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凝雙一眼就認出了那是什麼東西,驚道:“避毒珠!”
這不是如輝哥哥的東西嗎?怎麼會在慕苒手裡,難道……是他送給慕苒的?難怪他剛剛看到慕苒的時候,一點也不驚訝!曲凝雙心裡酸溜溜的,偏偏又沒有立場質問方如輝,嘴角不自覺垮了下來。
慕苒對這顆不僅能避百毒,還可以讓揣着它的人呈現中毒的症狀,身體卻並沒有真正中毒的神奇珠子,她還是非常喜歡的。不過就算再喜歡,不是自己的東西,她也不會覬覦。將珠子放在手心又摩挲了片刻,慕苒便不再留戀,爽快的將避毒珠還給了方如輝。
方如輝輕嘆了一口氣,他好像真的栽了,再也看不得曲凝雙露出一點點委屈難過的表情了。接過珠子,方如輝直接將它輕輕地放在了她手心了。
曲大小姐還在傷感,手心忽然一涼,低頭便看到那美麗的湛藍珠子好好地躺在自己手心裡。
咦?曲凝雙眼眸倏地一亮,如輝哥哥這是把避毒珠給她代爲保管的意思嗎?心飛揚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她並不知道,這珠子並非方如輝交給她保管,而是打算送給她。
曲凝雙喜笑顏開,靳衍痕也挪到樓辰身邊,低聲笑道:“那天晚上,你忽然拉着方如輝進房間,就是爲了避毒珠?”
樓辰輕點了點頭,那人忽然靠過來,在她耳邊似抱怨又似嘆息般呢喃道:“可憐我喝了一晚上的醋,輾轉難眠差點酸死。”
樓辰身體微僵,這拈酸吃醋的話他是怎麼說的這般自然又熟練的?!
耳朵又熱又癢,樓辰不自然地別過頭,冷聲說道:“你還記得那天晚上,慕苒攔住我們的馬車嗎?臨走的時候,她給我塞了一張紙條,說有人給她下毒,讓我小心。我覺得可以將計就計,就向方如輝借了避毒珠,讓慕苒演了一出詐死的戲碼,誘使幕後之人繼續後續的行動,也讓慕苒暫時脫離危險。”
原本就清冷的聲音,被她壓得更低了幾分,顯得有些冷硬。靳衍痕含笑地看着她,眼中的喜愛之情都快溢出來了,他最喜歡看辰兒明明耳朵通紅,還要一本正經故作冷漠地岔開話題的模樣。她肯定不知道,這時候的她格外的可愛,起碼在他眼中是這樣的。
這邊的兩對都忙着調情,那邊慕苒貓樣的眼眸直直地盯着樓曦。之前都是遠遠地看過他幾眼,近處看才發現,原來他這麼年輕,皮膚白皙,劍眉星目,含笑的鳳眸裡也並非全然的溫和,仔細看還能發現隱藏於深處的懾人光芒。
樓曦第一次被一個小姑娘這樣盯着看,那黝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就好像要把他看出個窟窿來才罷休。樓曦雖然不知道自己是哪裡引起小姑娘的注意了,但還是溫和有禮地笑道:“慕姑娘。”
慕苒雙眼瞪得更大了,“你認識我?”她所謂的“認識”,並不僅僅是知道她叫慕苒而已,而是她的身份。別問她爲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她就是覺得他知道。
樓曦也沒讓她失望,莞爾一笑,“自然認識,永穆族的千金。”
慕苒並沒有因爲身份曝光而焦躁,只是心裡對樓曦越發的好奇了,他怎麼什麼知道?慕苒忽然想起了她來這裡的原因,隨即問道,“你是怎麼知道我在山林裡的?”
樓曦習慣性地抿脣一笑,回道:“猜的。”
笑得好假!
“故弄虛玄!”慕苒不高興了,不想說就不說,還說什麼猜的!
小姑娘的不屑和怒氣毫不掩飾,樓曦自然也看在眼裡,只是這次慕苒是真的冤枉他了,他確實是猜的。
幾天前他就聽到近衛軍回報,有人一直暗中監視他們,爲首的還是小姑娘,那時候他就知道對方是誰了。她處處留意他們的動向,肯定發現了陵水盟對他們的圍剿行動,山林是最好藏匿的地點,如果慕苒來的話,自然是藏在那裡。所以他纔在明統領帶人前去捉拿湛無心時,隨口說了一句,如果遇到一個叫慕苒的小姑娘,就請她到琳琅驛站來一趟。
明明說的是實話,卻被人說故弄虛玄,樓曦哭笑不得。
夙素聽到永穆族時,也來了興趣,笑道:“你就是慕易叔叔的女兒?”
慕叔叔來過將軍府兩三次,雖然和母親不太對盤,但對她可是很好的。
她知道慕叔叔有個寶貝女兒,但一直都沒有機會見見,想不到卻在燎越見着了。眼前的小姑娘穿着一襲綠衫,樣貌清靈出塵,和慕易叔叔只有四五分相似,不過那雙眼睛卻是像足了慕叔叔。那種像,並不是眼形像,而是眼中的神采像,目中無人中帶着絲絲邪氣。因爲她年紀小,那種邪魅的氣質還不算明顯,再過個三五年,長大之後,怕又是一個魅惑邪肆的姑娘。
夙素沒有妹妹,看到慕苒心中喜歡,立刻上前自我介紹道:“我叫夙素,你可以叫夙姐姐。”
慕苒淡淡掃了她一眼,看樣子也是聽說過她的名字的,可惜對她興趣不大,點了點之後想到了什麼,又壓低聲音小聲問道:“你有親哥哥嗎?”
“?”這是什麼問題?夙素被小姑娘問得一頭霧水,迎着她固執又彆扭的目光,還是老實地回道:“沒有。”
慕苒神色訕訕,像是有些失望,又像是覺得理應如此。
也是,她都沒有,別人也不應該隨便就有親哥哥纔是。想通之後,慕苒的心情就好點了。
夙素還想問候一下慕叔叔,誰想到她斜跨在腰間的小布袋忽然動了一下,下一刻,一團白花花的東西就從布袋裡衝了出來。那白光快如閃電,眼看就要撲到慕苒身上了。
慕苒反應很快,立刻往後退了兩步,夙素反應也不慢,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那抹白光,“芭蕉,別亂動!”
夙素一邊說着,一邊將那雪白的毛團抱在懷裡。衆人這纔有機會看清,那比巴掌只大了一點點的毛團,居然是隻通體雪白的……小狐狸?
之所以有疑問,是因爲這隻小狐狸和普通的狐狸不太一樣,體型很小,全身上下沒有一點雜色,唯有耳尖上有兩撮小黑毛。最特別的還要屬它的眼睛,並不是黑色或者棕色的,而是如瀰漫了一層薄紗的銀灰色。
樓辰輕聲說道:“銀狐?”
“辰姐姐你知道芭蕉是銀狐?”夙素驚喜不已,她就知道辰姐姐最是博學。芭蕉跟着她也幾個月了,但是好像都沒怎麼長大,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它養壞了。
“嗯,在一本古籍上看過。”古籍有云,銀狐長在一片特有的雪域裡,極有靈性,看來夙素這次去的地方,可不僅僅只是東海。
曲凝雙也被可愛的小狐狸吸引了,走近了想看看它。可惜那小傢伙不知道怎麼回事,那霧濛濛又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慕苒,兩隻前爪還使勁往前伸。
夙素拎着小東西的後頸,不好意思地說道:“慕苒對不起啊,我也不知道芭蕉怎麼回事……”
慕苒微微彎腰,幾乎湊到芭蕉面前,和它大眼瞪小眼,笑道:“它叫芭蕉?”
夙素怕芭蕉一不小心,抓花人家小姑娘的臉,又把它往懷裡挪了挪,纔回道:“對。”
慕苒嘻嘻笑道:“好名字。”
衆人:“……”這名字到底哪裡好了?
芭蕉對湊到面前如花似玉的小臉蛋一點興趣都沒有,短短的小前爪一個勁地往慕苒手腕上撲騰。她微微擡手,它滴溜溜的眼睛便跟着那隻手腕轉,慕苒瞬間了悟,笑道:“我知道了,它想吃脆脆?”
什麼脆脆?就在衆人一頭霧水的時候,慕苒舉起的手腕上,那鮮豔欲滴的翠綠色鐲子居然動了起來,如一條蜿蜒的絲帶,爬上了她的指尖,一雙猩紅的蛇眼斜睨着芭蕉。衆人才反應過來,所謂脆脆,居然是一隻小青蛇。
好吧,給寵物取名叫“脆脆”,難怪會覺得“芭蕉”是個好名字……
慕苒將手往芭蕉面前送了送,幾乎把小青蛇丟到芭蕉面前,笑道:“你快放它下來,好久沒有動物想吃脆脆了,真好玩!”
夙素自喻古靈精怪,不按常理出牌,但面對眼前這個一臉興奮又期待的小姑娘,她真的甘拜下風了。因爲她肯定不會覺得有動物想吃自己的寵物,是一件很好玩的事……
“咳咳,讓它們溝通感情的事晚些再說,咱們先說正事吧。”夙素乾笑了兩聲,一把將芭蕉塞進了小布袋裡,再把袋口紮緊,杜絕芭蕉再次爬出來的可能性,才鬆了一口氣。
夙素初到燎越,這裡發生的事,她並不太瞭解,就今日之事來看,她卻是憂心不已,斟酌片刻,還是說道:“曦哥哥,若正如湛無心所言,燎越君主設計挑撥穹嶽和靳家,那麼今日的事,他肯定也是知道的。湛無心身死,事情又敗露了,他必有後招。萬一他狗急跳牆,乾脆斬草除根,那我們留在燎越就危險了,不如先退回冒城,冒城駐軍雖然不多,只有……”
她話才說了一半,一道沉冷的男聲突兀地打斷了她的話,“已將各位送到琳琅驛站,本將告辭了。”
夙素循聲望去,那是一個高大硬挺,冷硬肅穆的男子,只一眼她便認出了他的身份,澹臺家的少將軍——澹臺儒閔。
先不說他的長相和澹臺夜冽有幾分像,就說他那威武筆挺的站姿,堅毅不拔的目光,刻意收斂卻時時環繞的戰意,都讓人對他的身份不容錯認。
夙素對軍人本就有好感,對他也頗爲欣賞,剛纔打斷她的話,是不想聽她對冒城兵馬的闡述和後續打算吧,好個坦蕩又驕傲的少將軍。
予弦說完話,轉身便走,腳剛剛邁出院門,就聽到悅耳的男聲笑道:“澹臺少將軍請留步,若無急事,不如留下一敘?”
回頭看去,入眼便是青年清風霽月般的笑容,予弦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你讓我留下?”
“當然。”
“爲什麼?”予弦黑眸微沉,握劍的手緊了緊。
樓曦彷彿沒看到他忽然變得幽深的眼眸一般,笑得越發純良,“因爲以我之見,湛無心所言恐有不實,真正主導這一切的,不一定是你效忠的君王,所以將軍不必避嫌離開,或許我們還有需要將軍相助之處。”
說實話,予弦並不太敢相信眼前這個看似無害的青年,他雖沒堅持離開,握劍的手還是握得緊緊的。
樓辰看了一眼那個渾身緊繃的男子,想到之前他對自己的幫助,不忍心他被樓曦“欺負”,直接問道:“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樓曦感受到寶貝妹妹警告的冷眼,覺得自己還真是無辜,他說的都是實話,他們自己不信,關他什麼事?
在樓辰輕輕眯了眯冷眸之後,樓曦輕咳了一聲,認命地解釋起來,“今日埋殺我們的人,全部加起來,都不到三百人,陵水盟在燎越經營十來年,還有皇帝做後盾,怎麼着也不會只有這點人吧。區區三百人,根本不夠要我和樓辰的性命。湛無心當年在穹嶽皇宮潛伏了那麼多年,前皇后倒了,她才被暴露了出來,最後還能從圍剿之下,成功逃脫躲到了燎越。這樣手段了得、心思深沉的女人,你們說,她會不會在沒有完全把握的情況下,失去理智的把幕後主使抖露出來?雙方對戰,纔剛剛開始她便立刻選擇逃脫,後路安排得如此妥協,我倒覺得,‘將幕後主使就是白逸’這個消息透露給我,纔是今天這齣戲的主要目的。只是湛無心沒有想到,自己會中箭,更沒有想到,箭上的毒如此厲害,當然她最最倒黴的,是遇上了慕姑娘。”
最後被提到的小慕姑娘愉悅地揚了揚脖子,轉念一想自己還在生樓曦的氣,隨即又故作不屑地哼道:“光憑這一點,也不能說明白逸就不是幕後操縱之人啊!”
家裡有三個妹妹,樓曦愛護妹妹早就習慣了,故此收了小姑娘一記白眼也沒惱,繼續耐心地解釋道:“按照湛無心的說法,白逸原本是要阿辰死的,以挑撥穹嶽和靳氏的關係,借穹嶽之手滅了靳氏,但最後阿辰並沒有死。一國之君想要個女子的性命,就算阿辰再聰明,武功再高,也絕對躲不過去。在我來了穹嶽之後,還讓澹臺少將軍協助我查案,這就更加可笑了,畢竟白逸的目的若真是‘挑撥’穹嶽和靳家,恕我直言,澹臺少將軍實在沒有這個功力。白逸十七歲登基,之後的三年裡,他誅殺、放逐了所有有可能威脅到他的兄弟宗親,更將權利一點點的收攏掌控,傅相不也‘告老歸田’了嗎?他縱然不是天縱奇才千古一帝,卻也是個善用權數籌謀千里的國君,他怎麼會每次都拖泥帶水,錯漏百出?燎越的君主不應該這麼蠢的。”
予弦的嘴角可疑地抽搐了兩下。
曲凝雙也認同了樓曦地推測,可如果幕後黑手不是白逸,那又誰呢?曲凝雙喃喃自語道:“難道一切都是靳家的內奸搞的鬼?問題是他這麼做的意義是什麼,爲了覆滅靳氏?說不通啊?”
樓辰搖了搖頭,回道:“我倒是覺得,白逸確有藉着穹嶽的名義,打壓靳氏,謀奪靳家之物的意思。看他在事發之後,立刻封鎖寶盒清齋,還派人一一清點裡面的物品就可知一二,但他應該並未想過要我的命來真正惹怒穹嶽。”
靳衍痕緊接着說道:“也就是說,這個幕後主使,是個可以在白逸面前瞞天過海,又能讓湛無心和靳家內奸都爲他作用的人。”
符合這些條件的人……
“景王!”
“景王!”
樓辰和靳衍痕幾乎同時出聲,兩人對看一眼,靳衍痕眼眸微彎,眼中赤裸裸地四個字“心有靈犀”!樓辰無語地別開眼,夙素大開眼界,這樣都能調情?!墨淵微微挑眉,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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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再更一章就專心寫大結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