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當齊姨再次開口說話時,莊寧恩才意識到這兒或許是不是和她有關?
“當初盛先生買下來的時候,我還記得他有多高興呢,先生喜歡游泳,這兒環境又好,空氣清新,先生說是塊寶地,適合和愛的人一起在這兒養老生活。”
“當時盛先生說起他的愛人時,別提有多開心,可是……後來他再來這兒,每一次都是他一個人,也每一次都是鬱鬱寡歡的,每年他都會來一次,他寡言少語,也不太喜歡跟人打交道,但對島上的人很好,總是救濟島上不富裕的家庭,幫助有需要的他們。”
“盛先生有一次喝多了,喝得醉醺醺,我好像聽到了她叫小姐的名字呢……寧恩小姐,你姓莊吧……他一直叫着你的名字,問你在哪裡,問你什麼時候才肯回來!當時的盛先生,彷彿絕望到了極點,我看得出來……他是很想你的。”
……
聽着齊姨這番話,莊寧恩有點不知所措了。
她想不到盛航會想她……
畢竟,她走時,走得那麼決絕,盛航應該恨她還來不及呢。
尤其,多年之後,她的回國,和盛航相遇在最初的地點時,盛航的冷漠,疏遠,直到這一刻還能清清楚楚記得,臉上冷冰冰的神情,更像是鐫刻在她心底似的永遠也抹不去。
“寧恩小姐,這幾年……你沒陪在先生的身邊,也很孤單吧。”
齊姨很善解人意的可以猜測到莊寧恩一定也過得不好,畢竟相愛的人不在一起,各自的痛苦定然是相當的。
“孤單啊,怎麼會不孤單呢!”莊寧恩可是深有體會,沒有盛航的日子,即使再多的人圍繞在身邊,她的身體裡還是像缺失了最重要的一塊。
可以後,她就是要過這樣缺失的生活,沒有他,再也不會有盛航了……
之後,齊姨徑直往莊寧恩碗裡夾菜,還時不時的說出盛航以前偶爾會說的話,“先生以前吃飯的時候,總說有個女人不吃肉,只吃青菜,明明瘦得皮包骨了,卻還吵嚷着要減肥,說是真不懂到底是什麼扭曲的心態。現在才知道,原來先生說得那個人就是寧恩小姐你。”
這樣的話,聽起來多麼的暖心。
連齊姨都羨慕得不得了,“當時,我就在想,到底是誰這麼有福氣,能讓先生那麼死心塌地的喜歡,下午我第一次見到寧恩小姐時,我就猜到了先生喜歡的那個人一定是寧恩小姐。”
莊寧恩始終話不多,她說不出口,也無從說起。
盛航所做的,無論他做什麼,都不可能改變現狀……
晚飯後,盛航還沒回來,從齊姨那兒瞭解,盛航喜歡在隔壁阿三家下棋。
下棋……
莊寧恩還記得以前和盛爺爺下棋的情景,但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好的,壞的,終究是過去了。
齊姨給她佈置好了客房,雖然不比盛航以前住的地方豪華,但這兒簡單樸素乾淨,更加能讓莊寧恩有個好眠。
只是,心裡卻不知不覺的擔心起盛航,他的刻意避開她,肯定是有心事的。
難道就是因爲她說避孕,說不會有孩子,讓他失望了嗎?
他那樣失望的神色,若是在知道樂樂其實沒有打掉,但樂樂的命運跟當初她打掉孩子的命運最終是沒有什麼區別的,終究,他們活生生的失去了樂樂,盛航會更加的痛苦難熬。
經過白天的船隻顛簸,舟車勞頓的,莊寧恩很快渾渾噩噩的進入了夢鄉,也開始和夢中的人打交道……
恍恍惚惚中,莊寧恩好像又夢見了死去的爸爸媽媽,那兩張臉龐,完全是小時候最模糊的記憶,朦朦朧朧看不甚清楚,可是,他們卻寵溺的喊着她的名字。
“寧恩……寧恩……爸爸媽媽來了……”
父母親的身影越來越近,可越近她反而越不能看清楚他們的臉龐。
“寧恩,替我們報仇,一定要報仇……寧恩……我們不想白白的死了……爸爸和媽媽好想恩恩。”
“媽媽好想我們家恩恩……媽媽不想死……”
面對父母親的不捨,她竟然說不出一個字來,連叫喚他們一聲的力氣也沒有。
很快,爸爸媽媽的身影消失了。
任她喊叫,他們也沒有出現。
莊寧恩繼續在白霧迷茫中尋找着父母親的身影,卻看到了莊華興猙獰無比的面孔,他手持尖刀開始刺向她。
她驚恐,拼命的逃,拼命的往前奔去,可不知道奔跑了多久,她竟然置身於水中央,浩瀚的大海,她坐在小舟上,顛簸着前行,周圍全是嚇人的白花花的水域,她嘶吼,她吶喊,卻沒有一個人來救她……
呼嘯的風聲和巨浪,將她緊緊的包圍着,單薄的小舟幾欲被掀翻,卻又在一波又一波的浪花中撐過來,莊寧恩嘶喊救命的聲音不斷,迴應她的依然是寂靜無聲。
終於,小舟在敵不過大風大浪之後被衝得更遠,她抱着小舟,緊緊的抱着,最後能使出的力氣是越來越小,越來越薄弱,最後,身子支撐不住的往下沉,致命的窒息瘋狂來襲,深深的奪走了她的呼吸……
“救命……”莊寧恩猛然的坐起身,從噩夢中徹底的驚醒,汗珠密密麻麻布滿了額頭和臉頰,夜晚的小島顯得異常的安靜,越是如此的安靜出奇,越能清晰的聽到駭浪拍打着岸邊的聲音,清脆,爽朗,又十分的囂張,“呼呼”的水花像是致命的武器,直逼莊寧恩心底。
她確定式的看了看周圍,還好,是在陸地,並不是在水裡,可在心底裡延伸的這一份驚恐卻沒有減弱一分一毫。
她口乾舌燥,極度的心神不寧,身體裡按捺不住的恐懼和駭然,讓她的腦子不是很好使,更是不清楚自己在幹什麼。
下牀之後,便在客廳裡一頓翻找,像是急需找到一點安慰,一點可以能讓瞬間睡下的酒精,只有喝醉了,不清醒了,她才能不那麼的害怕。
這一場噩夢,莊寧恩不停的在腦海中重溫,反反覆覆的思索,反反覆覆的斟酌,或許這是在暗示什麼,暗示她最後不但報復不了莊華興,還連自己的性命也搭進去了,沒有人能救得了她,也沒有人會去救她,哪怕是盛航,也有可能見死不救,讓她一個人沉向大海解脫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