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郭走了。
被送走的。
他稀裡糊塗被裝進了麻袋來,又稀裡糊塗被裝進麻袋送走。
他只覺得做了一個古怪的夢。
夢裡他身體像是漏水,又像是有人在他身上寫字,模模糊糊又聽見了一些“我這膚色不均。”,“裡面那顆痣我也要除掉。”,“那跟我進屋。”,“先拿老郭做試驗。”之類的胡話。
之後,老郭一下子就醒了,發現自己正躺在一條街上,被一堆大娘和漢子圍觀。
這裡是小春鎮嗎?
這羣人看着自己,指指點點。
老郭慣性的去摸自己的腿,發現竟然沒斷。
可下一刻,他嚇得差點跳起來。
緣於他褲子只剩下了底褲那麼一截長,大腿上刻滿了“正”字。
不,不止腿上,連肚皮上也是。
這些“正”字像是疤痕,給人深入血肉的感覺,可他卻感覺不太疼。
“這刻‘正’字是什麼癖好?”
“我聽說有些老爺玩過的,喜歡在人身上弄個標記。”
“可這標記也弄得太多了吧?”
“等等,這人不是說書的老郭嗎?”
老郭聽到有人認出了他,趕緊雙手護住大腿,往外跑去。
他這一跑,圍觀取笑的更多了。
關鍵是他腿上的“正”字太多,掩都掩不住,配合上他超短褲和露臍裝的造型,一下子吸引了許多目光。
“說書的還要搞這些嗎?”
“有些有權有勢的聽客,癖好是比較怪。”
老郭滿腿正字,穿着齊襠短褲衝回到了家裡,趕緊換上了新衣服,把自己遮掩得嚴嚴實實。
他記得被麻袋罩住時是上午,這時辰一看都是下午了。
他之前想讓聽客們心急等待,這着實等得夠久了。
這時,老郭妻子聽到了動靜,跑了過來。
陡然見到老郭正在整理衣衫後,妻子不由得鬱悶道:“老闆兒來家裡找了你幾次了,你跑哪裡去了。”
“我也不知道。”老郭一臉忐忑道。
今日發生的事着實過於離奇,即便是老郭自己,也弄不懂到底發生了什麼,去過了哪裡,總感覺腦袋昏沉沉的,像是去某種恐怖地界遊歷了一番。
可身爲嗜血說書人,他豈能不說書?
老郭收拾了一下,打算繼續去說書。
既然沒有斷腿,爲什麼不繼續說書?
今日這事肯定又是老魔擁躉乾的,想靠這種方式嚇到我老郭?
沒門!
老郭嗜血說書不是一天兩天了。
一時間,他說書的慾望再次噴涌,趕緊收拾一下就去了。
老郭重新回到了茶館裡,老闆本來想罵人的,可看到他之後,即便沒聽他解釋,氣一下子就消了大半,甚至一臉關切的讓他準備一下,小心被砸。
畢竟這裡面有他的鐵桿聽衆,從早上等到了下午。
老郭自己看了看衣着,又照了一下鏡子,發現着實沒有“正”字露在外面。
可他老覺得不管是自己夫人,還是茶館老闆,看他的眼睛都有點怪怪的。
也不知道怪在哪裡。
即便身負“正”字,老郭依舊在賣力說書,中途雖一度有人罵他,想打他,可隨着老郭開講,衆人一下子又沉迷了進去。
而另外一邊,玉珠山莊內。
風靈兒從段雲房間出來了,一出來就迎來了沈櫻和慕容兄弟不善的目光。
風靈兒不禁說道:“你們看着我幹嘛?我不過讓小段神醫給我去顆痣而已。”
沈櫻吐槽道:“你大腿內側的那顆痣得有多醜,急着讓他幫你取。”
慕容兄弟臉色發綠道:“對,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妹妹,一些小痣無關美貌,就不要麻煩段大夫了。”
“再說了,男女有別。”
他又補充了一句。
風靈兒絲毫不爲意,說道:“我和小段神醫的事,你們着什麼急。等會兒我糾結下,看要不要把屁股上的那顆痣也去了。”
沈櫻臉色跟着發綠,說道:“屁股?屁股你也敢?”
慕容兄弟則一臉惶恐道:“妹妹,不要啊。這種事真的不要啊。”
風靈兒輕蔑一笑,說道:“我爲什麼不要?我就是要小段神醫把我弄得完美無瑕,我又不是沒付錢。”
慕容兄弟呵斥道:“你敢亂來,我不答應,我告訴父親去!”
風靈兒鄙視的看了慕容兄弟一眼,說道:“先不說慕容老頭兒和慕容家獨子的你憑什麼管我,就你這麼大還想着告狀,慕容兄弟,我以前還真是高看你了。”
說話的時候,她特意加重了“獨子”的語氣,就是強調慕容家主不負責任的事。
“我”
慕容兄弟話還沒說完,風靈兒已學那日沈櫻的模樣,邁着優雅的蓮花步走了。
彷彿大腿內側少了一顆痣,她整個人都變得更有女人味了一樣。
沈櫻看了慕容兄弟一眼,氣悶道:“你真沒用,連一個妹妹都管不好。”
慕容兄弟心裡哇哇苦,聯想了一下自己最近的形象。
更苦了!
同父異母的親妹妹因愛生恨,想要殺他,如今不再殺他了,卻看不起自己,自己關心她,結果她不聽,只能搬出爹來。
結果爹和自己一起被看輕。
想我慕容兄弟是慕容家三代以來最英俊,最瀟灑的人物,沒想到會被鄙視成這樣。
“段老魔,我命令你馬上給我全身除疤!”
“一個不留!”
老郭講完書後,已經入夜了。
也許是今日自己忽然消失了半日,刺激了聽衆,今日聽衆真是一副嗷嗷待哺的模樣,不斷讓他加場。
而他的賞錢竟然翻了兩倍不止。
這便是說書的魅力啊。
說書的成就感跟着暴漲,讓老郭有一種飄飄欲仙的感覺。
想整我,結果我老郭因禍得福了!
說書事業更進一步。
老郭心情大好,買了些燒臘清酒,準備當夜宵。
今日受了驚嚇,卻也收穫了更多,值得好好吃喝一番。
結果在拐入一條巷子的時候,他忽然被人捉住了。
“你們幹什麼?”老郭惶恐道。
“你一個說書的,長得這般細皮嫩肉,在上面搔首弄姿,勾引誰?”
其中一個男子陰沉沉說道。
老郭陡然大驚,說道:“你們要幹什麼?”
緣於這時,已有人在脫他衣。
“你說呢?”那人反問道。
“我一把年紀了。”
老郭渾身冷汗都冒了出來,惶恐說道。
這一刻,他知道自己哪裡怪了,除了身上的正字外,他模樣看起來沒什麼改變,其實卻是有變化。
細皮嫩肉,這人說他細皮嫩肉,他一個說書的中年男人,除了身上的正字外,竟然變得細皮嫩肉了。
“哥,他腿上還寫滿了字。”旁邊脫褲子的小弟說道。
“這蹄子!還裝正經!”
“不,不要啊!”
“啊!”
夜色的巷子裡,傳來了老郭的慘叫聲。
這慘叫聲和之前斷腿的很相似,又有些不同。
翌日,老郭沒來說書。
茶館老闆心急火燎找上門,只見老郭躺在牀上,虛弱說道:“掌櫃,今日真不行了。”
“你怎麼了?”茶館老闆關切道。
“痛,屁股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