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景別墅,午後的陽光透過櫻樹的蔥蘢綠葉,傾灑下點點斑駁黑影,隨着輕風浮動,留下一地的絢爛美好。
輕罩在二樓房間裡的明媚陽光在室內暈開一層暖暖的金黃色,倚靠在窗前的女人愣愣的看着落地窗外的美麗,不知是在想些什麼。
她秀氣的眉尖凝着一許淡淡的惆悵,璀璨如星的杏眸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薄霧,微微閃動着,蒼白的櫻脣露出一抹不自然的色調,病態的模樣讓人我見猶憐。
房門被人輕輕地推開,一個穿着淺色連衣裙的年輕女子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東西走了進來,小小的瓜子臉有一絲笑容,走向牀上不動的女人。
“伊人,到時間喝藥了。”她坐在牀邊,細心的舀起勺子,貼心的想爲她吹冷一點點。
淺凝着窗外的沐伊人淡淡的收回目光,木然的看着眼前細心照顧她的女人,這個第一次見面的流景別墅的私人醫生,分外的熱情和細心,自從她今天上午從昏迷中醒了過來,便一直半步不離的照顧她。
眸光不由的落在了自己的左手腕上,那裡纏着厚重的紗布,那刺眼的白色,都在提醒着她,這一切都不是夢,她真的那樣做了……
爲了不讓那個亂倫的秘密傷害到他,爲了保護他,她……選擇了自殺……
本以爲那是解脫,兩個人的解脫,沒想到……她還是沒能如願的爲他做到一件事,還是被救了過來……
她已經在醒來的這段時間聽眼前的照顧她的女人莫爾說了所有事情的大概經過,她說是阿璃及時趕到了這裡,將她送去了醫院,並不顧一切的讓人救活了她……
原來她在昏迷裡的那個黑暗夢魘,都是真的,耳邊響起的,是他那有力而緊張凌亂的心跳,是他那無奈而痛苦的暴怒聲……
一遍又一遍,怒吼着要她醒過來,不許她閉上眼睛,不許她就這麼離開他……
爲什麼呢?爲什麼要對她那麼執着?
她沐伊人,還可以理解爲,是他愛她的表現嗎?
心中驟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感動,沐伊人用沒有受傷的那隻手捂住輕微跳動的胸口,這個心跳,是他救過來的,是因爲他而再次跳動的……
擡起眼眸,沐伊人忽然伸手抓住莫爾的手,低聲問道,“阿璃呢?爲什麼阿璃還不來?”
莫爾微微一愣,隨即笑道,“伊人,夜總裁下班後會過來的,你放心,他絕對會過來的。”
沐伊人聽到這話,微微提起的那顆心慢慢的放下,再次轉過頭去看着窗外漸漸西下的陽光,心裡祈禱着夜晚快點來臨,他快點出現。
因爲她……真的好想好想見他。
從鬼門關走了一趟,她才發現,自己竟然是那麼的捨不得他,想他,想到這顆被他救活的心都忍不住的發疼。
“伊人,喝藥吧,若是夜總裁來到沒見你喝完這些補身子的藥,肯定又要生氣了。”莫爾低低的感嘆,“夜總裁真的對你很好,你都不知道,他昨晚那個緊張的樣子,整夜睜着眼睛看你,連眨都沒有眨過一下呢。”
沐伊人心中不由的動容,即使聽莫爾將這話說了三遍,她還是覺得無比的暖心和滿足。
“我……”沐伊人動了動乾涸的脣,然後對莫爾微微一笑,說道,“我喝藥……”
莫爾聽到她這話,釋懷的笑了,連忙舀起碗裡的藥,湊近她的脣邊給她喝了下去。
沐伊人一向來都討厭喝中藥,以前生病的時候,她總是偷偷的將中藥倒掉了,而這一次,雖然也還是苦澀的中藥,她卻堅持將它喝完了。
喝完藥之後,在莫爾的低哄下,沐伊人便帶着良好的心態睡了過去,這一睡,便是到了黃昏落日,暮色漸起。
夜牧璃來到流景別墅的時候,莫爾正在廚房裡給沐伊人熬着晚上喝的中藥,見到夜牧璃出現,她恭敬的喚了一聲,隨即便聞到了夜牧璃身上濃重的酒味。
夜牧璃輕蹙着眉尖,純白的身子斜斜的靠在沙發裡,擡起修長的之間輕揉着暈漲的額頭,淺聲問道,“她怎樣了?”
莫爾微微一笑,說,“伊人的情況比我想的要好,而且她一醒來就想要見你,心情似乎挺不錯的,並不像是之前有過輕生念頭的人。”
夜牧璃的動作微微一滯,好一會兒,才又問道,“那她……肚子裡的孩子呢?”
“今天我給她喝了安胎的藥,等會她醒來再喝一碗,只要不會出現肚子痛的情況,那麼孩子就算是穩定了。”莫爾說着,便進去了廚房,將最後一碗藥端了出來,想要給樓上房間裡的沐伊人送上去。
夜牧璃看到她手中的藥,墨眸一沉,隨即便出聲叫住了她,“讓我來吧。”
莫爾有些愣怔,看着夜牧璃神色淡然的從沙發裡站了起來,然後腳步虛浮的向自己走了過來,有些不穩的接過自己手中的藥,然後對她說道,“你也累了一天了,先回去休息吧,有什麼事我再找你就行了。”
見到他似乎有些醉意,莫爾皺了下眉頭,說,“夜總裁,你似乎有點喝醉了,不如還是我來吧,你早點休息。”
“沒事。”夜牧璃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現在我想親自照顧她。”
雖然心中有一些擔憂,但是他都這麼說了,莫爾自然是沒有什麼意見,知道他對伊人是真的疼愛,最後便也放心的離去了。
待莫爾一走,夜牧璃深邃的眸子變得更加複雜,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才捧着藥幽幽的走上了二樓房間。
推開房間的門,房裡只開了幾盞壁燈,散發着清冷的光芒,夜牧璃一步一步的向牀上沉睡的人兒走過去,每一步,都像是灌鉛一般的沉重,卻又輕柔的沒有一絲的聲音。
就連呼吸,都變得有些清淺。
淺色真絲大牀上的人兒睡的沒有一點的防備,夜牧璃將碗放在牀櫃上,輕輕地坐在了牀沿上,低頭凝着那熟睡的容顏。
蒼白的小臉只有一點淡淡的暈紅,幾乎看不出來,失去了血色的櫻脣揚着一抹淺淺的弧度,似是滿足,那宛如翅膀的羽睫在眼窩處投下一片灰色的投影,映出一片迷離的色彩,如癡如醉。
夜牧璃呆呆的看着那張美好的容顏,伸出一隻手,沿着那精緻的五官,輕輕地撫摸着,一路向下,薄霧幽深的眸光慢慢的下滑到她蓋着薄被的肚子上,那輕微起伏的動作,讓他妖嬈醉人的眸光,變得愈加深沉。
呼吸微微一重,夜牧璃的另一隻一直緊握的手慢慢的張開,在暖黃的燈光下,一隻白色的藥瓶,正安靜的躺在他的手心裡。
深深的呼了一口氣,微涼的指尖不可抑止的輕顫了起來,他修長的手指快速的從藥瓶裡取出了兩枚白色的藥丸,深邃的眸光緊緊的盯着兩枚藥丸,動作僵硬的將它們投入了碗裡黑乎乎的藥裡。
還冒着熱騰騰白霧的藥水,瞬間就淹沒了那兩粒白色的藥丸,夜牧璃動了動勺子,將那兩粒藥丸徹底的攪碎,直至沒有一絲的痕跡。
幽深的墨眸覆着深不可見的黑洞,透不出一點的光亮,彷彿連他眸底那一片醉人的流豔光濯,都已經深深的遮掩住了。
夜牧璃的手越發的顫抖的起來,握着勺子的指尖,更是冰涼如水,慢慢的延伸至整個手心。
“啊——”
就在這時,牀上的人忽然發出了一聲尖叫聲,讓夜牧璃的瞳孔驟然一縮,急忙將手裡的白色藥瓶扔進了另一邊的廢紙簍裡,而另一隻握着勺子的手也不由的一震,將碗裡的藥水濺出了些許。
夜牧璃驚慌的看着牀上的人,見到她驚恐的瞪大了眼眸,然後對上了他的視線——
那一霎那,兩人的胸口都微微一震,沉默的看着對方,無法反應過來。
直到沐伊人杏眸中的驚恐漸漸的被朦朧的流光所取代,她猛然的坐起身撲進了夜牧璃的懷裡,忍不住的扁嘴抽泣了起來,“阿璃……”
夜牧璃還處於愣怔的狀態,直到聞到她身上那淡淡的幽香,他似乎才慢慢的回過神來,緩緩地舉起手將她抱緊了些許。
沐伊人因爲他溫暖的擁抱,眼眸中的水光更加氾濫,靠近他胸前聽着他強勁而帶着些紊亂的心跳,她才知道,自己這一刻,真的重新活過來了,真的再次擁有了他……
正想要開口說話,沐伊人卻聞到了他身上那陣濃烈的酒味,微微皺了下鼻子,她的胃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翻滾着一般,十分的不舒服,讓她無法忍受的推開了他的身子,有些嫌棄的問道,“你喝酒了?”
夜牧璃蹙了下妖嬈的眉尖,漆黑如夜的墨眸深沉一片。
那陣反胃的感覺愈加的強烈,沐伊人連連作嘔,卻又嘔不出來,忍不住捂住了嘴巴和鼻子。
夜牧璃見到她這個反應,幽深的眸色變得更加晦暗,緊緊地盯着沐伊人的小臉,急急的問道,“伊人,你感覺怎樣?”
沐伊人只覺得胃部十分不適,認爲是夜牧璃身上的酒味讓自己如此,便開口說道,“你身上的酒味好重,我聞着不舒服……”
“你……”夜牧璃還想說些什麼,但是一見到她手腕處那纏住的白色紗布,到了嘴邊的話便嚥了回去,伸出手拉過她受傷的手腕,他的呼吸有些低沉,妖媚的眼角也微微泛起了一絲血紅。
低頭輕吻着她手腕處的白色紗布,他的雙脣炙熱而乾燥,聲音略顯沙啞的說道,“以後……別這樣傷害自己了……”
“阿璃……”沐伊人看到他如此寶貝自己的樣子,也微微紅了眼眶,千言萬語凝聚在心頭,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無論如此,我只要你,只要你能健康的活在我身邊,那就夠了,若是有其他會傷害到你的……我寧願不要……”夜牧璃喃喃低語,眸光迷離而空茫,像是說給沐伊人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擡頭看着沐伊人泛紅的眼眶,夜牧璃瀲灩的薄脣微微動了下,緩緩地放下她的手腕,替她掖好了被子,然後端起牀櫃邊上擱置的藥,眸底快速的閃過一絲複雜的悲痛,輕聲說道,“喝藥吧……”
沐伊人眨了眨朦朧的眼眸,柔柔一笑,衝他乖巧的點了點頭,心中的鬱結,彷彿已經解開,但是,卻又隱隱透着一絲不安……
這一抹不安,竟是來源於他此刻眸底那深沉的幾乎化不開來的迷霧黑暗,就像是在隱沒着什麼東西一般,讓她沒由來的驚慌……
但是,他不顧一切的救活了她……她該選擇相信他的不是嗎?
“或許有點苦……”夜牧璃幽幽的開口道,舀起一勺黑乎乎的藥水,湊向了沐伊人的脣邊,“但是,忍一下就過去了……”
沐伊人緊緊的看着他幽深的墨眸,似乎是想要尋找那眸底的流豔光亮,但是看了許久,都沒有看到那一抹令她癡迷的淺灼光耀……
“阿璃。”
就在藥水即將接觸到那蒼白的櫻脣時,沐伊人忽然出聲了。
夜牧璃手中的動作微微一頓,勺子上的藥水即刻就傾灑了下來,打溼了沐伊人身上的棉質睡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