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叫喊之後,整個前清殿落針可聞。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赫連崢,他一改之前的不耐煩,眼底閃過興味,當那個暗紅身影大步進來時,衆人不禁紛紛後退,讓出一條道來。
赫連宵立在龍案前,定定看着赫連崢,沒有說話。
想要他請安是不可能的了,思及此,赫連崢只好問:“宵兒,你今日過來所爲何事?”
赫連宵淡淡吐出兩個字:“上朝。”
這話一出,衆人一陣抽氣聲,煞王來上朝,這無疑跟天上下紅雨一般的罕見。
赫連崢同樣來了興趣,心中卻也難言興奮,難道是那個即墨蓮已經服用瞭解藥,宵兒這才感激的前來上朝?
不管因何緣由,赫連宵進宮這件事一直是自己期望了,赫連崢笑道:“既然宵兒開始上朝,那便說一下自己的看法吧。”
赫連宵還未回答,即墨端卻已經搶先一步說道:“皇上,煞王纔剛入朝,對於如今的局勢還不甚瞭解,依微臣之意,還是讓王爺先熟悉一下我國的具體國情,之後再參與也不遲。”
即墨端可以對不起自己的女人跟孩子,但對大赫,卻是付出了全部心神。
即墨端話落,赫連崢砰的一掌狠狠拍向龍案,赫連崢斥責道:“即墨端,別以爲朕還用得着你,你便整日的倚老賣老,你相不相信朕可以砍了你!”
“微臣該死。”即墨端面色無異,說道。
赫連宵掠過即墨端,阻止赫連崢繼續發火:“即墨大人所言不假,本王剛來,先聽着,你們說你們的。”
話落,直接往邊上站去。
剛剛的熱火朝天早已不見,不知爲何,衆人在面對赫連宵時甚至比面對赫連崢都來的膽戰心驚。
“怎麼?都啞巴了?”赫連崢眯着眼睛問。
衆人依舊未有出來說話的。
“既然沒有結果,那邊散了吧,明日朕要結果,宵兒,你跟朕來。”赫連崢索性說道。
這一句散朝讓衆人心下暗暗鬆了口氣,不少人這才發現手心全是冷汗,出了前清殿,衆人相熟的各自相視一眼,一個勁兒的苦笑,若是煞王從今日起,每日都來,他們可怎麼辦?
跟在衆人身後的太子赫連同咬牙切齒,走在他前面的右相楊青柳腳步微頓,直到跟太子同步,這才說道:“太子,煞王出現了,您以後可得小心些。”
“多謝大人提醒。”太子面上帶笑:“大人現行不已,本殿想看看母后去。”
“太子請便。”
赫連同往後掃了一眼前清殿,眼裡不再掩飾住暴戾,他大步往後走去,他得先告知母后。
李家樹大根深,雖然手中的權利大都被赫連崢收了回去,可到底也是屹立於大赫數百年,雖未結黨營私,可後面也跟着一長竄忠於李家的,右相楊青柳便是其中之一。
赫連崢爲了向天下人顯示自己的寬廣胸懷,或是安撫住李家,倒是沒有收回李家女兒李明麗的皇后之位。
鳳棲殿。
皇后李明麗正坐與院中清幽地泡茶。
纖細的手指翻轉,嫋嫋煙霧中,若隱若現着一張不明豔,不妖冶,卻是清麗異常的面容,女子面色雍容,妝容恰到好處,雖年逾四十,然,白皙的面龐看起來卻不過二三十歲,瓊鼻菱脣,唯有下垂的丹鳳眼足以說明這女子的精明。
“母后。”安靜的院落裡傳來一聲叫喊聲。
“見過太子。”守在門口的宮女趕緊跪下請安。
赫連同看也不看周圍一衆太監宮女,徑自往院中走去。
赫連同走到正斂眉等着水開的李明麗,又喊了一聲:“母后!”
皇后神色微動,似乎根本沒聽到兒子的叫聲,直到水開,這纔不緊不慢地提起水壺,淡淡說道:“這泡茶萬萬不能着急,第一步,先要燙好茶具,第二步,先將合適溫度的水衝入杯中,然後取茶投入。此時茶葉徐徐下沉,幹茶吸收水分,葉片展開,一段時間之後,涼至適口,即可品茶。此乃一泡。第一泡的茶湯,尚餘三分之一,則可續水。此乃二泡。如若茶葉肥壯的茶,二泡茶湯正濃,飲後舌本回甘,齒頰生香,餘味無窮,飲至三泡,則一般茶味已淡。”
“母后,兒臣在跟你說話,您爲何跟兒臣說這些無用的。”赫連同有些急躁。
在外人跟前,赫連同一直謹記着皇后的教誨,要穩重,切勿急躁,然,在皇后面前,他依舊是那個沒了主意的草包太子。
“同兒,母后是如何教你的!”李明麗突然厲聲說道。
赫連同一聽這話,便知曉自己母后生氣了,他趕緊跪下,低聲說道:“兒臣知錯,兒臣再也不敢了。”
李明麗任憑赫連同跪下,繼續手中的動作,直到茶香漸漸飄出,這才掃了一眼赫連同,眼底淨是不贊同:“起吧。”
“是。”
坐在皇后對面,赫連同已經恢復了安靜,他不動聲色地掃向李明麗。
李明麗將二泡的茶推到赫連同面前,吩咐道:“喝口嚐嚐。”
“是。”赫連同雙手托杯,小心地將茶杯遞到嘴邊,小小啜了一口呀,隨即說道:“入口順滑,脣齒留香,還有一股無法言傳的清冽,母后泡的茶好喝。”
對於赫連同的讚美,李明麗面上依舊淡淡的,她端起自己跟前的一杯,慢慢啜飲,一杯見底,李明麗這才放下茶杯,說道:“同兒,母后教過你,凡是不要急躁,要慢慢來,就像這泡茶,你的水過燙,或是沖泡的急了,這茶就失了原味,反而得不嘗試,我們要不緊不慢地做事,不因旁人的出現而加快自己的速度,這樣泡出來的茶水不僅會失了茶味,甚至會壞了喝茶人的心情。”
“母后,您的意思?”
李明麗嘆了口氣,後天的技能她能教,可先天的愚蠢卻是無人更改變的,她李明麗聰明一生,卻生出了這麼個蠢兒子,若是可能,她真不願扶持這個草包兒子啊。
想着那個雖殘暴,卻聰慧異常的赫連宵,李明麗心下又是一身酸澀,難道這是上天特意的安排,自己勝過了那個傾妃,而自己的兒子卻連傾妃兒子的腳趾都夠不着,李明麗纖細的手掌微微用力,眼神飄遠,直到赫連同連續叫了好幾聲。
“母后,母后?”
“什麼?”李明麗恍然回神。
“母后,兒臣問你剛剛那句話的意思。”赫連同重複道。
“同兒,母后已經知道赫連宵進了朝堂,但越是如此,你越是要沉靜下來,你以爲你父皇爲何讓他參與國事?你父皇不過是想看看你們各自的能力,你別以爲自己這皇位坐的安穩,如今你外祖父已經失了兵權,他雖然還能撐幾年,可幾年後呢?”
“不是還有舅舅他們嗎?”赫連同不以爲然地說道。
李明麗聞言,丹鳳長眸難得瞪大,這個蠢貨,她手一甩,狠狠拍向赫連同的臉上。
啪的一聲脆響,外頭跪地的太監宮女紛紛將頭埋在胸口,生怕引起太子的報復,而赫連同則不可置信地捂着臉,問:“母后?你爲何要打兒臣?”
“蠢貨,你想害死你舅舅嗎?若你想依靠他們,你這太子之位趕緊自請撤了,這樣,你父皇說不定還能賞你一席之地,讓你苟且偷生。”李明麗絲毫不見心疼,她點着赫連同的腦袋,怒斥這個不爭氣的兒子。
“母后,兒臣知錯。”惹得母后生氣,他的日子也不好過,是以,赫連同只知道先道歉。
李明麗哪裡不明白兒子的那點小心思,她長嘆一口氣,緩緩道來:“同兒,你此現下千萬別跟你舅舅多走動,你父皇雖然如今看似鬆緩了對你外租家的監視,實則是又明面上轉到了暗地,若是你跟你舅舅他們來往密切,以你父皇多疑的性格,定然會對你有所懷疑,如此的話,母后這麼些年爲你籌謀的豈不是白費了?你還記得母后一早就交代過你的事嗎?”
“兒臣記得。”
“如此便好。”李明麗這才放下心來,接着問:“那此刻,你可還有其他疑問?”
“母后,父皇剛剛還召喚赫連宵去御書房了,兒臣擔憂赫連宵會進一步得到父皇的信任。”這也是赫連同來這裡的原因。
又替自己倒了杯茶,李明麗心思飄遠,勾脣,說道:“放心吧,那女人不會讓她兒子踏進這漩渦中的。”
權利害死了她,又害的她兒子受了二十年的苦,那女人如何會同意自己的兒子進大赫的權力中心。
不得不說,相較於德妃,這皇后還是略高一籌。
儘管似懂非懂,赫連同還是看出了母后心情漸好,如此他也便放心了,赫連同繼而轉移了話題:“母后,兒臣想娶右相大人的庶女爲側妃。”
“哦?”李明麗丹鳳長眸裡閃過幽光,她問:“同兒爲何有此想法?”
“是這樣的,昨日兒臣在黃銅大街上救下一個女子,那女子便是右相大人的庶女,右相大人昨夜親自往太子府道謝,兒臣覺得這是個拉攏他的好時機。”
“你真這麼覺得?”李明麗未發表建議,只是反問。
“兒臣確是如此想的,不知母后有何建議。”赫連同見李明麗不甚高興,小心翼翼地問。
李明麗展顏,起身,款步進殿,涼涼的聲音傳來:“本宮的好兒子不是已經決定了?如此還問本宮作甚?去吧,該做什麼便做什麼。”
赫連同疑惑地呆着原地,良久,他實在想不出剛剛還心情明媚的母后怎麼眨眼間便生了氣。
赫連同問朝自己走來的一個跟皇后年紀相當的女子:“代姑姑,母后爲何生氣?”
“哎,太子,不是姑姑說您,這種婚姻大事您怎麼能自己決定呢?”見赫連同仍舊迷茫,代姑姑索性明言:“太子,您昨日上街可是乘轎?”
“本殿是走路去的。”
“那您往日出門呢?”代姑姑又問。
“往日出門,本殿都會乘轎。”赫連同回道。
“您唯一一次走路上街便能救一個右相庶女,您覺着這事不奇怪嗎?”代姑姑索性直說。
赫連同總算明白了,他這才恍然大悟,赫連同急了,他知道自己剛剛犯了錯,就要往鳳棲殿闖去。
“哎呦,殿下您可別,娘娘剛剛休息了,她讓奴婢給您送個這個,讓您回去好好琢磨琢磨。”代姑姑將手中的一張紙遞給赫連同。
赫連同自知李明麗今日是打定主意不見自己了,他再三轉頭,殿內一陣安靜,無奈,赫連同只好離開。
見赫連同身影消失,代姑姑這才搖搖頭,轉身進了內殿。
內殿,李明麗斜斜躺在鋪着金絲織繡的軟榻上,微合着眼簾,聽到腳步聲,眼睫一顫,繼而問道:“給他了嗎?”
“是。”
“哎,明媚啊,你說本宮這是不是報應啊,生了這麼個兒子,本宮擔心等本宮百年之後,他被小人讒言所矇蔽,最後得不到好下場啊!”
“娘娘,您在說什麼呢?你還這麼年輕,早着呢,況且,您多教教太子殿下,他以後會明白的。”
“但願吧。”
這頭李明麗未自己兒子的未來擔憂,那一邊,赫連同同樣心情沉重,他出了宮門,進入等在外面的轎子裡,這才展開代姑姑給他的紙條。
上面僅有一行字:以左爲尊,此庶非彼庶。
赫連崢緊皺眉頭,翻來覆去地看着上面的字,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自己母后到底是何意,索性,將紙條揣入懷中,閉目,想着新擡進府的小妾,那身段,簡直讓他欲罷不能。
——好色太子分割線——
御書房,徐公公着人搬來一個軟椅,赫連宵不客氣地坐下,未擡頭,等着赫連宵的接下來的話。
赫連宵也未打算開口。
是以,御書房內只有赫連崢偶爾翻閱奏摺的聲音。
氣氛雖然平和,站在赫連崢身旁的徐公公卻是膽戰心驚,這兩人,可是大赫最尊貴的,一個都不能得罪,徐公公只希望此刻他能眼睛一閉,睡過去。
底下的赫連宵漸漸有些不耐,若不是爲了讓赫連崢以後悔不當初,他才懶得打呆在這裡,若是可能,他真希望抱着即墨蓮滾在牀上啊。
眼見着赫連宵快要暴怒離開,時刻注意着他的赫連崢這才裝模作樣地放下奏摺,清了清嗓子,問:“宵兒,你爲何突然決定今日過來早朝?”
“這不是你希望的?”
赫連宵如此赤果果的話讓赫連崢一陣不悅,他接着說道:“宵兒,朕的確是想讓你能來幫朕,可朕要的是一個能將我大赫發揚光大的未來君主,這一點你可明白。”
“明白。”
本王定要讓你的大赫‘聞名於世’,讓你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眠。
“那便好。”赫連崢卻並未完全相信赫連宵的話,然,他卻不及,赫連崢相信總有一日自己會用父愛化解赫連宵心底的怨恨。
赫連崢的狂妄自大讓以後的他恨不得多殺自己幾次。
“今日在朝堂上的事你大概也瞭解了吧,依你之見,這事該如何處理?”赫連崢換了話題。
“不知道。”他對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向來不上心。
“宵兒,既然你已經答應了父皇,就該認真對待朝中之事,這樣父皇才能在衆臣面前替你正名。”
煞王殘暴不仁,亂殺無辜,若是以後將江山交給赫連宵,必然會引起朝臣,甚至是全大赫人的不滿,如此,首先要做的便是將赫連宵煞星之命改過來。
赫連宵起身,離開,留下一句話:“若是要打,便派主戰之人去,若是要談,便派主和之人去。”
無論戰還是和,最後總有一方會元氣大傷,到時也是赫連宵勢力上升的最好時機。
“哈哈哈,不愧是朕的好兒子,徐公公,你說朕當日若不是將宵兒送走,是不是此刻朕已經可以安享晚年了?”看着赫連宵漸行漸遠的身影,赫連崢問。
“奴才惶恐。”徐公公趕緊跪下說道。
“罷了,你下去吧。”
“是。”
出來御書房,赫連宵的疾風正在門口等着。
與旁人來說,進入皇宮,便只能步行,這條規矩卻無法束縛住赫連宵,他翻身上馬,正打算疾馳離開,卻見即墨端正站在路中間,看着他,滿臉懇切。
“左相大人何事?”知道即墨蓮以往受過的苦,赫連宵對即墨端沒什麼好映象。
“王爺,下臣想見見蓮兒。”
自離開左相府後,即墨蓮從未回去過,他很想見見即墨蓮,尤其是出了夏春心這事,他開始懷疑其他女兒的血脈,不過,他懷疑任何人,卻絕不會牽扯到即墨蓮頭上,在如今的即墨端眼中,他只有即墨蓮一個女兒了。
“她不想見左相府的人。”赫連宵冷聲說道。
“王爺,下臣到底也是蓮兒的父親,還望王爺能通融一番,讓下臣見一見自己的女兒。”即墨端話中滿是懇求。
這事關係到即墨蓮,他不能擅自做決定,赫連宵停頓片刻,“一個時辰後,你來王府門口,若是她想見你,自然會去見,若是她不想見,還請左相大人趁早離開,否則,本王的兩隻雪狼是不認識大人的。”
“謝王爺。”
得到赫連宵的答覆,即墨端這才往旁邊讓了讓,疾風飛奔而過,而路上行走的衆太監丫鬟,以及巡邏的侍衛紛紛避讓。
暗紅錦袍旋出一個個飄渺的弧度,讓人豔羨跟傾慕。
汗血寶馬如白色閃電一般狂飆而過,黃銅大街上,已經熱鬧的街心,衆人因爲規律的馬蹄聲而擡眸,而後如潮水般有秩序退讓。
而留出來的空間足夠赫連宵的如此三匹馬穿過,赫連宵滿意地勾起脣角,馬蹄好好揚起,疾風也嘚瑟起來,速度更快了。
本來安順的事情,偏偏就有意外發生。
路旁聽着的一輛馬車,前方的馬像是受到了驚嚇,馬開始躁動不安,下一刻,撒開蹄子衝向街心。
一匹罕見良駒,一匹眼色暗淡的普通拉車的馬,兩相比較,一眼便能看出輸贏,是以,那匹拉車的馬開始狂躁不安,連帶着後面的車廂開始左右搖擺,車上傳來驚呼聲。
馬車就這麼橫亙在黃銅大街中央,不前不後。
即便疾風再離開,這麼近的距離,也無法越過去,疾風前蹄高高揚起,嘶叫出聲,那聲嘶叫與另一匹馬來說是恐嚇,是威脅。那匹馬越發的躁動,因爲動的厲害,車廂好幾次餡險翻到。
衆人的驚呼聲也隨着馬車的左右搖擺而忽高忽低。
就在馬即將奔潰的時候,車內自那一聲驚呼後邊停止的聲音又響起。
“小灰,停下。”
這是怎樣的引人入勝的清美嗓音!清冷中帶着磁性,洋洋盈耳,還如清泉擊叮咚響,清冽中夾雜着疏離。
聞聲便想見其人。
而赫連宵在聽聞這女子的話時,眼底一片暗凝,握着繮繩的手微微用力。
說來也奇怪,本來躁動不安的馬在聽聞女子這麼一聲後,竟然慢慢安靜下來,就連疾風,都不禁低下高昂的頭,變得溫順起來。
見此,赫連宵紅眸愈加不定。
終於,在衆人的期盼下,車簾被緩緩掀開,車內伸出一隻素白纖手,手指圓潤,如此場景,倒是讓不少人似曾見過。
是了,幾月之前,也是有這麼一輛馬車,車上之人聲音悅耳淡然,聽着便讓人渾身舒暢,像是被沁涼的水沖洗過一般,那人的手比眼前這位還要白嫩細化些,不過,讓衆人失望的是那輛馬車中最終出現的是一個年紀不大的男子。
衆人心中一致感嘆:希望這一回出來的是個美麗的女子。
像是響應了衆人的默默祈禱,首先出現的是一雙素色繡鞋,這一看便是女子的鞋,緊接着便是女子那張臉。
說不上傾國傾城,甚至要比眼前的紅衣男子差得多,卻給人一種自然的吸引力,此女子眼眸清淡,裡面虛空一片。
女子看向赫連宵,眼波唯有起伏,她俯身,淡淡說道:“不好意思,擋了公子的路。”
“滾。”赫連宵冷冷吐出一個字。
“呀!”這此起彼伏的驚呼聲是周圍人發出的,如此美好的女子,這位公子還真是不懂得憐香惜玉啊。
那女子面色一僵,身影也不自覺頓了頓:“擋了公子的道是小女的錯。”
“別讓本王說第二次。”赫連宵從來沒耐性跟別的女子多說一句話。
“啊!”又一聲驚呼,這一聲倒是充滿了釋然。
紅衣紅眸,又自稱本王,此人無疑便是人人驚懼的煞王了。怪不得,整天大赫,甚至是整個天下,大概也只有煞王纔不懂的憐香惜玉。
不過,路旁不少女子見着煞王的面,均是倒吸了口氣。
這男子,簡直是從未見過的絕色,眉凝墨,脣絳紅,鼻樑挺直,最讓人懼怕,卻也是最讓人狂熱的便是那雙幽深紅眸,那車上的女子跟其一比,算是被比到了天邊去了,結合早上傳遍黃銅大街的關於煞王的話,衆人這才恍然,煞王果真可稱得上是天下第一美男子了。
那女子袖袍下的手狠狠掐入手心,如此,似乎才能鎮定下來,不被赫連宵通身的煞氣襲擊到。
不像旁人一般懼怕,那女子清淡的眸色中盪出淺淺的嘲諷:“小女已經道過歉了,爲何煞王如此急言令色?”
回答她的是赫連宵冷冷一笑,赫連宵夾緊馬腹,朝疾風吩咐一聲:“跳過去。”
疾風往後退了數步,忽而擡蹄狂奔,待到離馬車還有幾步距離時,疾風擡身一躍,堪堪跳過了馬車。
未再回頭,暗紅身影已經飄然而去。
那女子眼底不復之前的淡漠,而是被陰狠取代,她氣急,刷的一下掀開車簾,半彎着腰,跨了進去。
到了車內,卻見裡面還有一人,此人眼色一般,唯有嘴角的冷笑出賣了此人的不悅。
那女子進了馬車,不甘地質問:“你不是說他喜愛的是雲淡風輕的女子?爲何他見我還是無動於衷。”
“哼,煞王已經有了心上人,況且,即便沒有,依照煞王的個性,你以爲僅僅憑你一句話,他就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那人話裡是嘲笑。
“哼,你也別幸災樂禍,完不成任務,你同樣會受罰,主子可是規定了期限。”那女子不甘示弱地低嘲道。
“放心吧,我有的是法子。”那人冷聲說道。
“最好如此。”
——分割線——
待到一人一馬回到王府時,卻見管家正在王府門口團團轉,還時不時地抹着汗,終於看見遠處的一白一紅身影,這才鬆了口氣,小跑着上前,拉住繮繩,說道:“王爺,您可回來了?”
“何事?”赫連宵挑眉。
“是一個男子過來尋小姐了,說是大夫。”管家心下着急,難男子一看便是溫潤如玉的人,這般人最受女子的喜愛,他是怕小姐移情別戀呢。
赫連宵跳下馬,拍了拍疾風,疾風呲了一聲,而後漫步往馬廄走去,赫連宵這纔看向管家,道了句:“無事。”
雖如此說着,可那腳步卻未有絲毫停頓,他身影閃動,人已經消失在王府門口。
管家看着赫連宵消失的身影,捂着嘴偷笑,說的這麼不在意,還不是飛一樣的去見小姐。
不過,這回管家卻是誤會了赫連宵,他雖是急切,卻更擔憂的是即墨蓮的毒是否能解,這已經是最後極限了。
王府正廳內。
即墨蓮跟陌玉正面對面坐着,即墨蓮的白皙皓腕正擱在兩人中間,陌玉神色凝重地替她把脈。
見這兩人神色,赫連宵心下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輕腳上前,即墨蓮看向他,笑問:“如何?”
問的自然是今日首次上朝這件事。
赫連宵同樣簡潔地答道:“還好。”
赫連宵轉而走向即墨蓮身旁坐下,握着她的另一隻手。
即墨蓮感覺到那隻手不若平時一般溫熱,一笑,赫連宵定是擔憂她的毒了,回握了一下,即墨蓮安慰:“沒事。”
陌玉也放下手,從隨身攜帶的藥箱中拿出一粒藥,遞給即墨蓮,說道:“這藥治標不治本,原本我以爲這大赫該有那種紫炎草,我以往也見到過,這草雖稀有,卻也不罕見,這回卻是奇怪,這種草在近段時間內像是被人全部收購了,就連剛栽種的嫩芽也沒有幸免於難,我想這回定然是有人針對你了。”
即墨蓮跟赫連宵相視一眼,知曉即墨蓮中毒的,並且恨不得她死的除了赫連崢還有誰?
赫連宵手狠狠拍向身旁的四方軟凳,砰地一聲,軟凳碎裂,赫連宵低低說了句:“我去找。”
“別去了,赫連崢不會將那些東西藏起來的。”
既然不想即墨蓮得到,那最好的辦法便是毀了。
赫連宵何時這麼受制於人過,他此刻不能殺了赫連崢,然,不做些什麼,心底那股怒火卻是無從發泄。
赫連宵起身快步離開。
赫連崢如何也想不到赫連宵去而復返,不過,這回他悄然而來,依然一襲紅衣,青天白日,紅影急速掠過,看到的人不過會覺得那是自己眼花。
直接進入御書房,在那幾名暗衛還未反應過來時,赫連宵已經掐住赫連崢的脖子,冷冷說道:“本王一定會將你千刀萬剮的。”
“宵兒?”
今早好不容易維持的假象徹底破碎,赫連崢心下一涼。
“你也不用自欺欺人,你覺得本王會聽話地上朝,只爲了滿足你的願望?恐怕連你自己心裡都不相信吧?”赫連宵掐住赫連崢的手用力:“將解藥拿出來。”
“呵呵,原來宵兒知道那是假的,不過這可是朕的籌碼,朕不可能將解藥交給你。”赫連崢回道。
有了這個把柄,赫連宵便一日不能殺他。
赫連宵紅眸翻滾着怒海波濤,他手下翻轉,往赫連崢嘴裡一送,緊接着往他咽喉處一點,看着赫連崢將藥嚥下去。
“既然你讓她受苦,那本王便叫你生死不能。”赫連宵眼角帶着危險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