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小透明
段雲沒有借到火,只能去了市集,親自買了幾個火摺子,再折返回來,把這頭人熊燒了。
一頭長着人腦的熊,不燒掉他不能安心。
熊熊的火焰把這頭熊包裹,空氣中頓時瀰漫着一股油脂被烤的香味和焦味。
如果沒有看到那顆人腦,他也不會嘗試這熊肉。
因爲太古怪了。
這火越燒越大,直至整頭熊被徹底烤成了焦炭,段雲又掃出了一記水月斬,將其斬成碎塊,這才放心離去。
經過這一次之後,段雲也算長了點教訓。
上輩子只有在玩魂類遊戲時,纔會遇到這類充滿惡意的寶箱怪,可在這個荒誕且可怖的世界,這種事卻是會真實上演的。
只能說開箱有風險,開箱需警慎。
這口箱子一直在那裡,如果某天被其他人打開,這些人又沒有他這般武藝高強的話,恐怕會是一樁慘案。
他也算間接爲名除害了。
至於一頭熊爲何能在水中的寶箱活那麼久,爲什麼之前一直不動,開箱後才動,段雲已不想去理解了。
它腦袋裡都嫁接了一顆人腦袋了,還講什麼科學!
這兩個多月時間的修煉,段雲過着平淡的生活,近乎已習慣了這種安穩和平靜。
而這口箱子則提醒着他,這依舊是那個兇險和荒誕的江湖。
回到竹林小舍裡,段雲便開始收拾行李。
這偏房和院牆垮了半邊,一時半會兒難以修復,畢竟又要補牆又要打灰的,他沒有土木經驗。
押金是暫時要不了了,只能等到他殺了玄熊幫上下,回來再說了。
反正來回加殺玄熊幫上下要不了幾天時間,也不必先和房東說明了。
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段雲已經上路。
他要回去送玄熊幫上路,至少要趕上吃午飯。
吃了午飯纔有力氣殺人。
濃郁的夜色中,天地和之前他露宿荒野時一樣晦暗。
可段雲的心情卻和之前截然不同。
兩個多月前,他是避禍,是逃離,而如今他是回去解決這麻煩的。
他真不是記仇,而是隻有玄熊幫沒了,才能解決他東躲西藏、擔驚受怕、有家難回的困難。
這時,夏季剛臨近末尾,比他預計中的天涼前要早一些。
循着之前的舊路返回,頗有點故地重遊的意思。
淺淺的月色中,段雲又走過那片荒地,又看到了那些墳堆,看到了被他玉劍指穿透的樹幹。
明明纔過去了兩個多月,卻有一種恍若隔世之感。
現在的他,比之前強了許多。
段雲大步走在無人的道路上,腳步很快,也不覺得累。
如今的他,日行兩百里也臉不紅氣不喘。
這便是修煉的好處。
一直趕路,從天黑走到天亮,從天亮走到午時,從路上踽踽一人,到後面的田野間能看到了勞作的農戶,段雲終於抵達了臨水城。
兩個多月時間,臨水城並沒有發生多少改變。
如果說有的話,那就是城郊的墳冢又多了幾許。
這地界生老病死或被人打死殺死,總是比較容易。
不過好說歹說,段雲還是趕到了午飯。
他吃的是城裡的滷味面。
大碗,加了一隻滷雞腿。
非要說段雲對這裡還有什麼念想,那這家老字號的滷味面和不用付房租的老宅算兩個。
面剛吃到一半,三個玄熊幫的人坐了下來。
段雲吃着面,左手已在桌下捏起了劍指。
其中一個玄熊幫弟子忽然看向了他,說道:“你瞅啥?”
段雲沒有迴應。
這位玄熊幫弟子正要接着叫囂,結果面來了,在同伴的招呼下,便沒有再理段雲,繼續吃麪了。
段雲對他很失望。
只知道吃。
從那玄熊幫弟子的手掌厚度來看,是不如當初要殺他的王厲的。
在他的感覺中,好像這手掌練得越厚,人越是極端,越容易如熊孩子般發脾氣。
吃完了面,段雲徑直往家走去,心頭生出困惑。
難道我沒有被懸賞?
那三個玄熊幫弟子明明看見了他這張英俊的臉,竟沒太大反應。
回到家附近,段雲如做賊般翻牆而入,然後生出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屋子裡除了鋪着一層厚灰,埋王厲的那片土上長了三尺野草外,一切如舊。
就連他走時拴在門鎖上的那根髮絲都還在。
當然,門上多了一張保護費沒交的封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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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明這兩個多月時間,除了收保護費的,這裡根本沒有其他人來過。
段雲一邊用水沖洗着屋子的灰塵,一邊感慨道:“沒人來?沒人發現我殺人埋屍?”
“敢情你牛逼了半天,就是個小透明啊?”
段雲站在那棵歪脖子樹下,忍不住感嘆道。
玄熊幫像是忘了有王厲這麼一個精英幫衆。
是的,要不是這廝那天真的穿着玄熊幫的衣服,右手又是慣有的“熊掌”,段雲甚至懷疑他不是玄熊幫的人。
下午,段雲又去外面熱鬧的地方轉了一圈,甚至徑直在玄熊幫的堂口打聽了一下,都沒人說王厲的事。
王厲是小透明,那殺了王厲的他也是小透明。
我這算不算白逃了?
房租白付了?
一時間,段雲竟有些失望。
他想象中的畫面,是玄熊幫察覺了他的動向,勢必要爲兄弟王厲報仇,然後他就大開殺戒,把玄熊幫殺穿,才能報他背井離鄉付房租之仇。
這樣才能解恨啊!
可現在你告訴我,他根本不用逃。
因爲沒有人關心王厲,也沒有人關心殺了王厲的他。
他們兩個人像是私人恩怨,隨着他的反殺,一切早已告終。
那到底還要不要滅玄熊幫全幫?
段雲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聽見一陣響亮的耳光聲和女孩兒的哭泣聲。
他忍不住和其他人一樣,伸長着脖子去看熱鬧。
只見一個賣板栗和紅薯的男子正在被一名玄熊幫的幫衆抓着抽耳光。
“保護費能不能給?”玄熊幫的人一邊抽,一邊問道。
男子半邊臉都腫了,鼻腔冒血,求饒道:“大爺,這次家裡有人病倒了,生意又不景氣,你們又漲了三成,真只有這麼多了。”
“那你是怪我們嘍?”
玄熊幫幫衆說着,又是一耳光扇下,徑直把男子扇在了地上,扇得他吐血。
旁邊,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小女孩兒拉着倒地男子胳膊,嚎啕大哭道:“爹,嗚嗚,爹爹”
看着這個倒地男子,段雲彷彿看到了當時被當蹴鞠踢的自己。
不,比當時的自己更慘。
如果他將來有了女兒,被人當着女兒的面這麼打,不管是他自己,亦或對他女兒,都是一件難以接受的事情。
男子即便臉已腫成了包子,血已流到了衣服上,依舊在安慰小姑娘道:“沒事,小婷,爹沒事,不哭。”
“沒事是吧?”
“不哭是吧?”
砰的一聲,旁邊的跟班又是一腳踹在男子臉上,直踹得他碎牙翻飛。
到了這時,一直壓抑着痛苦的男子終究忍受不住,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叫聲。
而玄熊幫的三個男子則露出了歡愉的笑容。
看見這一幕,段雲心頭的那點疑惑徹底消散了。
有些碳基生物,活着就是對空氣的侮辱。
他剛纔竟然心慈手軟?
真是太天真了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