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了良久,玉筱希終於還是去找炎非墨,雖然她很不想見到那張臉,也十分不願意承認他是自己肚子裡孩子的父親這一事實,可是她卻沒有辦法騙自己,此時此刻,她要給自己一個交待,給還未出世的孩子們一份公平,也給阮靈佳一個說法,只是一直遊馭在心裡的那份猶豫和不確定卻讓她沒有底氣。
這個消息對她而言是如此的突然,可想而知,於炎非墨會意味着什麼,連她都不能接受,他會承認嗎?
徘徊,無盡的徘徊,在內心的矛盾逐漸量化之後,玉筱希最後還是拿着包出了門,明知結果會讓自己傷心,可她依然存着僥倖的心態去期待那百分之零點幾的奇蹟。
天藍雲白,豔陽高掛,夏末的溫度依舊居高不下,雖然晴朗,卻還帶着一份除不去的憂鬱,到達非揚大廈門口的時候,汗水已經將她的衣服浸透,緊緊的貼着皮肉。
擡眼看着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玻璃牆,她的眼睛不由得又是一陣刺痛,這個曾經裝載了她夢想和希望的地方,此刻竟然已經成了她記憶的故鄉。而那段記憶殘留下的不是美好,而是她這輩子最大的恥辱。
玉筱希將自己的電動車停好,然後長長的舒了口氣,邁步向大廳走去。
“你好,我叫玉筱希,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你們總裁炎非墨先生,可以幫忙通報一聲嗎?”玉筱希近到前臺,用極其禮貌的聲音問道。
“對不起,玉小姐,我們剛接到上面下發的通知,今天總裁誰也不見,抱歉。”
“那我大概什麼時候可以見到他?”聽得這句話,玉筱希心裡七上八下,不知道該憂還是該喜,現在見不到炎非墨,她可以暫時的輕鬆一下,可是這件事情是無法逃避的,躲得過一時,躲不過一世,該來的終究是要來的。
“不好意思,我們也不知道,要等上面的通知。”前臺小姐說完便不再理會玉筱希,自顧低頭忙自己的事情。
“哦,謝謝。”玉筱希再次長出一口氣,心間萬分惆悵,第一次發現,見炎非墨竟然會有這麼難,以前不想看到他的時候,他卻頻頻出現,現在有事找他,卻又見不着了。
玉筱希頹然的轉過身,準備打道回府,然後才走出沒幾步,突然身後傳來一個聲音:“筱筱,是你嗎?”
聽得這個聲音,玉筱希的心不由得一顫,全身不自覺的顫抖起來,過了許久才轉臉對上後面的人,努力的從牙縫間擠出三個字:“威哥哥。”聲音裡的勉強格外明顯。
玉筱希怎麼也沒有想到會在這裡碰到郭威,她原以爲不進那個家門,不去面對那些已經被現實撕得徹徹底底的碎片,一切都會過去,可是這個時候,那些支離破碎的東西竟然還是硬生生的出現了,將她心底隱藏了十幾年的痛一層一層的剝離。
“你怎麼會來這裡?”郭威近到玉筱希跟前,面上是難以抑制的激動。
“找人。”玉筱希簡單的答了兩個字,然後迅速的轉身,想要離開,因爲她不知道該怎樣去面對眼前這張臉。
他們曾經一起長大,他比她大六歲,八歲之前,他們住上下樓,她叫他威哥哥,那個時候,他們之間的關係親密無隙,可是就在玉筱希八歲生日那天,一顆重磅炸彈投入了她的生活。她一直引以爲傲的父母宣佈離婚,他被判給了父親,而她的母親卻在一個月後給嫁給了郭威的父親,她叫了八年的威哥哥也終於真正的成了她的威哥哥,可是她的心卻在那一天受了傷,那是滴血一般的疼痛,至今她都能夠感覺到身體裡那還沒有散去的餘傷。
她可以接受父母的離異,但無法接受兩位長輩在她生命裡扮演的角色,她一直無法釋懷的是爲了他們口裡那可憐的愛情,竟然犧牲了兩個原本美滿的家庭。雖然這些她都可以理解,但是卻無法原諒。而屬於她和郭威的那段美好,也早已經流逝在歲月的風沙裡,再也找不回來了。
雖然她現在依然肯叫他一聲威哥哥,但是她心裡清楚,這份感情早已經淡去了曾經的那份純真,更何況在她的母親再婚生下一子之後,她便不知道什麼是母愛了,更悲劇的是,她的父親也在不久之後和另外一個女人結了婚,給予她的關心,也隨着光陰而淡薄,於是漸漸的,她便成了多餘的那一個。
所以,從內心而言,對郭威的父親,她一直存着一份屬於女兒的恨意,也自然的遷怒到了郭威的身上,因此縱然郭威曾多次到C大找過她,她都選擇了逃避,因爲不知道如何面對,也不想面對,只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他竟然會在非揚。
“筱筱,你過得好嗎?”郭威的語氣裡溢出的是滿滿的柔情,眼睛裡盡是專注。
“我過得很好,謝謝。”玉筱希的聲音依舊漠然:“我還有點事,先回去了,再見。”
“筱筱,我們回不到從前嗎?爲什麼一定要生分到這種程度?”郭威的聲音有些沙啞,面上滿是受傷:“他們的事情也不是我想看到的,我們誰也沒有辦法阻止。”
“我知道的,威哥哥,你不用解釋,這不是你的錯。”玉筱希偏過臉去,眼睛斜角45度擡起,以求眼睛裡那已經漫起的淚水不要流下來:“只是我沒有辦法接受,是我自己和自己過不去,對不起。”
玉筱希說着就邁開步子,然而纔剛一出步子,就被郭威狠狠的拉住:“我不要你用這種口氣和我說話,筱筱,我們需要好好的談一談。”
“抱歉,我們都已經長大了,再談小時候已經沒有意義,更何況,你現在依然還是我的威哥哥,不是嗎?”即便郭威不說,玉筱希也能猜出來,他會用歷史來說服她。
郭威凝視着玉筱希的側臉,表情依然帶着悽楚蒼涼之味:“可是這聲威哥哥並不是我想要的,而且你自己也清楚,和以前有多麼不同。”
“我已經說過我們都是成人了,思想自然也有所改變,自然不會像小時候那樣幼稚而可笑。”玉筱希甩開郭威的手。
“威,你怎麼在這裡?”就在郭威還想去抓玉筱希的時候,炎非墨的聲音忽的由遠及近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