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裳兒,以後若是有人敢欺負你,姐姐就去打他!”那時小小的洛雪叉着腰,信誓旦旦的對摔倒在地的洛裳說。
洛裳從地上爬了起來,拍拍手掌,“姐姐,裳兒沒事,剛纔真的是裳兒不小心摔到地上的。不關他們的事。”
小小的洛雪揹着手,圍着兩個侍女轉了兩圈,她的個頭只夠到她們的腰帶。“你們是不是看裳兒小,就欺負她啊?”
“姐姐,真的是裳兒自己摔倒的。”洛裳看着洛雪仰着頭對身邊的侍女瞪着眼睛,爲侍女開脫,“姐姐,裳兒是腳下拌蒜,沒走穩才摔到的。”
“他們沒有照顧好你,就是他們的不是!”
存留在阿善記憶裡的洛雪就是這樣的一個姐姐,不允許自己受傷,對自己呵護備至。那時的洛雪纔不過六歲,就儼然有了姐姐的大氣和擔當。眼下,姐姐不再是姐姐,而是高高在上的豫王妃,面對着自己並不知道的妹妹,會不會也像小時候一般對待?阿善嘆了一口氣,無助的閉上了眼睛。好也罷,壞也罷,聽天由命,這一切的一切都和我姐姐沒有關係,現在就把她當做是王妃,不可以在她面前露出委屈,露出依戀……
阿善被家僕扔到了長凳上,家僕已經拿着棍棒站在了一旁。風從湖面拂過,又拂過阿善身邊,很冷。
玉姨扶着洛雪從屋子裡走出,洛雪見到門前的架勢,不耐的問:“妹妹,這是怎麼了?懲治下人要跑到我洛水居門前嗎?這是懲治下人,還是給姐姐我好看呢?”
晨瑤笑臉相迎,“姐姐莫要生氣,阿善是姐姐的人,我這個做妹妹的不好懲治姐姐的下人啊,這不就給姐姐押來了。”
“阿善姑娘犯的什麼錯?”玉姨開口問道,明晃晃的宮燈,照出了她臉上的擔憂。
“玉姨應該知道,昨日,皇上派人來豫王府尋找皇長孫殿下吧,皇長孫無故沒了蹤影,聖上憂心忡忡,生怕殿下有個什麼閃失。”晨瑤把皇上搬了出來,明裡暗裡都在說,這事扯動了皇上,作爲王府的主人,有義務和必要率先拿出點行動了。
玉姨掃了眼被按在長凳上的阿善,“這和阿善姑娘有何關係?”
“玉姨這話是問到點上了,方纔是阿善和皇長孫殿下一同出現在豫王府門前的,事實勝於雄辯,阿善拐走皇長孫已是不爭的事實了。”晨瑤的聲音裡有一種不容推脫的凌人氣勢。
“那也不能妄下斷言說是阿善姑娘拐走了皇長孫啊?況且只是阿善和皇長孫一同出現的而已。”玉姨爲阿善辯解。
“玉姨難道因爲阿善是姐姐的人,就想包庇嗎?素來姐姐以剛正不阿立威,王府之中無人不服,眼下,這是徇私還是什麼?”晨瑤咄咄逼人,生怕會叫阿善逃過這一劫。
洛雪聽不下去了,她最不喜晨瑤在自己的洛水居門前耀武揚威,“既然妹妹指定是阿善犯錯了,那就打吧,一個下人而已,妹妹犯不着興師動衆的跑到我這裡攪亂我的清靜。”說完,轉身準備進屋。
晨瑤叫住洛雪,“姐姐,你怎麼可以離開呢?你這一走,就好像我在懲罰你的人似的呢,若要傳出去,說我這個妹妹多管閒事,那妹妹可是掉進黃河裡也洗不清呢。妹妹,其實只是想看看姐姐如何管教不聽話的下人的,學習學習。日後,遇見不聽話的下人,也好像姐姐一樣。”
洛雪轉首看着晨瑤,緩緩的問道:“你這是在向我學習?”柔中帶剛的聲音裡是不易忽略的威信,這般模樣,當真應了蘇汀凝的那句:你比我更適合當王妃。
晨瑤的身體輕輕晃了晃,又笑道:“姐姐,妹妹當然是想向姐姐學習呢。”
“那妹妹就學習吧。”洛雪無心情和晨瑤說廢話,走到遊廊的太妃椅前坐了下去。“該怎麼打就怎麼打吧。”
這頓打我是逃不掉了,阿善認命的把頭垂了下去,臉還是麻的。“啊!”屁股被木棍狠狠的打了一下,忍不住的叫了出來。
兩個家僕有規律的一下一下交替着用木棍打着阿善。阿善緊咬牙關,艱難的忍耐着。汗水從額頭上、鬢角間、臉頰兩邊冒了出來,秀美的臉龐被覆蓋上了一層溼漉漉的水汽,燈光照映,映出一張油亮亮且猙獰的小臉。
阿善,你要忍着,不管多痛你都要忍着。這不是你姐姐在打你!真的不是!阿善默默的用意識麻醉自己。屁股上還有感覺,家僕的動作還沒有停下來。不知要打到什麼時候。
“雪兒,叫他們停下來吧。”玉姨忍不住開口阻止。
晨瑤沒好氣的瞪了玉姨一眼,“玉姨是在爲阿善求情嗎?”
“阿善是王爺請來醫治王妃的醫師,要是打壞了,以後誰來幫王妃治病?”玉姨討厭晨瑤步步緊逼,好歹這府上雪兒纔是王妃,正主沒說話,你摻和什麼?!
“沒錯,玉姨說的沒錯,阿善是醫治姐姐的醫師,但皇上和姐姐比起來,哪個大一些呢?”晨瑤笑了起來,笑聲仿若毒蛇絲絲的信子聲。“醫師哪裡都有,一抓一大把,也不差她一個呢。”
主子沒有發話,家僕的動作不能停下來,阿善在心裡把晨瑤翻過來倒過去的罵了一遍又一遍,恨不得把她做成肉墊墊在自己的屁股上。意識開始模糊,腦子不受支配的冒出了很多畫面,有阿良、有石然、有洵陽、有敬仁、有高浩鄴、有嫣兒……很多很多的人的剪影,但沒有一個可以幫助她減輕痛苦。
裳兒,以後若是有人敢欺負你,姐姐就去打他!洛雪稚嫩的聲音在阿善耳畔飄來蕩去,像是被風吹落的落花,輕輕柔柔的。
家僕停了下來,“夫人,再打恐怕會出人命的。”
晨瑤走過來看了看,“是嗎?我怎麼沒有發覺呢?我看應該是你們打得太輕了,否則她怎麼連哼都不哼一聲呢?哪怕像是過街老鼠,也懂得吱吱的叫喚一聲吧?給我繼續打,王府又不是沒有給你們飯吃!”
“是。”家僕應了一聲,又開始打了起來。
姐,裳兒是冤枉的……阿善在心裡哭訴,她的心矛盾且煩亂,她告訴自己不要把洛雪看做是姐姐,可又控制不住自己去想以前的事情。嘴脣早已被咬出了腥味,血沿着牙齒流入口中,不知過了多久,便再也咬不出血了。
阿善痛的昏了過去,還好,已經和阿良解除了牽制,要不阿良也會跟着受罪的。身子從長凳上滑落,地面的冰涼不足以喚醒阿善的知覺,渾渾噩噩的她又回到了永遠不會忘記的童年。“姐,你要保護我……”聲音很小,小到連她都聽不清。
“姐姐,你府上的下人還真狡猾,居然敢從長凳上逃走。”晨瑤依舊不解氣的說。
夜,比想象的還要黑。晚來的風,冷颼颼的吹着,吹得宮燈搖搖晃晃。
洛雪被風吹的來了興致,她從太妃椅上走了下來,站在晨瑤身邊,“妹妹,打也打了,罰也罰了,妹妹是眼拙,還是因爲天黑看不清啊?阿善已經被打得昏了過去了,怎麼會是從長凳上逃跑呢?”
得意非常的晨瑤還沉浸在洛雪的病貓儀態裡,沒有料想到她會這麼問自己。洛雪的話,無疑是一盆冷水,毫無情面的潑了下來。“姐姐,你是在怪罪妹妹多管閒事?”
“責罰下人,妹妹做的並沒有錯,可妹妹在洛水居門前,得理不饒人,是在打奴才,還是在打姐姐呢?”風吹起洛雪額前的碎髮,蒼白的臉龐上是一份冰冷,冷得人心裡發顫。
“瞧姐姐說的什麼話啊。妹妹只是怕姐姐因爲動怒舊疾復發,纔會接手懲罰這個下人的。”晨瑤看着洛雪,卻不敢觸及她的眼睛。
洛雪笑着看向晨瑤,“妹妹,我好像只是說過打,並沒有提及要你接手啊,不知妹妹從哪裡意會出來的意思啊?”
“這……”晨瑤無言以對,“區區一個下人,值得姐姐翻臉嗎?”
洛雪向前走了兩步,沒有半分怒顏,“區區一個下人,妹妹死咬着不放,這不擺明了是我給難堪嗎?都有人在我這裡堂堂的豫王妃面前叫囂了,我還能坐視不管嗎?妹妹說翻臉,意思可是翻過你的臉?”
晨瑤被洛雪的話激得一陣青一陣白的,“姐姐,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在冤枉我?”
“妹妹沒有那想法最好。做姐姐的奉勸妹妹一句,得饒人處且饒人,都把她打得半死了,還想怎樣?”此時的洛雪,已不再是兩年前初進王府不願與人相爭的女子了,是迷蝶香改變了她,也是王府改變了她。
“姐姐都這麼說了,那晨瑤也無話可說,但妹妹奉勸姐姐一句,若是以後這丫頭跟姐姐一同侍候王爺,姐姐可別怨妹妹沒有提醒你。那日,我可聽說這丫頭在王爺的書房裡呆了兩個時辰!”晨瑤指着不省人事的阿善落井下石道。楊洛雪,我就不信說不到你的痛處!
洛雪微微一驚,撇了眼阿善,有把目光移到了對岸的垂柳上,“妹妹這是怎麼了?方纔不是把皇上搬出來了嗎?怎麼又扯到了洵陽身上?難道洵陽比皇上還大嗎?”張口閉口都是在說洵陽,爭寵?晨瑤敢在自己面前談爭寵?可笑。“妹妹,難道不困嗎?”
晨瑤又把洛雪下了逐客令,一時間也找不到反駁的言辭,甩袖離開了洛水居的是非之地。
洛雪笑着送晨瑤離開,她笑她的滑稽,王府裡誰都知道她本是皇上要指給敬仁爲婚的,可偏偏恬不知恥的告訴皇上,說要嫁給洵陽。想到這裡,洛雪的眼前暗了下來,楊洛雪,你又有什麼資格嘲笑她呢?洵陽還不是風風光光的把穆晨瑤娶進了王府?那個在不落族發過誓的洵陽,還不是照樣的始亂終棄?你現在是王妃,以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