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也真是可悲,我媽一心念叨着我哥,可我哥呢……”宛星脣角溢出一抹苦澀來。
林以南掉過頭,視線望着車窗外,無關痛癢的回了句:“人,有時候沒心沒肺挺好的。”
“是吧。”宛星低聲認可,心裡在嘆氣,溫家現在的光景,還真是慘淡。
宛星不得不佩服林以南的辦事能力,第二天一早,溫沐陽就打電話給她,告訴她,他已經在醫院大樓下等她。
“宛星,你哥已經答應去看伯母,今天有個重要的會議要出席,你自己打車去醫院吧。”宛星看到林以南發來的信息,感激之餘,內心被溫暖填滿。
“哥,等很久了吧?”宛星下車後幾乎是一路小跑過來。
“嗯。”溫沐陽酷酷的應了一聲,瞥了眼滿頭大汗的宛星,蹙着眉,厭惡的說:“你趕着去投胎呢!”
宛星盪漾在臉上的微笑瞬即僵住,精緻的五官上汗水簌簌下落,瓷白的肌膚上依舊帶着孩童般的天真美好,只是眼眸裡閃爍的尷尬讓她整張臉看起來有些難爲情。
宛星拍了拍心口,樂哈哈的說:“哥難得來看媽,我當然得快馬加鞭啦。”
這話無不諷刺,不過呢,宛星爲了讓自己情緒無恙,調侃溫沐陽的同時,順便安慰自己。
溫沐陽表情臭臭的,直截了當的說:“我來看媽,是以南安排的。”
宛星臉色一沉,心裡頭隱蔽着一股寒涼來,但她還是隱忍着,爲了讓徐玉萍開心。
“哥,媽最近的身體狀況很不好,你等下……”
“好啦,我知道了!”溫沐陽根本沒耐心聽宛星說完,語氣裡帶着一股憤怒的阻斷她的話。
宛星看着那道決然的背影,心裡充滿了擔憂。
溫沐陽一向以自我爲中心,以前在家裡,徐玉萍說什麼他都當耳旁風,只有在沒錢花的時候才一口一個媽叫的特別甜。
以前宛星總覺得徐玉萍重男輕女,因爲她的每句話裡都流露着對溫沐陽的疼愛。
“媽……”溫沐陽走到病牀邊,不鹹不淡的喚了一聲。
宛星不知淚點低,還是怎麼了,眼淚撲簌簌的掉個不停。
“沐陽……”徐玉萍顯然很激動,從病牀上坐起來,震驚中又帶着一絲雀躍來,“真的是沐陽嗎?”
她不敢確定的語氣,讓宛星更覺心疼。
明明在一座城市,相差的距離不過半小時車程,竟隔了兩年的時間才能見一面,而且還是在林以南所謂的安排之下。
這份母子之情,薄弱到使人涼心。
“你好些了嗎?”溫沐陽古板生硬的說着關心話,眼神卻一直遊離。
“我好多了……”徐玉萍激動的直抹眼淚,拉住溫沐陽的手問長問短,“你怎麼瘦成這樣,沒有好好吃飯嗎?工作很累嗎?還是和你爸住一起嗎?”
“媽,哥剛來,你先別問這些,你先吃早餐吧。”宛星生怕溫沐陽一個不開心就胡說八道,連忙搶過話。
徐玉萍臉上有些不高興,看了宛星一眼,“宛星,你哥好不容易纔來一次,我問幾句關心的話,你先別插嘴。”
宛星脣抿得很緊,無奈之下,只好點頭答應,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的削着蘋果。
“嗯。”溫沐陽眉頭皺的很深,一臉的心事重重。
這麼言簡意賅的回答不引起徐玉萍連連追問纔怪。
“沐陽,你臉色怎麼這麼差?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嗎?”徐玉萍一臉擔心的盯着兒子。
宛星手頭的動作不由得停止,心口吊着一口氣,擔心溫沐陽說些鬧情緒的話。
“溫氏都破產了,你說我心情能好嗎?”溫沐陽眉頭皺的更深,整張臉的厭煩。
彼時,宛星手上的刀和蘋果落地,她的心劃過一陣悸怕。
徐玉萍臉色慘白,難以置信的確認:“你說溫氏破產了?”
“溫沐陽!”宛星一聲怒吼,一把推開溫沐陽,試圖去安慰徐玉萍:“媽,你別聽我哥胡說八道,溫氏……溫氏怎麼會破產呢!”
“宛星,你讓開,我在問你哥!”徐玉萍根本不聽宛星的勸慰,語氣裡充滿責備:“還是你有意瞞着我?”
宛星整個人僵住,看着徐玉萍憤怒的眼神,她整個身子僵軟一團,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她側過頭,騰出地方來,聲音輕輕地:“溫沐陽,你有什麼話要說,就說吧……”
她對溫沐陽失望至極!
“沐陽,你快告訴媽實話,溫氏到底怎麼了?”宛星剛背過身,就聽見徐玉萍迫不及待的聲音。
她的手握得很緊,心都快被攥碎。
“溫氏……的確破產了……”溫沐陽的聲音慘慘淡淡,宣佈噩耗一般,不情願開口,卻還是殘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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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宛星覺得溫沐陽是全世界最自私的人。
在進醫院之前,宛星就和他打過招呼,沒想到他明知故犯。
“那……那你爸呢……”徐玉萍的聲音抖顫,問出了那句一直想關心卻一直有所顧忌的話。
“成王敗寇,現在他的心情不言而喻。”溫沐陽言簡意賅,擡眼看着
一臉急切的徐玉萍,“媽,您要是真擔心我爸,就……”
“溫沐陽!”宛星這一聲怒吼完全沒有給面兒,連進門給徐玉萍換藥的護士都被驚住了。
“溫小姐,我……我來給徐女士換藥……”瘦瘦的護士端着藥物,一臉驚嚇。
“好……”宛星尷尬的走到病牀邊,然後沒有擡頭去看溫沐陽的表情,心裡鼓着一團氣沒處發。
徐玉萍配合的換好藥後,對護士微微笑道:“謝謝你小李,如果沒什麼事,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好的,阿姨。”小李說着就走出了病房。
“媽,能不能結束剛剛那個與我們無關的話題?”宛星眉心擰在一起,請求聲中帶着一些急切。
“宛星,你怎麼能說這事與我們無關呢?”徐玉萍顯得激動,看着宛星的眼神裡有些失望,“他畢竟是你的爸爸,你不能這樣說!”
“難道您忘了他當初是怎麼對您的?”想到溫月鵬,宛星腦海裡就浮現他對徐玉萍的拳打腳踢,“媽,我知道我不該耿耿於懷,但我不能好了傷疤忘了痛!”
她是要吸取教訓的。
“宛星,那也是爸和媽的事,你只要記住你是他的女兒,你得尊敬他!”徐玉萍破天荒的對宛星說教。
這種語氣,她聞所未聞。
“媽,我知道您擔心哥哥過得不好,可他也那麼大一個人了,不能總是靠溫氏養一輩子吧。”這事說來說去還是怪溫沐陽,要不是她說出來,徐玉萍哪會反常式的和她爭執。
“宛星,你當初任性的帶走媽,不知錯也算了,現在還把責任推到我身上。”宛星的話引起溫沐陽的不滿。
“你們兄妹倆先別吵。”徐玉萍語氣平靜下來,望着溫沐陽,“沐陽,你繼續說下去。”
宛星雙眼死死的瞪着溫沐陽,以爲他這樣會有所收斂,沒想到他把溫氏現在的處境一一詳說,徐玉萍的臉色隨之越變越差。
“沐陽,既然這樣,有什麼補救的辦法嗎?”徐玉萍說話有些氣喘吁吁,不過還在一個勁兒的追問。
“媽,先喝口水。”宛星心疼,把水杯遞過去。
“你別打斷我和你哥的話。”徐玉萍連看都不看一眼,一把推開宛星遞過來的水杯,眼神一直停落在溫沐陽身上。
“補救的辦法倒是有,但是宛星拒絕了爸的請求。”溫沐陽說這話的時候竟然臉不紅心不跳,責備起宛星來也很順口。
“你爸請求宛星?”徐玉萍一臉茫然,不解的目光朝宛星看去。
“宛星是以南的男朋友,只要她輕輕一開口,溫氏就可以死而復生,可她偏偏不願意……”
“溫沐陽,這種話,也只有你這種厚顏無恥的人才說得出!”宛星本來不想在徐玉萍面前對溫沐陽發脾氣,可那些字子句句針對她的話,讓她聽起來很不開心。
“宛星,以南可以幫助溫氏,對不對?”徐玉萍根本不顧宛星臉上的慍怒,滿含希望的問。
宛星被徐玉萍的話問得不知如何作答。
如今的林以南的確擁有不少資產,在濱城商界算得上數一數二的人物,不過行事低調,加之宛星也很少問起,她也是從旁人的口中得知的。
“媽,您知道我的性格,不到萬不得已,我是不會向以南開口。”宛星不喜歡求人的滋味,如果不是關乎徐玉萍的生命,她哪會那麼輕易接受林以南伸出的援手。
“不到萬不得已?”徐玉萍略顯吃驚,繼而提高嗓音,“你爸的公司都倒閉了,還算不上萬不得已嗎?”
“媽,您先別激動!”宛星見徐玉萍越發激動,忙伸手放在她背脊替她順氣。
“宛星,以南現在在哪裡?”徐玉萍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緊緊攥着宛星的胳膊。
宛星雖然顯得爲難,但她不忍看到徐玉萍着急無措,只好鬆口答應,“媽,您放心吧,只要以南可以幫上忙,我會向他開口的。”
徐玉萍臉上的焦急漸漸閃去,激動莫名的說:“宛星,好孩子,你一定要幫你爸爸渡過難關。”
“好……”宛星抿脣應着,內心五味雜陳。
“你不是說下午有工作要忙嗎?”宛星擡眸,直直地盯着溫沐陽。
溫沐陽再不識趣也不會繼續呆在這裡,立馬附和:“對對對,我都把這事兒給忘了。”
宛星禁不住諷刺一笑,沒有再言語。
“沐陽,既然有工作要忙,那就趕快回去吧。”徐玉萍一臉的通情達理,當然,眼神裡更多的是依依不捨的目光。
“你爲什麼要在我媽面前說那些話!”醫院大樓前,宛星忽然轉身,怒衝衝的質問溫沐陽。
上次的那一巴掌她心裡的鬱氣就沒有消減,這會兒還蹬鼻子上臉,把所有的不是怪罪在她身上。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溫沐陽沉着臉,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
“呵!”宛星覺得很可笑,諷刺道:“兩年裡,從不探望我媽,現在屁顛屁顛跑來竟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溫宛星,你別一副聖潔高冷的樣子!”溫沐陽一聲呵斥,然後語氣低沉:“我不會
跟你一樣安於過平淡的日子,我要讓溫氏起死回生!”
“說得這麼冠冕堂皇,不過只是打算讓溫家的那棟別墅起死回生吧?”
宛星現在確定的是,上次溫沐陽約見她,口口聲聲說買下那棟別墅是爲了討得徐玉萍歡心,結果是爲自己謀取利益。
這樣的兒子,徐玉萍還爲此牽腸掛肚。
“既然話已經說明,那我也沒必要和你兜圈子。”溫沐陽言直言了當,幽深的眼眸裡夾藏着厚厚的野心,“我必須要爲自己做兩手打算,一,溫家的別墅,二,起死回生的溫氏。”
簡直荒謬。
“爸雖然不是商科出身,但他也是白手起家的佳話,連他都無法挽救的破碎,你覺得你有辦法扭轉殘破的局面?”
宛星在說這話的時候多少有些敬佩在裡面,雖然她心裡對溫月鵬有些失望。
“我當然沒能力扭轉局面,可剛剛你答應了媽,這次你該不會食言吧?”溫沐陽眯着眼,牢牢的盯着宛星,似抓住她的把柄一般。
宛星心口起起伏伏,怒氣灌滿身體,“溫沐陽,你怎麼變成這樣!”
她只知道溫沐陽過慣了養尊處優的生活,卻沒想到他爲了達到目的而不顧他人感受。
“好了,除了那些不該說的話,總體效果還是好的……”溫沐陽撓了撓頭髮,忽而一笑,“宛星,你不用任何時候都表現出一副正義凜然的姿態,善良,已經不時髦了,你得轉轉腦子,讓自己過得好。”
“我跟你這種人說不清楚!”宛星憤怒轉身,不願再和溫沐陽多廢話一句。
“你可以不管我的死活,可你別忘了媽……”
“溫沐陽,你混蛋!”宛星折回來,舉起手就是一巴掌,當響亮的巴掌聲響起,宛星徹底僵住,不解地看着溫沐陽,“爲什麼不躲?”
她是怒氣涌上心頭,理智被拋到了腦後,後知後覺的後悔……
“宛星,哥上次喝醉酒打了你一巴掌,如果你解氣,再打一巴掌也無所謂,不過,我是不會後悔我說出去的那些話,因爲,我真的不想過苦日子!”溫沐陽語氣堅定,眸子一團漆黑,是宛星參透不了的心事。
錢,真的那麼重要嗎?
她知道很重要,可,富貴真的很重要嗎?
她在心裡反覆的追問自己,卻沒有尋覓到答案。
溫沐陽走後,宛星站在醫院大門口打轉,半天也沒有挪出去步子。
因爲回到病房,面對徐玉萍的追問,她給不了答覆。
難道真的要向林以南開口嗎?
她並不吝嗇自己的幫助,但不願把負荷拋給林以南……
可是,除此之外,她好像別無他法呢。
“宛星,你怎麼站在這裡?”
“可可?”宛星迴頭,瞧見拎着大包水果的宋可可。
她有一段時間沒有見到宋可可了,剛剛還蓄壓在心頭的心事一下子舒緩不少。
“我正要上去看伯母呢,一起上去吧!”宋可可一把挽住宛星的胳膊,喜滋滋的說:“最近店裡生意不錯,老是抽不出時間來看望阿姨,宛星不會怪我吧?”
“怎麼會呢。”宛星微笑着,心裡不禁一聲唏噓:連宋可可都有心來看望徐玉萍,可溫沐陽卻要三請四請……
“可可,你有沒有關注最近商業圈的動態?”宛星心裡堵得慌,想找宋可可幫忙出出主意。
“商業動態?”宋可可一臉糊塗,怪不好意思的說:“最近忙着進貨賣貨,忙得不知所謂,哪有閒心情關注那些。”
“這樣啊……”宛星咬住下脣,忽然不知道怎麼說起。
“以南的公司出什麼事了嗎?”宋可可見宛星愁眉苦臉,緊張的問。
“不是以南的公司……”宛星立即否認,然語氣淡淡:“是我爸的公司,我爸的公司破產了……”
“你爸的公司破產了?”宋可可一臉震驚,難以置信的說:“怎麼可能呢,溫氏在濱城屹立了快二十年,怎麼突然……”
“是啊,連我現在都不敢相信呢……”宛星心裡一片亂麻。
“宛星,你不恨你爸爸了?”宋可可見宛星一臉不開心,試探性的問。
這話像是一記重錘,狠狠地打在了她的心房上。
“我已經不想去思考這個問題了,只是我現在面臨的,不得不去面對……”徐玉萍讓她不要對溫月鵬抱有成見,她試着去淡忘那段記憶,卻沒想到世事千變萬化,根本不給她一點防備的機會。
“到底怎麼了?看你一臉苦巴巴。”宋可可握住她的手,發現她手指冰冷,不由得握緊,同樣擔憂道:“宛星,你告訴我,有沒有解決的法子?”
“辦法有,可我並不想採取。”宛星語氣堅定,內心很是排斥。
“什麼辦法?爲什麼?”宋可可滿心的疑惑,不明白宛星到底在扭捏什麼。
“溫氏破產,我爸懇求過我,讓我幫他一把,我當時沒有給予答覆,之後又發生了一些事情,這事就被我擱置了,我爸也許以爲我不會幫他了,也沒有打電話來催促,可是溫沐陽把這事告訴給我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