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然不知道自己究竟花了多長時間,才終於鼓起了一丁點力氣,站起身,渾渾噩噩地向外走去。
不管怎麼樣,她都得先回到葉北辰的別墅裡再說。那個喜怒無常的傢伙,要是發現她天黑了還沒回去,指不定又要怎麼樣呢。
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可不能再經受任何折磨了。蘇然的手不自己覺撫上了自己的小腹,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奇妙感覺。
她的肚子裡,竟然孕育了一個小生命。這是她以前從未想象過的一件事情。她才只有二十歲,她一直覺得懷孕、生育這些事情都離她非常遙遠,那是要等到很久很久以後,她跟心愛的男人一起攜手步入婚姻殿堂之後,纔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可是現在,竟然就這樣不期而遇了。
她不知道這是上天給她的禮物還是詛咒,但是在她自己做出決定以前,她不想讓任何人傷害這個孩子。
或許,這就是隱藏在每一個女人生命當中的……天生的母性吧。
蘇然過濾掉了外界一切嘈雜的聲音,彷彿天地之間就只剩下了她和她的孩子。她忽然覺得自己其實並不孤單。
至少,還有這個孩子陪伴着她。
她一步一步地沿着樓梯下樓,左手始終放在小腹上。慢慢的,她開始沒有那麼恐懼了,她的心開始漸漸地安定下來。
她告訴自己,無論如何,她要保住這個孩子。哪怕未來的路再坎坷,哪怕困難和問題再多,她也想要生下這個孩子。
因爲這是她的孩子。
是孕育在她體內、與她血脈相連的骨肉,她怎麼可以不要呢?
來得突然,沒有準備,這些全部都不能成爲拋棄一個無辜小生命的藉口啊!
蘇然的眼神,慢慢變得堅定起來。她低頭看了一眼依然平坦的小腹,在心裡默默地說,孩子,媽媽會保護你的。沒有人可以傷害你。
蘇然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像是終於放下了心裡的一塊大石頭。什麼猶豫,什麼彷徨,都已經離她而去。她的心裡充滿了愛,充滿了溫柔卻極具韌性的力量。
沒有什麼,可以抵擋得過,一個女人想要成爲母親的力量。
蘇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一邊走路,一邊在心裡跟那個小小的胚胎交流。其實她知道,那麼小的一個小東西,還聽不懂她說話,可她就是喜歡這種感覺。
這一切都太奇妙了,是她從前二十年的生命當中,從未體會過的。她癡迷了。
可是她忘記了,醫院裡人來人往的,她這種神遊天外的狀態,可是非常容易撞到別人的。
這不,剛剛走出醫院大門口,她就撞上了一個神色匆匆。大步流星地朝着醫院裡走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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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然一下子就從自己的世界裡驚醒了,她趕緊道歉,口中連聲說着:“對不起對不起……”
可是在瞧見那個男人的臉以後,她的所有話語,就那樣尷尬地僵在了空氣裡。
“蘇蘇!”景軒驚喜地看着她,想都不想地就把她抱進懷裡,不停地問着:“你去哪兒了啊?我找了你好久,
都找不到你……”
蘇然哆嗦了一下,趕緊用力地把景軒推開,低着頭說:“景、景軒……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面了。”
她不敢去看景軒的表情,但是她可以想象得到,景軒聽見這話以後,臉上的表情該是多麼震驚和心痛。
可是這話她必須說。
她已經有孩子了,如果再跟景軒牽扯不清,先不說什麼道德不道德的,光是葉北辰的怒火,她就承受不住。
若她孑然一身,那麼葉北辰發起火來怎麼折磨她都沒有關係,反正傷痛總有痊癒的一天。可她懷孕了,那個孩子那麼小,那麼脆弱,如何可以經受得住葉北辰的怒火?
她不能讓孩子受到傷害,所以她絕對不可以激怒葉北辰。
所以,她必須跟景軒徹底劃清界限。
雖然她知道,自己這麼做還是非常自私的,也知道自己對不住景軒,可是在這樣難以兩全的情況下,她只能選擇去保護最脆弱的一方。
孩子那麼無辜,她不能讓她的孩子在暴力中化成血水,離開這個世界。這是她連想象都不敢去想象的畫面。
景軒沉默了很久,才用沙啞的聲音問道:“蘇蘇,你真的決定了麼?”
就在昨天,他還收到了一封匿名郵件,裡面說蘇然已經背叛他、跟別的男人在一起了……他原本是不願意相信的,可是現在,蘇然的態度,卻由不得他不相信那封郵件了。
“蘇蘇,那封郵件是你自己寫的對不對?”景軒痛苦地問她。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它的解釋了。
原來,蘇然的突然消失,並不是失蹤,而是厭倦了跟他在一起,纔會不告而別。她沒有勇氣當面跟他說出分手的話,纔會故意先離開,然後再發郵件給他,讓他放手……
景軒的心,很疼很疼,又摻雜着一絲絲埋怨,他恨蘇然爲什麼不早點把話說明白,白白讓他傻瓜似的找了那麼久。
他爲了找她,幾乎要把整個江城都翻得底朝天了!
“蘇然,你喜歡上別人了對不對?你已經跟別人在一起了對不對?”景軒每問一個字,心裡都疼得像是被刀子紮了似的。
蘇然慢慢地點了點頭:“是的,我跟別人在一起了……景軒,是我對不起你。”說完這番話的時候,她的心裡反而有了幾許輕鬆的感覺。堵在她心裡那麼長時間的話,終於說出口了。
景軒見她點頭承認,就想當然地以爲,她連前面的那個問題也一併承認了,這讓她非常難以接受。
他踉蹌着後退了兩步,臉色有些發白:“蘇然,我真沒想到你會這樣……”他還想說些別的什麼,可終究還是說不出口。
到底是愛過的,再怎麼樣,也說不出那些傷人的字句。
罷了罷了,就這樣吧。
景軒什麼都不想再說了,他甚至都沒有跟蘇然告別,而是直接繞過了她,走進了醫院的大門。
他是來看胃病的。他沒有告訴蘇然,這些天他爲了找她,寢食難安,纔會犯了胃病。
算了,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呢?
景軒頭也不回地走了,蘇然並沒有看到,他一直死死捂着胃部的手,以及蒼白如紙的臉色。
若她看見了,會做出不一樣的選擇麼?
天曉得。
蘇然怔怔地看着景軒的背影,直到他沒入人海,再也尋找不見。她這才頹然地轉身離開,打車回到葉北辰的別墅。
她的神情有些失魂落魄,因此並沒有注意到,角落裡有一個戴着口罩和鴨舌帽的男人,舉着相機對着她拍了很久。
若她發覺了,後面的許多悲劇可以避免麼?
也許吧。
人生總是這樣,太多事情應該做的事情沒有做,應該發現的事情沒有發現,纔會造成了一個又一個的悲劇,讓所有人都陷在其中,無法自拔。
也許,上帝纔是這個世界上最冷酷無情的存在。祂高高在上,冷眼注視着螻蟻一般的世人,看他們悲歡離合,看他們痛苦掙扎。然後,在某一個瞬間,露出一絲淺笑,覺得這隻“小螞蟻”的人生可真是有趣。
還有什麼,可以比這更無情,更讓人絕望呢?
蘇然回到別墅的時候,一進門,就看見了表情冷如冰霜的葉北辰。她的心裡頓時“咯噔”一下。
還不等她開口,葉北辰就已經搶先發問:“看個醫生,需要花一整個下午的時間麼?”
“一開始查不出具體原因,所以我就做了個全身檢查,耽擱的時間就比較久了……”蘇然說着說着,忽然想起來,自己走之前,明明跟傭人說的是要回家看看啊。葉北辰是怎麼知道她去醫院了的?!
望着葉北辰越來越冷的臉色,蘇然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
“你派人跟蹤我?!”她簡直不敢相信,這個男人竟然會做出這種事情!
葉北辰冷笑:“我沒那份閒心。可是你得罪的人太多了,我不查,自然有人查完了報告給我。我就算不想知道,也沒法裝作看不見。”
說着,他直接從懷裡掏出一疊相片,朝着蘇然恨恨地甩了過去!
蘇然下意識地偏了一下腦袋,這纔沒有被打中臉,避免了破相的命運。那些相片擦着她的頭髮落在了地上,凌亂地散開。她低頭看了一眼,瞬間就白了臉色。
那是她和景軒在醫院門口相遇的時刻。
其中有很多張,都是景軒擁抱她的畫面。甚至還有大特寫,將景軒臉上的激動和喜悅拍得清清楚楚。
是啊,那時候她還沒有跟景軒說出那些混賬話,他當然喜悅了……
“北辰,你聽我解釋……”蘇然想要說事情不是照片上看起來的那樣,她真的不是故意偷跑出去跟景軒私會的!
可是葉北辰根本不給她解釋的機會,厲聲打斷她:“不許叫我的名字!蘇然,你搞清楚自己是什麼身份,憑你也配那樣叫我麼?!”
蘇然哆嗦了一下,這纔想起來,自己可是被葉北辰從慈善晚會上搶回來的,是他禁錮在身邊的囚犯、玩物、奴隸。
她的確沒有資格直呼他的名字。怪只怪她沉淪在他偶爾給予的甜蜜中,忘記了那些傷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