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容稟,雖說眼下京師已然放晴,不復降雪,但依舊是天寒地凍,滴水成冰的天氣。官軍將士整日在城頭受凍,偏偏由於城內外交通隔絕的關係,燒火取暖所需的柴炭十分缺乏,還有投石機所需的石彈,也一時難以籌措……我軍除了在艮嶽拆屋伐木之外,就只能拆卸民宅,滋擾百姓了……”
塵土飛揚的“艮嶽拆遷工地”上,張叔夜帶着一臉悲天憫人的莊嚴表情,鄭重其事地對郭京說道,“……這幾日來,已有不少值夜士兵在城頭凍僵,還有人在拆卸民宅蒐集木料的時候,與百姓爆發衝突。本官已是不勝其擾,故而懇請真人垂憐,重新開放艮嶽,以供禁軍將士取用所需之物……”同時彎腰一揖到底。
——唉,這個一身正氣的傢伙,雖然看着還算精明,但到底還是被禁軍的那些老兵油子給忽悠了。
對於禁軍把太湖石當成彈藥發射出去的浪費做法,王秋等人都沒有什麼意見——反正這些石頭在現代世界也賣不上價錢。但若是眼睜睜看着這些兵痞們把上好木料劈碎了燒火,就有點心痛和捨不得了。
更別提作爲汴梁城內的老油條,郭京一眼就看清楚了禁軍官兵們在這座皇家園林裡“繼續發財”的齷齪打算——這園子裡的財物都是負債三千億的哆啦a夢的買命錢,豈可輕動?要是稀裡糊塗地答應了下來的話,豈不是等於把老鼠放進了米屯,將黃鼠狼丟進了雞窩嗎?
當然,如果直接拒絕的話,似乎也不太妥當,還要承擔上破壞抗戰的罪名……幸好,王秋同學在某些時候總是很擅長逆向思維,時不時能夠想到用某些跳出棋盤之外的古怪招數,來一舉破局。
“……哆啦a夢,你的【天氣控制器】可以再拿出來用一下嗎?”
王秋突然拍了拍哆啦a夢的後背,小聲對他如此說道。
“……嗯,當然可以啦!不過,你打算用它來做什麼?”哆啦a夢眨了眨眼睛答道。
“……當然是替城牆上那幫挨凍的禁軍解決困難啊!你的【天氣控制器】應該能夠直接調節氣溫吧!既然他們一直嫌天氣太冷,那麼只要我們把氣溫調節得高高的,不就沒必要再去燒東西取暖了嗎?”
“……對喔!”哆啦a夢恍然大悟,“……這個主意不錯,我這就拿出來試試!”
於是,在片刻之後,得到暗中通知的郭京郭大仙人,便給了張叔夜一個令人瞠目結舌的答覆:
“……張學士,守城官軍苦於天寒之事,貧道已經曉得了。但燒火取暖畢竟是治標不治本。既然眼下城內柴禾匱乏,與其劈柴燒火,倒不如由貧道設壇做法,讓這天氣變得熱起來……不知您意下如何?”
再接下來,張叔夜更是哭笑不得地發現,郭京郭大仙人做的法事……似乎效果好得有點過了頭:
當天下午,開封地區氣溫從攝氏零下十八度跳到了攝氏零上四十二度,一口氣飆升六十度之多!
——眨眼之間,凜冬變爲酷暑,寒風變爲熱浪,守城的宋軍和攻城的金軍全都驚呆了。
然後,在這顛倒節氣的滾滾熱浪之中,成千上萬的倒黴蛋們,一個個無比悲催地中暑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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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臘月,烈日炎炎,熱浪翻天。
這種怎麼看都很荒謬的詭異天氣,如今卻赫然出現在了大宋京師汴梁城的內外。
就連汴梁城內的宋人,都已是熱得汗流浹背、頭昏眼花——這樣的氣溫,哪怕是在後世那些號稱“火爐”的中國城市,都是能夠活活熱死人的,恐怕只有印度人才能在四十度以上的熱浪之中泰然自若。
至於那些生長於白山黑水之間,素來就耐冷不耐熱的女真人,更是感覺自己彷彿一下子置身於煉獄!
……
汴梁郊外,青城寨金軍大營。
清晨,金國東路軍統帥完顏宗望從睡夢中驚醒,只感覺渾身燥熱、汗流浹背,全身每一處都溼漉漉的。
纔剛到早上,帳篷內的空氣就已是溼熱無比,靜坐不動都要往外冒汗,連呼吸都感到氣悶。而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嗡嗡叫的蚊蟲,更是使得他一整夜煩躁無比,始終睡不安寧,眼下估計已經掛上黑眼圈了。
作爲一名身經百戰的女真勇士,完顏宗望從沒想過,十一月的天竟然會熱到如此地步!
如是在松花江畔的故鄉黃龍府,眼下早就已經是滴水成冰,吐口唾沫落到地上就會化爲冰珠子的時候;而就在短短兩三天之前,汴梁城外也還是一派風雪瀰漫、朔風勁吹的北國風光,甚至連黃河都封凍了。
看着那些懦弱的宋人們在城頭上凍得哆哆嗦嗦的模樣,每一位女真戰士的眼中都充滿了輕蔑和不屑。
可現在呢?
晴朗的天空萬里無雲,火辣辣的太陽高懸頭頂,一絲風兒都沒有,天地之間猶如一座巨大的蒸籠,溼悶的空氣讓汗都出不來,五臟六腑中猶如有股毒火在燒……如果是嶺南的黎人和苗人,還有西域大漠之中騎駱駝的大食人,或許還能在驕陽下行動自若。可出身於北方的女真人,就沒有這種適應能力了。
——很多在前一天還生龍活虎的女真勇士,等到熱浪一來就立馬撲街,直至現在都爬不起來。
至於直接死於中暑、脫水的倒黴蛋,在金軍之中更是多得數不勝數。
就連金國西路軍的統帥完顏宗瀚也倒了黴,本來在河北、河東戰場上受的傷還沒有完全痊癒,這時再被熱浪一逼,內火虛旺,便又倒了下去……儘管那些被抓來的宋人醫生已經開了方子,給他灌下一碗又一碗的苦藥汁,怎奈這暑氣實在是燥熱得邪門,甭管吃多少清熱解火的玩意兒都好不了。
想要讓這些生活在極北之地的漢子,能夠適應南方酷暑的悶熱,就像讓北極熊移民到熱帶一樣困難。
由於全軍將士在酷暑之中普遍撲街,金軍的攻城作戰也不得不宣佈暫停——在氣溫剛剛飆升的那個下午,金軍還硬着頭皮組織了一次攻城,結果攻城部隊頂着飆升六十攝氏度的空前高溫,才跑了沒幾步路,就硬生生地熱昏了一半。而戰馬和拉動攻城車的健牛也已不聽使喚……最終只能虎頭蛇尾地鳴金收兵了。
從那時直到現在,金軍一直都沒能再發起任何攻擊行動。
醒來之後,完顏宗望只是簡單地洗漱了一番,隨即看着一桌子的豐盛早點,卻是毫無胃口,又感覺渾身熱得幾乎穿不上衣服,只得光着膀子咕嚕咕嚕地灌下幾大碗清水,才感覺好受了一些。
遺憾的是,完顏宗望的好心情僅僅持續到了下一刻,就又有人用新的壞消息讓他變得難受起來。
“……稟報殿下,軍中又有一千多匹戰馬病倒了……隨軍獸醫依舊想不出解決的辦法……”
——這場突如其來的恐怖熱浪,不僅讓金軍中的女真勇士,渤海和蒙古族雜兵,還有新近投降的燕雲漢兒,全都整天渾渾噩噩、難受得要死,就連伴隨他們踏遍了中原的矯健戰馬,也同樣因爲驟發的高溫而大批生病……和某些人想象的不同,戰馬其實是一種相當金貴的動物,既容易吃了不好的東西而消化不良,又容易因爲淋雨着涼而犯病。對於每一位騎士來說,伺候好自己的坐騎都是一件困難的苦活兒。
但無論女真人再怎麼擅長養馬,也對這樣一天飆升六十攝氏度的詭異天氣束手無策。
於是,金軍的戰馬就在蒸騰的暑氣之中,成百上千地犯病倒斃……讓痛失坐騎的女真騎士哀傷不已。
更可怕的是,之前散落在汴梁戰場上的屍體,有很多沒能來得及掩埋。若是像前幾天那樣天寒地凍,倒也暫時無礙。可如今這寒冬一下子變成酷暑,人和牲口的屍骸迅速腐爛發臭,很快就引爆了嚴重的疫情。而在這一片兵荒馬亂之中,身爲入侵者的金軍根本籌集不到藥材和醫生,只能眼睜睜看着情況急劇惡化。
無奈地揮手斥退了前來報告戰馬疫情的侍從,擡頭眯眼打量着帳篷外面的燦爛陽光,完顏宗望忍不住幽幽地嘆了一口氣,臉上逐漸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金軍的第二次南征之戰打到現在,已得到了極爲豐厚的虜獲,但同樣也到了人困馬乏的地步。
尤其是在前幾天看到城頭宋軍施展妖法,變出無數雕刻成文字形狀的大石頭丟過來砸人;最近又一下子氣象劇變,硬生生地從冬天變成了夏天,弄得金軍上下病倒無數……雖然完顏宗望已經儘可能地召集了薩滿巫師和佛道人士,但對於眼下的天地劇變,這些神神叨叨的傢伙也拿不出什麼對策來。
在這樣聞所未聞的酷熱天氣裡,稍微動彈一下就要氣喘如牛、汗流浹背,恐怕實在是沒法再攻城了。
此外,隨着這詭異高溫而急速蔓延的各類疫病,更是讓金軍的鬥志和士氣迅速滑落到了谷底。
由此可見,汴梁這一仗,只怕是打不下去了。爲了穩妥起見,還是見好就收吧。
但是,眼下大金已經掃蕩了河東與河北,又派遣偏師攻入洛陽,切斷了關西宋軍的救援路線。只差汴梁的最後一腳,就能把宋朝踢進毀滅的深淵裡……而如今卻要戛然而止,真是讓人有點不甘心啊!
而且,即使攻不下汴梁,就這麼空着手回去,也是要被家裡的女人小孩笑話成廢物的。所以不管怎麼樣也要再向那位軟弱無能的大宋官家勒索一筆金銀絲帛,作爲女真鐵騎此番南下的“辛苦費”吧!
可是,即便金軍打算見好就收,也必須要給宋軍一個沉重的教訓。否則的話,又怎麼可能嚇倒城裡的宋人,讓大金得以從汴梁城榨出一大筆錢財糧秣,作爲此次南征的戰利品呢?
不過,宋人眼下全都縮在他們厚實的烏龜殼子裡,而這汴梁城牆又是如此的高大堅固,而眼下的天氣又是這般酷熱難耐,稍稍動彈就有中暑倒斃的危險,攻城戰實在是不好打啊……
完顏宗望如此思索着,不斷推敲着下一步的行動計劃,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只感覺自己的全身幾乎是泡在了汗水當中。他又喝了一碗茶,正要打個盹,卻突然從帳外傳來一陣亂糟糟的喧譁聲。
“……到底是怎麼回事?莫非是又鬧出了什麼亂子!
完顏宗望罵罵咧咧地走出帳篷,循着嘈雜聲的源頭,從中軍大營向汴梁城望去,然後十分驚訝地發現,這些天原本一直緊閉的東水門,突然從內部緩緩推開了!
眼看着不可一世的金兵,在酷暑熱浪之下成了瘟貓,相對來說比較耐熱的宋人,頓時就起了撿便宜的心思——早已憋了一肚子氣的宋軍將士,在摩拳擦掌許久之後,終於有了一個解氣的機會。
隨着出擊命令的一層層傳下,汴梁城頭號角長鳴,戰鼓擂動,旌旗舉起!一隊隊的大宋禁軍,如潮水一般從城門中涌出,長槍在前,弓弩在後,步兵居中,少量騎兵在兩翼,結成了一個巨大的方陣。
與此同時,依靠數量驚人的神臂弓和牀弩,如雨的弓箭在金軍的大營前漫天飛舞。
“……直娘賊的!”匆匆趕往第一線督戰的完顏宗望,拔刀格開一枝飛來的羽箭,惡狠狠地罵道。
——由於事發倉促,打了驕狂的金兵一個措手不及,宋軍的前鋒一度突入金軍營寨,把那些因爲中暑而爬都爬不起來的女真人和燕雲漢軍,猶如砍瓜切菜一般地砍殺不少。
但問題是,宋軍所期盼的一擊即潰的局面,也沒有出現——作爲一支馳騁天下的常勝之師,金兵的抵抗,意外的頑強,即使在難以行動的酷暑之中也是如此。宋軍的偷襲雖然一度衝得金軍陣腳大亂,但自己卻也彷彿陷入泥潭之中,在越來越多的金軍的重重圍困中,變成了一小塊一小塊的各自爲戰。
再接下來,戰場的局勢變成了僵持,雙方不斷地拉鋸苦戰着。金軍的士卒和戰馬固然成百上千地被烈日曬昏,然後被活活踐踏成肉泥。但宋軍頂着攝氏四十多度的炎炎烈日,站在溫度可以烤熟雞蛋的滾燙地面上,一樣也是汗如雨下、舉步維艱……更別提他們體質普遍不如金兵,身上又披着沉重的全身鎧甲。
最關鍵的問題在於,攻城的金軍少說也有十五萬,但偷襲的宋軍滿打滿算還不足五千。
因此,隨着時間的推移,儘管金軍的戰鬥力已經被嚴重削弱,但還是憑着兵力優勢,逐漸扳回了上風。
“……殺啊!殺光他們!給這些懦弱的宋人一個教訓!”
咕嚕咕嚕地灌下一大袋清水,又擦了擦額頭上嘩嘩流淌的瀑布汗,被烈日曬得滿臉通紅的完顏宗望,一臉猙獰地光着膀子,伸手高舉起戰刀,轉身對那些熱得直喘氣的女真勇士呵斥道。
“……這鬼天氣我們難受,宋人也一樣難受——女真勇士們,繼續殺!不要讓懦弱的宋人小看了我們!”
回答他的,是成千上萬嗜血可怖的咆哮聲。
“……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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