聲問道:“樓辰,你說,那位莊主會見我們嗎?”
樓辰輕抿了一口茶,回道:“會。”
曲凝雙雙眸微睜,好奇地問道:“你怎麼知道?”
“猜的。”
曲凝雙白了她一眼,不說就不說嘛,說什麼猜的
!
“阿痕,一會那莊主肯定會問到止戈劍與你的淵源,要不要實話實說?”靳茹有些心神不寧,畢竟是守了十幾年的秘密,真要說出去,她還是很擔心阿痕的安全。
靳衍痕將熱茶遞到靳茹面前,笑道:“自然要說,先不說他有可能是父親的好友,就算不是,也必定與當年之事有關,我們想從他這裡打探到消息,自然要拋出能吸引他的誘餌,若欲取之必先予之。”
自從中午靳茹把身世說破之後,靳衍痕就收起了以往在靳茹面前漫不經心裝傻懶散的樣子,對靳茹說話,聲音從來都是舒緩又篤定的。靳茹接過茶,喝了一口,才點了點頭,“好,聽你的。”
靳衍痕又把一盤糕點遞過來,笑道:“姑姑別擔心,沒事的。”
靳茹嘆了口氣,說道:“我說了,我是你小姨……”雖然喜歡做阿痕的姑姑,同姓感覺更親近幾分,只是現在話已經說開了,她也不好再佔着那個位置,說到底,她也只是阿痕母親庶出的妹妹而已。
靳茹眼中的黯然雖然一閃而過,卻也逃不過時時關切着她的靳衍痕。心裡嘆了口氣,靳衍痕將一塊糕點送到靳茹嘴邊,咧嘴一笑,說道:“叫習慣了,在我心中,您就是我最親的親人了,姑姑小姨,都一樣,都是我的茹美人,不過如果您覺得叫小姨顯得年輕點,那就叫小姨!”
靳茹原本還有些感傷的心情,被他這麼一鬧,瞬間消失了,用力拍了一下靳衍痕的手,靳茹笑罵道:“臭小子,敢拿我尋開心,皮癢了是不是!以後還是叫姑姑。”
“好,茹美人。”說完,把糕點輕輕塞進了靳茹嘴裡。
靳茹白了他一眼,心中那點忐忑散得乾乾淨淨。
樓辰拿起一塊糕點,輕咬了一口,香甜綿軟的口感盈滿口腔,味道很好。樓辰卻只咬了一口,便放下了。靳衍痕倒是很會哄人,技巧如此熟練,怕是練習的對象不會少。
靳衍痕心裡還在爲終於哄好了姑姑而高興,絲毫沒有感覺到,某人臉色更冷了幾分,倒是坐在樓辰身邊的曲凝雙搓了搓胳膊,怎麼回事?這屋裡怎麼比外面還冷啊!
幾人的茶還沒喝完,林總管去而復返,腳步比來時,加快了不少,一進花廳,便立刻說道:“幾位貴客,莊主請各位到書房一敘!”
這麼快就能見到莊主,幾人都有些驚訝。也算合了他們的心意,幾人起身,跟着林總管出了花廳。
曉劍山莊裡面和外面差不多,都遍植青松,給人感覺很是清冷肅穆,林總管腳步很快,幾人也沒什麼心情欣賞沿路風光,繞過幾處宅院之後,林總管帶着他們走近了一處院落。
遠遠的,竟然看到有人等在院落外面。
樓辰走在靳衍痕和靳茹身旁,腳步清淺,還離着十來丈,就看到一個高大的男子,朝着她疾步而來。
男子看到樓辰踏着夕陽而來的身影,竟是看癡了,低喃道:“阿羽……”
男子身形極快,眨眼間已到了樓辰面前。
樓辰臉色一冷,往後急退兩步,避開迎上來的人。
這是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