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凝歡將自己的臉埋在桌子上,肩膀在微微的抖動,氣息也越來越不平穩,那樣吃力地去抑制心底深處的那一股歇斯底里的沉痛。
這樣的壓抑,持續了許久,許久。
入夜過後,梅花嶺徹底靜謐下來,草蟲偃息,只有凜凜的微風徐徐吹來,輕輕拍打着半闔的窗門,發出輕微的聲響。
空氣冰涼涼地漏進來,夾雜着些許小雪花飄進來。
屋裡頭黑漆漆的,連燈盞也沒有點一下。
宮凝歡一直趴在桌上一動不動,似乎是在不知不覺中睡着過去了。
竹園的門被緩緩地推開,冷冷的風跟着灌了進來,掀起了宮凝歡薄薄的衣襬。
她還是趴在桌前,頭埋得低低的,按在桌角上的手指不知是被什麼劃破了,破了皮,流了點血,指甲也破裂了,卻還是緊緊地按着桌角邊沿,那樣執着而沉默。
南顧進屋後,外頭的月光灑落進來,透過淡淡的銀色光輝,朦朦朧朧地看到了那個穿着淺藍色衣裳的人兒趴在桌上睡着了……
南顧腳步微頓了一下,站在門口藉着月光看着那人兒好一會,不緊不慢地走了過去,施法將燈盞點亮,在她面前坐了下來,安安靜靜地看着宮凝歡的睡容。
她側着臉埋在自己的手背上,看起來很疲軟,連睡夢中都是緊緊蹙着眉眼,嘴脣泛着冷白,卻也抿得緊緊的。
南顧靜靜地瞧着她看了好一會,伸出手指將她散亂在額角的髮絲輕輕地撩到耳後,指尖的溫涼碰到她白皙細膩的肌膚,又似有似無地划動了兩下。
宮凝歡蹙着眉又扭開了臉,呼吸輕輕淺淺,似乎還沒有甦醒過來的跡象。
但也是這一動作,南顧看到了宮凝歡受傷的手指,他的目光平靜地轉移落在那細細白白的幾根手指上,被擦傷了的,骨節那裡還磨破了皮,也不知是砸到了什麼東西,才傷得泛起了淤青一片。
南顧看着看着,輕輕地眨了一下眼睛,起身轉了一圈屋子,去到裡間取出了藥膏,重新坐下來,輕輕地握着宮凝歡軟軟綿綿的手兒,動作溫柔地給她受傷的地方上藥。
他是真的很耐心地做着這件事,生怕稍微用一點力便弄疼到人兒。
外頭簌簌的飄着小雪的聲音,襯得屋裡格外靜謐。
但是,從始至終,宮凝歡並沒有睡着過去。
被那樣巨大的悲傷籠罩着,她也不可能能夠就這麼安然睡得下去……
她只是在從白天沉默到黑夜,天暗下來了,她的心情也並未好轉起來,任憑着那一股悲涼在心底無限擴大,五味雜陳地翻涌着。
南顧進來的時候,她嗅到了氣息的,卻並沒有動作,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睜開。
南顧進來了,坐下來了,沒多久又在屋子裡轉了一圈,重新坐下來握起她的手上藥。
宮凝歡感覺着南顧的每一個舉動,每一個舉動都讓她感到分外可笑。
那些在過去做起來無比溫馨的舉動,此時只會變得無比的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