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蘇然的話哽在喉間，只能用眼睛看着葉北辰的臉。
葉北辰垂着眼眸，不跟她對視，嘴裡淡淡地說着：“我說算了……走吧，出去陪咱爸看電視。”
他站起身，若無其事地想要朝外走。
“北辰……”蘇然叫住他，鼓足勇氣開口說道：“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那是哪樣？”葉北辰挑着眉毛問她：“不在乎，你幹嘛那麼生氣？你以爲你剋制着我就看不出來了麼？還爲了她把自己的手都給弄傷了，你怎麼就那麼不知道愛惜自己呢！”
他的氣場太強太冷，蘇然被他懾得心裡有一瞬間的慌亂。這種慌亂不是做了虧心事之後心虛的那種，就純粹只是弱者在面對強者時，被從氣勢上碾壓的那種感覺。
這回，變成蘇然視線閃躲，不敢跟葉北辰對視了。
“他、他畢竟也算是我的朋友，被、被人那麼抹黑，我生氣……也正常的吧？”蘇然結結巴巴地說完這番話，自己都覺得氣勢實在太弱，簡直像是被人捉姦之後的狡辯似的。
這樣的聯想，讓她不由得心中一緊，腦子裡不自覺地回想起，從前葉北辰誤會她跟景軒關係不正常的時候，對她的種種侮辱和折磨。
她的心，就這麼不自覺地疼了起來，不劇烈，卻像是被鋼針反反覆覆地戳刺着似的，一下又一下，想忽略都不行。
蘇然看不見自己的臉色，可是葉北辰卻能瞧得清楚，她臉上的血色一寸寸地褪盡，慘白如紙。
這樣的反應，多麼像是在心虛啊？
有那麼一瞬間，葉北辰差點兒控制不住自己。但是幸好，最後一絲理智讓他冷靜下來，意識到蘇然的這種反應，不是心虛，而是懼怕。他清楚自己生氣起來的時候，氣勢會有多麼強，許多商界精英都會畏懼他，更何況是蘇然？
想明白這一點之後，葉北辰立刻收斂自己的氣勢，快步走到蘇然面前，將她緊緊地擁入自己的懷裡。並且，他還不斷地用手輕輕地撫摸着蘇然的後背，以此來安撫她的情緒。
蘇然就像是炸毛了的小貓似的，一開始整個身體都是緊繃的，後來才慢慢地放鬆下來。
“你說說吧，我聽着呢。”葉北辰開口，聲音溫柔和緩，讓蘇然不安的心更加沉穩了幾分。
只是，這樣擁抱的狀態，蘇然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所以還是有些不敢確定，葉北辰的聲音和他的真正情緒，是不是互相匹配的。這個傢伙的控制力和僞裝能力都太強，即便是面對面地交流，蘇然都未必可以看穿，更何況是現在這樣？
蘇然略略掙扎了一下，想要掙脫他的懷抱，跟他面對面的交流。可惜，葉北辰抱的太緊，她沒能成功。
“乖，就這麼說吧。”葉北辰的聲音再次響起，還是那麼的溫柔，像是在說這世間最動人的情話。
蘇然知道，如果自己再執拗的話，恐怕會惹他再次生氣的。所以，她只能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氣，穩定住自己的心神，開口解釋道：“其
實我要說的剛纔就已經說完了……你應該也知道的，我都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跟景軒聯繫過了，上次見面，也是通過你的。我對他態度如何，以及他對我的態度是什麼樣的，你當時也都看見了。北辰，難道你到現在還不肯相信我麼？”
“我信。”葉北辰毫不猶豫地回答。
“那你還跟我發火。”蘇然的語氣，不自覺地多了幾分埋怨。
“我沒有發火。”葉北辰爲自己辯解。他剛纔雖然生氣了，但是剋制住了啊，除了臉色冷一些以外，他沒幹什麼別的吧？幫蘇然止血、貼創可貼的時候，也都是小心溫柔的，完全沒有把她弄疼。
如果這樣還算是發火的話，那葉北辰可真是覺得自己太冤枉了。
蘇然沉默了幾秒，纔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似的，輕聲說：“你剛纔那樣，好嚇人的。”
她沒說自己想起了過去的不愉快，不過葉北辰那麼聰明，聽着她心有餘悸的語氣，再回想着剛剛她痛苦難過的表情，心裡瞬間就明白了幾分。
“對不起，是我不好。”葉北辰道歉了。
蘇然輕輕地嘆了口氣：“以後別再那樣了，好不好？北辰，我真的會害怕的。”
“……好。”葉北辰答應下來，“我保證，以後不會再對你冷臉了。”
“嗯。”蘇然點點頭，心裡終於又踏實了幾分。
不管怎麼說，葉北辰的改變和進步，她還是看在眼裡的。過去那些不愉快的記憶，還是塵封起來比較好，蘇然不想再提，也不願意再想起了。
“好了，咱爸還在外面呢，呆的太久了不好……咱們回去吧。”蘇然輕聲地說。
葉北辰點點頭，同意了她的提議，並且放開了她。只是，卻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輕輕地握住蘇然的肩膀，溫柔地看着她的眼睛，開口問道：“然然，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希望你能老實地回答我……你希望我幫他麼？”
“啊？”蘇然有些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發出了這麼一個聲音。
葉北辰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你希望我幫助景軒麼？這次的事情，對景家來說，是個不小的坎兒。你告訴我，你希望我出手幫他麼？”
他的眼神非常溫柔，沒有絲毫的攻擊性，就像是在問蘇然明天想不想吃白菜一樣。可是這種問題，蘇然怎麼敢隨便回答？
蘇然垂下眸子，長而濃密的睫毛遮擋住了她眼中的情緒。對於她的躲閃，葉北辰有一瞬間的皺眉，卻也沒有阻止，更加沒有強迫她繼續跟自己對視。他就那麼靜靜地等着，等待蘇然開口給自己一個答案。
剛纔看電視的時候，他就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景家跟葉家是世交，照理說他應該出手幫忙的，而且幫過了以後，景家也肯定會給他回報，不是完全沒有好處的。只是，他現在身份太過於尷尬，如果幫忙的話，會有些麻煩，而且他自己心裡也不好受。
兩個選項，各有利弊，所以葉北辰纔有些無法決斷了。
現在，他就是在等待蘇然給自己答案，她說什麼，他就照做。
蘇然沉默了半晌都沒有回答，看得出來，她其實也在糾結。
“然然，你不用考慮別的，只要告訴我，你想不想我幫他。”葉北辰再次開口，聲音依舊溫柔如水。他怕自己嚇到了她，因爲他並不是在質問或者考驗，就純粹只是有些難以抉擇，所以才讓她幫忙選一下罷了。
蘇然咬着嘴脣，又沉默了幾秒，才輕聲問他：“如果幫他的話，會很麻煩麼？”
“會。”葉北辰只說了這麼一個字，沒有詳細地解釋，究竟爲什麼麻煩，又麻煩再哪裡。他只是問她：“所以你是希望我可以幫他，對麼？”
蘇然搖頭：“不，如果很麻煩的話，就算了吧。”
她相信，以景家的能力和背景，應該可以應對這次危機的。
“我以爲你會更希望我幫他。”葉北辰的聲音很輕，語氣中不帶任何的情緒。
蘇然說：“我承認，我的確是不希望他繼續被這麼抹黑，但是我更加在意你會不會因此而頭疼，是不是要爲了幫他而付出很大的代價……北辰，你纔是我的丈夫，我的家人，我孩子的父親，我最在意的人，永遠是你啊。”
她雖然不知道，景文龍纔是葉北辰的親生父親這件事，但是卻知道葉北辰不是葉家的孩子，處在這種境地，如果他去做對家族沒有好處的事情，肯定會受到阻力的吧？就算現在沒有阻力，將來會不會成爲什麼把柄？
她不能不爲葉北辰考慮。
景軒固然是她的朋友，可葉北辰卻是她的丈夫！朋友和丈夫，孰輕孰重，還需要考慮麼？
葉北辰呼了一口氣，再次保住蘇然，輕聲說：“是我不該多想的。然然……我以後永遠都不會再懷疑你了。”
“你早就不應該懷疑了。從我第一次對你說出‘我愛你’這三個字的時候，你就不應該再懷疑了……北辰，不是水性楊花的女人，我選擇了你，這其實就可以說明一切了。”蘇然終究還是記着過去的那些誤會，纔會用有些哀怨的語氣，說出這番話來。
葉北辰的手臂收緊了一些：“對不起，是我過去太沒安全感了，總是懷疑你……”
“沒事的。”蘇然輕輕地拍了拍他的後背，表示理解。
其實，自從知道了葉北辰父母的婚姻名存實亡的那一刻起，她就理解了葉北辰從前爲什麼總是不信任她。其實他不信任的，不是她這個人，而是感情這種東西本身。他的父母，掛着夫妻的名頭，實際上卻各找各的情人，家庭不過是個空架子而已。葉北辰在那樣的家庭環境里長大，雖然嘴上說着不在乎，但是真的能一點兒影響都沒有麼？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他從前對蘇然那麼兇，那麼不信任，其實歸根究底，不過是因爲他太缺乏安全感罷了。
他不壞，也不是存心要那樣傷害蘇然的，就只是……太缺乏安全感了。
這些，蘇然全都明白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