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惶恐的神情,淒厲不自信的叫嚷。
突然之間,即墨蓮失去了看着許逸痛苦所帶來的快意了。
他終究也是個可憐人。
剛要擡腳,即墨蓮覺着手上一緊,卻是赫連宵有些不悅地牽着他的手,指頭還很不甘心地在即墨蓮掌心撓了撓。
“宵,他罪不至死。”勾脣,即墨蓮淡聲說道。
既然娘子不殺此人,赫連宵自不會違背娘子的意願,他緩緩放開手,紅眸卻未離開自家娘子一步,直看着即墨蓮頭皮發麻。
儘管如此,即墨蓮依舊是不停頓朝着許逸走去。
到了許逸面前,即墨蓮蔥白指頭翻轉,指尖銀針堪堪沒入許逸頭頂,許逸只覺頭頂刺痛,須臾,視線開始模糊,思緒也慢了一步。
“你,你要做什麼?”
並未回答許逸,即墨蓮退回赫連宵身邊,重新跟他十指相扣,即墨蓮這才覺着身旁的人情緒緩和下來。
即墨蓮擺手,吩咐暗衛:“廢了他的武功,讓他下山吧。”
暗衛領命,抓住已經失了意識的許逸快速略下山去。
許逸被拎走後,赫連宵跟即墨蓮身後的那扇臥房門終於打開,清風子一臉愧疚的出來,沒等清風子開口,即墨蓮先問:“師孃呢?”
“爲師點了你師孃的穴道,她此刻正睡着。”清風子沒將即墨蓮當外人,有些話還是說開好,他臉色有些嚴肅:“蓮兒,你受委屈了。”
“師傅?”
打斷即墨蓮的話,清風子繼續說道:“爲師知道這許逸來者不善,如今煞王跟蓮兒沒有殺他,怕是看在你師孃的面上,哎,爲師雖然覺着如此做是對蓮兒的不公,可師傅還是不希望許逸死,他畢竟跟你師孃有血緣關係,你師孃離開許家之後便一直心有愧意,她若是有朝一日知道許逸死在清風崖,爲師也擔心你師孃會誤會蓮兒。”
即墨蓮搖頭:“師傅多慮了,徒兒剛開始的確是想殺了許逸,可他到底也沒做出來實質傷害到我跟宵,以及師傅的事,況且,許逸跟師孃屬同脈,我自不會殺了他,師傅,我已經封了許逸的記憶,他不會記着這裡的一切,相信回到許家他應該會得到照顧的。”
“蓮兒,爲師多謝你手下留情。”
即墨蓮皺眉,她不喜歡師傅如此見外:“師傅,這是我應該做的。”
“好,好。”
即墨蓮以許逸有急事下山爲由,倒也未引起師孃的懷疑。
沒了礙眼的許逸,接下來兩日幾人安靜地呆在清風山上,第三日晚膳,即墨蓮端起身前的溫水,說到:“師傅師孃,我們來這裡已經好幾日,我跟宵決定明日就下山。”
“這麼快?”清風子驚問。
“嗯,宵覺着還是回王府好,畢竟孩子應該快要出生了。”即墨蓮也不隱瞞。
這的確是大事,本來還打算挽留的清風子夫婦聞言,只能點頭,清風子端着酒,其夫人則跟即墨蓮一樣喝水,至於赫連宵,呵呵,自然用水代替。
“師傅師孃要保護好自己身體,等師孃快要臨盆時我會過來,師傅,這段時間我們可以用蜂蟲通信,若是師孃有什麼不適,一定要告知我。”即墨蓮囑咐道。
“嗯,這師傅明白,蓮兒也是,回去時要小心。”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清風子轉向赫連宵:“煞王對蓮兒的心這幾日老夫也略有所感,老夫沒別的期望,只盼煞王能一直待蓮兒如此。”
“好。”赫連宵很給面子的點頭保證。
本來覺着這種事外人無法體會,不過清風子是的確擔心娘子,赫連宵也很配合的給出答案。
次日,天氣依舊晴朗,天際湛藍,白玉朵朵點綴在其中,倒是給離別的幾人心中添上一些暖意來。
“蓮兒,這裡是師孃給你做的糕點,雖然不算美味,師孃知道你小時候愛吃,別嫌棄。”
“多謝師孃。”
如風在即墨蓮點頭的時候上前接過那包裹。
“師孃,我給你的藥每三日用一次,不能多服。”
“嗯,師孃曉得。”
即便再不捨,幾人還是趁着陽光正好時下山,臨走時,即墨蓮像是想到什麼,她回頭對清風子說道:“師傅,這段時間你便好好照顧師傅,至於求醫的,暫且先別管,我讓宵留些人在這裡替你跟師孃守着。”
“這——”清風子有些猶豫:“會不會太麻煩?”
“不會,師傅放心,這也是宵的意思。”
清風子也覺着之後這段時間還是該以娘子爲重,在若是絡繹不絕的有人前來,山下整日吵吵嚷嚷也會影響到夫人的靜養,如此一想,清風子只能答應。
即墨蓮這才放心下山。
在赫連宵跟即墨蓮決定離開清風崖時,朝南朝北已經連夜下山買了馬車,及各人需要代步的馬。
待他們到達山底時,朝北朝南已經在山腳等着,至於每日聚集在山腳等待求醫的人早已被朝北朝南遣走,此時,清風崖是難得的安靜一片。
即墨蓮剛準備上馬車,身後這幾日總是有些低沉的陌玉開口:“煞王,煞王妃,我有些話想說。”
即墨蓮放下腳,立於赫連宵身旁,等着陌玉接下來的話。
“自煞王妃提及到隱族的事,我有些擔心,我也怕冷叔一人照應不過來。”
接下來的話不用陌玉再說,即墨蓮已經猜得到,她自然覺着陌玉的想法是無可厚非的:“我們明白,你先回去也好,至於隱族,到時傾玉領着我們去也一樣。”
陌玉也是這麼想的,他揹着藥箱,深深看了赫連宵跟即墨蓮一眼,這才轉身離開。
“朝北,將馬送一匹給陌大夫,另外還有盤纏。”即墨蓮吩咐朝北。
“是。”朝北看了看,選了一匹最好的,快走幾步,將繮繩遞給陌玉,又在陌玉耳邊說了幾句,這纔回頭。
若是仔細看去,幾人便能發現朝北耳朵有些不自然的紅暈。
當然,這點暫時並未有人注意。
直到那一人一馬已經的身影漸漸遠了,最後化作一個黑點,即墨蓮菜嘆了口氣。
這口氣剛出來,便被身旁的含着醋意的聲音打斷。
“怎麼?娘子不捨得?”雖然知曉娘子根本沒有別的意思,赫連宵還是止不住溢滿胸口的不適,說出來的話自然也帶着說不出的彆扭。
“陌大夫和我們一起經歷很多,突然離開總是覺着有些不適,怎麼?難道宵就沒有這種感覺?”即墨蓮斜着眼問。
赫連宵雖不說對陌玉有多強的好感,陌玉能跟在他們身邊這麼久,就足以說明宵對陌玉還是有特殊好感的。
赫連宵轉開臉,沒有再開口,不過那放鬆了的脣角充分充分說明了赫連宵此時的心情。
上了馬車,前方是朝南朝北,後方是如風及另一名暗衛,至於面上青紫還未完全消退的瞭然則坐在後一輛馬車內。
急於趕路,這一趟幾人專揀僻靜的鎮子村莊之類的行走,至於路上膳食之類,則有如風三人輪流着去最近的城鎮買來。
如此,過了七八日,幾人總算到達京都。
這一趟繞了這麼大一圈的行走也費了好幾月時間,再次踏上這京都,一切甚至顯得陌生。
馬車上,即墨蓮透過簾子看向外面僅僅有條的街道,疑惑地問:“宵,你出去這兒久,朝堂上無事嗎?”
“娘子放心,黑獄各種人才都不缺,這次坐在乾清殿的可是個能幹的,他主持這國政可比爲夫要在行。”屬下對國事比自己厲害,赫連宵是一點也不覺着不好意思。
“宵,你這樣還真是對不起全大赫百姓啊。”即墨蓮跟着笑道:“自你任這大赫之主以來,宵可是從未做過一件奉獻百姓的事。”
對於這點,比赫連宵稍微有些良心的即墨蓮終於覺着他們太過任性了。
“哼,爲夫已經將一切都奉獻給了娘子,自然就沒有多餘心思給旁人,怎麼?難道娘子覺着爲夫對你太過好了,想讓爲夫將放在你身上的精力分些給那些無關緊要之人?”
這話雖然平靜淡然,即墨蓮卻不敢隨意應答,否則等待她的還不知該是什麼‘懲罰’。
“自然不是,我怎會覺着宵對我的好是多餘的呢。”即墨蓮耍賴地勾着赫連宵的胳膊:“我不過是覺着宵也會有自己喜歡的事,若是整日跟我在一起,宵的愛好興趣也被自己丟掉,如此,我覺着心中很難過。”
就如自己喜歡醫術一般,宵也該有自己在意的其他事。
睨了一眼自家娘子,赫連宵反問:“你舉着爲夫是那種委屈自己的人?”
遇上自己,這可難說。
當然,這句話即墨蓮只放在自己心中,是完萬不會說不口的。
見即墨蓮沒回答,赫連宵這才認真回道:“娘子,我之前便說過,在遇到你之前我的唯一目的,也可以稱之爲興趣便是滅了赫連家,至於解決掉赫連家之後的事我從未想過,因爲我不知道以後會做什麼,大概只會等死吧——”
即墨蓮伸手,倏然堵住赫連宵的嘴,她不喜歡赫連宵這樣的無所依的神情,這會讓即墨蓮心抽動的疼。
早已知曉赫連宵不是個有野心的人,也明白除了爲孃親報仇,赫連宵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即墨蓮從沒有如現在這般自責過,她不該讓宵想起以前那些糟心的時候。
將即墨蓮的手拉下來,握在自己手心,挨個摸索着自家娘子的手指,軟滑的掌心,圓潤的指頭,白皙如玉的纖手讓赫連宵愛不釋手。
“娘子不用難過,若是經過那麼多是爲了遇見你,那麼,即便比以往再苦爲夫也願意。”赫連宵已經習慣在娘子面前表達自己的想法。
這種聽着有些煽情的話卻珍重的讓人無法懷疑。
“嗯。”千言萬語,只匯成這麼一句話,即墨蓮放開心中的鬱結,是啊,過去的已經過去了,現在跟未來的宵不寂寞就行。
急於趕路,又不想引起外人注意,是以,不管是馬車,還是外面幾人坐騎,皆是最普通不過的。
然,有一種氣勢卻是簡陋的裝飾如何也掩蓋不了的,就如這一行人。
並不華麗的衣着一看便是上等布料,且想想,外面領路的屬下都如此有氣場,衆人完全可以猜測出馬車內的人該是如何的高貴,難以觸及。
即便再善於治理國之政事,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矛盾,而人的劣根性之一便是嫉妒。
就如此刻,一行人正有條不紊的前進,前方突然出現一羣擋路的。
“站住!”
前方朝北勒住繮繩,看向眼前一羣護衛模樣的人,問:“爲何要擋路?”
“今日事我家小姐大婚,這條路今日不準任何人同行,直到我家小姐的花轎從此過去之後。”領頭的一人叫道。
“你家小姐?”朝北笑容越發深刻,他問:“敢問你家小姐叫什名誰?又憑什麼讓我們讓路人讓行?”
便是他家王妃也沒那麼大的架子,朝北倒是想知道對方的身份。
“哼,憑你也想知道我家小姐的閨名?你還不配。”
眼看着已經進了京都,想來王爺跟王妃有些無聊了,不如他就給王爺王妃找些戲看,朝北說道:“除了煞王跟煞王妃,這大赫還沒有本大爺不能知道的人名?”
“大膽,哥兒幾個上,拿下他,大人一定會重重有賞的。”那領頭的人自然看出朝北幾人的不凡來,既然已經喊到這了,自然就沒有退縮之理,否則自家大人跟小姐就丟了面子。
幾月不在京都,看來這京都已經有不少冒頭的人了。
馬車內,即墨蓮笑看了赫連宵一眼,那意思,你不是說尋了一個對政事很在行的人嗎?
“娘子,還不知具體何事,我們不妨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