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高,東門市,剛剛落成的火車新站
之前的臨高穿越者元老院,通過幾年時間的艱苦經營,已經在縣內建成了一個從博鋪港到南寶鎮(縣內實際管轄區邊緣,靠近山地的黎族寨子)的城市鐵路系統,以便於將博鋪港碼頭卸載的煤鐵資源運往工業區,從海外輸入的糧食和日用品運往人口聚居區,同時方便穿越者領地內的人員、貨物流通等等。
不過,雖然這樣的鐵路已經讓明朝土著感到驚歎,而且也確實有着不小的實際意義,但畢竟只是好像遊樂園火車一樣迷你的小玩意兒,不但火車的速度十分緩慢,大概跟普通人奔跑的速度差不多,以至於可以像現代印度鐵路那樣“賣掛票”搞外掛式客運,而且全部運營里程的長度,也不過是二十公里左右罷了。
而如今竣工的海南島西環線鐵路,卻完全是另外一個概念了——從海南島北部的臨高縣到最南端的三亞港,外加延伸到石碌鐵礦的支線,沿着海岸線環繞全島半圈,途徑六個縣市,全長三百多公里。跟臨高縣內原來的城市鐵路系統相比,簡直就相當於吉娃娃與德國牧羊犬的體型差別。
當然,像這樣規模的鐵路,即使是以現代中國工程隊著名的“中國速度”,起碼也要一兩年才能落成完工。但是在有了哆啦A夢的神奇道具之後,這條鐵路鋪起來簡直就跟玩兒似的了。
——要知道,當初哆啦A夢和野比大雄爲了讓野比爸爸早晨上班的時候能夠稍微輕鬆一些,不用再去擠那種沙丁魚罐頭一般空氣混濁的地鐵車廂,居然兩個人只用了幾個晚上的功夫,就在東京的地下挖出了一條從野比家直通野比爸爸所在公司的私人地鐵,還不算期間好幾次挖錯方向把洞打到河裡的耽擱……
如今從需要打洞抗壓防滲漏的地下鐵,換成了施工難度更低的地面鐵路,而鋪設路線的選址和沿途的地質資料,又可以照搬現代海南島環島鐵路的現成記錄,那鐵路的施工速度更是快得讓人瞠目結舌:整個施工隊的二十多臺黑科技全自動鋪路機器一起開動,僅僅只用了一天,就把整條鐵路都給修完了
至於工期裡剩下的時間,主要是在建設火車站、插警告標誌、鋪設附屬公路、維修車間,還有培訓丨火車司機和鐵路養護人員等等,順便解決一些遲到的徵地糾紛——由於鐵路鋪得太快,在其中幾個地段,工程車居然簡單粗暴地從地主家的大宅子中間碾壓了過去,讓這些士紳的院子裡多了個火車站,於是自然在事後惹出了無數風波,甚至還有鄉民起鬨要砸火車扒鐵路的:穿越者元老院對海南島的統治,目前也僅僅在臨高、澄邁、瓊州府城等一小塊地方,實現了比較嚴密的全方位控制,而對於遠離統治核心的西海岸許多偏僻地方,由於合格於部數量不足的緣故,暫時只能處於放任狀態。所以還有很多鄉紳對“澳洲髡賊”充滿敵意,再加上西環線鐵路野蠻施工給他們造成的損失,這些鄉下地方很快就一起炸開了鍋。
很顯然,這些無知鄉民的各類“羣體性運動”,嚴重於擾到了環島鐵路(西線)附屬設施的建設,延遲了鐵路的正式通車,讓解放軍工程兵部隊十分苦惱。由於不熟悉這個時空的地方民情,也是爲了避免髒手,這些麻煩最終被解放軍工程兵部隊一股腦兒打包丟給臨高穿越者元老院想辦法解決。
而早已明白這個時代的殘酷性的臨高穿越者元老院,立即出動了麾下最野蠻最殘暴的特殊治安部隊——這支奉命乘火車到鐵路沿線“維穩”的治安軍,由犯了錯誤的歸化民軍官訓練帶領,其組成包括常年吃不上飯的日本浪人,從小就沒有人身自由的安南奴隸,窮到沒褲子穿的黎族和苗族獵手,嚮往新生活的窮苦漁民和海盜,還有懷揣發財夢來到東方卻當了俘虜的西方水手等等。不用說,這羣傢伙就是一羣紀律嚴酷的烏合之衆,可以爲了一天三頓有葷腥的大米飯和沾血的戰利品,而令行禁止到讓人歎爲觀止的程度。
之前,這支部隊常駐石碌鐵礦和三亞奴隸營,監管那些從南洋販來的馬來亞和爪哇土著奴工,故而非常精通各類酷刑,其殘暴程度號稱可以止小兒夜啼。而本次“維穩”行動的總負責人,則是這支部隊的老上司,元老院歸化民的傑出代表,滿面橫肉的三亞民政顧問兼奴隸營主管胡遜同志——在穿越者抵達之前,胡遜這傢伙乃是獨霸安遊樂市地方(三亞的明朝稱呼)的豪族,儼然是獨霸一方的土皇帝,並且常年爲海盜銷贓,每日與各路海上好漢打交道,故而養成了一副極端兇狠殘暴的脾氣,否則早成了別人嘴裡的肥肉。
在胡遜很識時務地歸順了穿越者之後,元老院很有知人之明地派他去管奴隸,而胡遜也果然把三亞奴隸營搞得如同奧斯維辛集中營一般,再怎麼桀驁的傢伙被塞進來之後,連餓飯帶鞭打之下,也能很快變成聽話的行屍走肉……總之哪怕是頭虎也得跪着,是條龍也得趴着至於奴隸營外面白骨累累的亂葬崗,也是以驚人的速度在每年擴張着面積,據說當地的野狗因爲整天吃死人肉,已經吃得眼睛都紅了……
總之,這樣一夥凶神惡煞的猛人一亮相,鐵路沿線的各地鬧事鄉民頓時被嚇得尿了褲子——海南島地處偏僻,文風薄弱,即使是所謂的地主鄉紳,也基本找不出幾個身上帶着功名的讀書人。而在明朝的社會環境下,若是沒有功名,縱然是有良田美宅,也稱不上縉紳,沒膽子跟官府放對:於是,大部分利益受損的鄉紳,都高高興興地收下了元老院的徵地補償款,表示熱烈歡迎鐵路從自家村莊通過,還“自願”擔下了定期清理鐵軌的勞役。少數死硬派則被排槍打出幾個血窟窿之後掛在了椰子樹上——死人是不需要徵地款的……整個高效率的掃蕩過程歷時僅三天,鐵路沿線即恢復了平靜。再也沒有什麼人敢亂說亂動。
所以,如今從臨高到三亞的環島西線鐵路,已經可以全線通車了。而往另一個方向從臨高到三亞的環島東線鐵路,目前也已在緊鑼密鼓的籌備與計劃之中。屆時,環繞整個海南島,將會擁有一個近似於圓環形狀的鐵路系統,而距離全島工業化、近代化的偉大目標,也更近了一步……
此時此刻,王秋和他的老媽王美玲,還有黃石、馬彤等人,正百無聊賴地站在新火車站前的水泥廣場上,看着某位前總理身穿西裝革履,站在臺上發表着一番催人犯困的冗長講話。
而在這位溫總理的頭頂上,則用紅色化纖布條幅打出了“瓊島西環線鐵路通車慶典”的字樣。
——至於這條“速成鐵路”奇蹟般竣工的最大功臣,提供了道具代購渠道的哆啦A夢,則根本沒有興趣在這裡出場,而是跟着野比大雄他們繼續在海邊沙灘上玩耍,順便吃燒烤和打西瓜……
前國務院總理閣下等人在慶典上的講話本身,倒是沒什麼新鮮的,無非是那些早已聽膩了的官樣文章。不過,看着這麼多寬衣大袖的明朝土著、赤腳紋身的黎族山民,以及文藝復興時代打扮的西洋人,跟穿着迷彩服的現代解放軍站在一塊兒,一起仰着脖子聽領導講話……嗯,這事兒給人的感覺還真是挺有趣的。
此外,眼神犀利的王秋還注意到,總理剛上來的時候,表情似乎有些古怪,除了輪到他發表講話的時候之外,總是忍不住一個人坐在位子上偷偷發笑,或者作出某些詭異的表情……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接下來,王秋很快就從他那個喜歡八卦的老媽王美玲那裡,得到一個讓人啼笑皆非的詭異答案。
“……哎,說起來真是好笑,就在典禮開幕之前不到一個小時,有個明朝書生拿着一張紙跪在路中央,喊着要告御狀。總理覺得很有趣,就讓人把這傢伙帶了過來,誰知剛一見面,這貨就對總理噴上了……”
王美玲一邊如此說着,一邊摸出手機,調出一段有些模糊的視頻影像,只見裡面有個衣衫凌亂面色赤紅的年輕書生,正被兩個解放軍戰士拖着,卻依然一臉義憤填膺地噴着唾沫,用一口廣東話高聲大罵:“……爾等這些不知廉恥的澳洲髡賊,藏污納垢的蠻夷敗類一心要壞我名教法統爾等剃髮易服,敗壞人倫綱紀於瓊州所設書院,男女共居一室,將聖人傳道授業之地,變成男盜女娼的污濁之所,可謂無恥;強賣國朝士紳種種無用玩物,敗壞世風,盤剝小民,可謂無義;爾等廣收刁民爲爪牙,不知禮遇士人,殺戮縉紳更甚於倭寇,可謂無仁;自稱前宋後裔,乃天朝遺民化外之邦,卻不思傾盡家資報效朝廷,以盡赤子藩屬之義,反而竊據大明疆域,不服王化,乃至於勒索官府,可謂無信如此無恥無義無仁無信之醜類,竟敢於正人君子面前跳梁,真當我大明無人乎?爾等若不早日改邪歸正,日後必有滔天大禍……”
王秋看得目瞪口呆,一時間倒是不知道該說什麼,黃石卻是一臉無奈地呻吟起來,“……哦,又來了這算是在擺破靴陣?還是騙廷杖啊?又或者是在學習范文程‘仗劍謁軍門,?這幫譁衆取寵的傢伙……”
“……原來這傢伙故作驚人之語,只是爲了賺名聲?可這也太冒險了吧難道明朝末年的讀書人爲了求出名,都已經瘋魔了嗎?”王秋有些不可置信地嘀咕說,“……還有范文程的典故又是怎麼回事?”
“……嗯,據說當年努爾哈赤攻陷遼東的時候,也有幾個明朝士人在他面前像這樣來過一出。其中大部分的傻瓜自然是都被砍了,但也有一個特別會說話的,卻因此得到了任用,就是大漢奸范文程……”
黃石如此答道,“明朝搞文貴武賤搞得太走火入魔,官府對有功名的士人腎虛得不行,結果把全天下的讀書人都給慣壞了——這傢伙大概是那種士人自薦求官、出言不遜,君主禮賢下士、唾面自於的戲文聽得多了,以爲只要表現一番節操,胡謅一番大話,我們這邊也會容忍他的冒犯,甚至對他敬若上賓的……”
聽到這裡,王秋也明白了,這不就是現代那種整天對黨、國家和人民文誅筆伐的“公共知識分子”嗎?
——古往今來,從清流到東林黨再到“五美分衆”,似乎都是一個套路:他們只管負責玩嘴,耍筆桿子。不停地指責別人的缺點錯誤,不停的抹黑別人,擡高自己。自命爲天下萬民的表率,似乎只要是讓他們拿到了官印,便會立刻海晏河清、天下太平、萬民康樂一般。倘若是在他們奪權上臺之後還做不到,甚至把天下搞得更壞的話。不好意思,這只是需要爾等小民忍受一下陣痛而已,但這陣痛到底是痛上幾年還是幾代人,他們可沒有說。反正佛祖曾曰,一瞬間和一萬年是一樣的,你們就先痛個一萬年好了。
而且,對於這些文人來說,他們眼中那個“民”的標準是很高的,基本只有身負功名的士紳才能算是百姓。其餘的都只能是有完糧納稅養活他們義務的螻蟻而已。餓死再多螻蟻,也不損他們的清譽這個就和現代印度的高種姓,整個印度的十幾億人口,在他們眼中卻只有不到一億可以算是人一樣。
“……這個就是現實版的古代狂生吧?後來是怎麼處理這傢伙的?”王秋對他老媽問道。
“……也沒怎麼樣,就是往嘴裡塞了抹布綁起來,交給臨高穿越者集團組織的那個警察局而已。”
王美玲聳了聳肩答道,“…不然的話,難道我們還要找個古文教授跟他辯論不成?”
“……這個處置非常妥當,跟這種活在自己幻想世界裡的人進行辯論,是根本毫無意義的。這樣的明朝狂生,通常都把自己當成了無所不能的上帝,同時又腦子頑固得像花崗岩,一般情況下完全無法理解他們在說些什麼,就像跟我們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而且即使你真能在語言上駁倒他,他也只會擺出一副蔑視的表情,死不認輸,拒絕跟你說話,總之就是看不起你的意思。我見過的袁崇煥,就是這種人的典型之一,如果有可能的話,我現在都是儘量用刀子和子彈跟他們說話的……”
黃石點頭說道,“……按照臨高這邊的一貫做法,因爲要沿襲宋朝‘不以言罪人,的傳統,所以這個狂生應該會被扣上個精神病人的名頭,釘上鐵鐐發往三亞的奴隸營服刑。以明朝讀書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一般身體素質水平,估計要不了三個月,他就可以跟那些南洋土著的屍體一起去給野狗當飼料了……”
——唉,看來這“被精神病”的招數,還真是蠻好用的,簡直堪稱萬能啊
王秋翻着白眼如此想道,同時在心中冒出一句非常裝逼和拉風的話:我見證過國家的誕生與毀滅,民族的興旺的衰落,在數不盡的悠久時光之下,只有凡人的愚蠢是永恆的……
等到從大到小十幾位領導依次講話完畢之後,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個多小時,而太陽也早已西斜……所以,當懸掛在兩根鐵軌上方的那根紅綢,被一把塗了金漆的巨型剪刀“咔嚓”剪斷,隨即一輛造型很卡通的蒸汽火車(同樣來自於哆啦A夢的黑科技玩具)發出響亮的汽笛聲,隆隆呼嘯着駛入站臺的時候,許多原本已是昏昏欲睡、手腳痠軟的人,都忍不住發出瞭如釋重負的歡呼。
——這勞什子無聊得要命的催眠典禮,總算是結束了……
然後,大批解放軍戰士排隊登上了客車,準備離開臨高,向三亞開拔。再接下來,臨高角特別海濱療養院的醫護人員和服務人員,也都要陸續向三亞轉移——因爲臨高這邊人流衆多、各方勢力魚龍混雜,比較不利於安保工作。而且中央官員、解放軍戰士與穿越者集團的部隊同處一城,也容易爆發各種矛盾。
所以,按照預定計劃,在能夠快捷連接兩地的鐵路通車之後,現代時空政府將把主要力量轉移到地理上更加偏僻的三亞,在那裡建設起一座新的大型療養中心,以容納更多前來診療的患者……
另一方面,政府直屬力量的遠離,也能讓臨高穿越集團的成員們感覺自在一些——確切地說,這樣一來,就等於是把臨高這個統治核心區域重新還給了他們,從而避免了社會上的人心混亂。
然而,看着這一派熙熙攘攘、人來人往的景象,王秋卻突然感覺有點惆悵,忍不住小聲嘀咕說。
“……哎,我這樣穿越時空的大冒險,難道就是爲了給領導同志們的健康提供服務嗎?”
“……想開點兒吧兒子不要覺得給領導服務有什麼擡不起頭的。如果你是在資本主義國家露了這一手,那麼接下來能享受到黑科技醫療服務的人,還不照樣是大財團的老闆和政府的高官嗎?”
王美玲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此勸解說,“……想想看吧整個中央的前後好幾屆領導同志都欠了你的人情,甚至是因爲你而撿回一條命,哪怕僅僅是本着禮尚往來的老規矩,以後你的前途也註定會一帆風順,最起碼想要升到廳一級應該是絕對沒問題啦至於想要花錢的話,更是可以直接從國庫裡拿都沒問題了
而且,不知你有沒有注意到,按照名單可以享受到這些黑科技醫療服務的,可不僅僅是歷屆領導於部,還有很多國內知名的各領域科學研究者——這對於我們的國家和民族而言,就更是意義重大了
要知道,如今的現代科學技術越來越艱深,如果沒有足夠時間的知識積累,就根本不可能在科技尖端上進行什麼有突破性的研究。而人的壽命是有限的,除了某些特殊學科之外,一個科學家想要通過專業學習,積累下足夠的知識,達到可以獨立開創新課題的程度,一般怎麼也要學到三四十歲才行。
這樣一來,當很多科學家終於研究出某項很有價值的成果,觸摸到成功邊緣的時候,通常都已經五六十歲了。接下來要不了多少年,他們的思維就會開始變得遲鈍。而且由於常年廢寢忘食地從事研究工作,鍛鍊不足,生活缺乏規律性,相當一部分科學家的身體也不太好,以至於壽命不長……而真正具有非凡價值的天才科學家,無論在什麼年代都是稀缺的,每一位科技巨星的過早隕落,都會讓人忍不住嘆息。
現在,通過這場前所未有的大規模穿越時空行動,還有這些只能在異世界使用的未來醫療黑科技,我們成功地延長了這些科學家們從事科研的黃金時間,治癒了他們的疾病,強壯了他們的體魄,不僅讓他們可以拿出更多的科技成果,也等於變相地提高了我國的科研能力,甚至對全人類的文明進步都是一種福音……此外,還有一些八級技術工之類需要時間和經驗積累才能出現,在國內十分稀缺的專項人才,也因此延長了能夠爲人民服務的時間——所以說,你如今的這份工作,又怎麼可能會缺乏意義呢?”
——霎時間,王秋聽得恍然大悟,原本有些鬱悶的心情,也變得豁然開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