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未讓孟良固的話弄得心情不太好,巡營的時候臉拉多長。殷若卻相反,她跟着巡營,看到好多的士兵就喜笑顏開。
遇到樑未看來時,就笑盈盈的對着他。樑未翻翻眼,隨便她自己去喜歡。
孟良固把樑未往他的帳篷裡讓時,殷若想想自己的身份,還是留在外面的好。
而外面人歡馬嘶,讓她百看不厭。
她只要留步,磨劍、礪刀就越過她,車陽等人也越過她,蘭行等六小廝暫歸她使喚,隨着也留下來,青鸞亦在身邊。
樑未就要進帳篷時,腦後生眼睛的回頭,見兩人已隔開十數步。磨劍、礪刀及車陽等人閃出道路,樑未喚她:“你不來?”
殷若難爲情:“說重要的話吧?”
“是啊,軍事會議,看看怎麼這裡再無襲掠,你不來聽就算了。”樑未說過,扭身就往裡進,看樣子是不打算再管殷若。
身後有一陣小風和急促腳步聲,殷若一溜小跑的追上來,出現在殿下身側,頗有狗腿模樣。
送上笑容,亦是由衷的甜甜。
樑未撇嘴,心想誰要同你笑。
殷若不管,她笑自己的就成。
孟良固怎麼看怎麼糊塗,這女的也似有情。在孟帥的眼裡,這應該就叫有情。
還討什麼休書?
簡短的軍事會議,只在孟良固的軍中舉行。劃分下草原的區域,屬於孟良固巡邏及搜索的地方交給他,近半個月的軍中行程定下來。
在這裡用飯,飯後出營,孟良固再看殷側妃,整一個情意綿綿。
他們來到紅花生長的地方,迎接樑未的是另一員名將齊秋武。齊秋武揚馬鞭請樑未過目:“按殿下說的,就在這附近建造衛所,新兵將在冬天來臨以前到來。”
“是真的嗎?”
殷若忍不住,當衆問殿下。她揚起的面容上,說不出的俏麗。她的笑,也依然在。
樑未是跟着她而微笑:“不是真的,我來這裡是什麼的?”往遠處看一看:“在衛所沒有建造好以前,還是由何悠將軍管轄。”
何悠?
車陽等人在殷若的後面,殷若沒有看到車陽等人的怪相,她默默記住這個名字,認爲這也是個跟隨殿下的好人。
把衛所的選址看完,遠處有騎塵飄起。殷若是本地人,一眼看的清楚,先於別人對樑未道:“有不少人過來。”
大軍進駐丹城,有敢來的,殿下巴不得。隨意看一眼時,見到旗幟閃動,樑未指指:“何悠。”
殷若竭力去看這個大好人,從殿下的話裡能知道,他在殿下越過白虎嶺以前,就開始負責保護丹城。而殷若雖在北市,也從和殷刀的信裡,知道今春收紅花時,有數隊不打旗幟的人在附近出現,他們不襲擾、不要錢糧,只是安然的出沒着。
衛奪城雖在北市出現,但沒有公然出現在丹城。
應該。
就是殿下說的何悠吧。
隊伍近時,車陽等人的臉愈發難看的皺巴着,而一員小將銀盔銀甲大紅羅袍,好似春天裡的一朵紅花。
沒到近前就揚手:“殿下,殿下……。”
車陽等人本就生氣何悠是第一個得到差使的人,見到他出現的張狂,幾個人一使眼色,各自帶馬散開成扇形,把何悠擋住。
何悠大笑:“眼紅很久了吧?哈哈,有什麼用!白生氣而已。”
孟良固也嘀咕:“這小子是什麼德性,我在呢,他爹也不敢這樣啊。”
齊秋武也皺眉,這位雖不是元帥,卻是成名將軍一員,對孟良固都只勉強買賬,見到何悠這模樣,悄悄地問:“這是誰?”
孟良固皺眉:“你不認得他,京裡殿上將軍何家的公子。”
齊秋武哦上一聲:“難怪,有囂張的本錢。”孟良固的面色更黑,齊秋武偏偏這個時候想起來:“我記得何家的人歷年往你軍中投?”
“是啊是啊,我不剛在說,他爹也不敢在我面前這模樣。”孟良固甩幾下手,有些呲牙咧嘴。
齊秋武頓時舒服了,呵呵笑上兩聲。
車陽等人和何悠打起來,半真半假的攔,也順帶着揍何悠。
殷若借這個空兒,問蘭行:“他是誰?”
蘭行奇怪的瞅她,殷若就知道有內幕。今兒心情好,黑施三隨意的就出來溜噠溜噠。把兇相拿出來三分,悄而有力:“說,不說打你。”
“禮部尚書夏大人傳旨,小何將軍護送夏大人過的白虎嶺。你倒不認識他?”
蘭行輕拍雙手:“你也有讓人騙的時候,好的很。”
殷若恍然大悟,其實回想傳旨的那天,那旨意傳的七零八落,見到她以後,就在大街上宣旨。
不知道的人,還以爲夏大人禮儀不周。
宣讀旨意,金殷兩家一起大亂,殷若是沒有功夫打聽誰護送夏大人而來。
原來是他。
這是殿下的好手段。
殷若只是一笑,並沒有太大慍怒。她怒,又能有什麼辦法呢?怒完了,還不是要看殿下眉眼,不如省了吧。
蘭行的眼睛骨碌碌的盯着她,見三騙子沒生氣,不介意多對她說些:“夏尚書回京後,小何將軍奉殿下之命在這裡巡邏,不允許丹城再送出去一兩銀子。你們今年收紅花,沒有人來煩吧?”
殷若聽完,聳聳肩頭還只能是個笑。好吧,殿下的手段確實是好,她喝聲彩也就完事。
何悠掙脫車陽等人來對樑未見禮過,他還記掛着一件事情呢。
“曲瑜寫信給我,說你們認識一個三兒,關係好的不能再好。我不在,憑什麼你們私下裡好。這人在哪裡,叫過來給我也好上一回。”
殷若帶馬避到樑未身後,在何悠看不見的地方,送個白眼兒給他。樑未看到,忍俊不禁。
讓車陽等人一羣諷刺,何悠是沒有見到三兒,但是見到殷側妃。何悠是知道殷側妃不過殿下收拾丹城的幌子,並不拿殷側妃當一回事情。但是殷側妃總是送他白眼兒,直到晚上回城,何悠也沒有鬧明白。
秋夜轉涼,但是殷若的眼神裡到處是滿足。往衙門去的路口那裡,她緊打一馬鞭子,馬頭追上樑未馬頭,清脆的嗓音如琴聲叮咚:“殿下,我回家去一趟。”
“我讓你去了嗎?”
樑未在熟悉的歡快中一閃神,就慢上一拍。話再追出去,已來不及。
險些出去小半條街的殷若在馬上扭身,眼波如水盪漾:“我很快回來。”
靈活勁兒,只能是黑施三才有。樑未哼上一聲,自己都聽不出生氣。
何悠徹底的暈乎,侍候樑未進房後,出來問車陽等人:“殿下真的要她嗎?”
車陽雙眼對天:“是嗎?這世上不是還有一種東西,叫休書。”
何悠放下心:“那就好,險些把我嚇一跳,還以爲殿下相中了她。”
柏風雙眼對地,慢吞吞地道:“不可以相中嗎?”
何悠拍打他肩膀:“傻兄弟,聽哥哥我告訴你,殿下是什麼樣的人,怎麼可能相中她。”
車陽雖對銀三姑娘生氣,聽別人非議她,卻不是滋味,或者說車陽依然嫉妒何悠。
車陽淡淡:“與你有關嗎?要你說這種話。你又不曾比她生的俊。”
柏風也道:“是啊,她也不曾比你生的醜,什麼叫不可能相中她。”
何悠盯着兩人半晌,哇呀一聲往後就跳,嚇的茅子威也跳起來:“出了什麼鬼,你要這樣的叫。”
“這兩個人!這兩個人!”何悠叫道:“不怕回家讓打斷腿。”
井天也聽不下去了,雖然他和黑施三的接觸相對比曲瑜和車陽少。井天憤憤道:“再鬼叫,把你打出去。”
何悠總算按捺下來嗓音,改成低聲:“車陽,柏風,別說哥哥不管教你們,紅顏是禍水。”
車陽雙眼對天:“你又不曾比我生的俊,爲什麼管教我?”
柏風雙眼對地:“我也不曾比你生的醜,憑什麼管我的閒事?”
這個房裡的人,反正都不肯告訴何悠實情。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殷若回到家中。看門的人先驚喜:“少東家回來了。”
殷若興致勃勃:“是啊。”
路上經過的人,都驚喜交集:“少東家回來了。”聲音遠比腳步快,以至於殷若還沒有見到殷刀,殷刀已聽到回話,也是驚喜的出來。
月光下,孫女兒一蹦三跳的進來,渾身上下有什麼洋溢着,反正不是沮喪,也不是失意。
披風內是羅衣,密密的繡有如星星般,可以看出。
殷刀放開喉嚨開心:“小若,你回來了哈哈,殿下肯讓你回來了哈哈…。”
“祖父,咱們房裡說話,我說完了還要回去呢。”
殷若說完,跟隨回來的青鸞笑容滿面道:“少東家臨睡前,還要喝御醫開的藥湯呢。”
青鸞說的是實情,殷若沒放心上。殷刀聽完殷刀樂,從房裡接着出來的殷力聽完,殷力樂。
少東家讓扣在殿下身邊,殷刀房中每天都有幾個老掌櫃的坐着說話,聽到這話,大家商議幾天的結果本也就是,實在不行,就把少東家給殿下。
心中芥蒂已消,對於青鸞的話,大家笑口大開:“好啊好啊,那就回去吧。”
對於這些話,殷若壓根兒沒往心裡去。
他們是生意人家,怎麼能求財得利,就怎麼尋思。丹城親眼見到殿下勢大,家裡人轉個心思很正常。
殷若心想,她不是已經當街求休書,當着孟元帥的面求休書。
回城的時候不早,殷若匆匆進房就開始發號施令。
“家裡還有多少糧食,除去全家留用明冬到明春的以外,餘下的數目報出來給我,我呈給殿下,由殿下指出送到哪一處軍營,咱們就送到哪一處。另外,要從內陸多買糧食,棉衣、布匹這些也都要。”
“小若,怎麼了?”
殷刀等人關切的問。
殷若笑的合不攏嘴:“祖父,殿下在城外建衛所呢。”
殷刀等人在這期間出過城,但是紅花采摘結束,紅花生長的地方卻很少去。縱然去了,已讓軍營圍起,他們也不敢走近。殷若,是第一個知道的人。
都是眉頭一擡:“是真的嗎?”
隨即,大家展開熱烈談論:“殿下要在這裡常駐?”
“軍需,你們別忘記軍需……”
殷切的目光投向殷若,都是一個意思,這麼大的一筆生意,就交給少東家。
殷若輕輕地笑:“都別急,咱們第一要做的,是讓殿下常駐丹城。至少,留下三川兵馬元帥孟良固駐守這裡。”
殷刀輕吐一口氣,說了個好字。別的人雖沒有吐氣開聲,但一圈兒亮閃閃的眼睛,好似星星到房中。
稍停,殷力醉酒般的陶陶:“省去給衛國和洛國的銀兩,就是一筆大數目。”
有天險在,衛國和洛國不是每年都來,但每一回來,決計不會忘記收走幾年的錢,從不只收當年。殷力說的沒錯,確實可觀。
一個老掌櫃的也有些把持不住,但還能做出老謀深算模樣:“以後只怕有幾年不能去衛國,衛國的生意不會受影響吧?”
殷刀笑了:“紅花只有咱們這塊地方上有,咱們不運過去,衛國和洛國的鋪面也會想辦法來運的。到時候,小若請殿下通融,咱們只運到天險處,交給衛國的鋪面來運走,衛國的軍隊想來不會攔。”
殷家有子弟在衛國,但是背井離鄉的,如果想做的大,一般要在當地尋找個靠山,或者叫合夥人。
丹城的貨物不運過去,着急的不僅僅是殷家。
都不用殷若說話,另一位老掌櫃的笑道:“剛辦的事情就忘記了,北市、樊城、廣元,三處有鋪面,咱們家運不出去的貨物又是一個出路。”
“不受樊城褚七的剋扣,省下來的這筆銀子也可以貼補。”
大家熱火朝天的說起來,殷若抿着脣笑,對殷刀使個眼色,祖孫悄悄的出來。
“祖父,金家祖父讓我代管金家,天晚了,我就不去了。今天殿下和孟帥開會,我也在。明天他去齊秋武將軍營中,今天只見上一面,沒顧得上說話。後天去見穆彥將軍。最好我都跟去。您去一趟金家,想個法子怎麼把就要打仗的消息轉告金祖父,另外和他約定,他家的貨物我們家幫着發賣,但是價格得降一成。給我們賣,北市沒有人剋扣,樊城也沒有,這筆錢已經幫金家省下來。”
又能看金胡的笑話,殷刀連聲說好。
殷若沉吟下:“還有,殿下處置樊城褚七及廣元鄺富,都給他們家留下餬口的錢,並沒有趕盡殺絕。對咱們家,興許也是一樣。”
孫女兒的話裡,又給殷刀無窮的底氣:“以我看,小若吶,殿下或許給咱們家多留些,這是你的顏面。”
殷刀出了下神,很想對孫女兒說說,如果殿下願意,就從了她也罷。
殷若看出來,含笑道:“殿下今天明確的答應,給我休書。”
“那,也好,祖宗留下的地方,得守着。”殷刀覺得這也算萬千之喜,統一丹城也是大事。
“祖父也對金祖父說了吧,殿下不會把家產全拿走的。也因此,讓金家也報效些糧草冬衣帳篷之類的,殿下一高興,再也沒有禍事。”
這是磨劍的原話,不過殷若揣摩過多回,每一回都覺得相當有理。
做生意時遇到的人,沒有一定怎樣,和不一定怎麼樣之分。就是前北市土皇帝王富貴,也是錢拿得下來。
堯王殿下,是殷若頭回遇到的,說一不二的人。實在是他高興怎樣就怎樣,難得的是,他頗能約束自己。不暴虐,也不肆意。
殷若脾氣上來的時候,也會恨殿下。但心平氣和以後,還是明白他的寬容。
祖孫又說上幾句,殷若就說要回去。青鸞又是幾句話:“不然殿下會等着。”
殷刀聽聽,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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