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玉的話如一記重錘砸在衆人心間,朝北朝南既擔憂他們王妃,也沒錯過赫連宵的任何情緒變化。
本以爲赫連宵會跟以往一般,狂怒的想殺盡所有人,可讓他們驚詫,甚至有些懼怕的是如此平靜的王爺。
誰都知道有時刻意的平靜下是怒天狂濤,赫連宵此刻冷靜的不正常,朝北朝南一左一右護在王爺跟王妃身旁。
“讓開。”赫連宵低啞的話有說不出的陰寒,這種沁冷讓朝北朝南生生被迫的後退一大步。
“王爺。”朝北朝南喊道,又試圖上前。
赫連宵小心地撫摸着自家娘子蒼白冰冷的面頰,冷冷吐口:“滾。”
門外這時傳來路澈的驚問聲:“發生了何事?”
如風本已經領着路澈到了王府大門口,誰料一聲震徹天地的倒塌聲隨即傳來,伴隨着還有滿天飛塵,如冰沒認錯,那倒塌的正是王爺王妃所在的地方。
顧不得再送路澈,如風快速轉身,路澈自然也沒錯過如冰臉上的驚慌,他急忙說道:“朕跟你一起回去。”
王爺王妃要緊,如風連拒絕路澈的時間都沒有。
兩人到達事故發生的地點時,一眼望去便是滿身狼狽的赫連宵以及他懷中早已沒了意識的即墨蓮。
如風腳下更快,他停在朝北身邊,想要靠近卻又不敢,他只能壓制住心慌問:“王妃發生了何事?”
朝北搖頭,當時房間內只有王爺跟王妃,具體發生何事他們無從知曉,便是傾玉也只會皺眉,看不出即墨蓮昏迷的原因爲何。
路澈跟在後面也上前,在他問完剛剛那句話後,赫連宵猛的擡頭,紅眸早已被煞氣纏繞,他身體沒動,一掌出其不意地拍向路澈胸口。
路澈武功不低,但仍舊離發怒的幾近失去理智的赫連宵差的太遠,即便他已經擡手防禦,那一掌仍然擊碎他的守防,拍向他胸口。
路澈重重摔在地上,捂住胸口,一口濁血噴向廢墟之中,即便再沉靜的性子,此刻也不由怒火中燒,路澈問:“爲何?”
赫連宵將手中的兩個一模一樣的玉佩展開,若不是答應了娘子,這玉佩此刻哪裡還能安然呆在他手心。
路澈腦子一轉,便明白了赫連宵的意思,他捂着胸口問:“你的意思是這玉佩的原因?”
“娘子讓本王別殺人,本王暫且饒你一命。”赫連宵只留下這麼一句話,便抱起即墨蓮。
剛起身,門外一陣嬰孩啼哭聲,如冰正抱着赫連眳往這邊趕來,當時整個王府幾乎都在震動當中,本來她也準備跟過來,可主院傳來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如冰只能轉而先將赫連眳抱過來。
許是意識到孃親的厄運,很少哭喊的赫連眳此刻小臉苦的紅中泛着紫,那不是以往爲吸引即墨蓮而玩笑似的哭,而是發自內心傷痛的嘶喊。
一直負責照顧赫連眳的如冰心疼的無以復加,她紅着眼低低哄着赫連眳,然,她使勁手段赫連眳依舊蹬着小腿,哭喊的厲害。
“王妃?”如冰也發覺了這裡氣氛的不一樣,她看着閉目的即墨蓮,驚慌地問。
哇哇哇——
赫連眳小胳膊揮動着,已經哭腫的眼睛正盯着即墨蓮白的透明的臉。
赫連宵停下腳步,目光終於從即墨蓮身上轉開些許,他掃了眼赫連眳,沒有做聲,腦中突然出現即墨蓮的說話聲:宵,照顧好眳兒,這可是你答應我的。
“娘子,娘子,是你嗎?”在耳中突然響起一陣說話聲。
這聲音是鮮活的,並不像自己想象,赫連宵一陣激動,他抱緊懷中的人緊張地問,然而,回答他的還仍舊是即墨蓮毫無動靜的臉。
薄脣顫動,赫連宵自嘲一笑,自己這是出現了幻覺,娘子若是真的能回答他該多好,低頭,在娘子冰冷的脣上印上一吻。
再不停頓,抱着即墨蓮大步離開。
剩餘幾人正打算跟上,赫連宵卻是腳下一停,他硬聲吩咐:“都不準跟來。”
他要跟娘子單獨相處,任何人都不準打擾。
“朝北朝南,快馬加鞭,去接了塵跟無知。”赫連宵又說道。
赫連宵這時候纔想起之前剛見了塵時他跟無知那種緊張跟擔憂,娘子說的對,越是如此,他越是要鎮定,娘子還等着他來救。
赫連宵跟平日無異的語氣讓朝北朝南既欣喜又擔心,欣喜的是王爺並沒有如上回一般,王妃不見,王爺便失了理智,嗜血之氣濃郁,這次王爺很鎮定;然,這也是幾人擔憂之處,有時候越是沉靜,若結果是不好的,那爆發時便越發的恐怖。
幾人只能祈求了塵大師能有辦法。
“是。”朝南朝北快速躍出王府。
至於留在狼藉之處的路澈則捂着胸口起身,他輕微咳嗽幾人,路澈幾個下屬趕緊上前:“皇上,還是請大夫過來幫您看看吧。”
路澈擺手:“退下,朕無礙。”
如風雖不明白當時發生了何事,從王爺的怒火來看,這件事定是跟路澈脫不了干係,他沒好氣地說道:“皇上還是離開吧,王府今日不宜待客。”
如風話落,再不管路澈,轉身離開,他要去主院守着。
前方,赫連宵抱着即墨蓮剛踏進主院的門,身後赫連眳已經哭得聲嘶力竭,小嗓子沙啞的厲害。
“將他抱走!”赫連宵定下腳步,他吩咐如冰。
儘管赫連宵這無情的話讓如冰害怕,她還是強壓下恐懼,走了幾步,在赫連眳能看見即墨蓮的距離停下,如冰低低說道:“王爺,奴婢曾跟小姐走南闖北,小姐醫治過很多人,其中也有人昏迷不醒的,小姐曾說過,若不是因爲身體原因昏迷,還有一種方法可以將這人喚醒。”
“是何方法?快說。”赫連宵從不懷疑即墨蓮的話,他問的有些急切。
如冰將手中的襁褓往上託了託,她說道:“病人心繫之人可以每日在病人耳邊說話,如此醒來的可能性便大很多,奴婢覺着不妨先讓小主子在小姐身邊,或許小姐能感覺到王爺跟小主子就在她身邊。”
頓了片刻,如冰又說:“奴婢曾見過有人真的用此辦法喚醒過沉睡的人。”
這也是如冰最佩服即墨蓮的地方。
不管會不會成功,只要有任何一點可能赫連宵都要嘗試一番,他伸手,說道:“抱過來。”
在兩人的說話聲中,赫連眳早已停止哭泣,他水汪汪的眼緊緊盯着即墨蓮,小嘴一張一合,不過卻無人聽的懂他說的話。
聞言,如冰將赫連眳送到赫連宵手中,看着在兩張極爲相似的臉,如冰嘆了口氣,緩緩退出。
房間內,赫連宵將赫連眳放在她身旁,一邊輕柔說道:“娘子,你看我將這小子抱來了,只要娘子醒來,以後我都不會阻止他跟娘子親近的。”
執起即墨蓮放置在牀邊的手,放在自己手心,赫連宵不放過即墨蓮臉上任何意思動靜,不過回答他的是沉默一片。
兩手相握,赫連宵丹田熱流涌動,由相交的手傳向即墨蓮,即墨蓮冰冷的身體讓他難以接受。
漸漸的,赫連宵額際滿是汗,發上更是結成一層濃霧,儘管如此,被赫連宵握在手心的手還是一陣冰冷。
就在赫連宵不氣餒,打算接着輸出真氣時,赫連眳再次瞪大眼睛,小嘴一張,又開始嚎啕大哭,這時的赫連眳雙眼不再即墨蓮身上,倒是落在赫連宵跟即墨蓮兩廂交握的手上。
細嫩的哭喊聲在安靜的房間顯得尤爲響亮,赫連宵血紅的眸子漸漸回神,他視線僵硬的看向赫連眳,心中一動,赫連宵低啞說道:“你這是讓我別徒勞?”
嗓音比以往低沉壓抑,就像是乾涸了很久的人,嗓音乾啞的讓人心疼。
赫連眳又一次停止了喊叫,掙扎之間,赫連眳的雙手再一次從襁褓中伸出,他揮動小手,嘴裡一聲聲,像是在求着赫連宵抱抱他。
赫連宵本不欲理會,不過轉念一想,如冰或許說得對,自己對赫連眳好些,娘子應該是知道的。
從牀上抱起赫連眳,赫連宵說道:“娘子,你看,我抱着他了,你不是一直希望我們父子好好相處嗎?你快些醒來。”
即墨蓮微弱的呼吸沒有任何起伏,赫連宵慘笑,他此時終是明白,真正的心痛是無法做出狂怒之事,他此刻能做的便是守着娘子。
赫連宵額際汗水越發的多了,臉色更是與即墨蓮不逞多讓,突然,赫連宵心口一甜,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蒼白中綻開朵朵梅花,哀傷跟絕望瀰漫。
赫連眳看向赫連宵的嘴角,小手爬上赫連宵的臉,很快,嫩白的小手被染上血紅,赫連眳將手放入口中,而後咂了咂嘴,又是一通大哭。
外面,了塵無知已經到了,一行人剛到主院便聞的赫連眳的哭喊聲,了塵跟無知相視一眼,雙手合十,唸了一句:阿彌陀佛。
“大師,您快些,王爺王妃他們——”朝北恨不能直接揪着兩個和尚就進門,可王妃醒來的希望就在這兩人身上,他又不敢放肆。
了塵跟無知又是一陣阿彌陀佛,他們嘆了口氣,臉色沒見多好。
進了院子,朝南先一步敲了敲門:“王爺,兩位大師過來了。”
“進來。”裡面傳來一聲。
朝南一怔,不過小半個時辰未見,王爺的氣息已經變得不同,就連聲音都頹廢很多,這讓朝南臉色再次變了。
朝北也看清了朝南的變化,他不動聲色地說道:“兩位大師請。”
而後又道:“兩位大師,我家王爺因爲王妃的事心情難免不好,若是有得罪之處還望大師諒解。”
王爺的狂暴性子他們作爲屬下一清二楚,若是等會兒了塵二人也是束手無策,難保王爺不會就地殺死兩位大師。
“無礙,貧僧知曉。”兩人對望一眼,無塵說道。
朝南這才推開門。
房間內不需要人多,朝北朝南只呆在門口守着,了塵跟無知進了門。
剛如房間,無塵神色一動,他自然是聞到了血腥味,眼神在即墨蓮身上搜索一圈,未發現即墨蓮身上有傷處,這纔看向赫連宵。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赫連宵雙眼漸漸有了焦距,他掃了一眼了塵跟無知,冷冷說了句:“治好本王的娘子。”
這不是祈求,這是命令,這也是威脅,赫連宵此刻是安靜的,可這正如黎明前的黑暗,那纔是最可怕的,了塵跟無知都明白,若是即墨蓮有什麼三長兩短,莫說他們,便是整個天下將會陷入一片生靈塗炭中。
“煞王,這——”無塵試圖說服赫連宵,可說出口的話在赫連宵血紅眸子的注視下自動消了聲。
無塵只能苦嘆一聲,說道:“貧僧跟無知大師只能盡力而爲。”
“本王要的不是盡力,而是肯定,不管多久,本王只要娘子醒來。”赫連宵起身,將位置讓給了塵跟無知。
了塵跟無知又是一臉苦笑,這種情況事實上比他們預料的要好得多。
本來他們預料這煞王會從煞王妃昏迷的那刻起殺人,現在看來,煞王妃的確是化解了煞王身上的不少戾氣。
哎,只是這股戾氣固然消散,然,若是煞王妃自此長睡不醒,想來這些暴虐之氣會加倍在煞王胸口燃燒。
一手鉗着赫連眳,赫連宵的眼睛卻是從未離開過即墨蓮,直到赫連眳將小手再一次伸向他的臉上,赫連宵皺眉低頭,映入眼前的是一隻帶着他血的小手,看着小手上的鮮紅,赫連宵眼神閃動,他突然走向門口,對朝北朝南吩咐道:“發出消息,讓巫族的琪兒跟默過來。”
“是。”
只要有一絲可能赫連宵都不會放過。
“讓他們快些。”赫連宵又加了一句。
朝南朝北點頭,快速用黑獄特有的方式發出消息。
再次進了門,了塵跟無知正小聲談論着,聽到腳步聲,兩人齊齊閉了嘴,赫連宵神色冰冷,他問:“有什麼是本王不能知曉的?”
只有赫連眳才能感覺到赫連宵鎮定的情緒下顫動的身體,赫連眳抓住赫連宵的衣襟,阿阿地叫着。
“這個,煞王可記得貧僧曾說過的話?”開口的是大盛國雲寺的無知方丈。
提及這個,赫連宵神情便不是冰冷這麼簡單了,他紅袍突然飛動,墨發飛揚,跟紅衣交雜,說不出的詭秘可怕。
“你說什麼?”赫連宵這麼問。
事關即墨蓮的任何事赫連宵都記得,正因爲腦中再一次閃現無知的話,赫連宵這才快速釋放出黑暗威壓來。
按無知的說法,娘子不是此世的人,她會回到自己的地方。
這怎麼可以!
赫連宵勾出一個陰森的笑來:“本王不管是何原因,本王只要娘子醒來,若是娘子不醒,本王首先便要殺盡你們普濟寺跟國雲寺的那些和尚。”
赫連宵從來不講理,他只要結果。
了塵跟無知豈能不瞭解赫連宵的性子,即便他們聯手,如今恐怕也不是赫連宵的對手啊。
了塵試圖跟赫連宵講明白這前因後果:“煞王,這煞王妃如此昏睡的原因,異世魂魄不過是其中一個原因,除此之外,還有另一個因由。”
“是何緣由?”赫連宵問。
“煞王有所不知,這世間一切皆逃不過一個因果,煞王妃此時昏迷跟煞王其實也是有關係。”
赫連宵面上頓時不滿冰霜,不過他壓制住想要出手的Yu望,問:“跟本王有何關係?”
無塵有些猶豫,不過赫連宵哪裡允許他將話說出一半?
“說。”赫連宵聲音越發的冷凝。
“煞王,這世人都要遵守天道循環,因果報應。”了塵只點了這麼一句,相信以赫連宵的明銳程度,定會很快猜測出他的意思。
正如了塵所料,已過一瞬間,赫連宵已經明白了了塵的話,他譏嘲道:“以你的意思,是因爲本王殺戮過多,所以報應到娘子身上?”
赫連宵身上那股子戾氣明明白白告訴了塵,若是他敢說出了是,下一刻他的命將會被赫連宵收割起來。
了塵似乎根本不在意赫連宵的暴虐,他依舊神色淡淡,下一刻他卻搖頭道:“是也不是。”
這一次赫連宵沒有接話,他等着了塵接下來的胡扯。
赫連宵明顯的不相信同樣激不起了塵的情緒,他笑道:“煞王或許不信,可貧僧要。說的是煞王跟煞王妃有三世姻緣,而這一世恰是第二世。”
“本王倒是第一此聽到如此好笑的笑話”雖然說是笑話,赫連宵並未有絲毫笑意。
“第一世,煞王乃魔星,煞氣是天地之最,曾殺人無數,天下就是覆滅在煞王妃上一世的死亡之後,太多的冤魂不願投胎重生,這也倒是當時天地一片陰氣可怖,爲了下一世的安穩,或者說爲了消除那些魂魄的怨氣,前一世煞王妃魂魄被投在另一處空間,此世不該跟煞王相遇纔是。”
將兩人的靈魂分開,如此,煞王雖然還是煞星,可起碼不會因爲不存在的即墨蓮而失控,可這也是天意啊,煞王妃竟然能穿破時空,再次跟煞王相遇相守,若是此世煞王妃依舊不會醒來,想來這世間的再次覆滅也是可以想象的。
若是即墨蓮醒着,聽到了塵這話,她該笑了,難道這就是傳說中世間其實是有第四個空間,亦被稱爲第四維的,那種在時光狹縫裡穿梭的存在?
赫連宵狂傲一笑,他說道:“莫說三生三世,本王還有生生世世跟娘子相遇,相交。”
“了塵,本王不管你說的前世今生是真是假,本王只要娘子醒來,否則,就像你所言一般,這個世間會再次生靈塗炭。”除了即墨蓮,赫連宵對待任何人都不講耐性。
“可是煞王應該知曉,這就是天意,煞王妃此世能跟煞王相遇,這本就超出天道,她回去是理所當然。”無知這時插話道。
赫連宵瞥了一眼無知,那一眼,無知只覺整個人像是被拉入地獄之中,他整個人後退一步再說不出多餘的話來。
“既然娘子能來一次,也可以永遠呆在我身邊。”赫連宵此時就是柴米不進,他只要娘子醒來。
“哎,請容貧僧二人商量一番。”了塵只能這麼安撫住赫連宵。
手揮動,兩塊被血色覆蓋的玉佩扔向了塵跟無知,兩人伸手,接住玉佩,相視一眼,問:“煞王這是何意?”
“娘子是見到此物後才覺的身體不適。”
這玉佩應該是關鍵。
了塵跟無知也曾想過煞王妃之所以如此,至少是需要有一個媒介,沒想到卻是這小小的玉佩。
“煞王稍等,我二人需要研究一番。”了塵這麼說道。
“本王不想等太久。”赫連宵扔下一句話,人再一次回到即墨蓮身邊。
雖然曾說只要娘子醒來便可,可時間拖得越久,赫連宵整個人越是狂怒,整個人已經處於失控的邊緣。
了塵跟無知一陣無奈。
這些又豈是他們這些凡人能置喙的?
兩人去了偏廳,仔細研究那兩塊玉佩去了。
房中,赫連宵坐在娘子身邊,他說道:“娘子,你聽到了吧?若是不醒,爲夫便是追到天地間的任何一個角落也必要將你尋到。”
即墨蓮自然不會迴應他的話,赫連宵想了想,起身,將赫連眳放在牀鋪最內側,自己則和衣躺在外面,將即墨蓮攬在自己懷中。
內力不能溫暖娘子的身體,赫連宵只能用身體,他先催動真氣的流動,使得自己身體比平常熱很多,如此,暖意才能漸漸傳遞給即墨蓮。
另一邊的赫連眳已經將小手上的血跡全部擦在素色錦緞襁褓上,一雙滴溜溜的眼看看自家爹爹,再看看自家孃親,而後一手抓住即墨蓮散落在他眼前的髮絲,雙眼漸漸迷濛,很快打了個哈欠,眼睛合上,快速入睡。
赫連宵雖然一直注視了娘子,可眼角餘光卻也未錯過赫連眳的一系列動作,本來該有些厭煩這個跟他搶娘子的小子,可如今娘子沉睡,這個跟即墨蓮非常神似的赫連眳不免便入了赫連宵的眼。
以前一直以爲的厭棄緩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溫暖,心中有一塊也軟了下來,直到此刻,赫連宵纔會仔細端詳着赫連眳。
這麼看去,五官真的很像自己,尤其是那雙已經閉起來的狹長鳳眸,這種看着小不知幾號的自己的感覺很奇怪,而赫連宵也並不討厭。
一大一小安靜的躺着,嘴角翹起的弧度都是一樣的,在也讓赫連宵苦澀之餘多了一絲慶幸。
“娘子,娘子,娘子——”沒有多餘的話,赫連宵只想一遍遍這麼喚着自家娘子。
本來清醒,也不打算入睡的赫連宵卻不知爲何漸漸送了攬住即墨蓮的手,他呼吸也越發的綿長。
若是有人在此,定會發覺並排躺着的三人神情是何等相似。
赫連宵知道自己在做夢,他剛準備讓自己醒來,可現實的一切再一次襲上腦海,赫連宵停止了手中的動作,他嘆了口氣,轉身往無盡的遠處走去。
既然現實無法滿足他想見娘子的渴望,那他只能在夢裡尋找,而且赫連宵有一種無法描述的直覺,他覺着自己的很快便能見到娘子了。
周遭一片空白,是那種沒有生命,沒有時間,沒有感覺的存在,好像連自己都沒了呼吸,這些赫連宵都不在意,憑着本能,他直接往前走去。
之前早提過,赫連宵有野獸一般的直覺,加之他敏銳的嗅覺跟視覺,他依稀都能聞到娘子特有的氣息。
若是將赫連宵換做任何其他人,定會被周圍壓抑的氣氛逼瘋,在這個空白的世界彷彿只有他一個人,虧得赫連宵心中有執念。
他腳下越發的快了,衣服摩擦着空氣的聲音在這寂靜的空間顯得尤爲突出,暗紅錦袍如本就該存在的剪影,掠過這空白世界。
“娘子!”不知飛了多久,依舊未找到自己思念的身影,赫連宵再也忍不住,揚天大喊道。
迴音像是被四周無形的牆壁反彈回來,一聲聲‘娘子’流轉不去。
“即墨蓮!”赫連宵又叫了一聲。
回答他的依舊是自己的聲音。
這讓赫連宵第一次開始懷疑自己的直覺,以往每每遇到危險或是能觸動他的事時,赫連宵的直覺很少出過錯,這一次,難道是地點不同,自己其實已經跟其餘人無異?
僅停頓騙了,也懷疑片刻,赫連宵再次擡腳離開。
既然已經選擇繼續前進,他便不會後悔。
對自己的選擇再一次堅定起來,這時,周圍一陣天翻地覆,就連呼吸的空氣都開始扭曲,赫連宵捂着胸口,壓下心中那一股翻滾的血腥之氣,他眯着眸子,心下一片鎮定。
整個身體幾乎要被扭曲,身上每一處都痛的難以忍受,像是每一寸皮膚,血肉都被打碎重組一般,即便再能忍痛,赫連宵還是不由痛呼出聲,就在他以爲這種無邊無際的撕裂之痛還將繼續時,赫連宵覺着整個人直直往下落去。
他本能的想睜開眼,無奈,剛剛還兩百的空間此刻已經是伸手不見五指,那種讓人心慌的黑暗倒是沒給赫連宵帶來多少不適。
下落依舊快速也持續很久,直到眼前白光一閃,赫連宵重重摔倒地上,五臟六腑幾乎都移了位,口中的腥甜噴涌而出。
哇哇哇——
腦中一陣暈眩,赫連宵擰眉,他似乎聽到赫連眳的哭聲。
赫連宵搖頭,定然是這一摔的太重,他有了幻覺,就在赫連宵打算摒開那點幻覺時,突然,耳中又一陣哭聲。
就算平日再淡定,赫連宵也不得不失了顏色,他急忙擡頭,果然,不遠處空地上正躺着一個孩子。
這會兒赫連眳身上並沒有那素色襁褓,小小身子只穿着一個大紅肚兜,赫連眳正趴在地上,雙眼委屈地看向赫連宵。
待發覺赫連宵看向自己時,赫連眳的哭喊聲更悽慘了,噙在眼眶的淚水終於沒忍住,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直直落在地上。
一滴滴,也像落在了赫連宵的心裡。
這孩子前一刻還躺在自家娘子身邊,這會兒竟然出現在自己夢中,他們到底是父子啊!那種沒來由的心疼赫連宵無暇顧及,他起身,腳步不穩地向赫連眳走去。
看着一向視他爲無物的爹爹終於睜眼看自己了,赫連眳一時忘了哭泣,愣愣看着赫連宵,小手還不忘招呼着。
那雙小手就在眼前,赫連宵站在離赫連眳一步之遙的地方站着,他沒有直接伸手,而是目帶審視地看着地上的孩子。
除了即墨蓮,赫連宵不會沒來由相信任何人,這個跟他血脈相連的赫連眳也不例外,赫連眳不是一般嬰孩,赫連宵更不能拿掉以輕心。
阿阿——
赫連眳有些不耐煩,他紅紅的眸子越發的委屈了。
“你爲何會出現在這裡?”赫連宵不爲所動,他問出心中的疑惑。
赫連眳還不能開口,自然不會解釋,他小屁,股一扭一扭的便要朝赫連宵爬過去,嘴裡還不知喃喃說着什麼。
從娘子昏迷開始,赫連宵便覺着周圍陷入一片詭異之中,這孩子更是無端出現,他眼睜睜看着赫連眳費力爬到自己腳邊,一隻小手抓住赫連宵的紅袍下襬,微弱的力道讓赫連宵心中又是一動。
那是發自內心的親切感。
他頓下身體,居高臨下地看着赫連眳,那不似一般孩子的沉着不是一般孩子能有的,尤其是一雙被血幕覆蓋的眼睛。
到了此刻,赫連宵這才確定這孩子的確是赫連眳。
赫連宵身後,抓過赫連眳,手下溫軟卻冰冷的觸感讓赫連宵不悅,他起身,手往下襬一撕扯,錦袍下襬被撕扯下一圈,赫連宵用還算柔軟的袍子將赫連眳抱起來,並在赫連眳胸口打了個結。
此刻赫連眳光着身子,即便多了一層布,也無法這麼被提着,赫連宵想起自家娘子抱着赫連眳時的樣子,想了想,覺着那樣實在是彆扭,腦中一閃,赫連宵再次撕下一條下襬,將赫連眳綁在自己的胸前。
很少這麼近距離接近赫連宵,這讓赫連眳一時有些興奮,他四肢亂蹬,
“再動一下我扔了你。”赫連宵平常的說話聲此刻聽起來略顯懊惱。
沒看見時還好,一旦在自己眼前,赫連宵便無法這麼視而不見的離開,他斜睨一眼赫連眳,趁機威脅道:“這次我救了你,回去後你給我離我娘子遠些。”
他已經忘記,或者說選擇性忘記了自己曾在即墨蓮面前說過的話。
阿阿——
不知是否聽得懂,赫連眳沒有任何表示。
“哼——”赫連宵冷哼一聲,就當做是赫連眳答應了他的要求。
雖然只是一個孩子,而且還口不能言,在往前方走時,赫連宵心中卻是有不同於之前的孤單跟頹喪,兩個呼吸,一種腳步,心下卻沒來由的安定。
跟之前空白的空間相比,此刻要多了一份生命氣息,就連一旁隱約可見的綠色看起來都可愛不少。
赫連宵目標明確,方向同樣不變,既然現在能遇見赫連眳,那麼以後定會尋到娘子的。
在赫連宵看來,目前所處的境地是夢也罷,是自己憑空捏造出來的意境也罷,總之,不管虛構或是真是存在,他的娘子一定要呆在他身邊。
這邊剛下定決定,赫連宵卻感覺出周圍的不尋常來。
遠處依稀可辨的綠色隨風搖擺。
而本來幾乎靜止的空間此時傳來徐徐風聲,風中夾雜着青草香氣,而如此和諧的一幕卻被天際突然響起的炸雷打破。
本來還晴朗明亮的天際被遠處飛涌而來的暗雲侵襲,雷電時不時的穿透雲層,打在下方。
赫連宵擰眉仰天,他安撫地拍了拍胸口的赫連眳,難得安慰道:“有本王在,不會有事。”
像是在反駁赫連宵的話,另一道更猛烈的閃電劃破天際,直直朝赫連宵襲來,赫連宵輕巧一躍,人已經停在幾丈之外,而他剛纔所站的地方此時早已一片焦黑。
若有所思的盯着那片焦黑中凹進去的一小片土地,赫連宵冷笑:“果然是個通人性的,不過怎麼聽得懂人話那也不是人。”
赫連宵很少這麼毒舌,因爲娘子的消失,他已經失了平日的冷靜跟不屑一顧,此刻凡是阻礙他尋找娘子的,赫連宵都不會放過。
這邊話落,天際再一次表示了自己的不悅,閃電加震耳欲聾的雷聲,目標依舊是赫連宵,再一次如蒼鷹展翅一般躍出很遠,這一回,之前站立的地方不再焦黑,而是有火星閃爍,很快,丁點火星以燎原之勢迅速擴散開,在火燒起的瞬間,赫連宵已經往前方跑去,奔跑的時候,赫連宵薄脣勾起,他想起上一次在黑暗叢林時被火追着跑的場景,那時他是抱着娘子的,算起來,他跟懷中的赫連眳都經歷了同樣的兩次,許是感受到赫連宵難得的調侃心理,依靠在赫連宵胸前,抓着他衣襟的赫連眳咯咯笑出了聲,稚嫩的笑聲在這燎原火勢追趕下顯得有些詭異跟陰森。
虧得這裡枯草不多,在赫連宵跑了近一個時辰後,他們身後的火勢漸漸弱了下來,最後只剩下零星的火星子,以致最後完全熄滅。
有了時不時的閃電照射,黑下來的天沒給赫連宵帶來多少阻礙,加之他的視力本就不錯,赫連宵趕路的速度倒是比之前快了不少。
看着身後最後一點火星子熄滅,赫連宵還未來得及鬆口氣,最後一道淒厲的閃電再次在頭頂綻開成一朵極耀目的銀花,隨之而來的是瓢潑大雨。
周圍一點躲雨的地方都沒有,赫連宵看了看懷中的人,將最外層錦袍脫下,整個蓋在赫連眳的頭上。
傾盆大雨砸在身上,赫連宵並未用功抵擋,因而那水壓全數擊向赫連宵,起初雨點砸在身上並無多大感覺,然,即便是一根根的稻草往駱駝身上壓,也總有壓倒駱駝的那一根,這用來比作赫連宵此時的境地並不算誇張。
一滴滴的他不怕,短暫的大雨也無甚了不起,可怕就怕這種不要命的下雨形式,本以爲這是他的幻覺,自己該感覺不到疼痛纔是,可打在自己身上的每一分力道赫連宵都感受的一清二楚。
儘管如此,他腳下也沒停,赫連宵抹了一把臉,下一刻雨水再次迷濛了他的雙眼,赫連宵低咒一聲。
他不怕這雨水,卻怕跟娘子錯身而過。
如此,不知走了多久,地上積水早已過了膝蓋,赫連宵走的越發艱難,他將赫連眳往上託了託,讓他的小腳脫離地上的積水。
赫連眳頭埋在赫連宵胸口,他突然哽咽出聲,這聲音很細嫩,若不仔細辨別,赫連眳的不適反抗聲定會淹沒在這狂風暴雨中。
即便如此,赫連宵依舊在聽出了自己兒子的哽咽聲,他停下腳步,一張絕美俊逸的臉此刻一片冷凝蒼白,赫連宵望進赫連眳的眼中,用眼神詢問赫連眳。
赫連眳身體抖動一下,他覺着很委屈,卻又開不了口,只能小貓似的低聲叫着。
嘆了口氣,赫連宵終究還是未忍心,好像自他在這裡跟赫連眳近距離接觸之後他便狠不下心來拒絕這孩子了。
“你想要做什麼?”長久未開口,赫連宵的聲音啞的厲害。
阿阿——
赫連眳很委屈,他開口只能說出最簡單的字來,這並不足以表達他的願望,赫連眳將自己的手顫抖地放入口中,小嘴咂了咂嘴,眼睛卻盯着赫連宵。
眉目一動,赫連宵猜測道:“你餓了?”
赫連眳滿臉感動,他這個萬事不放在心上的爹爹原來卻是如此聰明的,赫連眳迫不及待的點頭,嘴裡叫的更厲害了。
隨手抹去赫連眳臉上的雨水,赫連宵這才發覺赫連眳小身體已經如冰冷的雨水一般,沁冷入骨。
看着那張跟自己一般的小臉,赫連宵突然涌出一陣擔心來,這次不是隱約的,是顯而易見的擔心。
這還是赫連宵除了對娘子之外第一次出現如此明顯的擔憂,他握住赫連眳的小手,將體內的真氣以極緩的速度渡向赫連眳。
本來極其霸道的內力被分成幾股力道,流向赫連眳的四肢百涸,手心的那隻小手也漸漸回了暖,赫連眳白的可憐的小臉也漸漸有了血色,他討好地看着赫連宵,並未出聲打擾自己爹爹。
待到他收回內力時,赫連眳已經恢復了之前的活潑,他晶亮的眸子就這麼看着赫連宵,咯咯地笑着。
赫連宵失笑,他擡手,卻又在赫連眳的面前時頓住,在赫連眳的不知所以下,最終赫連宵還是將手放在赫連眳的頭頂,輕輕摸了摸。
在赫連眳沒看見的角落裡,赫連宵眼中閃着慈愛。
父親的撫摸和愛護跟母親給孩子的截然不同,這也是爲何家庭和睦的孩子更容易正常生長,赫連宵的首次安撫動作對赫連眳來說倒是很受用,他眯着眼,看起來挺享受。
那副小模樣取悅了赫連宵,低沉悅耳的笑聲在耳邊響起,赫連眳越發的興奮,直到兩人都感覺到震動。
赫連宵視線落在震動來源處——赫連眳的肚子,他這纔想起之前赫連眳是餓了,赫連眳剛帶笑的小臉也在頃刻間皺了下來。
餓肚子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尤其對方還是個嬰孩。
赫連宵舉目望去,周圍仍舊一片昏暗,別說的吃食,就是微弱的生命都已經被誰湮滅,他只能無奈地說道:“你忍一會兒。”,
或許再往前走走這雨可能會停下,也可能前方會有能果腹的東西。
赫連宵卻不知道孩子根本是不能餓着的,也是承受不了飢餓的,在聽懂赫連宵的話後,赫連眳那張本來讓人愛不釋手的嫩白小臉此刻幾乎要皺成包子。
他抓過赫連宵的手,往自己嘴裡送去。
手上溫熱輕柔的觸感讓赫連宵挑了挑眉,他沒有立即抽出自己的手指,就在他疑惑赫連眳的動作時,赫連眳小嘴一吸,舌頭低着指腹,沒牙的地方啃咬着赫連宵的手指,一陣麻癢直竄赫連宵心底。
這讓他想起之前赫連眳喝牛乳時的模樣,赫連宵心一動,他抽出手,在赫連眳不捨的低哼時,赫連宵再次將破了一個口子的手遞到赫連眳嘴裡。
小舌頭舔着赫連宵指腹,血腥衆夾雜着冰雪特有的冷香,赫連眳並沒有拒絕,他咂了咂嘴,開始拼命吸允。
惡劣的環境卻沒影響到赫連眳的胃口,大約一刻左右,赫連眳這才意猶未盡地將赫連宵的手指抱了出來。
隨意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早已不再往外滲血,他將手中伸到外面,任憑雨水將指頭上赫連眳的口水沖洗乾淨。
赫連眳喝的挺飽,腦袋在赫連宵胸前蹭了蹭,還不忘打個嗝。
這是繼娘子之後自己第一次心甘情願將血送給的第二人,赫連宵又將破敗不堪的錦袍搭在赫連眳頭上,雖然擋不住這暴雨,不過也算是聊勝於無。
赫連眳很快睡去,赫連宵又仔細辨別一番前方的路,依舊沒有任何能遮風擋雨的地方,他只能加快腳步,在水中自己的任何功力都是於事無補。
這麼一行,又過了不知多久,赫連宵全服注意力都在前方跟赫連眳身上,待再次回神時,發覺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這次不是烏雲遮蓋的黑暗,而是日落西山的黑塵。
經過一整日的跋涉,赫連宵對這東昇西落的太陽也沒多大感覺了,他只盼着黑暗中不再有蟄伏的危險拖延他的腳步就行。
好在在天色完全黑下來之前,這暴雨漸漸細了下來,赫連眳還未清醒,他修長的手指往赫連眳臉頰上摸了摸,小身體又一陣陣的發冷,赫連宵手掌覆在赫連眳的背上,再次將真氣緩慢輸送至赫連眳體內,順便烘乾赫連眳身上的破布。
此時的赫連宵也在暗自慶幸,好在當日娘子用了水琉璃珠,這孩子身體比一般嬰孩要好太多,經過這麼多的遭遇還能堅持。
雨止風停,潑墨一般的天際沒有那彎圓月,就連以往星子都不見一個,整個天地靜的可怕,沒有蟲鳴蛙叫,周遭只剩下赫連宵綿長溫厚的呼吸,以及赫連眳時不時反駁黑暗的阿阿叫聲。
即便再堅強,赫連眳仍舊是個孩子,對於黑夜大概有着本能的懼怕,他不安地在赫連宵胸前蠕動,小嘴裡還零碎吐出抗議聲。
能感受到赫連眳的不喜,赫連宵只好始終握着赫連眳的小手,間或低聲勸道:“不怕,不怕。”
有時候孩子便是如此,若你將他仍與一邊,他習慣了便不會多計較,可一旦他覺着有人能被他依靠,這孩子便會越發的委屈,就如此時的赫連眳,他發覺這一日下來,自己爹爹其實是個疼愛他的人,這麼一來,他有擔驚害怕的情緒時自然能肆意抒發。
靠在赫連宵胸口,赫連眳哽咽出聲。
那細小的要哭不哭的哽咽聲,那緊抓着自己衣服的小手,皆不可抵抗地觸及到赫連宵的心底,赫連宵本來以爲自己會反感這孩子的柔弱,不過這心疼又是怎麼回事?
最終,赫連宵還是敗給了赫連眳,他另一隻手摸黑擦掉赫連眳的眼淚,順便拍拍他的背,聲音輕柔低沉:“莫哭,你是我赫連宵的兒子,自該勇敢堅強,以後我的娘子,你的孃親還需要你的保護。”
這麼勸即墨蓮以外的人還是第一次,難免有些彆扭,只這麼一句後,赫連宵便不再做聲。
提及即墨蓮,赫連眳立馬有了精神。
以往只要談及即墨蓮,赫連宵都是連威脅帶警告,讓赫連眳離他家娘子遠些,這次赫連宵卻能甘願將保護他家娘子的任務分出一點給赫連眳,可見赫連宵已經將赫連眳當成了自己人。
這不可謂不是一個前所未有的進步,赫連眳不是不知足的孩子,相反,他喜歡見好就收,赫連眳再抽噎兩聲,而後扔掉害怕,倒是真的堅強不少。
烏黑的周圍並未阻擋住赫連宵的腳步,已經一日,赫連宵不吃不喝不休息,他全副心神都放在尋找娘子這件事上,也沒覺着睏倦。
赫連眳亦是剛醒,這會兒倒是不困,他揪着自家爹爹的衣服,一路上哼哼唧唧,時間也就這麼溜走。
翌日,天還未亮,赫連宵終於停下腳步,仰頭看向不遠處,一望無際的空曠終於被一個
巨形山坡所取代。
站在赫連宵所處的位置是看不到山坡對面的光景。
晨曦還在扭捏着不敢擡頭,橘紅色的光芒卻已經出賣了它,整個山坡被籠罩在霞光之中,精緻看着還不錯。
腳下的雨水已經退開,赫連宵身上的衣服早已幹了,經過一日一夜的行路,赫連宵此刻是難得的狼狽,恐怕唯一不變的就是那雙眸子裡的堅定跟決然。
睡醒的赫連眳揮動着小手,小腳也開始亂蹬,望着山坡的赫連宵這纔回神,他皺眉低問:“怎麼了?”
阿阿——
赫連眳苦於無法開口,只能皺着一張小臉,腳下蹬的越發用力。
看向赫連眳的腳,赫連宵這才發覺經過這麼久赫連眳都沒換過一個姿勢,被衣服綁着的胳膊跟腿部皆被磨得通紅。
他解開布條,剛鉗起赫連眳,還未來得及將他調轉過身來,一道水流很不客氣地襲向赫連宵,有了上一次的教訓,赫連宵反應很快,他身體一錯,裡衣逃過一劫。
直到赫連眳尿完,赫連宵這才抱怨道:“爲何之前不提醒我一聲?”
阿阿——
我明明就提醒了。赫連眳無比鬱悶。
好在沒溼到衣服,赫連宵也未計較,既然已經解開布條,索性給赫連眳換個位置,他一手穿過赫連眳的腰間,拖着他的小p股,將他安置在自己腰側。
這麼一來,自己還能空出一隻手來。
尿完的赫連眳覺着肚子又餓了,他小心地瞅着自家爹爹的手指,想着昨日的美味,哪裡看不到赫連眳那貪婪的小眼神,赫連宵斜睨一眼赫連眳:“你以爲本王的血這麼便宜?”
是你想吸就吸的嗎?
這就是赤果果的拒絕。
赫連眳覺着自己很難過,他是赫連宵的兒子,養自己兒子難道不知天經地義,就在昨日他還覺着自己這位爹爹是個面冷心熱的,現在,哼,赫連眳決定收回昨日的好感。
小嘴可憐地撇着,赫連眳很有志氣地轉過頭。
若不是眼角餘光沒錯過赫連眳那渴望的模樣,赫連宵定要覺着自己這兒子志氣的很,可那偷偷飄過來的眼神,那喉嚨一抖一抖,赫連宵沒忍住,噗嗤一笑。
那不帶陰霾的笑聲讓赫連眳回神,他小臉以可見的速度泛紅,那扭捏的小模樣怎麼看怎麼好笑。
阿阿——
很明顯的抗議卻被赫連宵可以無視掉,赫連宵笑聲越發的爽朗,他從未見過如此好玩的孩子,這孩子原來不是自己以爲的那麼討厭。
赫連宵第一次慶幸當日未強行讓娘子打掉這孩子。
笑夠了,赫連宵這纔將還未好的手指送到赫連眳的嘴邊。
赫連宵看了看那手指,血紅的眼中一片掙扎,到底是有骨氣的拒絕,還是識時務的不餓肚子呢?
兩廂還在拉扯時,赫連宵淡淡的聲音傳來:“若是你此刻不喝,等會兒過了那山坡可能會有不知道的危險,到時我不能保證還有時間跟精力餵你。”
這麼一句提醒讓赫連眳放棄掙扎,他頭一伸,含住赫連宵的指頭,再次享用自己的食物。
雖然強大,可長時間不眠不休,加之兩次失血,赫連宵臉色終是被蒼白佔據,眼瞼下方一片暗沉。
待赫連眳喝飽之後,赫連宵若無其事地收回手,而後長出一口氣,繼續往前方走去。
跟着廣闊的空間相比,那不過是個不起眼的山坡,可對於寬廣天地中的赫連宵來說,這山坡卻可以是致命的。
原因就在山坡最頂上那一排蜂巢,若他看的不錯,那該是可以致命的胡蜂。
走了山坡的一半,赫連宵嘆氣,若是赤炎貂能再次就好了,一把火便能燒死這些蜂,昨夜下雨,這些胡蜂竟然還能活下來,可見這些蜂的生命力該是很強的。
拍着赫連眳的背,又將那已經破的不行的袍子裹在赫連眳身上,赫連宵飛身而上之前命令道:“躲好。”
在赫連宵躍動的同時,山坡頂端那些胡蜂同時煽動翅膀,有目的性的朝赫連宵攻擊過來,這些蜂要比一般的胡蜂大很多,赫連宵分明能看見那一根根尖刺。
氣運丹田,流轉在四肢,又再次匯聚在手掌,赫連宵一掌拍向山頂,那些黃蜂的巢穴,這一掌威力無窮,整個山頂頓時倒塌一半,黃土西沙紛紛飛來,涌向赫連宵的同時也蓋住沒有躲得過的胡蜂。
不少胡蜂被黃沙大落在地上,緊接着被覆蓋住身體。
儘管如此,還剩下一大部分胡蜂沒有被消滅,赫連宵再次揮掌,這一次攻擊的是剩餘的一半山坡,如此,又蓋住一部分胡蜂。
同伴死的死,傷的傷,剩餘的一小部分徹底憤怒了,嗡嗡聲越來越近,這些胡蜂攻擊的沒有方向,赫連宵眯着眼,僅着裡衣的身體這麼定定站着,待到那些胡蜂近了,這才猛然釋放出身上的威壓來。
狂暴壓迫力逼的胡蜂四處逃竄,飛的慢些的全數被壓力絞殺。
弱肉強食,這是生命存在的根本。
看着四處逃散的胡蜂,赫連宵嘲諷勾脣,他緊了緊身側的赫連眳,終於上了山坡頂部。
站在頂端,當看清山坡另一邊的場景時,赫連宵瞳孔猛縮一下。
所謂一步一季大概就是眼前這情況,若說赫連宵剛剛所經歷的是屬於夏季,那麼眼前這就是秋季。
滿地金黃,果香飄溢,赫連宵眯了眯眼,再秋季過後,那便是冬日,而這金黃跟碩紅後方則是白茫茫一片。
前方的路似乎無窮無盡,赫連宵覺着剛剛平靜的心似乎再次涌動出壓抑來,如此的話,他不知何時才能找到娘子?
紅眸閃爍着沉沉的暗光,還沒到最後,他還不能放棄,他倒是想看看這些東西的最後等待他的到底是什麼。
赫連宵腳步輕移,人迅速落下,立於一片果香之中,赫連宵將赫連眳的頭上裹着的破敗的布拿開,赫連眳早已按捺不住,眼前嬌豔欲滴的果實真真讓人垂涎三尺,赫連眳滴溜溜眼睛盯着其中一個最大的,揮着小手,叫的更歡暢。
“你想要?”赫連宵問。
阿阿——
那驚喜的小眼神表示了自己的肯定。
赫連宵腳下點過,飛身立於樹杈之上,拽下赫連眳指的那顆,那果子長的奇怪,不像桃子,不似蘋果,卻是又圓又大,而顏色確實金黃。
將果子放在鼻尖聞了聞,清香撲鼻而來,這讓本來不打算吃的赫連宵也覺着有些飢餓,這麼一大片果林子,金燦燦的果子,怎麼看怎麼不正常,若說這果子沒問題赫連宵還真是有些不信。
正思索間,赫連宵覺着側腰有些癢,他垂眸,卻見赫連眳正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手,確切地說赫連眳是看着他手中的果子,嘴角還疑似有口水跡象。
赫連宵斂眉,沒有理會赫連眳,反而將果子送入自己口中,味道果然如想象一般甘甜美味,而接下來的一幕卻讓赫連宵揚了揚眉,那果自最外層是果肉,裡面則是果漿,看來,這真適合赫連眳下口,嚥下口中的果肉,半晌,並未發覺異樣,赫連宵這纔將這金黃的果子遞給赫連眳。
看赫連眳眼中迸發着驚喜的光芒,赫連宵提醒一句:“不能多吃。”
不管有無異樣,這些不明之物還是少吃爲妙。
赫連宵點着樹幹,快速在林中掠過,純白裡衣早已被染上污濁,這卻不損赫連宵絕美之姿。
矯健的身姿在林中穿梭,還沒等他過了這林子,突然,一聲嬌喝打斷了赫連宵的步子:“站住!”
赫連宵本不欲理會,可想到這古怪的地方,他最終還是停了腳步,站在一片果樹當中,赫連宵等着身後之人的到來。
一陣香風襲過,一道暗粉身影停在自己身前,那女子撐着胳膊喊道:“不準走。”
赫連宵沒有動作,等待着女子接下來的話。
“吃了我的果子就想離開?哼,哪裡有這麼好的事。”女子又說。
赫連宵看了還在啃的赫連眳,問:“你待如何?”
女子看着赫連眳,眼神一動,她不答反問:“你可知我這果子種了多久?你可知我這果子有什麼功效?哼,不問自取視爲偷。”
女子說話很是刻薄。
已經很久沒人敢這麼跟他說話,赫連宵抿着嘴,眼神凌厲,就連赫連眳也停下啃咬的速度,仰着臉看着那女子。
看着一大一小的父子,女子臉色一轉,徑自答道:“我這可是金雲果,從種下開始要五十年長成,之後十年結果,十年成熟,這金雲果有強身健體,延年益壽,還養顏美容。”
女子一邊說着還一邊很自戀地摸着自己的臉,不過,她接下來的話卻不是那麼好聽了。
“不過這金雲果不是任何人都能吃的,服用這金雲果還需要特殊人的體質才行,否則這就金雲果就是極毒之物,本姑娘不妨告訴你,在你之前,還未有人類吃下金雲果後還安然無恙的。”
這話說的幸災樂禍。
本以爲她會看到如以往一般擔驚懼怕,拼命求饒的人類,誰知這父子聽完還是一臉面無表情,這讓女子有些詫異,她開始專注看向赫連宵:“你聽到我說話了嗎?”
“你們會死的。”女子幾次三番的強調。
可回答她的還是赫連宵輕蔑一撇,以及赫連眳繼續的咔嚓咔嚓咬水果的聲音。
女子怒氣反笑:“哈,還真是奇了,沒想到本姑娘有生之年竟然還會遇到另一個能進我這幻象之中還不怕死的。”
赫連宵抓住女子話中的重點:“幻象?什麼幻象?”
“幻象就是幻象,你別以爲在幻象之中就不會死,本姑娘告訴你,幻象可不是做夢,一旦你進了幻象之中,你遭受的一切你本來的身體都會同樣遭遇。也就是說你吃了我的果子出事,你的身體也會跟着出事。”
女子那意思,你快求我吧。
“本王爲何會出現在幻象之中?”赫連宵沒理會女子的話中的得意,他問出自出現在這莫名地方就有的疑惑。
“這也是你的緣分,你以爲任何人都能進嗎?”女子說完,仔細端詳赫連宵,想找出他進入幻象的理由。
除了一身狼狽,一雙紅眸,赫連宵身上沒有特殊之處,女子喃喃自語:“到底爲何?”
她也在疑惑。
既然這女子不能解決他的問題,赫連宵呆在這裡也是徒勞,他擡腳就要離開,赫連宵突然急切起來,他跟赫連眳都是女子口中的有緣之人,那娘子是不是也可以進來?
“喂,你給我站住!”女子很少被這麼冷待過,她不忿地再次擋住赫連宵的路。
赫連宵眯着眼說道:“讓開。”
紅眸這麼淡淡看着女子,赫連宵身上自有一股鋒利的氣壓流竄,這讓女子不適地皺眉:“你這是什麼意思?拿了我的果子難道就沒有一聲交代嗎?”
她說了拿,卻不敢說偷。
見過很多人,像赫連宵這般讓她緊張的卻不多,女子也是聰明人,她還真不敢正面挑釁赫連宵,即便赫連宵不過是個人類。
赫連宵已經沒了耐性,他冷冷吐出一個字:“滾。”
“你!”女子擡手,指着赫連宵,氣的說不出話來。
赫連宵不想跟這女子多糾纏,現在他的時間很寶貴,不能浪費在跟陌生人的身上,女子三番四次的被無視,甚至是敵視,那股天生的倔強涌了上來,她站在赫連宵身後喊:“若是你還想要解藥,你就給我停下。”
在女子看來,吃了這果子的,數年來活下來的寥寥無幾,這父子絕對不是幸運之人。
這女子的叫囂在赫連宵看來就跟草叢裡的蟲鳴沒什麼兩樣,從果子入口那一剎那,赫連宵便知曉自己不會死。
雪白上有不少污漬,衣衫不整絲毫不影響他的尊貴傲然,女子眼神閃動,她抽出腰間的辮子便往赫連宵腰間纏去。
女子意不在傷赫連宵,她不過是想將赫連宵捲過來,而女子不知道的是,在她辮子飛來的剎那,赫連宵眼中閃過殺意,他輕巧閃開,而後轉身,手掌展開,女子只覺一股強悍的力道在跟她搶奪鞭子,好久沒有遇到對手,女子也來了興趣,她握緊鞭子柄端,將力道注在手上,勉強站直身體。
兩股力道在半空中僵持,赫連宵本沒用多大的力氣,沒想到這女子功力還不低,赫連宵剛打算再加一層力,這時,沒牙的赫連眳總算勉強嚥下果肉,喝完果漿,許是用力過猛,赫連眳張嘴嘶嘶的叫。
對面的女子被赫連眳這滑稽的動作怔了一下,趁此機會,赫連宵手一沉,鞭子自女子手中脫離,赫連宵手手心旋轉,鞭子在半空也跟着飛舞,啪嗒幾聲,鞭子斷成幾節,落在女子不遠處。
“你竟敢斷本姑娘的鞭子,你太過分!”女子引以爲賴的武器被赫連宵父子合作,很簡單的毀掉。
粉衣女子跺着腳,她無法接受這次的失敗,往腰間一摸,而後素手一甩,銀光閃動,直直往赫連宵父子擊來。
赫連宵帶着赫連眳飛至半空,那幾枚銀色沒入赫連宵身後的果樹樹幹,尾部極細的雕刻鳶尾花精緻美麗。
“今日你不陪我鞭子跟金雲果,你二人就別離開。”女子說着又射來幾枚銀針。
赫連宵居高臨下地看着女子的手段,眸子輕蔑一掃,這女子的技術可比他家娘子差的不止一點半點。
這一次赫連宵並未移動,他立於原地,冷冷瞪視着那幾根明顯淬了藥的銀針。
女子本以爲赫連宵會再次輕巧躲過,所以她這回她使出了十成力道,目標是赫連宵的左胸心臟處。
原本不過想給赫連宵一個教訓,女子倒真沒想殺了赫連宵,是以,在看到赫連宵並未躲開時,女子叫道:“讓開。”
赫連宵聞所未聞一般,直到銀針近在眼前,他突然勾出一朵冷冷的笑來,赫連宵擡手,出力,將銀針生生轉過一個彎,以比來時更猛烈的速度射向那女子。
女子懵了,她沒想到最後還有這麼一出變故,等她回神再打算躲開時,爲時已晚,銀針雖未直擊她的命脈,卻也沒入她的肩頭。
女子痛呼一聲,她捂着肩頭,狠狠瞪着赫連宵:“本來我真沒打算跟你計較,你這人簡直就是不知好歹,今日我就偏偏跟你過不去了。”
女子往肩頭拍了一下,銀針飛出,消失在空中,而後她取出一瓶藥,服下後臉色這纔好些。
赫連宵在將銀針打回去的時候已經轉身離開。
還未走兩步,身後香風再次竄來。
“你在找死!”赫連宵募然轉身,瞳仁中是毫不掩飾的殺意。
女子被突如其來的決絕煞氣哽住,她訥訥不成言:“你,你先吃了我的果子,這,是你的錯。”
她本以爲這父子最多也不過是會些武功的普通人,可剛剛那一剎那冷肅殺意讓她心底生出一股顫慄懼怕來。
同時女子心中也隱隱多了一份異樣。
她獨自居住這裡已經好些年,雖然時常會有人闖入林子,可這麼些年來,沒有人如這男子一般強勢冷酷,不將她放在眼裡。
這種心理不管是人類或是其他都是普遍存在的,越是得不到,便越是想要,赫連宵這般獨特的人更是一般少女最心動的。
她不知心底的那種異樣叫什麼,可她知道她不願讓這男子就這麼離開。
打定主意,不等赫連宵再開口,女子急忙說道:“我沒騙你,這果子是真有毒的,我看着小娃娃吃了不少,還有讓我給他看看吧。”
女子話題變得太快,赫連宵本來存着真想殺了這女子的心思,現下既然她沒了之前的囂張,自己也省了了力氣,赫連宵悄然收回凝聚在手心的真氣。
女子不知道的是,正是她改變了話題才救下她一命。
赫連宵看着臉色無異的赫連眳,有些猶豫,見此,女子又道:“我說過,這果子的藥效是因人而異,有人服下立即便會有中毒跡象,有人服下則對身體有益,還有一種便是這藥性會長期存於體內,等一定時間後,藥性被某種東西激發,到時更會來勢兇猛,後果不可估量。”
若放在幾日前,赫連宵還真不在意赫連眳的死活,可這一日一夜下來,他已經無法放棄這孩子,不再拒絕,赫連宵將赫連眳提了起來,遞到女子面前。
赫連眳瞅了一眼女子,十分不願,他四肢亂動,雙手抱住赫連宵的胳膊,死活不要對面的女子碰。
赫連宵心情又好了些,他難得和顏悅色勸道:“讓她看看。”
阿阿——
我沒事。
赫連眳的抗議很顯然沒有被赫連宵採納,赫連宵將赫連眳遞給女子,那女子雙手小心抱着赫連眳,眼中帶笑,這孩子真是可愛!
既然自家爹爹已經做出了決定,赫連眳知道他即便再抗議也是沒用了,他索性直接伸展四肢,閉着眼,抿着小嘴,根本不理會眼前女子的示好。
女子有些尷尬,不過她目的還是在赫連宵,至於這孩子嘛,來日方長。
女子執起赫連眳的手腕,仔細把脈,她早已篤定這孩子會中毒,畢竟這孩子不用於成人,他還在襁褓中,身體更該被侵蝕。
然,待女子碰觸到赫連眳的脈搏時,她不由瞪大了眼,似乎不相信自己剛剛探到的,女子再次擰眉探脈,結果卻讓她不得不驚呼。
“怎麼可能?”女子不可思議地看着赫連眳。
赫連宵聽這話,以爲赫連眳已經中毒極深,他心驟然餓被撕扯一下,有些難受,握緊拳頭,赫連宵眯着眼問:“到底怎麼回事?”
“這孩子怎麼會沒事?他是吃過我這金雲果最小的一個孩子,即便他再是有緣人,也無法承受得了果子裡的藥性纔對。”女子還是不相信。
雖然小聲,赫連宵卻聽得明白,他悄然鬆開拳頭,赫連宵聲音依舊沒有起伏:“他是本王兒子,自然不用於別人。”
赫連宵絲毫不覺着他這口氣就跟一般父親對待讓自己驕傲的兒子時該有的模樣。
本來還打算用長期休養這個藉口將赫連宵留下來,剛剛出口太快,女子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她乾笑道:“雖然這孩子現在無礙,可也不能保證以後會不會被反噬,我覺着還是等幾日我再給他看看吧。”
沒有理會女子的話,赫連宵已經從女子手中替起赫連眳,再次將他放在腰側,打算離開。
“喂,你等等。”女子慌忙起身。
見赫連宵根本不打算聽她的話,女子又問:“那你至少要告知我你的名字吧,還有,既然你們不怕這金雲果,那我就多送你們幾個。”
這已經是她能想到最好的理由了。
果然,赫連宵停下腳步。
女子在兩人身後露出得逞的笑,她就知道只要是人就逃不過Yu望兩個字,她的金雲果可是幾十年難見的珍貴東西,這人自然想多拿。
不過赫連宵接下來的話卻讓女子呆滯當場。
只見赫連宵低頭問赫連眳:“你還能撐幾日?”
之前赫連眳吃下一個果子,這果子也算好東西,吃着自是能果腹。
赫連眳小手放在肚子上,沒感覺餓,況且即便那果子再好,其實他喜歡的還是自家爹爹的血哪。
赫連眳往赫連宵腰側蹭了蹭,閉着眼開始瞌睡。
這就是無言的回答,赫連宵瞭然,他沒在意任何一個不管看起來還是聞起來皆是人間難尋的極品好東西。
赫連宵已經走下很遠,這女子沉浸在自己的震驚當中。
這對父子真的是奇怪,也讓人忍不住心動啊!
難得遇到這麼有趣的人,她怎會放過?
看也不看身後需要她照料的果樹,女子定了定神,往赫連宵離開的方向走去。
她不是矜持的女子,既然對那對父子有興趣,她就要趁勝追擊,況且,女子視線落在遠處雪白一片上,若是讓那個女,人看見這對父子,她的希望就更小了。
思及此,女子再不猶豫,踏過被碎在地上的鞭子,跟上赫連宵的腳步。
此刻天已經大亮,原本赤色早已被金色取代,前面已經提過,這幻象之中是一步一個季節,這裡很像秋季,秋季的陽光有時還很熾熱,赫連宵行了不久,他感覺到赫連眳不適的動了動,紅眸轉動,而後將他一個旋轉,小小身體被置於身後,如此,便替赫連眳擋住了陽光。
赫連眳很滿意地動了動小嘴。
這片果林很大,赫連宵又是急於趕路,稍微用上了內力,因此,那速度在身後的人看來已經是無法企及的。
女子喘了口氣,按住胸口,自言自語道:“好厲害的輕功,看來剛剛他對我還是手下留情了。”
倒是個憐香惜玉的人。
女子自以爲是的想着。
眼睛追尋着前方有些狼狽的身影,女子心中升起一股喜悅。
而被人惦記着的赫連宵早已察覺到身後的人,他沒在意,不是不能殺了對方,可按這女子的說法,這裡是什麼幻象,這裡的任何人跟東西都是有目的存在的,若是真殺了後面的人,赫連宵擔憂自己會因爲如此破壞這裡的規矩,既然無法找到娘子。
處在這個處處有限制的地方,赫連宵也覺着有些憋屈。
腳下更快了,赫連宵真是有些厭惡這些女子的糾纏,他輕點樹幹,整個人躍到半空,點着枝幹,省力而且速度更快。
女子很快被甩了沒影。
赫連眳靠在赫連宵背後,突然咯咯笑開,他費力轉開頭,往後面看去,金燦燦的一片,真是美!
又過了約一個時辰,赫連宵停在果林邊緣,觀察起不遠處的瑩白。
站在此處,撲面而來的是滿滿的冰霜雪氣,沁冷中還夾雜着凌然,這雪山有些古怪,不過即便再危險他也只會往前。
將赫連眳又提到身前來,兩雙紅眸相互看着,眼中盡是堅定,赫連宵突然挑了挑眉:“你怕嗎?”
若說四季之中哪一季最危險,很明顯是眼前這無邊雪山。
剛踏入這幻象之中大概屬於春季,那裡空白一片,接着是夏季,雷雨交加,閃電恐怖,而後便是秋季帶着古怪藥效的果子,最終他們站在這隱藏無數危險的雪山面前。
在淨山帶過很久,赫連宵自然知道雪山的危險之處,且莫說雪山上極少有食物,另外還時不時有不懼嚴寒的野獸出現,最讓人聞之變色的是雪崩,生命在雪崩面前那是再脆弱不過了。
他尚且無法安然活着,更別提赫連眳這個小娃,娃。
赫連眳咯咯的笑個不停,他雙手想摸上赫連宵的臉,可離得太遠,他的胳膊又太短,無論他如何奮力,總是觸不到赫連宵。
赫連宵難得心情不錯,他將赫連眳往眼前送了送,赫連眳鬆了口氣,咯咯笑的越發得意了,他雙手抓住赫連宵的髮絲,屁股一撅,小嘴親上了赫連宵的臉頰。
被口水侵襲的赫連宵啞然失笑,他故作生氣地說道:“我的臉只有我娘子才能親,下不爲例。”
雖然緊繃着臉,赫連眳自然能聽出赫連宵話中的笑意來,他沒牙的嘴張的更大了,清脆稚嫩的笑聲迴盪在這安靜的一隅。
摸摸赫連眳的腦袋,赫連宵說道:“既然不怕,我們就走吧。”
將赫連眳包在胸前,赫連宵深吸一口氣,沒有任何猶豫,旋身而上。
在下方已經感受到冷冽的寒意,誰料,只有身處其中才發覺之前的寒涼連這雪山之冷的邊角都沒佔着。
剛上得這雪山的一小半,即便早已被淨山同化過的赫連宵也難免有些吃不消,更別提他懷中的赫連眳。
阿嚏。
這已經不知是第一個噴嚏了,赫連眳渾身哆嗦地往赫連宵胸口又擠了擠,無奈之下,赫連宵只能解開裡衣,將赫連眳整個人包裹進去,光裸的胸前剛碰觸到赫連眳冰冷的小身子,赫連宵縮瑟一下,他暗自發力,將身上源源不斷的熱氣傳到赫連眳體內。
如此,赫連眳這才勉強停止了哆嗦。
從遠處看,這裡的確是雪山,可近了,將雪山踩在腳下時,赫連宵意識到這雪山的雪跟別處的卻又不一樣的。
淨山上的雪雖然常年不化,可外層的依舊柔軟細滑,捧在手裡會很快融化,而這裡的卻不,這雪倒像之前遇到過的沙土一般,雖細卻堅硬,踩上去也不是柔軟的觸感,而是幾乎能冷進骨頭裡的堅硬。
至於這雪山的冷,更是淨山所不能及的。
赫連宵需要一邊往上爬一邊安撫住赫連眳,如此一來,他行程便慢了下來。
一個太陽,兩處冰涼。
刺目陽光似乎被阻隔在整個雪山之外,一點暖意都傳達不進來,看着漸漸西移的太陽,赫連宵心下一片荒涼。
日薄西山後,剩餘的便是一日之中最冷的時候,雪色倒是沒讓日頭暗下來太快,赫連宵想趁着黑暗來臨時到達山頂。
這個念頭還在腦中徘徊時,另一道陌生的女子呵斥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哪裡來的小子?”
緊接着是一陣撲哧聲,雪片飛揚,砸在人的身上生疼。
赫連宵擋住赫連眳,任由那片片堅硬的雪花砸在自己身上。
待雪片落盡時,山腰處立着一個身着純白裘袍的女子,衣領處一圈同樣色澤的軟毛襯托着那張小臉嬌豔美麗。
當女子看清赫連宵時,美眸閃爍一下,女子銀鈴般的笑聲迴盪在這雪山之上。
“呵呵呵——好一個俊俏的小子。”
女子摸索着手套上小巧的雪片姓張點綴物,眼睛卻一眨不眨盯着赫連宵,眼神自然沒錯過赫連宵淡薄狼狽的衣服以及略顯蒼白的俊逸臉龐。
“你叫什麼名兒?”這女子聲音如長相一般,惹人注目。
赫連宵依舊不出聲。
女子也不在意,相較於之前果林處遇到的女子,眼前這位顯然成熟的多,她徑自說道:“既然能來我這雪裡,你就是個厲害的,也只有你這般男子才能解了我的寂寞,怎麼樣?若是你同意跟了我,到時我可以讓你長生不老,我們逍遙於世。”
試問,這天下又有誰能抵擋得住這種永不身死的誘惑?
不過這女子跟之前的女子犯了同樣的錯,在她們看來,世人皆是貪婪可厭的,隨便給他們一點好處,這些人便前仆後繼地趴在她們腳下,在兩人的意識裡,眼前這個長的讓人失神的男子也不例外。
山腰處的女子暗自思忖,就憑他一張俊臉,她也要好好待這男子。
赫連宵聽到了女子的話,既沒有明顯的欣喜,也無深層的怒火,他看着上方的女子就像看着死物,情緒更是無一絲波動。
赫連宵心裡在盤算着到底要用幾層功力才能殺了眼前這女子。
只有事關娘子之時赫連宵極容易失去理智,其餘時候,赫連宵當然能做一個合格的煞王。
“爲何不說話?難道你還需要認真考慮嗎?”女子疑惑。
剛準備開口,身後傳來一陣簌簌聲,一人替赫連宵回答道:“他自然不會呆在你這冷死人的地方。”
“金雲,你又跟我搶?”上方的女子神情一凝,陰冷地問。
那金雲,也就是在果林遇到的女子揚眉笑道:“什麼叫我跟你搶,明明就是你在跟我搶,當年也是這般。”
“竟然還敢提當年,老孃看你是找打!”上方的女子神情一變,嬌豔的面上一片猙獰。
“呵呵,爲何不敢提當年,當年你搶不過我,現在你依舊搶不過我。”金雲抓住對方的痛腳,毫不客氣的使勁捻着。
“金雲,你說這話也不嫌臊得慌,當年雖然我沒得到,可你呢?哈哈,更慘吧?哈哈哈”上方的女子仰着脖子大笑。
“雪裡,別以爲如此說我就會跟你一般失去理智,失敗者永遠都是失敗者。”金雲一改之前在赫連宵面前的嬌俏,就連語氣像長期浸淫在陰狠毒辣裡。
“成功或是失敗今日不妨看看。”逼得金雲撕開那層假面具,雪裡很興奮,她如此說着的時候眼神卻若有似無地飄在赫連宵身上。
底下的人會意,兩人似乎達成了協議,金雲點頭:“好,就按你說的辦。”
“一言爲定。”
兩女子相視一眼,這一眼是互不相讓,也未接下來的劇烈打鬥做出了鋪墊。
兩人說完齊齊將目光放在赫連宵身上,金雲搶先一步說道:“公子,這裡冷,而且往前也沒了出路,我們還是先下去吧。”
金雲自認先認識赫連宵一步,自然比雪裡瞭解的多些,她很篤定赫連宵會跟着離開。
雪裡卻也不甘落後:“這位公子,金雲是不是跟你說她知曉出去的路?你可別聽信有的人亂說,我雪裡住在這裡許多年哪怕是一條出去的縫都沒見過,公子是聰明人,應該能判斷出哪一條路對你是有利的吧?”
雪裡這一番話既貶低了金雲,又無形中擡高了自己。
“雪裡,你太過分,既然你如此說,那我也不必替你隱瞞,公子,你覺着上面這位姐姐漂亮嗎?”金雲狀似天真地問。
不等別人開口,金雲又笑道:“我也覺得她美麗,可公子有所不知啊,姐姐這張臉可是費勁千辛萬苦才得來的,雖然她還可以活很久,可那張臉卻是隨着時間的推移而越發的遮擋不住老態了,嘖嘖,姐姐,不是妹妹說你,你看你有時間還是回去敷面吧,我可知道你需要三日一敷,否則你的美豔變回不復存在的,畢竟你已經好幾百歲了呢。”
雪裡最不喜別人拿她的年齡說事,她也每日試圖忘記自己的年紀,可金雲這賤,人竟然如此嗤笑她,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金雲,若不是有金雲果,你會跟我一般,你別以爲自己就年輕很多。”雪裡已經到了怒火爆發的邊緣,她狠聲說道。
“我年紀是不小,可正因爲如此,我的金雲果才重要啊,公子,你們父子也是吃過我的金雲果的,若你們連續三日,每日都用我的金雲果,你們便再無老去的可能了。”金雲拋出誘惑。
“哈哈哈,金雲,你還真是不知死活哪,你不過是個看管果林的人,你哪裡又資格動果子?”雪裡總算抓住金雲話中的破綻,她狂笑出聲:“而且聽你的話,你已經送出去一顆金雲果了?”
“你胡說,我沒有。”金雲立即反駁。
“看看,看看你這幅小人得志的模樣,金雲,你每日不過是聞着果子香味罷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你是那片金雲果林的主人呢?”這話說的不無嘲諷之意。
赫連宵面無表情地聽着那兩人掐架,而他自然也不動聲色地得到了不少信息,眼前的一切都透着古怪,而且按這兩人的說法,她們已經呆在此處很久了,按說幻象之中都是假的,可這兩女子的話裡無不透着對時間的恐懼,看來,雖然身處幻象,可她們還是會變老,不過這也解釋之前金雲的話,縱使身處幻象之中,人的感知也會有的,身體更是會隨着感知發生變化。
那是不是說若他出不去,他外面的身體會一日日的變化?
想到這裡,赫連宵越發的想念自家娘子了。
兩個女子已經吵到白熱化階段,赫連宵心下有些煩躁,他正打算快些處理這裡的兩人,卻在這時,懷中的赫連眳打了個哈欠,掀開頭上的破布,小眼滴溜溜地看着周圍的一切。
雪裡眼角餘光看到赫連眳,突然住了嘴,她笑道:“好可愛的孩子呢。”
“人家再可愛跟你也沒關心。”金雲翻了個白眼。
“金雲,看來今日我不好好教訓你,你就不知尊敬兩字該如何寫了。”雪裡突然發難,她雙臂突然伸展,純白裘袍迎風飄蕩,獵獵風聲夾着冰霜雪劍,直直朝金雲攻擊過來,而金雲也不示弱,抽出銀針便回擊雪裡。
本以爲這兩人會不死不休的爭鬥,豈料,那股股冰霜雪劍及銀針卻朝着同一個方向以強勁的力道飛去。
兩廂目標皆是站在中間的赫連宵父子。
早已覺出前後夾擊赫連宵冷冷一哼,他抱住赫連眳,旋身飛起,躲過這兩輪攻擊至於他送出一掌,掌里加速了冰雪跟銀針的速度,兩股力道錯身之餘,以更快更猛的速度背道而馳,目標自然是雪裡跟金雲。
這兩女子驚呼一聲。
她們想不到演了半天,竟然還沒騙過這男子,到最後卻被這男子將計就計了。
兩人驚慌之餘想要躲開,可此刻的赫連宵哪裡還允許這兩人有活下去的可能,他單手成爪,地上雪片飛起,赫連宵將力道注入雪片之中,而後射向兩女子。
兩女子齊齊一怔,身體再也無法移動。
赫連宵並未直接動手殺掉這兩人,他不過用雪片點住兩人身上的幾大穴位。
在兩人被定住的同時,雙方剛纔打出去的利器均沒入對方的體內。
噗——
嗚——
兩聲痛呼後,兩女子倒地,均噴出一口猩紅出來。
赫連宵再次這才落地。
之所以未直接殺了這兩人,不過因爲之前了塵的話,赫連宵自然明白自己殺戮太過,不管了塵說的真假,他都不能在娘子未回來之前多殺人。
可不殺人不代表赫連宵沒有別的手段。
“這裡是什麼地方?”赫連宵面無表情地問。
兩女子一時無法接受這種變故,雪裡問:“你是如何知道我們會聯合起來對付你的?”
她們這種方法放在以往是百試不爽的。
赫連宵不會回答,事實上他還真沒看出來,不過除了娘子,赫連宵對任何女子可都是保持着戒心的,何況這兩人的修爲實在不高。
見赫連宵並未開口回答,雪裡擦掉嘴角的血跡,勉強起身,她壓制住鑽心的疼,繼續說道:“即便你殺了我們,你也別想出去。”
另一邊,金雲也痛喝一聲:“就是,你若是願意,我們姐妹二人可以一起伺候你,如此,你既可以永葆年輕,還能擁有兩朵解語花,公子,你是聰明人,還知道如何選擇吧?”
她們本打算制住赫連宵,而後讓赫連宵任她們擺弄,可事與願違,她們此刻倒是成了階下之囚,不過如此也無礙,讓她們反過來伏小做低也是可以的。
按說赫連宵也遇到過不少女子,跟他示好的不勝枚舉,可像現在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還真是生平僅見,她們因爲掌握着這幻象的消息便能讓自己屈服?
赫連宵轉身,看向金雲,他擡手又是一吸,金雲覺着身體被一股極強的力道吸住,整個人往赫連宵方向撲去,卻又在離赫連宵一丈左右的地方停下,金雲被一股力道定在,這一系列動作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快的讓金雲還未反應過來。
長久沉默的赫連宵終於開口:“莫說本王只忠於娘子,便是在未遇到娘子之前,你在本王眼中也不過是螻蟻。”
這麼赤果果的侮辱讓金雲紅了臉,她哪裡還有之前果林時那種矜持跟天真,金雲一臉憤恨:“你住口,本姑娘看上你是你的福氣,你娘子能有我好看嗎?她能跟我一般帶給你那麼多的好處?現在你竟然敢出口侮辱本姑娘,我看你是不想出去了。”
這金雲是太過自大狂妄了。
話落,周圍一片寂靜,就連之前飄飄揚揚的雪花也似乎感受到氣氛的凝重,旋轉片刻後,緩緩落地,赫連宵明明還是這麼沉靜,可金雲卻抖動的厲害。
赫連宵不屑跟女子計較,可若這女子犯了他的忌諱,那麼,便無所謂男女了,跟在娘子身邊那麼久,赫連宵早已學的即墨蓮那一套,打蛇打七寸,他凝視着對面那張臉,若不是聽她親口說,赫連宵還真不知這女子的年紀。
他伸出另一手,五指分開,隔空劃過女子的臉。
金雲只覺臉上一陣刺痛,她想捂着臉大喊,可手早已無力擡起,只能任由臉上的疼痛越發的尖銳刺骨。
直到有什麼低落在衣服上,金雲這才覺出嚴重來,她紅着眼叫道:“你,你竟然傷了我的臉?”
從之前的金雲跟雪裡爭鋒相對中,赫連宵便聽出這兩個女子對自己容貌的在意,敢置喙他家娘子,他就要打擊這女子的弱點。
狠狠甩手,金雲重重被仍往山下。
自己出手,赫連宵自然知道這金雲再無還手的能力。
處理完一個,赫連宵目光看向另一個。
“你說是不說?”
誰說世上男子皆愛美色的?
目睹了赫連宵怎樣毀掉金雲的臉,雪裡哪裡還敢不說,她早已沒了之前的嬌豔,一張臉由於擔憂害怕,加之身體受傷,再無力氣維持住自己的美貌,已經變得蒼老不堪。
“我說,我說,這裡是幻象之中。”
雪裡的話倒是證實了之前金雲的解釋。
“本王如何才能出的去?”這纔是赫連宵此刻最關心的。
雪裡瑟瑟發抖,她說道:“這,這個,我是真不知,很多人有緣進了這幻象後,有的被雷劈死,有的被水淹死,還有的太過壓抑,瘋狂至死,那些在幻象之中死去的人現實中也會在同一時間死去。”
“本王聽聞以前曾有一人離開過?”
這話不過是赫連宵從金雲話中猜測過來的。
雪裡搖頭:“沒有,沒人離開過,當年那人雖然無路可出,便毀了這裡,我跟金雲也差點死掉,然後花費很多時間重建這裡。”
心下失望,赫連宵面上卻不顯,他冷聲問:“既然是重建,就該留有出口吧?”
“沒有,這本來是一處封閉的空間,任何人進來都無法再離開。”雪裡倒是比那叫金雲的誠實的多。
赫連宵不相信,他既然能無故進來,定然也會有辦法出去,他抱着赫連宵繼續往山頂走去,在經過雪裡身邊時,根本不在意雪裡眼中的惱意。
急於上山頂,赫連宵不再留着體力,他動用全身力氣,從山腰到山頂沒有片刻停頓,少頃,赫連宵終於站到站在山頂。
跟雪裡所描述的一樣,放眼望去,依舊是一片雪白,這雪白延伸到無邊遠處,極目所望之處,匯成一條白線。
這兩日一夜的堅持直到現在,變成了笑話,赫連宵再也無法止住住胸口膨脹的怒火,既然順着無用,那就休怪他逆了這天地。
挺拔修長的身軀定定站立在雪白之巔,墨色長髮微微掀動,由起初的漫動,到後來的癲狂。
赫連宵再次看向懷中的赫連眳,那傾城容顏上勾勒出一抹極妖魅的笑來,赫連宵輕聲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去找找娘子,如何?”
阿阿——
一模一樣的笑容,一點一點的盛開,赫連眳同意自家爹爹的話。
頃刻之後。
從雪裡山內部開始發出吱嘎吱嘎像是什麼要斷裂的聲音,那種聲響讓聽到的人一陣心悸,山腳下,金雲跟雪裡像是一眼,雪裡心有餘悸地說道:“又出現一個瘋子。”
看着滾下山來的雪裡,金雲慘笑一聲,斷斷續續道:“誰,誰讓你告訴他這裡沒有出路的?”
“不告訴又能怎麼辦?你以爲他蠢嗎?”
“我們就該先將他騙下,而後再喂他服下化功果,這樣我們不僅不會受傷,還能得到這麼一個俊俏的人。”想到功虧一簣,金雲一臉怒容。
雪裡看着金雲扭曲的醜陋的臉,嘲諷道:“他不是從你的果林出來的?你爲何當時不喂他化功果?現在多說有何用?我勸你有空還是回去照照自己吧。”
雖然在某些方面兩人可以合作,可大多時候兩人還是天生的敵人。
“你——”
下方兩人爭吵的不可開交,待她們聽清楚周遭的裂動時,想要再次逃開已是來不及。
“快些走吧。”
“嗯,不過還真是捨不得這男子,那張臉是我從未見過的。”金雲依舊捨不得那個俊美的男子。
雪裡嗤笑:“現在還是逃命要緊,至於男子,以後還有機會。”
“別擔心,既然上一回我們沒死,這次自然也不會,我們可是不死之身。”金雲依舊信誓旦旦的說。
兩人相扶着,剛走下幾步,頭頂突然一陣巨響,漫天大雪撲面而下,那種從內裡裂開的轟隆聲不減反增。
“糟糕,要雪崩了。”雪裡瞪大眼,不敢相信一個小小人類竟然有如此高深內力,竟然能撼動整座雪裡山。
這一句話還未來得及散開,兩人已經被埋在雪下。
至於能不能再次活下來,這就要看兩人的造化。
至於山頂的赫連宵,收功之餘,他抱着赫連眳,淡笑着,不再開口。
雪裡山自內部裂開,誰也不知轟隆響聲中還夾雜着咔嚓聲,一道能一人通過的裂縫就在雪山內部漸漸顯露,赫連宵眯着眼看着若隱若現的縫隙,縱身一躍。
你的業障需要自己來贖,這兩日一夜所經歷的便是對你的考驗,天災被你躲過,美色不在你心裡,欲,望不足以讓你動心,罷了,罷了,地府怨氣便隨你這一躍煙消雲散,以後的路自當要謹慎,因果循環是天道,切記!
這是赫連宵再次醒來之時耳中飄蕩的幾句話。
他募得睜開眼,紅眸盡是嘲諷,天道?天道不過是對弱者來說,就如人們所言的公正公平,那皆是笑話,在絕對力量面前,便是天道也得靠邊站。
赫連宵不怕死,他之所以敢這麼決絕往下跳,便是早已知道自己不會死,早先,他近身幾人皆收到赫連宵的命令。
若他跟娘子有何不測,黑獄會替他毀了這天下。
天道?天道能讓他黑獄所有人都一起死?天道能讓那些死去的人再次醒來?
莫說什麼下輩子,活着便是這輩子的事,他只講究這輩子,至於下一世,只要他赫連宵還記得即墨蓮,那麼他自有辦法讓天道離他遠些。
從孃親悽慘無辜的一生,從凌姨被侮辱殺死開始,再從他獨自一人掙扎求生開始,天道的天平早已偏離了他赫連宵。
若不是娘子,若不是娘子,他哪裡還允許天道這個詞的存在。
“哎呀,你終於醒了?你們還真是夫妻,父子,一家三口竟然同時沉睡,這簡直就是聞所未聞的事。”說話的是剛來的琪兒。
默在身後含笑看着嘰喳的琪兒,他朝赫連宵頷首示意。
赫連宵起身,小心放下懷中的娘子,這才環顧房間,此刻房中除了默跟琪兒外,還有紅着眼的朝南朝北及如風。
“本王睡了幾日?”赫連宵乾啞着嗓子問。
“王爺跟小主子已經睡了四日。”朝北趕緊回道。
赫連宵默然,原來幻象中的一日便等於這裡的兩日。
他下一句問的是琪兒:“我娘子如何?”
琪兒這才勉強將目光從最裡面還未清醒的赫連眳身上調回來,她擡了擡自己的手,琪兒食指上趴着一隻通體血紅的蟲子,琪兒說道:“我讓小怪查探一番,蓮兒身體無礙,至於爲何昏迷,我倒是真的不明白。”
也想到這個答案,赫連宵小心摸着娘子的額頭,還好,不如之前一般冰冷,他問琪兒:“那玉佩可曾看過?”
“什麼玉佩?”琪兒疑惑。
他們這纔剛進門,根本來不及看別的。
朝南已經在琪兒開口的剎那出了門,很快,他再次出現,這次朝南手中捧着兩塊一模一樣的玉佩。
隱族跟巫族當年同出一脈,這玉佩琪兒應當認識。
果然,琪兒在看到玉佩的剎那,眼睛一眯,而後跟默相對一眼,琪兒問:“不知這玉佩是從哪裡得到的?”
“隱族。”赫連宵吐出兩個字。
шшш▪тTk án▪C○
“原來如此。”
琪兒將玉佩還給赫連宵,繼而說道:“這玉佩我曾見過,可以說它們是巫族之物,在巫族隱族還未分開之時,這玉佩便被各持一塊,待後來一次,持有玉佩的兩家有了婚約,繼而玉佩便成了一家之有,到了後來隱族跟巫族分開時,已經無人記得這兩塊東西了。”
“不過這玉佩的具體功用我是不知曉,只是這兩塊已經存在很久,人都說玉養久了會變成靈玉,尤其是居住在山中的巫族跟隱族,蓮兒魂魄被靈玉引出也不無可能。”琪兒又說道。
看赫連宵收緊的手,琪兒趕緊阻止:“等等,你可別捏碎了它,蓮兒回來還指望它們呢。”
不得不說琪兒這話算是說到了赫連宵的心理,赫連宵本就沒打算捏碎這兩塊東西,他順勢放開手。
門在這時被退開,了塵跟無知進了門。
“阿彌陀佛,老衲同意女施主的話。”了塵雙手合十。
赫連宵沒有做聲,了塵頓了頓,嘆了口氣說道:“煞王若是在爲之前貧僧的話而生氣,貧僧給煞王道歉,至於煞王妃,經過貧僧跟無知大師幾日的研究,結果與這位女施主說的並無出入。”
“你們可有辦法讓娘子醒來?”
別的都是假的,只有娘子醒來纔是赫連宵最關心的。
兩方人又是一陣沉默,他們只猜出了因果,卻猜不出具體步驟。
房間內的壓抑讓周圍幾人都跟着膽戰心驚,半晌,赫連宵吩咐:“朝北朝南,你們領着兩位去休息。”
赫連宵是看向琪兒跟默的。
琪兒嘆了口氣,安慰道:“你也別急,蓮兒她不捨得離開你跟眳兒的。”
到底是女子,也知道該如何讓赫連宵放心。
不過琪兒說的也不假,世人皆知曉赫連宵無所不能,可這房中卻無人敢看清即墨蓮,如若不然,這麼強大的赫連宵怎會在即墨蓮手中化爲繞指柔。
待衆人離開,赫連宵又將目光落在即墨蓮身上。
“娘子瘦了些。”四日不見,赫連宵這才發覺自己想娘子想的心都疼了。
自牀榻旁邊的案桌上端過一杯水,赫連宵自己喝了一口,俯身貼近娘子,撬開娘子的脣舌,將水渡了過去。
雖然不醒,即墨蓮卻未排斥喂進去的水,赫連宵這才稍微放了心。
牀的內側,赫連眳依舊緊閉雙眼,他想了想,又咬開自己的指頭,將滲擠進赫連眳嘴裡,那小嘴無意識的動了動,直到全數喝下去,赫連宵再無動作。
到底年紀小,很多時候赫連眳還需要做爹爹的幫助,這次沒讓赫連宵多等,片刻後,赫連眳睫毛顫了顫,睜開眼,他手腳並用,想要起身,無奈,猶豫身體限制,赫連眳只能簡單轉動頭部,當他看到赫連宵時,那雙一樣的眸子盛滿笑意。
阿阿——
赫連宵也勾脣。
這是專屬於父子倆的秘密。
之前幻象中過了幾日,赫連宵不吃不喝,而且最後還用盡所有力量,這會兒醒來便是渾身無力。
等朝北端來食物時,赫連宵沒有跟以往一般拒絕,他簡單用了些粥,放下碗筷,赫連宵問:“給眳兒端些牛乳來。”
朝北手一抖,托盤上的琉璃碗晃動一下,清脆的響聲讓朝北急忙低頭:“屬下知罪。”
“行了,快去。”
朝北出門,直到在院中遇到了朝南跟如風,這纔回了神,他目光定在朝南身上,而後由呆滯地轉向如風。
朝北的異樣讓朝南跟如風一陣緊張。
“是不是王妃她——”
“沒,不,不是,是王爺,王爺他,他竟然喊小主子眳兒,這可是這麼久以來的第一次啊,王爺還望我拿些吃的給小主子,奇怪,奇怪,爲何一覺醒來王爺會對小主子的態度發生這麼大的改變?”
朝北邊搖頭邊往外走去。
徒留朝南跟如風面面相覷,他們雖然也納悶,卻也不敢直接問,不管如何,只要王爺對小主子好那就是小主子的福氣。
父子倆用了膳,又讓朝北朝南準備了水,兩人簡單洗了澡。
而赫連宵爲赫連眳洗澡這事又讓王府衆人一陣驚悚,一覺醒來變了性子這事以往不是沒聽過,可這件事若放在赫連宵身上,那真是無法想象,尤其是躲在門外的幾人甚至還能聽到赫連眳的咯咯笑聲,以及赫連宵沉穩耐性的說話聲。
若是門外幾人能見到房內場景,定然不是驚悚這麼簡單,爲了離娘子近些,赫連宵只讓人擡來木桶,此時,赫連宵父子坦誠相見的呆在水裡,赫連眳太小,只能吊在自家爹爹的胳膊上,這孩子倒是挺喜歡水,小腳一個勁兒地踢着快要溢出來的溫水,水花四濺,赫連宵身上亦是不能倖免,待看清自家爹爹滿臉的水珠時,赫連眳再也忍不住,又是一陣含糊不清的笑聲。
“好了,馬上出去了。”赫連宵看着通身粉紅的赫連眳,說道。
正玩得不亦樂乎的小不點擡頭,有些不高興,以往都是如冰幫他洗澡,在一個很小的木桶裡,如冰有時太過小心,時時止住赫連眳稍微危險的動作,哪像現在,跟自家爹爹,同樣是男子,還有那麼大的桶,赫連眳有些得意忘形,在赫連宵提議要出去時,小嘴一撇,他瞪着赫連宵的胸口——眼睛只能看到胸口位置,突然,赫連眳往前一蹭,整個人跟幻象中一般打算投入自家爹爹的懷中。
有時意外就是那麼順其自然,赫連眳沒收住,整個人裝進赫連宵懷中,小嘴恰巧觸到一處小小凸起,這孩子的天性在此刻起了作用,赫連眳手很順利地抓住赫連宵胸前另一邊很銘感的存在。
埋頭正思考的時候,赫連眳聽到上方一陣粗喘聲,別誤會,那絕對不是有了渴望時的正常反應,赫連宵純粹的氣的。
“赫連眳,你給我鬆嘴。”赫連宵咬牙低吼道。
這一時刻,赫連宵萬分後悔,他不該對這小子這麼好的。
赫連眳是何等聰明,他當然能感覺到自家爹爹身上的怒火,趕緊吐出口中的東西,赫連眳很無辜地擡頭,又是一陣咯咯的笑。
額頭青筋直跳,赫連宵一臉黑線,他唰的起身,一手提着赫連眳,將他仍在一旁鋪着厚軟褥子的長塌上。
鉗着赫連眳,一大一小再次出現時,兩人面上有兩種截然不同的表情,門口來不及離開的幾人像是被定住一般,各自心理哀嚎。
剛剛不是還聽到笑聲,還有赫連宵友好的說話聲,爲何轉眼就變了天?
小主子還好,依舊一副雷打不動的小臉,看看王爺那張生人莫近的俊臉,幾人乾笑着,無人敢多問一句。
赫連宵掃了一眼外面幾人,將赫連眳扔給如風:“帶他去原來的院子睡。”
阿阿——
怎麼辦?他已經習慣了跟爹爹在一起,爹爹太過狠心,竟然說扔就將他扔了。
赫連眳連番抗議,小臉憋得通紅。
“明日再過來。”最後赫連宵這麼說道。
感情不同,赫連宵對待赫連眳時無法再做出狠心之事。
如風抱着抽噎的赫連眳離開,朝北朝南守在院外。
月上中天時,赫連宵再次回到臥房,這是幾日來他跟娘子獨處的珍貴時間,這也是赫連宵爲何將赫連眳送走的原因。
躺下,抱住娘子,赫連宵摸索着娘子明顯瘦了的臉:“娘子,快些醒來吧。”
在即墨蓮耳邊絮絮說着,赫連宵回顧了一遍他跟他家娘子相識相互傾心的過程,許久之後,身邊的人依舊沒有反應。
拿過桌上放着的玉佩,赫連宵仔細盯着,臉上沒了百日的鎮定,那張讓人失神的臉上一片迷惘。
“既然是你帶走娘子的,你便負責將娘子帶回來吧,若是娘子能回來,我,以後不再殺一人。”
強悍又如何?他依舊無法抓住心上之人。
赫連宵這時身體顯現一股難掩的脆弱,爲了娘子他能藐視天地,爲了娘子他亦能甘願認輸。
一切還是平靜的可怕。
握緊玉佩,另一手抱緊娘子,在她脣上印上一吻,赫連宵閉上眼,耳邊是熟悉的微弱呼吸,赫連宵心這才漸漸鬆懈下來。
幻象中的緊張加勞累,赫連宵很快睡着。
睡夢中,他似乎再一次回到幻象中,卻又不像,不像幻象中的四季分明,那裡一片荒蕪,漫天黃沙飛舞,赫連宵冷眼看着一輛奇怪的鐵盒子在漫天黃沙中移動,而後鐵盒子突然停下,從鐵盒子裡下來兩個人,這兩人衣着古怪,一身黑衣,xie褲竟然穿在外面。
在兩人下來不久,遠處黃沙包裹着一個飛動的長着翅膀的鐵東西,赫連宵好奇心不重,可及二連三的怪事還是讓他不得不注意過來。
飛動的東西上同樣下來兩人,四人站在黃沙中央,開始交談,而後不久,赫連宵便看見雙方各拿一個輕巧的,依舊是鐵質的小小盒子,將盒子交換過,雙方各自坐回大鐵盒子內。
赫連宵本不打算跟過去看,他剛準備轉身,然,一股極強的漩渦將他拉入那個鐵盒子裡,他不懼怕任何東西,可他不想與之前一般好幾日見不到娘子。
剛打算呵斥鐵盒子裡的兩人,一個清冷的女聲讓他渾身顫抖起來。
“這裡到底是什麼?青幫這麼重視?”
一樣的聲音,一樣的相貌,是即墨蓮,他赫連宵的娘子。
“娘子?真的是你?”赫連宵轉身就要抱住前面的女子,下一刻,他整個人穿過了坐在前面的即墨蓮身體。
直到此刻,赫連宵不得不開始認真思考。
娘子給他講過前世的世界,雖不過三言兩語,赫連宵卻知道娘子原本生活的地方跟後來是截然不同的。
貪婪地看着娘子的一舉一動,赫連宵脣角不自覺勾着笑。
娘子說她以前是做類似於捕快的工作,難道這些都是捕快?
後來據說娘子又潛伏在敵人的陣營裡,依照娘子此刻的不放鬆的神情來看,這絕對是地方陣營。
這時,後面其中一個黑衣男子回道:“我們也不知道,這保險箱是指紋開啓的,只有老爺子才能打開,不過老爺子這麼重視,一定是好東西。”
即墨蓮只是點頭,沒在開口。
瞧着娘子眼神瞅着那小鐵盒子渴望的目光,赫連宵一陣心軟,如娘子在他身邊,莫說一個破盒子,便是再珍貴的任何東西他都能找來。
如此想着,赫連宵已經動了手,只要娘子想看,他便一定要滿足娘子的願望。
赫連宵盯着那盒子,有了前面的認知,赫連宵知道自己無法碰觸到這些人跟物體,他暗自運功,好在功力並未消失,赫連宵擡起一手,掌心向着那盒子,開始漸漸施力。
開始幾次,無論自己用多少功力,那盒子總是一點動靜也無,他又試圖直接搶奪這盒子,可每每自己總是穿過盒子,掌心依舊一無所有。
赫連宵怒了,他一掌拍向虛空,結果仍舊激不起任何漣漪,他歉然地看向前方的人,自言自語道:“娘子,你放心,爲夫一定看清裡面的東西。”
直到下了車,回到一處同樣古怪的房子裡,赫連宵眼睜睜看着那盒子被抱走,他本打算跟着娘子的,誰知他的身體卻無自己的意識一般,緊跟着那盒子,直到盒子被交到一個老頭手上。
跟着老頭穿過廊道,進了一間房,當赫連宵進了那房間時,又納悶了,若說之前他覺着別的地方都古怪,那麼到了這裡他覺着更不明白了。
爲何這房間內處處放着他聽熟悉的東西?
青瓷花瓶,琉璃碟,宣紙,毛筆,牆壁上以前隨意可見的長劍,還是生了鏽的,至於置物架上各種玉器更是不勝枚舉。
不過這些東西可都是劣質的,相較於王府內,這裡的一切皆是普通人家該配備的東西。
在赫連宵打量房間時,那老頭已經按上指紋,打開那盒子了。
“好東西啊!”
那老頭的一聲驚呼引起了赫連宵的注意,對了,他還要替娘子看看裡面的東西,待赫連宵飛至老頭身後,當他看見裡面的東西時,紅眸不可抑制的瞪大。
------題外話------
再四五天會放另外一章大結局哦,麼麼,讓妞們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