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蓮芳送來的兩個嶺南人,是地地道道的嶺南本地人,並不是流放到嶺南的罪犯之後。他們是上嶺隱山部落的人。
嶺南分爲上嶺、中嶺、下嶺,這是根據地勢劃分的。在嶺南,當地人幾乎不說自己是某某城的人,他們只會說“我是上嶺某部落的人”,或者“我是下嶺某某部落的人”。
雖說是按照地勢來劃分的,但是上領要比中嶺富裕強大,下嶺自然是嶺南最貧窮的。
來自隱山部落的兩個人之所以會說大周的官話,是因爲他們整個部落的人都與中原人來往,也就是被流放到嶺南的罪犯。
隱山部落的土司是一個非常有智謀的人,並且非常開明通達。她不像其他部落的土司,古板、固執、迂腐,對中原人有很大的敵意。
她對中原的文化、生意、禮儀都非常感興趣,並且欣賞。所以,她一直鼓勵自己部落的人多與中原人來往,學習中原人好的東西。
顯而易見,她與中原人交往的政策是對的。這些年,在她的管理下,隱山部落從一個落後貧窮的小部落,變成上嶺最大的部落。
對於隱山部落的土司與中原人來往一事,其他部落的人是非常瞧不起的,他們一致認爲隱山部落這麼做非常丟人。實際上呢,他們一邊看不起隱山部落,一邊又羨慕隱山部落日益強大。
隱山部落的土司對於其他部落輕蔑他們一事完全不在意。在她看來,人是活的,規矩是死的,沒有什麼事情比填飽肚子重要。在她心中最重要的事情,是讓部落裡的人能吃飽穿暖。如果爲了面子而死守着一層不變的死板規矩,而不顧百姓的死活,那麼她這個土司就做的非常失敗。
在她的管理下,隱山部落的人基本上都會說中原話。不僅如此,大多數人還會識字,當然識的是中原的字。他們中還有不少人學過《論語》和《孟子》等書。
嶺南當地的各個部落都有自己的語言,但是卻沒有自己的文字。他們記載東西,是靠畫,而不是文字。
隱山部落的人跟流放到嶺南的中原人學文識字,用中原的文字記錄一切事情。自從學了中原文字後,整個隱山部落的人對中原文化越來越癡迷。
隱山部落的土司瞭解中原的一些事情後,自然變得越發嚮往中原,她想要親自去中原看一看,可惜嶺南人沒有通關文書是出不了嶺南的。
想要申請出嶺南的通關文書非常艱難,因爲這不是嶺南的衙門發放的,而是由京城發放的。也就是說你想出嶺南去中原,必須經過京城的衙門同意。
即使你申請了出嶺南的通關文書,京城的衙門基本上不會同意。也就是說嶺南人只能一生一世地待在嶺南,哪裡都去不了。如果有嶺南人偷偷地跑出嶺南,然後被發現,那麼不僅這個人會受到嚴厲的懲罰,當地的官員也會受到嚴懲。事情嚴重的話,這個偷跑出嶺南的人會被斬首。
嶺南人不能離開當地,這條律法不是大周制定的,而是前朝規定的。前朝朝廷之所以不讓嶺南人離開本地,是因爲嶺南人曾經造反,並且成功攻下嶺南附近的幾個城池,殺害了不少人。當時的前朝皇帝雷霆震怒,派大軍剿滅嶺南叛軍。
因爲這件事情,再加上前朝朝廷派去嶺南的官員經常被殺,前朝朝廷覺得嶺南人野蠻粗魯,不受教化。於是,前朝皇帝便下旨不允許嶺南人出嶺南。
大周雖然改了不少前朝的律法,但是對於嶺南的律法,大周完全照搬前朝的,沒有修改一條。
不管是前朝,還是大周,又或者更早的王朝都嶺南人爲頑固不化的野蠻人。在他們眼裡,嶺南人跟野獸沒有什麼區別,沒必要花心思去教化他們。即使花了心思去教導他們,他們也學不好。
既如此,那就索性“困住”他們,讓他們永遠待在嶺南,繼續做野獸。
這兩個隱山部落的人能出嶺南,自然是經過皇帝的同意,不然他們是出不了嶺南的。還有,他們兩個並不是賀蓮芳的人隨便抓來的,而是經過一番考察後,才選定他們二人。
他們二人離開嶺南一事,不僅隱山部落的土司不知道,就連他們的兄弟家人也不知曉。他們忽然失蹤,所有人都認爲他們出門辦事出了意外。
賀蓮芳的人先把他們兩人送到京城,賀蓮芳親自見了他們。一開始,面對賀蓮芳的詢問,他們兩個有所隱瞞,還說了謊。之後,他們被用了刑,這才乖乖地把他們所知的事情全部說了出來。
現在面對趙曜的問詢,他們不敢再欺瞞,因爲他們中了毒。如果不乖乖聽話,便不會有解藥,屆時就會毒發身亡。
他們二人在隱山部落有些身份地位,不但熟知自己部落的事情,對其他部落的事情也有些瞭解。
聽完隱山部落的兩個人的話後,趙曜對嶺南部落的情況有了大致的瞭解。果然情況很是複雜,但是也沒有想象中那麼難辦。
在他看來,嶺南的部落基本上處於愚昧落後的狀態。當地的百姓只信土司的話,他們把土司視爲皇帝,把土司的話視爲聖旨。更甚者,他們把土司視爲神明。只要控制併除掉土司,就能順利收復各個部落的百姓。
嶺南的各個部落的土司和百姓都信奉神明。即使各個部落的語言和文化習慣有所不同,但是他們卻相信一個神——龍。
在嶺南各個村裡都能看到龍王廟。不管村子有多窮,有多破,但是村子裡的龍王廟一定是最豪華最好的。可見他們對龍的虔誠。
除了每個村都有自己的龍王廟,每個部落也都有自己的龍神廟。
嶺南人之所以這麼信奉龍,是因爲經常發洪水的緣故。再加上,嶺南靠近海邊,不少百姓靠出海爲生。
按理說,嶺南人這麼信奉龍,那他們應該相信皇帝,因爲皇帝是真龍天子。不過,嶺南人對皇帝是真龍天子一事並不相信。他們有自己的信奉方式,只有通過他們的信奉方式,他們才相信。再者,他們一直都認爲中原人信奉的龍,跟他們信仰的龍不是一種龍。
趙曜聽到這裡的時候,在心裡嘀咕着,龍本來就是虛構出來的東西,世上根本就沒有龍,怎麼中原的龍跟嶺南的龍還不一樣呢?
明明嶺南人信仰的龍跟中原人信奉的龍長得一模一樣,怎麼嶺南人覺得他們的龍要比中原的龍高貴厲害?
最好笑的是嶺南各個部落的土司也自稱是“龍的傳人”,他們覺得自己比中原皇帝厲害。他們還覺得自己纔是真正的“龍的傳人”,而中原皇帝並不是。他們認定中原皇帝謊稱“真龍天子”。
遭點太多,趙曜都吐槽不過來了。
隱山部落的兩個人並不知道趙曜在心裡笑話他們,他們繼續說着嶺南各個部落的事情。
趙曜聽後,心裡有了個譜。現在看來,隱山部落的土司最容易收服。或許現在就可以收買她。
這個隱山部落的土司心裡清楚,他們要想生活的好,就不能世世輩輩都困在嶺南,必須走出嶺南。她也一直想要帶着部落裡的百姓走出嶺南,去中原看看。可惜,沒有中原朝廷的同意,他們永遠無法離開嶺南。
趙曜覺得他可以給隱山部落的土司一個機會,讓隱山部落的人走出嶺南,來京城看看。他相信只要來過中原,隱山部落的百姓就會深刻體會到中原的繁華。
只要見識過別處的繁榮,就會意識到自己的落後,屆時心中的嚮往和野心也會不覺變大,變得不再滿足原先的生活。
事實就是如此。隱山部落的兩個人被帶到中原後,就深深地被中原的一切震撼。在他們看來,中原的一切猶如仙境,是他們不敢想的。
他們現在就已經不想再回到隱山部落,他們想要一輩子留在中原。
趙曜又問了些事情,這才讓同喜帶隱山部落的兩個人下去。
鄭溪林走進來,開口好奇地問道:“有什麼收穫?”
趙曜朝鄭溪林燦爛一笑:“收穫豐厚。”
聽趙曜這麼說,鄭溪林心裡越發好奇,問道:“收穫到什麼?”
趙曜把方纔隱山部落兩個人說的事情,大概第跟鄭溪林說了說。
鄭溪林聽後,表情非常詫異意外。他對嶺南的情況並不是很瞭解,他的瞭解只限於以前看過的一些內容。
“你打算怎麼做?”
“先派人去正式地出使隱山部落,讓隱山部落的土司派些人跟着我們的人來中原。”趙曜聽完隱山部落的兩個人的話後,心裡便有了些安排。“隱山部落的土司不能隨意離開本部落,更不能輕易離開嶺南,但是可以讓她派她的心腹來中原。等她的心腹來中原後,告訴她真實的中原情況,我想她本人會更加願意來中原。”
“隱山部落並不是嶺南最大的部落,也不是勢力最強的部落。”鄭溪林聽完趙曜的話,便理清了嶺南各個部落的情況。“因爲隱山部落的土司與嶺南的中原人來往,她和隱山部落都被其他部落排擠,並被視爲叛徒。你想通過她,收復其他部落很難。”
趙曜笑嘻嘻地說道:“那就幫隱山部落成爲嶺南最大最強的部落,讓她成爲土司王,讓所有部落和土司都視她爲尊。”
鄭溪林微微挑眉,表情質疑:“就算你有能力幫她,但是她一個女人能讓所有部落的人臣服?”
聽着鄭溪林這副小看女人的語氣,趙曜很失禮地送給他一個白眼。
“三叔,你怎麼能小看女人呢?你要知道很多女人比男人還要有手段、有本事,不說別人,就提前朝的範皇后,如果沒有她,前朝傳到第三代的時候就毀了……”
前朝的範皇后是個非常厲害的女人。當年,她的丈夫病逝後,她的兒子是個年幼無知的稚子。這還不是最糟的情況,當時有幾個親王,他們各個年輕力壯,並且擁有強大的勢力。還有朝中不少大臣被他們收買。可以說,她兒子繼位時,危機四伏。
她面對如此危險的情況,憑藉她出色的智謀和手段,一步步化險爲夷,最終成功的除去威脅最大的幾位親王與他們的勢力,讓她兒子穩穩的坐在皇位上。
解除皇位的危機後,她又開始實施一些惠民政策,讓百姓生活的越來越好。對於朝中的大臣,她恩威並施,並且充分給有才能得大臣發揮的機會,這才前朝變得越來越好。
“隱山部落的女土司是一個聰明有野心的人,只要給她機會,她一定能做出一番不得了的成就來。”或許是收到樑嬪的影響,又或者收到夢中趙耀的影響,趙曜從來不認爲女人就該比男人矮一等,更不覺得女人做不出什麼事情來。相反,他覺得女人很厲害,只要給她們機會,她們就一定能做出一番事業來。“或許一開始她會比較青澀,但是我相信她很快就會成長,然後給我一個滿意的交代。”
鄭溪林沒想到趙曜這麼信任隱山部落的女土司,有些驚愕道:“你還沒有見這個女土司,就這麼看好她啊。”
“就憑她與中原人來往。”趙曜再次說道,“三叔,千萬不要小看女人。”
鄭溪林笑了笑說:“那我期待着。”
“其實,嶺南是一個非常好的地方,但是不管是父皇,還是其他王朝的皇帝都沒有發現,白白浪費了嶺南出色的地理位置。”夢中趙耀那個世界的嶺南可是非常了不得的。
“你說出色的地理位置是靠海?”鄭溪林道,“東吳很多地方也靠海,最重要的是這些地方沒有瘴氣,而嶺南瀰漫着濃濃的瘴氣。”
“東吳是有很多地方靠海,但是論與安南和柔佛等外邦國家的距離,嶺南最近,這就是它比東吳很多地方有優勢的地方。”趙曜一臉認真地說道,“瘴氣的確是個問題,但是並不是完全不能解決的。我派去的大夫,對瘴氣有了一定的研究,日後想要清楚瘴氣並不是不可能。再說,靠海的地方並沒有瘴氣,瘴氣基本上都是存在山林間的。”
“看來,你是鐵了心要把嶺南建設成一個碼頭。”鄭溪林提醒趙曜道,“並不是所有部落的人像隱山部落的人,他們大多數都非常野蠻。”
趙曜明白鄭溪林的意思,“嶺南人之所以不受教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們只信服土司,只要解決了土司,再以強硬的手段強迫他們學習中原文化,他們自然受教。如果還不行,那就打到他們聽話爲止。到了最後還是不行,那就殺了吧。”
聽到趙曜雲淡風輕地說“殺了吧”,鄭溪林心中微微震愕,旋即笑着說:“我等着你日後去嶺南大展拳腳。”
趙曜忽然變得垂頭喪氣:“唉,我還有三四年才能去嶺南大展雄威。”
正說話間,同喜在門外敲了幾下門,接着聽他說:“殿下,孟老先生醒了,請您過去。”
“這就去。”
趙曜跟着鄭溪林前往孟老先生的房間。他老人家靠坐在牀上,氣色和精神好了不少。
他找趙曜是爲了說科舉考試一事。他老人家擔心世家們會強逼貧困學子不得參加科舉考試,到時候整個金陵會沒有一個人參加科舉考試。
關於這件事情,鄭溪林之前跟趙曜說過了。趙曜便把之前對鄭溪林說的那番話,又跟孟老先生說了一遍。
孟老先生聽後,心中的擔憂並沒有減少。
“蘇州的情況,我不太瞭解,但是想來跟金陵差不多。”孟老先生臉色沉重地說道,“雖然這幾十年我一直躲在山裡,看起來我不過問世間俗事,但是我對金陵的情況還是比較瞭解的。”
“您的意思?”
“金陵的世家們與漕幫和鹽幫是一條線上的蚱蜢,科舉考試不僅事關世家們,也事關漕幫與鹽幫的利益,他們決不允許金陵的官場上的官員是他人。”孟老先生緊皺着眉頭,語氣有些凝重地說道,“金陵的漕幫與鹽幫的人之所以這麼囂張跋扈,就是因爲有官員們的維護和偏袒。”
“我知道。”孟老先生方纔說的,趙曜早就猜到。
“皇上想要整頓金陵的世家和官場沒有那麼容易,揚州的成功經驗並不能在金陵複製。再者,金陵的這些人也決不允許他們重蹈揚州的覆轍。”孟老先生言道,“還有一件事情,我曾經聽說揚州的漕幫與鹽幫,還有世家都聽一個人的話,是他把這三個緊密聯繫在一起。”
趙曜急忙問道:“誰?”
孟老先生搖了搖頭說:“具體是誰,我不清楚。”
“您的意思是這個人才是金陵幕後真正的王?”
孟老先生輕點了下頭,旋即接着說:“聽聞這人神機妙算、料事如神、手段通天,尤其是對朝廷的事情瞭如指掌。”
“金陵背後最大靠山的不是太子和鎮國公嗎,這人對朝廷的事情瞭如指掌,並不奇怪。”
鄭溪林幫孟老先生補充一句道:“孟老的意思是這人能算到你父皇的心思。”
趙曜聞言,心中大吃一驚,大驚失色道:“什麼?”
請不要把文中的嶺南帶入現實的兩廣啊。
文中的嶺南,我自己設定了很多,不僅跟現實中,還跟歷史上的嶺南都不一樣。
信仰龍這一點,也是我胡編亂造的啊,當不得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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