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10）
圓頭圓腦的小孩吧唧吧唧吃着左瑞巖給他的零食。左瑞巖的書包是百寶袋，各色零食琳琅滿目，他簡直要吃不過來。
左瑞巖把剛纔慌里慌張丟到地上的書又撿了回來，壓平幾張折掉的書頁。
“小瑞哥哥，你不吃嗎？這個最好吃了。”在左瑞巖的那堆零食裡，池未鋒最喜歡的就是麥麗素，甜滋滋的慢慢融化在嘴裡，怎麼也吃不夠。他看左瑞巖什麼也沒動，便塞了一顆到他嘴裡。
“好吃嗎？”
“嗯。”左瑞巖點點頭，稍微後悔昨天怎麼拿出了兩包麥麗素。
“對了，我也有好多吃的，在老師那裡，我們去拿。”小學老師們怕孩子們看不住財物，就統一管理攜帶物品，池未鋒拉着他新認識的漂亮哥哥就要走。
“……不行。”左瑞巖沒動彈，他的手邊還有一堆書包。
池未鋒看看旁邊的書包堆，不太高興地皺起鼻子，“是誰的？”
“同學。”
“他們在這裡嗎？”
“嗯。”左瑞巖四處看了看，老師不讓大家跑太遠，三三兩兩的，都在附近呢。
“那交給我。”池未鋒拍拍胸脯。左瑞巖還沒想到他要做什麼，池未鋒就一下跳到了花壇上，扯開嗓子大聲喊，“誰的書包在這裡？”
他喊了好幾回，總算有個在旁邊的女生聽見了，忙跑過來。
“呃，怎麼了？”她搞不明白哪裡冒出來的小學生，茫然地望向左瑞巖。
左瑞巖搖搖頭。池未鋒指了指書包，“這是你們的？”
“是啊。”女孩子點點頭。
“小瑞哥哥跟我玩，你們自己的書包自己背。”他也不等女孩子反應過來，三兩下拿好左瑞巖的東西，“走吧走吧，我們去找老師拿吃的。”
“誒？”女生實在是有些昏頭。
左瑞巖只是對她道了聲歉，輕易就被池未鋒拉跑了。
池未鋒倒不是想爲難那個姐姐，要是小瑞哥哥一整天都得負責看書包，那他豈不是不能兩個人到處玩了？
總之，池未鋒用他的方式輕鬆解決。一點也沒顧慮到周圍的想法。
老師真是覺得自己做了本世紀最英明的決定。近朱者赤，和左同學在一起的小峰同學也乖了。而且兩個孩子都漂漂亮亮，站在一起看着就讓人高興。於是一興奮，除了池未鋒帶來的那份零食，還抓了一大把給自己準備的食物塞進孩子們的手裡。
池未鋒也覺得自己做了本世紀最英明的決定。左瑞巖長得那麼好看，還有那麼多好吃的東西，老師也喜歡他，給他塞的零食總免不了有一部分進自己的肚子。
兩個人抱着大堆的吃食，坐在角落裡分贓。池未鋒也不管自己吃不吃得完，把每一袋都拆開，自己吃一口，再往左瑞巖嘴裡塞一口。
“話梅好酸……”
“嗯……”
兩個人齊刷刷地皺眉。左瑞巖開了瓶果汁給池未鋒先喝了大半，再輪到自己喝下去酸味。
“呼。”好不容易纔嚥下話梅，池未鋒鬆了口氣，扭頭看到左瑞巖擺在腿上的圖鑑，“這是什麼？”
“植物圖鑑。”
池未鋒拿過去翻翻，好多不認識的字……不過圖片很多。
“這個草我剛剛在那邊看過。”池未鋒指着一張圖道。
“這是酢漿草。”左瑞巖湊過來，把上面的字念給池未鋒聽。
“小瑞哥哥你認識好多字哦。”小孩子總是會對比自己厲害的人產生天然的崇拜，池未鋒圓滾滾的眼睛裡閃着光芒。
“我查了字典。”左瑞巖被看得臉上表情更僵了。
“我也會查字典了。”二年級開始學，三年級已經很熟練了。池未鋒好歹有一樣可以趕上左瑞巖，趕緊標榜。
左瑞巖學着爺爺摸他頭的樣子，也摸了摸池未鋒的腦袋。
雖然臉上一點笑意也沒有，撫摸他腦袋的手卻輕輕柔柔的，池未鋒不太明白爲什麼這個哥哥都不會笑，但他還是很喜歡他。
“這裡也念給我聽吧。”池未鋒挨着左瑞巖，戳戳酢漿草下面的說明。
左瑞巖一句一句念着，寫給孩子們看的植物圖書只是科普作用，不會有太複雜的詞彙，反而寫上許多有趣的小常識。
“酢漿草一般只有三片小葉，偶爾出現四片葉子的，被稱爲幸運草，象徵幸運和幸福。”
“嗯……四片葉子很少見嗎？”
“嗯，所以叫幸運草。”
“小瑞哥哥，你等我一下哦。”池未鋒從石凳上蹦下來，轉眼就跑遠了。
左瑞巖靜靜地等了一會，這孩子就回來了，臉上的表情有些懊惱。
“怎麼了？”左瑞巖問。
“我剛纔真的有看到四片葉子的，可是現在過去已經找不到了。”酢漿草都是大片大片的生長，也許他是見過罕見的幸運草，但並不那麼容易就能得到。
“見過就是幸運。”左瑞巖安慰他。
“嗯……”池未鋒抿了抿嘴脣，伸出兩隻小手背對着左瑞巖鼓搗一番，才又轉回頭。左手平平地攤到左瑞巖的眼前。
那是一片很普通的三葉草，卻在葉子縫隙裡硬塞進第四片不屬於它的葉子。
“我做的，給小瑞哥哥看，你也幸運，嘿嘿。”
這世上也許偶爾會有不存企圖的純粹心意，平白送到眼前。既不是施捨，也不是憐憫，更不求回報，僅僅只不過是快樂的分享。
左瑞巖握住沾了泥巴的小髒手，偏過頭問，“很高興，很喜歡，要怎麼做？”
池未鋒想了想，家裡的姐姐阿姨們都是那樣做的，便說，“親親臉。”
於是漂亮的少年站起身，在孩子粉嫩的臉頰上印了一個輕飄飄的吻。
池未鋒摸摸臉，嘿嘿地笑起來。
過了午，市三中的老師們趁着光線好各自叫回班上的同學拍集體照。左瑞巖聽到自己班的集合聲，收拾收拾書包起身。
“小瑞哥哥要回去了？”池未鋒吃得飽飽，拍着肚子問。
“去拍班級集體照。”
“拍照片？”
“嗯。”
“我也要！”池未鋒高高舉起手。
班級集體照到底可不可以讓不是自己班的人一起拍……左瑞巖不知道，但他也不想拒絕池未鋒，乾脆牽着他的手一起過去。
老師滿頭大汗地讓一羣鬧騰孩子排好隊，舉起相機從取景框裡望過去。
咦？角落怎麼多了個……老師放下相機仔細看看，還真多了個……矮小的個頭與樣式顏色不同的校服格外顯眼。
隔壁小學的孩子怎麼混進來了……還死死貼着他們班上那個不愛說話的優等生，志得意滿地比剪刀手。
“呃，小同學，這裡是三中哥哥姐姐在拍照片哦，你能不能先站在旁邊呢？”老師放柔了聲音過去和孩子交涉。
“我不能和小瑞哥哥一起拍照嗎？”孩子的大眼睛眨啊眨，往左瑞巖的身後躲去。
左瑞巖的班主任老師還不知道今天那茬子事呢，搞不明白左瑞巖怎麼和小學生玩到一塊。
“老師，請讓他一起拍。”
居然連少言寡語的左同學都開口了……一直都覺得這孩子有點棘手的老師也不免吃驚，一邊是可愛孩子水汪汪的大眼睛，一邊是漂亮優等生百年難遇的請託，老師有點硬不下心腸反對。
“……那，你們站着這邊邊上。”
老師沒辦法，只好迂迴救國，把兩個人的位置安排到旁邊，拍照時剛好漏過了池未鋒。想着回去拜託洗照片時稍微處理一下，不過那時候的照片處理技術還不夠發達，結果……倒成了張奇怪的照片……
他們班上的同學收到照片時還記得那天發生的事，也沒有人特別去追問，畢竟那孩子拉着的是左瑞巖的手，去跟他八卦總是有點……倒是別的班級見了，流傳了好一陣詭異的流言。三人成虎，最後變成什麼版本左瑞巖是沒聽過，那以來三中的孩子們卻比別的學校同學更期待去江心嶼了。
不管怎麼說，拍照的當下，左瑞巖和池未鋒還沒有發現老師的小詭計，等到照片發回來，左瑞巖默默地失望了，但還是把照片塞進相框擺了起來。
那之後左瑞巖就再沒見過那個把幸運送給他的孩子。這次春遊成了他所有集體活動裡唯一的不同。他們還沒有約好再一起玩，春遊說結束就結束，左瑞巖也只能聽着老師安排回學校。
時過境遷。
因爲沒有留下照片，左瑞巖漸漸也把他的模樣給淡忘了。直到很多很多年後的某一天，他在池未鋒的家裡看見那張全家福。
缺了顆牙，有點嬰兒肥的臉蛋，笑得眉眼彎彎，一瞬間就和遙遠記憶裡的那張笑臉重疊了。
緣分如此奇妙。
他大概真的通過那蹩腳的手工幸運草把幸運送給了他。
這麼多年以後，竟然是用如此的方式重逢。
左瑞巖望着那張全家福，池未鋒似乎壓根都不記得過去的事了，兒時春遊的記憶早被丟到爪哇國。
不過這都沒關係，這一次，他一定會好好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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