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相思

這樣一加調侃之下,韋銅錘果然放得開了,不再忸怩的,向孟七娘笑道:“師傅,那小妮子是否真喜歡我?你能看得準麼?”

孟七娘道:“哪裡還用我看?你自己應該辨得出‘飛珠’滋味!雖然你已凝氣防護,但心窩‘將臺’死穴,豈比尋常?她只消加足內力,縱或要不了你的命,至少也會打得你吐上兩口血吧?……”

語音略頓,目注韋銅錘又復笑道:“銅錘放心,你師傅久走江湖,以閱人爲業,老眼豈會看差?記得我對那小妮子說過的:‘心中一點清涼意,足締人間百世緣’之語嗎?下次相逢時,對她好一點,莫要辜負人家情意,須知‘以德報怨’之後,‘轉仇爲親’便是化戾氣爲祥和的最佳模範成果!”

韋銅錘道:“下次相逢?這‘下次相逢’,在何時呢?”

孟七娘見韋銅錘己墜情網,不禁失笑道:“你畢竟還嫩,一覺得對方情意可親,便這等急於見面。但對方既走,再見之期是遠是近,如何憑空猜測?只好憑緣分了!”

韋銅錘是極其調皮之人,聞言之下,雙眉立軒,含笑叫道:“師傅,別人無法憑空斷定,你卻有法辦到,因爲你是‘白髮女管輅’啊,替我測個字吧!……”

孟七娘雙眉方蹙,韋銅錘又復叫道:“師傅不要蹙眉,我雖是你徒弟,也不會白白麻煩師傅,這是千兩黃金的銀票,作爲酬金,請師傅爲我與小妮子的重逢日期,測個字兒!正所謂‘一字千金’,是足以流傳力江湖佳話的呢!”

邊自說話,邊自向孟七娘恭恭敬敬的,雙手呈上一張“千金”銀票。

孟七娘怎會收他這張千兩黃金銀票,揮手笑罵道:“銀票收起來,不許胡鬧!再若仗恃有錢,侮辱師傅,我便不單不替你測字,並不再傳授任何星相卦卜學問,把你逐出門戶之外!”

韋銅錘伸了一伸舌兒,趕緊把以爲無往不利,足使鬼神推磨的千兩黃金銀票收回揣起,卻向孟七娘,涎着臉兒叫道:“師傅,你總是疼徒弟的!雖然不收銀票,但我已聽出老人家口氣,彷彿應允幫我測上一個字了……”

孟七娘對他白了一眼,韋銅錘已打蛇隨棍上的,扮個鬼臉笑道:“師傅,我去給你買酒,並找根筆管來寫字!”

孟七娘搖頭道:“我酒已夠了,身在旅途之中,不宜喝得太多!現找紙筆,也嫌麻煩,你就在我卦箱的現成字卷之中,先行通靈默禱心事,再隨手抽一個吧!……”

語音頓了一頓,又復笑道:“但你這小鬼,壞心眼兒太多,可能會懷疑我在現成字卷之中,弄甚江湖花樣,故而,抽出一個以後,不妨把其餘字卷,統統打開,察看是否每個‘字’兒,全是不一樣的?”

韋銅錘大笑道:“師傅,您是以鑑人爲業之人,怎麼把我看成太以不懂好歹利害的小壞蛋了!不錯,我在離家初入江湖之時,我媽媽對我說過:‘逢人只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但韋銅錘會對別人懷疑,對於您老人家,心中卻只有‘尊敬’二字!……”

一面巧言令色,猛拍馬屁,一面隨手抽了一個字卷。

孟七娘道:“放回去,等通靈默禱以後,重新再抽,字捲上纔會附有靈機!象這等隨隨便便,又等於是侮辱我了!”

韋銅錘被罵得臉上一紅,索性站起身來,先淨了手,燒了三根香,拜了卦神,然後才虔虔誠誠,通靈默禱,抽出一枚字卷。

說也奇妙湊巧,韋銅錘所抽出來的字卷,展開一看,居然是個“韋”寧,孟七娘道:“你自己先測測看,這個‘韋’字如何?”

韋銅錘苦着臉兒道:“不……不……不太妙啊!‘韋’字若加個‘走’字,便成了‘違別’之‘違’,我想和她再見,恐怕不容易了!”

孟七娘笑道:“她已走去,‘違別’只是事實,有何不吉之處?佛家有云‘欲合先離,不離不合’!先賢也雲‘佩韋則緩’,又道是‘事緩則圓’!你不要太急,總該知道‘圓’字是個適合‘情愛’的好字眼啊!”

韋銅錘方從臉上現出一絲苦笑,孟七娘又復笑道:“你聽過一樁故事沒有?明末流寇大亂,崇禎帝微服問卜於一卜者,請測一‘友’字,卜者失驚道:‘反’字出了頭了!崇禎不悅,欺卜者目盲道乃是‘有無’之‘有’,卜者泫然道:‘更糟、更糟!’有無的‘有’字,豈不明顯指出‘大明’江山,業已去了‘一半’,崇禎大爲皺眉,猶思轉換吉利口彩,又復說道:‘若是子醜寅卯之“酉”呢?’卜者突然推翻卦攤,搖頭垂淚道:‘越來越糟,簡直糟不可言!’代表‘天子至尊身份’的‘尊’字,都被斬頭去足,國事哪裡還有可爲,我還算什麼卦?根本就不能混了……”

韋銅錘極爲聰明,善於觸類旁通,聞言問道:“師傅告訴我這樁故事之意,是不是表示‘音同’之字,往往也會產生同樣靈機?……”

孟七娘頷首笑道:“你這小子,的確反應敏捷,相當聰明,只消用功一些,必可傳我衣鉢!”

韋銅錘聽了誇讚,反而愁眉苦臉叫道:“那可糟了,‘危險’的‘危’,不正是‘韋’的同音字麼?”

孟七娘道:“‘韋’的同音字,還不少呢,你怎麼首先想到‘危’字?”

韋銅錘道:“有爲的‘爲’字……”

孟七娘立刻笑道:“‘爲者常成,行者常至’,這個‘爲’字好吧!”

韋銅錘道:“‘維持維護’的‘維’……”

孟七娘道:“用‘紅絲’繫住‘佳人’,這樁姻緣,豈不必然美好!何況‘系’已有了,你只消加點‘工’夫,使這根‘絲’,變成‘紅’色,便可以迎得‘佳’人歸了!”

韋銅錘道:“若是‘唯唯否否’的‘唯’呢?”

孟七娘失笑道:“迎得‘佳’人,你們韋家,豈不添了一‘口’?”

韋銅錘臉上漸現笑容說道:“我也學學那位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崇禎帝吧!若是換個‘微妙’的‘微’字,其中又含有什麼‘靈機’?”

孟七娘一片高興神色答道:“崇禎測‘友’字,是越測越糟,你測‘韋’字,卻越測越妙!且把‘微’字拆開看看,一座大‘山’之下,有業已合在一起(彳)的兩個人兒。(‘兀’是‘兒’字之腳)終於‘文’定!豈不是上上大吉!若依我‘靈機’推測,這座‘大山’,極可能便是那含‘寶藏’,蘊‘龍脈’的鹿鼎山呢!”

韋銅錘叫道:“師傅,您這張專說吉利話的利口,真令人折服,說得我心花兒朵朵開了!但我第一個想起來的‘危’字,總和婚姻吉利,扯不上什麼關係了吧?……”

孟七娘失笑道:“怎麼不吉利呢?你首先想出的,便是‘危’字,已合於‘先危後安’之諺!再從‘危’本字來看,它是‘魚水和諧’的‘魚’字頭,‘合歡卮’的‘卮’字尾,吉頭祥尾,良緣天定!我看你這小滑頭,要把那‘馬二姑娘’討作老婆,是已成定數的了!”

韋銅錘紅着臉兒叫道:“師傅,您老人家善頌善禱的吉祥話,着實說了不少,卻仍未轉到正題!我和那位‘馬二姑娘’,到底還要多久,才能夠再相見啊?”

孟七娘笑道:“你在想她,怎見得她不也在想你?重逢之期,不會遠的!我們一共測了六個同音宇兒,就以‘六日’之數作爲‘靈機’如何!謹記住‘爲者常成’和‘佩韋則緩,事緩則圓’之語,這碗韋馮合婚,以親解仇的‘冬瓜湯’,我是喝定的了!”

韋銅錘初涉情場,相思頗切,聽師傅推測,六日之內,就可重見“馬二姑娘”,不禁高興得幾乎打跌的,向孟七娘含笑問道:“師傅,那我們是否就在這旅店又兼酒店的客棧之中,小住六日,等待‘馬二姑娘’……”

孟七娘不等他再往下說,便搖手接道:“這六日之期,並無什麼學理根據,只是從你連測了六個同音字兒的偶得靈機,略供參考而已,哪裡作得了準?萬一她不回來,豈非廢時誤事?我們還是依照原定計劃,趕出山海關,前往鹿鼎山吧!記得那個‘微’字沒有?我不是曾有斷語,極可能你們‘韋馮’兩姓的百世良緣,就‘文’定在鹿鼎山下!”

韋銅錘向孟七娘臉上,看了兩眼,以一種關切、孺慕的神情語氣,低聲叫道:“師傅,是緣也好?是孽也好,‘馬二姑娘’之事,我認爲我可以獨力應付!你送我到山海關爲止好麼?讓我單獨出關,前往鹿鼎山吧!”

孟七娘伸手輕拍韋銅錘的肩頭,慰然笑道:“好孩子,我懂得你這心意,你不是好勝、要強,是怕我以陰陽爲業,又去破人風水,會遭鬼神之忌,落得瞎眼睛吧!”

韋銅錘目中淚光微轉,神情倔強的揚眉叫道:“照理說來,鹿鼎毀脈的用心立意不同,鬼神倘若當真有靈,佑護師傅都來不及,哪裡還會降災示罰!韋銅錘的性格,被師傅看得對了,我最愛捅馬蜂窩,鬼神照樣敢鬥!假若師傅受了什麼不公平的傷損,韋銅錘便非跑到鹿鼎山的山神廟,或土地祠的公案上去,撒上一泡臭尿,拉上一堆臭屎,看看那些瞎了眼睛,白享香火的神靈們,又能把我韋老二怎麼樣呢?”

孟七娘笑罵道:“銅錘不許胡說!你既不是怕我瞎掉眼睛,卻爲何要我送你到山海關口爲止?……”

韋銅錘臉上有點發紅,接口說道:“在家裡依靠父母,出江湖再仰仗師傅,那……那多不夠勁啊!我……我……我想獨當一面!……”

孟七娘失笑道:“言不由衷!你哪裡是想獨當一面?你是不願意在你和‘馬二姑娘’之間,再夾着我這老白髮啊!告訴你,別擔心,師傅是過來人,對這一套,當年比你更調皮呢!到時候,我會識相,我會悄悄躲開,不會夾在當中討厭!但送到山海關爲止,卻是不行!因此事關係整個中華氣運,我不放心讓你這剛剛入我門下,一無學識,二乏經驗的毛頭小孩子,去到鹿鼎山中,胡亂發掘!萬一把方位看反,尺寸算錯,竟使‘清室龍脈’,越來越旺,豈不成爲大笑話了……”

說至此處,從懷中摸出一本小書,遞向韋銅錘道:“這就是‘管輅心傳’,你先讀熟,有難於領悟之處,一路上隨時向我提出詢問!以你的鬼聰明,只消用功不輟,等到了鹿鼎山中,就不會太外行了……”

韋銅錘知道他師傅“白髮女管輅”孟七娘可能還會把這本“管輅心傳”傳給爸爸韋小寶,自己雖機緣巧合,當了爸爸的師兄,卻得好好用功,先讀熟這本“管輅心傳”,並向師傅請教,獲得精解,纔好在他年師傅把她的星相陰陽絕藝,再傳給爸爸之時,顯些師兄本領,抖抖師兄威風,讓那位爸爸師弟,心服口服,把七位媽媽,都笑得肚皮痛呢?

由於韋銅錘有了這種要使“爸爸師弟”,看看“兒子師兄”顏色的強烈慾望,他果然於獲得那本“管輅心傳”後,便廢寢忘食,一味苦讀,甚至於連對那位曾一度勾他魂魄的“馬二姑娘”,也暫時置諸腦後。

孟七娘看在眼中,喜在心中,並懂得韋銅錘的亟於速成心意,逐除了對他細講“管輅心傳”的書上精義以外,更把自己數十年來實際從事“星卜”的經驗所得,也悉告無隱的傾囊相贈。

韋銅錘既是聰明人,又是有心人,更有這位學識淵博,經驗豐富的名師專家在身邊悉心指點,其進境之快,哪得不一日千里?

但韋銅錘卻着實淘氣,他在自認爲對於這項新學的“星卜陰陽”技藝,已具相當心得以後,竟瞞着孟七娘,花錢悄悄定製了一塊金牌,和一塊銀牌,這日到了接近山海關的一家酒店,進晚膳時,韋銅錘便取出那面銀牌,把它豎在面前的酒桌之上。

孟七娘目光微注,見那銀牌上鑲了“能知天下事”、“善解意中迷”一幅對聯,橫批則是“小管輅”三字……

她的雙眉方蹙,韋銅錘已扮個鬼臉,低聲笑道:“師傅,不是我喜歡招搖,因爲真正有用的學問,往往需從實際體驗中,磨練得來!我略爲花些本錢下去,只是想有人見而上門求教,才容易獲得一些死書活用的寶貴磨練機會而已!”

孟七娘哂道:“用意不壞,語氣太狂?……”

韋銅錘辯道:“並不狂啊!我是‘白髮女管輅’的開山門大弟子!難道還不配稱‘小管輅’麼?您看!我自己弄面銀牌,卻替您鑲面金牌,這金牌上的語氣,才大得更嚇人呢!……”

說至此處,又把那面金牌取出,只見金牌上的聯語是“善解陰陽禍福”、“能知過去未來”,橫批則是“白髮女管輅”五字。

孟七娘看得莞爾一笑。

韋銅錘這種賣味自詡手段,居然立竿見影的,馬上便引得生意上門。

那是一個貌相併不十分漂亮,但卻有種出奇神氣,身穿一件寶藍長衫,十來歲的青年人,走到韋銅錘面前,取出一錠小金子,笑吟吟的,放在酒桌之上。

韋銅錘雖見對方出手甚豪,也不甚在意,指着銀牌笑道:“尊駕是衝這‘能知天下事,善解意中迷’之語而來的吧?但不知是想卜‘天下之事’?還是欲解‘意中之迷’?……”

藍衫少年不等韋銅錘往下說,便搖手笑道:“天下,已沒有事,我意中也沒有‘迷’,是見了風塵異人遂思結識,才敬奉酒資,請隨興略談幾句,領教高明而已!”

這藍衫少年才一露面,韋銅錘便覺其人不凡!這一開口,又使他覺得其語不俗!遂不敢怠慢的,拱手笑道:“尊駕,請坐!”

藍衫少年毫不拘束的,如言坐下,並甲子、乙丑……的,報了生辰八字。

韋銅錘耳中傾聽對方報說生辰,眼中則早已凝盯在藍衫少年臉上身上,打量對方的相貌骨格,等到藍衫少年把生辰八字報完,韋銅錘突然離席起立,走到孟七娘的身旁,哈腰陪笑叫道:“初度開張,就遇上了特級大主顧!這位客戶的貌相太貴,命造太奇,簡直有點龍章鳳質,天日之表!師傅,還是你這金字招牌的‘白髮女管輅’來和他談幾句吧,徒弟這銀字招牌的‘小管輅’,恐怕是新夥計難以照顧大買主,我……我有點罩不住了!……”

孟七娘點了點頭,失笑說道:“不錯了,你能說得出這幾句話兒,便已顯見對我給你的那冊‘管輅心傳’,沒有白下功夫,已具相當心得!好,你去招呼店家添菜添酒,由我來和這條‘潛龍’談談,看他何日可以‘龍飛九五’!”

那藍衫少年聞言,向孟七娘拱手笑道:“‘白髮女管輅’果然高明!但有樁事兒,必須先作聲明,‘潛龍’會了‘風雲’,固然可以升作‘天龍’!若失了‘提拔’,何嘗不可以降作‘黜龍’?故而,我想請教的,決不是‘龍飛九五之時’,只是憂樂蒼生的‘霖雨天下’之道!……”

孟七娘相當詫異的,向那藍衫少年細看幾眼,以一種嘉許而欽佩的神色,點了點頭,含笑說道:“難得,難得,尊駕有此胸襟,則六十年極品富貴,何待蓍龜予卜?來來來,我們一不算命,二不卜卦,則風來水上,雲度寒塘,根本不必互詢姓名,既承你解囊揮金,請我師徒喝酒,則老婆婆無以爲報,且對於‘霖雨蒼生’之道,奉敬你一句話兒如何?”

藍衫少年大喜道:“老婆婆請賜教言,自當永記弗忘!”

孟七娘突然向他問道:“我先請教一下,神農爲何要親嘗百草?……”

藍衫少年答得極快道:“若不親嘗?怎知其味!不知其味,怎識其性?那冊有關後世甚重的‘本草’藥經,也就難以漸漸問世的了!”

孟七娘頷道:“答得好!藥如此,民亦如此!人臉上的器官中,‘眼睛’絕對比‘耳朵’要來得可靠一點!故而老婆子要奉告尊駕的就是若想霖雨蒼生,必需先知蒼生之需,和蒼生之苦!而求知之道,則與其用耳朵去聽不如用眼睛去看!”

藍衫少年向孟七娘長揖稱謝說道:“高明!高明!金言,金言!多謝老婆婆如此厚賜,願終身尊之若師!我在江湖中,已交了一位好朋友,這位‘小管輅’兄,千萬莫以富貴俗骨見棄,你就算我第二位江湖至交……”

此人相當爽快,絕不嚕嗦,一面說話,一面便含笑爲禮的,轉身退去。

韋銅錘到有點喜歡他了,揚眉問道:“你的第一位江湖至交是誰?……”

藍衫少年毫不遲疑的,接口答道:“他叫韋虎頭,父名韋小寶,救過我一條命呢!……”

說至此處,已走到另一副座頭上,與一位滿面書卷氣的青衣文士,坐在一起飲酒。

“韋虎頭”三字的答覆,使韋銅錘聽得一怔,孟七娘則微微一笑!

韋銅錘一面替師傅斟酒,一面低聲說道:“師傅大概早就看出來了,此人骨格氣宇,迥異尋常,不知是朱紫衣冠中的那家子弟?我不太喜歡夤緣富貴,何況他又和我哥哥,先行交了朋友,我們算了酒飯帳兒,趕段夜路好麼?”

孟七娘搖頭笑道:“要走也等那青衣文士先走,我們不妨悄悄跟在後面!”

韋銅錘詫道:“跟在後面則甚?師傅對他這等有興趣。”

孟七娘笑道:“我並非對他有甚特別興趣,只是不想令你哥哥專美於前,覺得最好也讓你救他一命……”

韋銅錘失聲道:“此話怎講?……”

孟七娘不等他發問,便“咦”了一聲道:“你一路間隨我苦學的星相功夫,下到哪裡去了?難道沒有發現那藍衫少年的印堂之間,有一片淡淡晦色?”

一被師傅提醒,韋銅錘便“呀”了一聲驚道:“晦色已明,禍在眼前,恐怕他今夜……”

孟七娘接口笑道:“一來此人福澤甚厚,六十年極品富貴,還在後面!二來又有我們悄悄隨行暗護,故而,印堂雖現晦色,不過有驚無險!我所以要你救他,也只是想造成一段千秋佳話而已!”

韋銅錘道:“什麼叫千秋佳話?……”

孟七娘笑道:“你爹爹和他爺爺,是傳遍天下的‘總角知交’,你和韋虎頭兄弟,再和他成爲廟堂江湖的至交好友,則你們父子,他們祖孫,皆有奇遇,豈不是足以傳譽百世的千秋佳話麼?”

韋銅錘這才聽出端倪道:“師傅認爲這藍衫少年,是雍正皇帝的兒子?……”

孟七娘點頭笑道:“他爸爸是四阿哥時,他只是一位貝勒,如今,雍正嗣位,他已升格成了親王,我並猜得準,他定是胤禎諸子中,學問好,心性好,最出色的那個兒子,名叫弘曆的‘寶親王’呢!”

韋銅錘說道:“他怎會先和我哥哥交成朋友?……”

孟七娘笑道:“這事不奇怪嘛!我在揚州,聽你爹爹說你哥哥韋虎頭,正是去了北京,與‘寶親王’相逢投契,何足爲奇?只是不知道他爲何說你哥哥曾救過他一命!”

他們師徒低聲說至此處,已見“寶親王”弘曆,和那滿面書卷氣的青衫文士,業已結了酒帳,起身走出酒店,並遙向孟七娘,韋銅錘,含笑揮手,表示告別之意。

韋銅錘也向“寶親王”揮了揮手,並對孟七娘笑道:“師傅,我覺得與他同行的青衫文士,骨相也十分清奇,不是尋常人呢!……”

孟七娘道:“雖非尋常,卻只有‘文光’,未蘊‘武氣’,那顯然是位滿腹經綸的大學士,定非身懷絕藝的江湖人,既看出他們有禍,又想幫助他們,我們便該悄悄跟上去了,免得距離太遠,萬一出事情時,難免會措手不及!”

韋銅錘一來喜愛生事,不甘寂寞,二來也覺“寶親王”弘曆人品可親,遂立刻喚來店家,欲結酒帳,店家卻笑稱已由“寶親王”弘曆,一併代爲付卻。

等孟七娘師徒,出得酒店,“寶親王”弘曆與那滿面書卷氣的青衫文士,業已失了蹤跡,不知何往?

韋銅錘生恐誤事,方自眉頭雙蹙的,“哎呀”叫了一聲,孟七娘已然笑道:“銅錘急些什麼?你既自稱‘小管輅’,難道只會吹噓,毫無實學?且取出我的‘陰沉靈竹卦筒’,潛心通誠,卜個卦吧,那六枚金錢,應該會給你正確方位指示!你若想飛速進步,一路間不可錯過了這種隨時都會出現的實際磨練機會!”

韋銅錘暗罵自己胡塗,立即如言正心誠意的,三搖卦筒,傾出金錢,看了卦象,口中便喃喃自語說道:“禍甚蛇口蜂尾,人在水木之間!但‘水’和‘木’,卻多得到處都有,我們……”

孟七娘失笑道:“話要活解,最忌死參,‘水’和‘木’,是指方位,不是實物,東方甲乙木,北方壬癸水,我們奔東北吧!這正好是我們想出山海關的方向!銅錘再想一想,你所卜出的,是‘有遇卦’,後面一句‘人在水木之間’卦語,已被我解釋爲須奔東北方位,前面一句‘禍甚蛇口蜂尾’又該怎麼講呢?”

韋銅錘着實反應甚敏,立即應聲答道:“俗諺有云:‘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兩般猶不毒,最毒婦人心’!莫非‘寶親王’弘曆與他遊伴青衫文士,將有什麼‘毒於蛇口、蜂尾’的‘陰人’之禍!……”

孟七娘點頭嘉許道:“銅錘的進步真快,我也是這樣解釋!”

韋銅錘一面伺候師傅,走向東北,一面苦笑叫道:“師傅,事情好奇怪啊!我在別人面前,都還相當靈活,有點聰明!但一碰到我妹子雙雙就立刻變成笨蛋……”

孟七娘道:“不奇怪嘛!我知道你兄妹三人的名字,都是由你爸爸根據他所擲出骰子的點數而起!你妹妹因擲出四點,才名‘板凳’,你這‘銅錘’,若是配上‘板凳’,立刻變成‘癟十’,連‘一點’、‘兩點’都賭不贏,那還有什麼好混?”

韋銅錘皺眉道:“有道理,有道理,怪不得我哥哥不愛獨自喝‘酒’!‘虎頭’若是摟上一個‘老九’,豈不也同‘板凳’配‘銅錘’一樣,變成‘癟癟十十’!”

師徒一番談笑,前面已面臨岔路,右方乃是驛路,左方是羊腸小徑,通往一片山谷。

韋銅錘止步問道:“師傅,走大路?還是走小路?”

孟七娘道:“不要事事問我,我要你多磨練嘛,先說你自己的看法!”

韋銅錘又對這右大,左小等兩條道路,看了一看,揚眉說道:“大路極目平陽,前途顯然無事,小路則因有山谷阻擋,看不見有甚花樣。我們既想救人,便不怕事,還是走小路吧!”

孟七娘點頭道:“大路是奔正北,小路是奔東北,以師徒既然同心,他們自然便不走陽關大道,從小路向山谷走去。”

韋銅錘邊行邊自失笑道:“這位‘寶親王’,放着陽關大道不走,卻往山谷裡鑽,膽量倒是夠大!師傅又教他欲知霖雨蒼生之道,用耳朵聽,不如用眼睛看,這是使天下受惠的親身體會,不是雍正那等自詡精幹的察察爲明,日後他若登大寶,必將是康熙以後的第二個好皇帝呢!”

第十七回 探險第八回 定情第十四回 嘆逝第十五回 信口開河第七回 得寶第十三回 驚變第二回 聚煞第八回 定情第十一回 拜師第十八回 奇逢第二十回 風波第十三回 驚變第三回 四靈之聚第十一回 拜師第十八回 奇逢第二回 聚煞第五回 深謀第七回 得寶第十八回 奇逢第一回 揚州麗春院的熱鬧第三回 四靈之聚第一回 揚州麗春院的熱鬧第一回 揚州麗春院的熱鬧第二回 聚煞第五回 深謀第十回 遇敵第七回 得寶第四回 豪賭第一回 揚州麗春院的熱鬧第八回 定情第十八回 奇逢第二十回 風波第十六回 巧遇第三回 四靈之聚第二回 聚煞第一回 揚州麗春院的熱鬧第七回 得寶第五回 深謀第三回 四靈之聚第二十回 風波第六回 風流暫散第十六回 巧遇第二回 聚煞第十四回 嘆逝第十四回 嘆逝第七回 得寶第四回 豪賭第十五回 信口開河第四回 豪賭第十八回 奇逢第十七回 探險第十二回 相思第二十一回 殉情第四回 豪賭第六回 風流暫散第三回 四靈之聚第十八回 奇逢第十九回 陰謀第二十一回 殉情第十八回 奇逢第十八回 奇逢第二十一回 殉情第七回 得寶第十八回 奇逢第三回 四靈之聚第四回 豪賭第十回 遇敵第三回 四靈之聚第二十一回 殉情第十二回 相思第九回 敘舊第二回 聚煞第十三回 驚變第三回 四靈之聚第七回 得寶第五回 深謀第六回 風流暫散第十九回 陰謀第十五回 信口開河第二十回 風波第四回 豪賭第十回 遇敵第十一回 拜師第十八回 奇逢第十八回 奇逢第八回 定情第十一回 拜師第十六回 巧遇第四回 豪賭第二回 聚煞第二回 聚煞第十八回 奇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