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團烏雲遮擋住了唯一的光線,偶爾一顆流星帶着涼意從夜空劃過,熾白的光亮又是那般淒涼慘然,懸崖頂上,子夜時分的風絲絲縷縷,漫動着柳梢、樹葉,不一會,月兒再次露臉,灑下銀白的光輝,令大地不再那麼的讓人窒息。
耳邊到處都是蟋蟀的悽切叫聲,夜的香氣瀰漫在空中,讓人不再那麼的厭惡,彷彿這是一個最值得回味的夜晚。
柳嘯龍就這麼直直的看着女人方纔站着的位置,剎那間忘記了身處何處,或許這一刻,在他的世界裡僅僅只剩下那麼幾個字。
‘你愛上他了?’
‘沒錯,我是愛上他了……’
‘沒錯,我就是這麼一個愛計較的人,你才知道啊?你以爲我不在乎是不是?你以爲我什麼都能容忍是不是?你有認真來了解過我嗎?你知道每次在我絕對最重要的日子你去那裡我心裡感受嗎?你知道我有哭過嗎?你知道我討厭你去那裡嗎……’
‘我再相信你一次,再敢去,我就真的殺了你!你以爲我不希望她好起來嗎?真當我是冷血動物了……’
往日的種種形同泉涌般閃現進腦海,有酸的,有甜的,也有苦的,一直在期待這一刻,現在才發現高興不起來,也在這一刻才發現傷她最深的不是別人,而是他自己,微微偏頭看着那走到吊橋上落寞的背影,明白了什麼叫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道理。
曾經的硯青,是一頭站在山頂的猛虎,不管山中的猴子猴孫多麼不服她,她依舊高高的站着,絕不倒下,也是那一股熱血,那一股青春讓他越陷越深,而他卻在不知不覺間開始把她的牙一顆一顆的拔出,那帶着傷的背影,就像一頭無牙的老虎。
人們常說,夫妻乃一體,當另一半痛徹心扉時,你會比她更痛苦,現在他信了。
摸向胸口的佛牌,無奈的笑了一下,還別說,五年來,真沒遇到過什麼兇險,挺管用的,做了個深呼吸,也跟了回去。
回到家裡,硯青沒有立刻睡覺,而是坐在被窩裡,抱着雙腿,下顎抵在膝蓋上發呆,也可以說在後悔,沒事幹嘛發瘋?罰款都要罰死了,錢是小事,主要是丟人,知法犯法,在市區裡就公然飈車,得扣多少分?
考駕照容易嗎?
最最懊惱的是幹嘛在最後關頭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現?這樣只會讓那人看不起吧?他現在是不是開心得做夢都要笑醒了?多麼清高的人啊?不一樣愛上他了?和那些女警一樣呢,該死的,煩死了,丟人死了。
‘吱呀!’
門打開。
男人剛要踏進,但又收回腳,彷彿知道女人這一刻是需要安靜的,見對方始終不來看他就給出了一個最爲直接的答案。
“好!”
後消失。
好?硯青莫名其妙,好什麼好?腦子進水了?她都在這裡糾結死了,回來就給這麼一個字?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答應離婚?終於答應了,她相信這個‘好’字,是他深思熟慮了後說的,也相信他這次是真的了,哎,糾纏了這麼久,終於要結束了,心彷彿正被幾萬根燒紅的針同時刺着,比以前更痛了,不管怎麼說,這個人做過她五年的丈夫,憑良心說,有點捨不得。
即便那麼可惡,還是捨不得,或許是想到以後真的不會有女人再去了解他吧?有點同情,果真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一個男人,還是個有孩子的男人,哪能一點也不瞭解女人?而他,真的不瞭解,自以爲是的覺得光明磊落就夠了,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樣的。
也不知道那些女人知不知道這人的生活習慣,在書房的時候,很討厭有人去打攪,那樣只會讓他加班更晚,當然,即便去了,他也不會說什麼,只是心裡反感罷了,有時候一工作起來就是凌晨兩點多,一定要在十二點時送去一份夜宵,就算不樂意也得督促着吃下去,本來就睡得少,吃上面不照顧好,這樣遲早會垮掉。
雖然傭人很多,卻沒幾個人懂得照顧人,其實這些年,她也沒去給他送過夜宵,那樣覺得很吃虧,都是晚飯的時候,會取出一點放在微波爐裡,第二天去看,碗就空了,李鳶還以爲她是弄來自己吃的,這麼多年,都沒人發現。
柳嘯龍也理所當然的認爲是傭人們做的,在他眼裡,從來不覺得她有多好過吧?
不管怎麼說,也夫妻一場,希望未來住進這個房間的女人會去關心他,去愛護他,本事再大,身體也是一樣的。
哎!還以爲真的離婚後,會繼續說要他不得善終,原來不是,盡然希望他能過得更好,這就是愛情嗎?就算他不愛你了,你還是會希望他比你過得好。
第二天,兩個人彷彿一切都開看了一樣,不再見面就兩看兩相厭,不再吵架,餐桌上,硯青甚至將最好吃的都夾給了男人:“你說得對,你纔是家裡的支柱,誰都可以倒下,唯獨你不能,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以後營養上一定不能落後!”
柳嘯龍可謂是受寵若驚,要知道這比天下紅雨還要難得,想起那次的海鮮粥,女人也是將最好吃的讓給了他,瞅着碗裡的一座小山,全是各色菜裡的精品,一下子全到他一人的碗裡了,突然覺得下的這個決定也不錯。
可寶寶們就不滿了,老三敲敲碗道:“媽媽,你這偏心得太明顯了吧?我也要吃最大的蝦仁!”指指父親碗裡最大的四顆蝦仁,那可是最好吃的,剩下都是小小的,他不喜歡。
小四指着父親碗裡的紅燒肉抱怨:“您怎麼能把所有的肥肉都給爹地了?”
“因爲肥肉補身子!”硯青回答的迅速。
“可爹地不喜歡吃肥肉!”小四也敲碗了,肥肉是她的最愛好不好?四嬸做的紅燒肉那是天下一絕,一盤需要做兩天,肥肉滑滑的,油而不膩,可香了,不知道她從小就愛吃嗎?
家大業大,想吃的可口飯菜卻在媽咪的執意下,也不能頓頓都吃,說什麼要每一餐都搭配好,一星期只能做一次紅燒肉,奶奶做的佛跳牆,媽咪說營養太過火,一個月只准做一次,縱使再想也沒有用,一星期內,還有一天只能吃素,誰家孩子有他們可憐?
好不容等到了,她又全給父親了,反正她不幹。
“誰說我不愛吃了?嗯,很香!”柳嘯龍微笑着將一塊塊肉放入口中,給出評論。
這可把四嬸高興壞了,少爺第一次誇她做的菜香呢,果然是心情好了,說的話都好聽,看來兩人是和好了。
硯青瞪着四個不懂事的孩子教訓:“你們怎麼不說你們吃的穿的全是他一個人?昨天還說要孝順父母,就是這麼孝順的嗎?”
“好吧!”小四不得不只挑着瘦的吃,相當委屈。
“雪兒啊,女孩子吃太多肥肉是會發胖的,到時候圓滾滾的,嫁都嫁不出去,男生都討厭胖女生的!”硯青有點於心不忍,可事實就是這樣,哪能專愛吃肥的?多吃蔬菜水果才能水靈靈的。
老二冷笑了一下:“您想把好的給老爸吃就直說,何必找理由?”
“我……”硯青剛想發威,但想到很快就會和他們分開,又忍了下來:“吃飯吧!”希望你們以後能真的對他好點吧。
柳嘯龍一下子吃了四碗飯,從頭到尾都笑容不斷,頭一次被這麼關心,這感覺不錯。
水榭居室
米色的沙發內,谷蘭看着手機裡的號碼出神,就在明天,婚禮就舉行了,很想問問他是否真的要這麼做,卻發現怎麼也打不出去,長嘆一聲,翻身盤坐而起,望着四周的佈置設施,她已經在這屋子裡住了這麼多年了,千遍一律的重複着昨日,等待着死亡的來臨。
拿起桌子上的相冊,男人幸福的摟抱着女人,親吻着她的臉頰,而她也小鳥依人的依偎在他的懷抱裡,笑得同樣燦爛,耳邊圍繞着一句句的承諾和情話,都成了幻影。
“我該怎麼辦?”
小手兒撫摸上畫冊上,男人的容顏,你告訴我該怎麼辦?我已經做一次壞女人了,破壞人家的家庭,現在,我又想去找你了,你是不是像阿龍愛着硯青那樣愛着她?如果是,我會祝福你的,只要你告訴我,是的,我便再也不會找你。
不行,她要去問問他,是不是真的決定了,容我再自私一次吧。
找出唯一一個可以幫她見到那人的電話打了過去,只要他跟着她去,那麼她一定會有勇氣問個清楚的,她也相信賓利不敢在他面前說謊,阿龍會幫她的。
雲逸會,會長辦公室
男人以中指推動了一下鼻樑上的金絲邊眼鏡,拿起叫囂的手機,看着名爲‘谷蘭’的來電而皺眉,彷彿在考慮接還是不接,後還是果斷的接起:“什麼事?”
‘阿龍,你能過來一下嗎?’
“我正好有事和你談,我馬上過去!”沒有問理由,放下厚重的工作,拿起外套和車鑰匙走了出去。
水榭居室
谷蘭見男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就道:“你先說吧!”
“你說吧!”柳嘯龍疊加起雙腿,靠着沙發一本正經的望着女孩。
“還是你先說吧,我就是想你陪我去一個地方,你的事比較重要!”並沒想太多,也很好奇他到底找她有什麼事,還是第一次主動找她呢,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她一定竭盡所能,再怎麼說這個人對她真的很不錯,也很感動。
柳嘯龍深深的咬咬牙,後擡眸認真道:“以後我不能再幫你什麼了,谷蘭,也希望你理解一下!”
“哦?這麼突然?”谷蘭有小小的驚愕,但也沒過於悲傷:“爲什麼?”
“我不想她再爲了我而不開心!”
“所以你選擇讓我傷心?”
男人聽到這話就一副頭疼的樣子,起身冷漠道:“我從來沒有特意來讓你傷心過,我照顧你,不是因爲我喜歡你……”
“因爲我救了你?爲了報恩嗎?”
“我承認是我害了你,我一直以爲可以令你回到從前,那個天真善良的女孩,可是我失敗了,你還是一點也沒改變,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不爲他人着想,看不到別人的傷痛,只希望自己一個人快樂,或許你永遠都回不到從前吧,既然如此,餘下的時間裡,我也就沒必要再去努力,你好自爲之!”
谷蘭挑眉,真難得,你也會去在乎別人的感受了,好吧,她輸給硯青了,徹底的輸了,但心服口服,其實早就放開了,只是沒表明而已,搶了硯青的花,也是希望可以激一下她,否則她永遠也不會告訴他,有多愛他。
四年前就愛了,至今都沒說出來過,阿龍突然這麼說,看來是知道了硯青的意思,也知道硯青其實每天都很痛苦,她已經不想說他們兩個了,南轅北轍的人,阿龍從前不喜歡將愛憋在心裡,現在演變成這樣,她也知道是她自己的錯,早就不想打攪他了,只是希望可以最後拉一把。
現在也拉成了,那麼我們就真的沒必要再來往了,反正你都開口了。
只是她要怎麼找到賓利的行程呢?要怎麼才能見得到?
突然靈光一閃,皇甫離燁不是一直都希望她離柳嘯龍遠點嗎?那實話實說了,他一定會棄車保帥,柳嘯龍的婚姻遠遠比賓利的重要吧?就找他了。
南門緝毒組
“老大,賓利到中國了,這小子,現在厲害着呢,看看,人家都在英國黑道上呼風喚雨了,人人畏懼,且一來就找事,剛接到線報,這小子今晚要到后里巷進行交易,大型交易!”李隆成萬分憎恨的稟報。
正和王濤視頻聊天的硯青聞言驚呼:“今天晚上?”還大型交易,低頭看看手錶,這都六點了,馬上下班了。
“是啊!”李隆成都要吐血了:“這小子太猖狂了,火急火燎的,說交易就交易,都不詳細安排時間據點,我們是十五分鐘前收到通知的,完全來不及準備了!”
“這就是戰術,他是料定了我們沒後備人手,算了,你去申請後援軍,隨時能調動的那種,免得下次再出現這種情況!”這小子,夠精明的,跟她玩起了心理戰術了,現在去是可以去,問題是人家交易的是什麼,帶了多少人手,在後里巷哪個地方交易等一切相關事宜都一無所知,查都來不及,去了就是送死。
眼睜睜的看着鴨子就這麼飛了。
“是!”
等人走了才又轉回電腦:“王濤,你繼續說!”
王濤點點頭,拿起一張照片道:“老大,這個法國佬別看他長得像布勒多國的人……你好像也沒見多少這裡的人,但是他是法國派來的臥底,我是機緣巧合和他相遇的,一開始我潛入後,在王宮裡做司機,用了一夜時間學會了這裡的地方方言,才發現不少事,表面上這個龐大的王國確實無異樣,但是深入後,就真如您所料了,有貓膩!”
“哦?說說看,什麼貓膩!”硯青對自己的信息相當喜愛,她就說吧,這個耶穌不是好人吧?
“王國裡的人都聲稱現任的王和王妃重病,在王國別院內修養,這個法國佬卻告訴我,其實他們已經死了,就是被耶穌所殺!”
“嘖嘖嘖,弒父繼位?”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聽這法國佬的意思,是起了爭執,王國要歸納於英國,不再稱王,這是王的意思,因爲這個國家已經維持不下去了,武器跟不上,軍隊養不活,這裡的軍隊幾乎就只有幾千人,還是散兵,總之就是沒錢,遲早會被一窩端的那種,可耶穌不願意,他想成爲不受約束的國王,因此和王有了分歧,就在王決定把國家交給英國政府時,耶穌殺了他和王妃!”
“這個法國人可信嗎?”看樣子是個正直的青年呢。
王濤豎起大拇指:“絕對可信,他一聽說我也是臥底後,就對我特別友好!”
硯青納悶了:“那我就奇怪了,就算王國沒了,入住的是英國,跟法國有關係嗎?”
“他並不是爲了這個國家而來,國王是他父親的至交,從生病後,他父親就發現了問題,恰好他是幹我們這行的,就讓他來一探究竟,現在他很希望我們能爲國王和王妃報仇,耶穌是個喪心病狂的人,這種人,非常危險!”
“我就說嘛,他怎麼會需要到那麼多錢,還要搞道雲逸會和臥龍幫,其實他也是逼不得已的,這兩個幫會的財產夠他撐起這個國家了,他要不拼了命得到,王國同樣會失去,那他殺掉自己的父母的意義就全沒了,這就是個狗急跳牆的人!”
還以爲他多厲害呢,居然敢來挑釁兩條巨龍,現在看來,不是他厲害,而是他別無選擇。
耶穌,這次姐姐就讓你真的去見上帝。
好吧,實力還跟不上,除非乾爹相信他們的話,他會相信她嗎?只要他信了,市局就會信,市局信了,也就有足夠的人手,更可以將耶穌身邊的國防軍調開,也方便柳嘯龍他們下手。
啊,這是個大肥肉啊,摸摸下顎陰笑起,沒錯,她早就知道雲逸會和臥龍幫在查庇佑教,聽說不少人被抓了,其他的就不清楚了,隨便他們,一旦攻破,她得把整個庇佑教的好處歸入自己手裡,絕不會讓這兩混蛋得一分好處。
現在也算是在利用他們爲她所用吧,他們一定在幻想,贏了後的大餐怎麼分,哼!這都是贓物,豈能給他們分刮?
“王濤,這事先不要聲張,你趕緊回來,那邊太過危險了,我不想你有事,明天就回來,知道嗎?”
“老大,我不能走,雖然我相信那法國人,但是我還沒看到王和王妃的屍體,我也就是跟你說說我這邊目前的情況,您也先不要當真,等我看到屍體了,再回去,確保萬無一失嘛!”王濤衝視屏招招手:“那我關了!”
硯青心裡很不安,這耶穌連自己的爹媽都殺,要是發現王濤,還不得抽了他的筋?王濤再怎麼說也是老油條了,技術員外加精通無數國的語言,學東西更是快得令人咂舌,是她手裡的精英,以他的本事,不至於有危險的,小子,我相信你。
等着你的消息。
夜間十二點,硯青拿着離婚協議書來到書房,卻見男人並不在,二樓第三間房裡的浴室倒是隱隱約約聽到了水聲,在洗澡嗎?見堆成山的文檔才處理了一半,燈也開着,看來是困了,卻不能睡覺,還要繼續,去沖涼水澡嗎?爲什麼他的工作會有這麼多?
一個會長,過得比手下還累。
‘嘀嘀嘀!’
拿起桌子上的手機,哎呀,她不能接他的電話,要丟下時,才發現只是一條短信,根本不用打開看內容,就全都顯示了出來,又是谷蘭呢,只是信息內容令硯青百思不得其解。
‘我思想向後,還是不想你誤會什麼,其實我今天找你就是希望你跟我去找賓利問點事情,既然你都那麼說了,那我就自己去了!’
切!你找賓利,幹嘛還要拉着他去?這話有點意思,可又是什麼意思?柳嘯龍拒絕陪她去了?還連對方開口的機會都沒給?
這有點不可能,自己去……天!
瞪大眼放下手機,扔下協議書就衝向了二樓,以最快的速度換衣服,後奔跑向大門外,翻身上車就死命的開。
她沒記錯的話,下午李隆成是說賓利晚上要在後里巷交易吧?這樣這個女人根本就近不了身,可怕的是后里巷是出了名的亂,沒有一個女人敢大半夜去那裡,流浪漢和乞丐的聚集地,前不久刑事組還接了個案子,一女孩喝醉酒誤闖進去,被一箇中年流浪漢玷污了……
越想,開得就越快,和昨夜不同,全是最堵塞的道路,到最後乾脆拿起車子內的警報器給扣到了車頂,頓時警車的呼嘯聲響起,其他車主開始紛紛讓路,深怕阻攔了警察辦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