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沉默了,看了我半晌,搖了搖頭。
“你長大了,有主見了,自己敢堅持自己的決定了!”
我沒想到謹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有些突然。
“我不想你因爲我走錯任何一步,這會讓我覺得很自責。”謹沒有看我,語氣裡,我聽得出淡淡的失望。
“周銘,你好好考慮考慮,行嗎?”
謹望着我,眼神裡流露出的一絲感覺,我讀不懂。
“老師,我想了很久了,想到要去上大學,我覺得心裡很害怕。”望着謹的桌子出神。
“害怕?爲什麼會害怕呢?”
“我害怕……一旦我離開,就什麼都結束了。”
沉默,依舊是沉默,這番對話起得太突然,進行得太沉重,是該結束了吧。
話已至此,除了那句“我愛你。”還在嘴邊沒有說出之外,似乎能說的都已經說出了口。我想做個隱忍的周銘,但是我做不到,還是把一切都說出了口,我希望謹能懂我。
看懂了嗎?還是明知道我的感情還在故作懵懂。
有些失望,謹的沉默不是我想要的結果。想想還是作罷了,或者一切到了最後都只是我毫無結局的單相思。在謹的心裡,我會像其他的學生一樣吧,接來了,送走了,最後,還是走不進謹的生活。
“周銘,我希望你振奮,而不是這樣雪天躺在雪地裡,你變了。”
“變了?”擡頭看着謹,我不知道謹的話裡包含了什麼樣的內容。
“是啊,你變了,變得敏感,有些頹廢,話少了,心事重了。”謹細說着我的變化,我內心卻是莫可名狀的開心。至少謹在關注着我。
“我知道你對我的心意,高一的時候,就感覺得到。”
我呆了,謹的話讓我呆若木雞。
“我想,可能慢慢的,你長大了,或者時間久了,也就淡了。”謹頓了頓,看着我。“沒想到,兩年多了,你還是這樣,脾氣變了,竟然還會做出一些……我想不到的事情。”
“自從你……”謹有些不知道如何措辭,我知道,她是想說我自殺的事情,我笑了一下,“我……我確實很關心你,超出了我對任何一個學生的關心。但是,周銘啊,我們是師生,或者,我們是朋友,算是忘年交了,這樣不好嗎?”
我明白了謹的意思,終究,謹還是在逃避着我。
“朋友?呵呵,朋……友……”喃喃。
天下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愛人要和自己做朋友了吧。
“老師,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實你沒必要說得這麼婉轉,我的心裡承受能力已經很好了。真的,你想說什麼大可以直接對我說。”
我有些衝動,我想,我是失望透頂引發的氣急敗壞吧。
“周銘,你……”
“老師,我……你不討厭我吧。”
“當然不討厭了,我怎麼會討厭你?”謹上前想摸我的頭,被我躲開了。
“老師。”強忍住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如果我說我不想和你做師生,不想做朋友呢?我們……是不是要做陌生人?”
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樣的地步,會把話說到這步田地。
“周銘……沒,你誤會我了。”謹上前一步,抱住了我。
眼淚瞬間流下。
“老師喜歡你,很喜歡你,你是個好孩子,好學生,只是……”
謹語塞,拿出紙巾拭掉我留下的淚。
不想讓謹看到我流淚的樣子,自己是個強勢的人,爲什麼在謹的身邊,卻總是有想流淚的衝動?
接過謹手中的紙巾,轉身擦了擦臉,試圖讓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
扳過我的肩,謹看着我的臉,目光充滿了關切。
“銘,別哭,好嗎?”
溫柔的聲音,這是謹,是我愛上的第一個人,每日每夜思念的人。她就站在我的身邊,爲什麼我卻覺得我們相距的好遠。
“老師。”我緊緊地抱住謹,眼淚無聲,忍住哭泣,只有抱着謹的雙臂在微微發抖。
愛人在懷,此時此刻,就算是山崩地裂我也不怕。緊緊地抱住,彷彿想把謹融進我的身軀,讓我和她永不分離。
髮香,熟悉的髮香,如果今生不能相伴,那生命,還有什麼意義。
閉目,我想留住時間,留住謹。
依稀有一滴淚滴落,是謹,如果我是因爲想愛而不能愛,那謹又是因爲什麼?是因爲我的糾纏,因爲心疼,還是謹也有謹的無可奈何。
慢慢鬆開,看着謹,溼溼的睫毛,淚水還掛在臉上。
“老師……?”這一聲老師叫的太過於無奈,爲什麼,爲什麼你是我的老師?
溫熱的淚留在我的指尖,晶瑩。看着謹的樣子,心裡好疼,疼得連呼吸都變得吃力。
安靜,只有牆上的時鐘滴答作響,謹的眼淚還在無聲的流着,嚇跑了我的眼淚和所有的理智。
集聚,迸發,乃至瘋狂。
撫上了謹的臉,眼角依稀的皺紋,寫下了謹的勞累和心酸。這是我永遠的痛和自責,撫不平,揮不去。
瞬間瘋狂,只化成了緩緩的向前。
吻住了謹。
或者只有那麼一瞬間的感覺,彷彿電流掃蕩。
謹馬上就推開了我,詫異地看着,彷彿是個她從來不認識的我。
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或者,我是應該解釋點什麼,但是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謹轉身,走了,只留下我一個人,呆在空蕩蕩的辦公室裡。
我在做什麼?一遍一遍地質問着自己,卻不知道答案要怎麼去找尋,只是覺得恍惚間彷彿是靈魂脫了竅一樣。想起了謹陌生的眼神,或者,連我自己都會覺得自己陌生吧。
忘記了是怎樣回到班裡的,一直到晚上放學也沒有開口講出一句完整的話,一直坐在椅子上發呆,不管是阿達還是別人怎麼詢問我都是閉口不語。
手插在口袋裡,口袋裡的手機已經握出了汗,我想發信息給謹,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是該說對不起嗎?或者,這個時候再說對不起已經是沒有任何意義了吧。
又依稀的盼望着謹會打電話給我,想想就笑自己太白癡了,簡直就是癡人說夢了。
終於到了放學,看着大家都揹着書包走出去,才猛然想起是該回家了。阿達看我神情恍惚的樣子,很是擔心,摸了摸我的頭,應該是正常的吧。
“銘子,你咋了?”阿達小心翼翼地問着。
我沒有說話。不是沒有聽到阿達的詢問,只是不想說,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搖了搖頭,走了,留着阿達一個人呆呆站在走廊裡。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很晚了,很詫異自己這麼近的路竟然是走了這麼久,恍恍惚惚一直沒有頭緒。
飯不想吃,覺得有點口渴,卻是懶懶的不想動。書包扔在了門口,沒有換鞋子就走到臥室趴在了牀上。
回想下午的一幕,突然覺得很害怕,好像自己突然人格分裂了一般,分裂出了另一個自己,做了現在的這個自己想做而不敢去做的事情,錯了,而且很錯。
抱着頭,或者應該哭吧,可是我又有什麼權利去哭,讓一個犯了錯誤的自己去做委屈狀。
很難想象謹會怎麼樣,下午那個陌生的眼神,讓我有些不寒而慄。那個眼神裡,包含了太多太複雜的情感,讓我覺得看不透。但有一點我是確定的,那就是失望和氣憤。
無理,我竟做出了無理的事。
頭疼,想得有些頭脹,腦子裡滿滿的都是下午的鏡頭,覺得自己快瘋狂了。
衝到廁所去,不住地用冷水衝着頭。我想冷靜下來,我想知道怎麼辦,我想知道怎麼去補救。
躺倒牀上的時候發現手機的燈在閃,一時的衝動以爲是謹,打開才發現是阿達的信息。
只有三個字“你好嗎?”
淡淡的失望,回覆了阿達“還好”以後就看着手機發呆,愣了一會,打開收件箱,裡面存的都是謹的信息,一條連着一條,是謹以前發給我的,一直都沒有捨得刪掉。
而現在,想收到謹的信息卻是那麼難。
終於忍不住了,撥了謹的電話。
響了很久,沒有人接聽,斷了,再撥,已經關機。
沒電了?不太可能,只有一個答案吧。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