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糟糟的殺伐之聲震耳發饋,珵國旗幟東歪西倒,半日的功夫就被殺了個屁股尿流。
“拓跋玉息往那邊跑了!”張寒殺紅了眼,往西方一指,便欲要打馬追去。
外夷所派的大將卻很謹慎:“聽說你們皇帝這次撥給拓跋玉息三萬大軍,爲什麼他此次攻城只帶了這些人?莫不是其他地方還有伏兵?我們應當小心爲上。”
張寒卻道:“據我所知,這三萬大軍大多都是新兵招募的,在上次的伏擊之中多數受傷,想必是因爲這個原因才致使士兵之數銳減。將軍若是擔心他設埋伏,那倒不如我們多帶些人馬,以防萬一。這是抓拓跋玉息的難得機會,錯過這次讓他溜回帝城的話,下次要對付就難了!”
拓跋玉息用兵極少出錯,這回卻栽了個大跟頭。所以張寒覺得,這是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那人見他說得在理,便道:“西面是沙漠,他對沙漠哪有我們瞭解。張將軍,請在原地歇息片刻,我這就去集結人馬,我們刻下出發!”
“好!”
他們整整十萬大軍,就算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拓跋玉息剩下的兩萬人淹死。
“不過要注意,那裡有流沙,萬萬不能接近。”張寒叮囑道。那流沙坑深不見底,十萬大軍恐怕都只是墊底的份,張寒可不想在流沙坑損兵折將。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夜晚的風透着些許屬於曠野的涼意。
追兵浩浩,拓跋玉息橫刀在沙漠中疾馳,馬鞭抽響,聲音震動天河銀月。紛雜而繁多的腳步聲猶如急指落弦暴雨驟至,由遠及近,由弱漸重。
“來了!”帶着一絲詭笑,拓跋雲清帶着虞冉匍匐在遠處,眼睜睜看着黑線壓近,就在自己不遠處響起一陣金槍銀戟相撞的聲音。
他的手死死捂住虞冉的嘴巴,不讓她發出一點聲音,直到看到拓跋玉息被一團黑壓壓的追兵圍住,才鬆開她:“看到了吧?你親眼看到他必死無疑了吧?現在死心了嗎?這個世上再沒有拓跋玉息這個人,你虞冉今後想要活得
好,就得靠我拓跋雲清。”
虞冉哪裡捨得漏看一眼,即便現在拓跋雲清不再捂住她的嘴,她此刻也發不出任何聲音了。一抹悲涼正如頭上隱約的弦月,淡淡而縈繞不去。
然而,想象當中的廝殺聲卻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驚馬嘶嘯的聲音。馬這類戰畜,原本就極爲不適應沙漠的地質,龍沙城這邊因爲地理關係,在馬蹄上下足了功夫,使得漢馬依舊能夠在沙漠飛奔。即便是這樣,這些戰馬也有不少因爲沙質鬆軟的緣故,跌進了沙堆。
拓跋雲清的眼一睜,立即又覺察出一股異樣。
只見失陷的馬越來越多,不光是馬,更有人。錦旗倒地戰士倒戈,沒一會兒工夫,那種想象當中氣吞山河的搏殺之聲就被遍野的哀嚎與驚恐之聲代替了。
再仔細一看,卻見身着珵國兵服的戰士揮戈劈矛,像從沙裡憑空鑽出來的一樣,把原本就已經措手不及的張寒部下以及外夷軍隊連數砍殺。剩下不足半數的敵軍眼看情勢不對,知道中計,忙勒馬回營閉城商量對策。
拓跋雲清這纔想起來,拓跋玉息是利用了龍沙城赫赫有名的流沙帶。他並未想到拓跋玉息先前將這麼多士兵秘密遣送出營究竟有什麼目的,今日看來,他這招當真是兇險,竟然把人都藏在了沙漠裡。原來這裡就是龍沙城的流沙帶,那麼他帶虞冉過來之時,若一不小心的話,就很有可能葬身在其中了?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就驚起了一身冷汗。
但,這是老天庇佑,是老天不想亡他拓跋雲清,不是嗎?
“想必很出乎你的意料吧?”虞冉露出一聲笑,她就知道,拓跋玉息纔不會那麼容易就死呢。“別說你,就連我也很意外。”
“你別高興得太早,剛纔這麼混亂,沒準拓跋玉息也掉下流沙坑了。”拓跋雲清回了她一嘴。
虞冉的目光一黯,便急忙將視線挪回前方。不多久,只見幽幽的一片月光下,銀甲震震泛光,一人已經丟失了兵器,然而一腳將想要抓着他同歸於盡的人踢
回了流沙坑。珵國士兵們都圍了上去,紛紛大呼:“將軍!”
“是他,他沒死!”虞冉驚呼。
拓跋雲清憤憤抓了一把沙子,不得不承認那人就是拓跋玉息。可不知道爲何,見他沒死,他心底竟然也會鬆了口氣。他難道不想拓跋玉息死嗎?怎麼會,他殺了父親呀,他怎麼不想他死!但正如虞冉所說,真正害死先太子的人是皇上拓跋玉隆,他只不過不敢與皇上公然相抗,只好拿拓跋玉息出氣罷了。
他再一次捂住虞冉的嘴巴,威脅道:“不許說話。冉兒,你該很清楚我現在的立場,我已經沒有退路了。”
虞冉睜大眼睛看着他,想要搖頭,卻被他更加用力地鉗制住。
拓跋雲清臨陣脫逃,無異於是珵國的逃兵。若此事傳到帝城,必又是一場驚天動地。可他怎麼就不明白,虞冉在心中嘆息,若是拓跋玉息存心想置他於死地的話,他怕早已死了不止一次了,怎麼還會在這件事上做文章?更何況,拓跋玉息本就不打算再回帝城了,他是想把命留在這裡,也免得回去繼續身受那無盡的猜疑。
一時激戰,忘了歲月。
除去俘虜以外,所有的敵軍幾乎都已經埋骨沙底。當拓跋玉息擡頭看見滿目星斗之時,已經到了下半夜。
看似酣暢的戰役,用了他將近一個月的部署,其實他的損失也遠遠不止看得到的那些傷兵殘將,更多的還有死去的,跟一樣埋在這沙底的同袍。
“將軍,你受傷了?”有人立即發現了拓跋玉息渾身是傷,就連鎧甲都被割破了好幾片,像受傷的魚鱗一樣掛在身上。
拓跋玉息坐在沙堆上,笑着把殘損的地方扶了扶,問道:“軍醫來了嗎?”
“來了。”那人回答道,“將軍說過,務必減少我們的損失。所以他們也跟我們一樣,一直留守在這裡。”
話音剛落,那些軍醫就都趕了上來。若論焦急,當屬朱兒,跟猴子似的就竄到了拓跋玉息跟前,咕噥了幾句,就見拓跋玉息的臉色渾然一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