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因爲夏季高溫,人們都成了夜行動物,大白天還蔫蔫的,到了晚上反倒跟燒了把火似的精神頭好得不行。八點多才是剛開始,把陽臺門打開還可以聽到遠遠傳來的人聲笑語。

不想呆在悶熱的房子裡頭,池未鋒和左瑞巖合力把池爸爸的棋桌子擡了出去,又在陽臺擺了兩張椅子。

“好啦,你先坐,我去盛湯。”池未鋒甩甩手進屋去了。

左瑞巖瞄了眼桌椅,還是跟了進來。

池未鋒在廚房拿碗弄得噼啪響,動靜大得讓人以爲他要摔碗。一聽就知道是少幹家事的人,毛手毛腳的,好不容易盛好一碗,又因爲扣不住分量,湯水都要沒到碗沿了。

池未鋒小心翼翼的端着碗,一腳把冰箱門踹關上,慢吞吞的從廚房挪出來,打算先拿到外面的桌上再回來盛。

走到客廳時,發現左瑞巖就站在正中央,仰頭仔細看着正牆上那張一家三口的全家福。

那是池未鋒大約五六歲的時候照的。他一張圓撲撲的臉蛋站在年輕的池爸爸池媽媽的中間,笑得滿口白牙,不對,大門牙蛀了個豁口。池未鋒小時候的年代不跟現在似的,數碼相機人手一部,誰家有個傻瓜機算是小康家庭。

過年的時候,一家人換上新衣好好的去照了張全家福。再後來家裡也買了相機,就很少去照相館了,這張全家福現在雖然有點褪色,搬家後也還是一直掛着。

池未鋒也跟着看了一眼,還是比較在意手中的湯水別灑出來,他心不在焉的說了一句,“那個啊,小時候照的,特傻。”

左瑞巖走了過來,扶住他顫巍巍的瓷碗,自然的接了過去。

“不會,很像,都沒變。”左瑞巖說。

池未鋒鬆了手裡的碗,心情也鬆了口氣,他聽着左瑞巖的話又仔細看了看照片,不以爲然的說,“哪有像,我現在帥多了。”

“嗯。”左瑞巖也不知道純粹是應聲還是在贊同他的自吹自擂。

池未鋒自動理解爲後者,得到誇獎變得心情飄蕩,跑回廚房又倒了一碗湯。左瑞巖沒有自己先出去坐下,而是站在原地等池未鋒過來,才兩個人一起走去陽臺。

等坐定了打算消停一下開始喝湯的時候,池未鋒纔想起湯勺沒拿,於是起身。

等拿來湯勺打算開吃的時候又想起餐巾紙沒拿,於是起身。

左瑞巖一直沒說話,安靜的看着池未鋒跑進跑出的背影,直到他終於安分坐下,才一起拿起勺子。

木瓜銀耳湯冰冰甜甜的味道沁人心脾,陽臺上拂過的晚風讓人愜意,再加上樓層高了蚊子少了,總之非常完美。

池未鋒挖了一塊木瓜,回頭又看了看全家福,順口道,“左先生家一定是大家庭吧?”

“有一個姐姐兩個哥哥,爺爺奶奶,和爸爸媽媽。”

不用把家庭成員全報出來啦不過你們家有四兄妹嗎計劃生育沒有計劃到你家嗎要罰款的!

“原來左先生是老幺啊。”

“你要去嗎?”左瑞巖放下勺子,直視着池未鋒。

“呃?哪裡?”池未鋒莫名其妙。

“我家。”

“我纔不要!”池未鋒的拒絕脫口而出。你們家八成都跟你一樣是冰雕幻化說不定就掉到哈爾濱冰雪節去了而且沒事幹跑你家去幹嘛又不是老師做家訪。

也許是這句拒絕太直白了,左瑞巖臉色明顯陰了,雖然只是沉默的低頭喝湯,但周圍的氣溫飛速降低,首次爆到零下。

自己剛吃到嘴裡的那塊木瓜眼看就要變冰塊磕得牙齒髮疼了,池未鋒趕緊乾笑着解釋,“那個,我的意思是,我不太擅長應付老人傢什麼的啦,不習慣去別人家裡玩,絕對不是針對你!”

池未鋒還鄭重其事的加了一句強烈否定。

氣溫終於有所回升,左瑞巖吞下銀耳說,“他們很好。”

“啊哈哈哈,我知道很好,可是不習慣嘛。”

左瑞巖左右晃了晃腦袋,又說,“我跟他們說過你,不會討厭你的。”

得到了這樣的保證,再拒絕就說不過去了,於是池未鋒就打算敷衍了事,“那改天有時間吧哈哈哈……”

“好。”左瑞巖點頭。

喝完湯又坐了一會,左瑞巖看了看錶,“我要回去了。”

“好吧。”池媽媽池爸爸晚上肯定還要很晚回來,接下來實在沒什麼事情,池未鋒也想看個電視就洗洗睡了。

起身想把左瑞巖送到樓下,左瑞巖卻擺了擺手示意不必。

他站在門口穿好鞋子,看着殷殷笑着跟他道別的池未鋒,舉起手晃了晃表示再見,“我會回去跟家人說一下。”

池未鋒汗毛全部倒豎了起來,嗙的帶上門。

完蛋了,他認真了!

不過即使和左瑞巖說好要去他家,那也得看大家有沒有空。

於是時間就這麼一拖再拖,拖到池未鋒已經忘光光了。說不定連左瑞巖自己都忘了。

就這樣到了月底,部門來了個新同事,照例要舉行迎新酒會。

這個新同事是從別的部門調過來的,入職之前要到左瑞巖那報備一下。他對左瑞巖早就有所耳聞,但以前反正是別人家的事情他也不在意,還常常背地笑話池未鋒這個部門的人,現在到了自己眼前了,還沒進左瑞巖辦公室就手腳僵硬了。

“沒事啦,左先生人挺好的。”池未鋒看他臉色都快白了,就好心安慰。

老同事聽見了,就笑嘻嘻的插嘴,“小池,你可不能糊弄新人,他會恨你的。”

池未鋒本來是真心那麼想的,被同事這麼一接話,倒好像他在信口開河。

這麼久跟左瑞巖相處下來,池未鋒發現這個人完全沒有大家想象中可怕。自己以前剛來這部門的時候,也是膽戰心驚了好一陣子,現在熟悉了,他深深認識到大家只看到了左瑞巖的表面。不敢自誇有多少了解左瑞巖,但是他知道這個人遠比外表溫柔了很多,只是他很少說罷了。

人們總是喜歡看人的臉來判斷事物而不去真正瞭解事實。

想到這裡,池未鋒對左瑞巖燃起了莫名的責任心,他現在只有自己這麼個朋友,那麼池未鋒就要幫他融入人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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