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交通運輸不發達的古代社會,發動一場大規模遠征的後勤壓力是相當沉重的。
索沙爾皇帝想要把幾十萬人的龐大軍隊投放到遙遠的戰場,那麼多士兵、戰馬、戰象、翼龍一路上都要吃要喝,開銷自然浩大得驚人,爲了避免這場遠征中途夭折,好大喜功的索沙爾皇帝不惜一切代價,從剛剛經歷了戰爭的殘破焦土上搜颳了數不清的財富和物資,從剛剛奪取的領土上徵召了他能夠拉到的全部壯丁和戰士,縱觀整個法爾馬特大陸的歷史,也很少有過如此巨大的軍事行動——象沙一樣多的人,象沙一樣多的黃金,象沙一樣多的糧食,最終匯成了前所未有的龐大軍隊,充分展示了帝國的磅礴底蘊。
數以百萬的帝國臣民,在皮鞭下好像螞蟻一樣忙碌不休,耐心地一點一點拼湊着這場遠征。
但是,還有一些技術上的問題,並不是光靠着財富、暴力和強權就能解決的。
在鐵路出現之前,任何大宗貨物長途陸運的成本都非常高。一輛裝滿糧食的牛車或馬車,若是走上幾百公里的路,光是車伕和拉車的牛馬,就會把車上的糧食吃得精光,至於翹首以盼的前線部隊,自然就無福消受車上的糧食了,運氣好的還能把車子劈了當木柴燉牛肉吃,運氣壞的只能喝西北風。
按照地球上研究古代軍事的專家們的討論分析,在鐵路出現之前的長途遠征之中,如果沿途得不到任何補給,也沒有可供利用的水路,只靠軍人自己攜帶糧草,那麼他們最多可以維持九天的行軍。當然,軍隊可以帶上牛車和馬車,但是拉車的牛和馬也要吃東西。你就算是帶上再多的牛車馬車用來拉糧食,也只能走出十二到十五天。雖然考慮到全世界各地的巨大差異,這個數字並不絕對正確,只具有參考意義。但是很明顯,依靠陸路運輸,去征服一個補給困難的地區,是非常艱難的,有時候甚至是完全不現實的。
嗯?還有魔法?這個……如果是某些發明出了空間袋、納戒、縮物術的高魔位面,只要一名魔法師就可以輕易攜帶成千上萬噸的物資,那麼上述後勤運輸方面的難題,自然不復存在。但問題是,法爾馬特大陸上固然有一些魔法師,但卻只是一個低魔位面,魔法師的本領僅限於搓火球、放閃電和做一些不怎麼靠譜的預言,根本沒有鼓搗出“空間裝備”這種居家旅行必備的高度實用性魔法道具。
所以,如此一來,相對於成本昂貴而運量有限的車馬,水運就成了古代軍隊維持後勤運輸的最佳選擇。但問題是,阿爾努斯山丘並不靠海,也沒有流經它的大河,而距離它最近的海港,跟阿爾努斯山丘之間,也有大約兩百多公里的路程,沿途還盡是一片人跡罕至的荒野——也就是說,依靠水運也是不可取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索沙爾想要讓他的軍隊能夠在上陣作戰之前吃飽喝足,唯一的辦法就是涸澤而漁,在戰場附近就地籌辦糧草,走到哪兒吃到哪兒……於是,這支大軍的所過沿途,變成了一條巨大的破壞帶。凡是軍隊所過之地,都宛如蝗蟲過境,沿途居民的糧食被吃光,房屋被徵用,他們自己也成了隨軍苦力。就算是這樣,任何一條道路上的沿途存糧,也都是遠遠不夠幾十萬大軍消耗的。爲了讓軍隊在路上至少有糧食可以搶掠,索沙爾還不得不把他的大軍分成幾路推進,直到抵達鄰近戰場的伊塔黎卡城再重新集結。
然後,索沙爾皇帝的御駕來到伊塔黎卡城之後,雖然城內的市民們根本不敢抵抗,而是戰戰兢兢地主動打開了城門,還派出代表向皇帝獻上財物、跪地求饒。但爲了滿足軍隊的後勤需求,索沙爾還是悍然下令“懲戒這座城市的叛賊”,頒佈了針對伊塔黎卡城的屠殺令——嗜血的戰士們獰笑着衝進了完全不設防的城市,封鎖了每一座城門,然後用捕鳥的辦法將市民一網打盡。雖然膽戰心驚的市民們都藏在家中,儘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避免惹上麻煩。但兇手們還是破門而入,在女人們的尖叫聲中大肆屠殺……全城的每一條街巷,每一座宅邸都遭到了血洗。市民中的全部男人被屠殺,連幼小的男孩也沒被放過。婦女則被掠賣爲奴隸,殺害她們親人的兇手,成了她們的主人。街邊的樹木上,迅速掛滿了各式各樣的頭顱……
雖然看起來很野蠻、很血腥、很不人道,但事實上,這在古代社會的戰爭之中,其實只是非常普通的一幕,也是古代軍隊約定俗成的慣例和法則。一直到三四百年之前,地球上的所有國家都還是這樣做的。
伴隨着嫋嫋的濃煙、淒厲的哀嚎和流淌在石板街道上的血污,伊塔黎卡城陷入了毀滅的煉獄
伊塔黎卡城的領主府邸內,鞍馬勞頓的索沙爾皇帝正一邊品味着一瓶來自異世界的白蘭地,一邊把玩着幾件精緻華貴的禮物——這些原本都是伊塔黎卡城市民湊出來的買命錢,可終究還是沒能買回自己的命。
事實上,作爲一名好大喜功、性格急躁的暴君,索沙爾皇帝原本打算一旦點齊了兵馬,就直撲阿爾努斯山丘找異界人算賬,根本不想在伊塔黎卡城多做耽擱……但問題是,這樣的事情實在辦不到啊!!
前面已經說過,阿爾努斯山丘在法爾馬特大陸上的位置,乃是一片“位於文明世界中心的貧瘠荒野”,在山丘的四周,都是人跡罕至的不毛之地。而在索沙爾之前駐蹕的行宮和阿爾努斯山丘之間,還隔着一條羅馬尼亞山脈。這條山脈雖然並不險峻,但卻極爲寬闊,普通人需要半個月才從山脈的一側走到另一側。
原本在帝都和阿爾努斯山丘之間,曾經有一條直達的寬敞御道,但如今卻被從“門”裡涌出的滔天洪水給沖垮了。剩下幾條翻越羅馬尼亞山脈的道路,其西側出口都距離阿爾努斯山丘甚遠,而從山脈東麓的帝國腹地,翻過山脈延伸到伊塔黎卡城的這條山路,目前已經是終點距離阿爾努斯山丘最近的一條了。
也就是說,索沙爾的大軍如果要前往阿爾努斯山丘跟異界人廝殺,就必須先到伊塔黎卡城來打個轉——其它的路還要更遠更難走。而且在進抵戰場之前,還必須紮營休整一段時間,因爲扛着沉重的裝備連續翻山越嶺這麼多天,對士兵、軍馬和戰象的體力,都是極大的消耗,不好好休整一陣子,是緩不過氣來的。
(就像很多中國作家一旦需要構思異世界,總是習慣性地參考自己的祖國來設定,把異界王朝描寫成“北方是草原,東方是大海,南方是熱帶雨林,西方是大沙漠”這樣的環境;美英作家也習慣於把異世界寫得很像自己的故鄉。比如《冰與火之歌》之中的維斯特洛大陸,明顯就是一個放大版的大不列顛島。
同理,日本人在《奇幻自衛隊》裡面設定的法爾馬特大陸,其實也是變形版的本州島,阿爾努斯山丘大概就是大和國南部吉野山的位置,帝都的位置相當於名古屋,倫德爾城就是織田信長天下布武的岐阜,伊塔黎卡城相當於奈良,易北藩國可以類比爲紀伊藩,至於京都和琵琶湖則被山脈丘陵給擠得消失了。帝國實質上類似於德川幕府,直轄領地都在東南部,東北是獵頭兔草原,西南是各個“外樣大名”。)
簡而言之,從東面翻過了羅馬尼亞山脈的數十萬大軍,必須在伊塔黎卡城休整一段時間,才能再次恢復攻擊能力。而在此期間消耗的糧秣,依靠後方翻山越嶺長途運輸是行不通的,除了勒令西部的貴族領地進貢一部分之外,就只能從伊塔黎卡城就地搜刮……幸好,在一場大屠殺之後,他終究還是從這座城市裡搜出了足夠全軍吃上七天的糧秣。而市民的屍體也不用浪費,直接可以餵給那些骯髒的豬頭人炮灰當飼料。
“……對了,波達文將軍,杜蘭指揮的南路軍,上個月就已經回到本國了吧?現在已經走到哪裡了?”
放下手中的酒杯,索沙爾看着攤開在桌上的粗糙地圖,隨口對一位將軍問道。
“……稟報陛下,易北藩王率領的三萬軍隊,剛剛通過易北藩邊境的舒爾茲森林,進入了阿爾努斯山丘南方的泰莉莉亞平原。但由於當地荒無人煙,幾乎沒有像樣的道路,所以前進速度非常緩慢。”
那名被皇帝問詢的波達文將軍連忙答道,“……根據杜蘭殿下送來的上一封書信推斷,他們至少還需要八天時間,才能抵達阿爾努斯山丘附近,與異界人的軍隊進行接觸。”
“……很好,就讓杜蘭的易北藩軍隊先跟異界人打上一場,看看那些異世界的人類究竟有多大本事!”
索沙爾皇帝挑了挑眉毛,淡定地說道,“……至於我們這邊,暫時先按兵不動,讓勇士們在伊塔黎卡城裡好好地放鬆一下吧,我知道他們連續走了半個月的山路,現在已經很辛苦了!”
“……是,多謝陛下的寬容和仁慈!”包括波達文在內,在場的諸位將軍們趕忙行禮拜謝。
“……沒什麼,我們接下來的征途還漫長得很,可不能讓戰士們在一開始就累壞了……”
索沙爾皇帝矜持地擺了擺手,“……這一次,朕可是決心一直要打到大地的盡頭啊!”
——在索沙爾看來,此次浩浩蕩蕩的大舉西征,除了懲戒盤踞在阿爾努斯山丘上的異界人之外,他還有着更加宏偉壯闊的藍圖,那就是揮師掃蕩法爾馬特大陸西部各個在名義上臣服於帝國,實際上卻桀驁不馴基本獨立的割據勢力,重新確立帝國在大陸上的至尊權威,讓整個大陸的所有人都明白,帝國的霸權並沒有因爲內戰而削弱,帝國的領土依然和蒼天相接,凡是太陽所臨之土,無不臣服於帝國!
而索沙爾也自認爲一定能夠實現上述目標,畢竟,如今在他的麾下,有着這樣一支浩浩蕩蕩的龐大軍隊,數不清的士兵和戰馬一路上填塞大道、佈滿原野,一直延伸到遙遠的地平線,光靠踏步就能碾碎途中的一切。只要讓這臺世界上最大的軍事機器全速開動,法爾馬特大陸上根本找不到能夠與之對抗的敵手!
作爲征途的第一站,在趾高氣揚的索沙爾皇帝眼中,阿爾努斯山丘上那些不知好歹的異界人,不過是豐盛大餐最前面的一塊小甜點,以及第一隻被殺來立威的雞雛而已……不過,從現在的收穫看來,從“門”對面過來的異界人手裡,似乎確實有不少值得垂涎的好東西,並不是那種缺乏油水的窮光蛋……
索沙爾一邊如此想着,一邊舉起了桌上的酒杯,再次抿了一口伊塔黎卡城商人從異界人那邊搞來的白蘭地酒——不得不承認,這種新奇的烈酒確實很符合索沙爾的口味,讓他喝得都有些上癮了。
遺憾的是,從城裡繳獲的白蘭地酒並不多,總共也就只有十幾瓶,最多幾天就該喝光了……不過沒關係,等到這一仗打完了,就可以向阿爾努斯山丘上的異界人要酒喝了,不管要多少,他們都得給多少。
當然,異界人擁有的其它一些好東西,也同樣值得搜刮,比如那些好像寶石一樣晶瑩繽紛的甘美糖果,靚麗光潔到難以形容的七彩絲綢,還有女人喜歡的鏡子、香水和首飾——看着從伊塔黎卡城內搜刮到的,滿滿一大箱極爲璀璨華麗的異界首飾,索沙爾只覺得自己原本的寶庫與之相比都要黯然失色。
(雖然其實都是一些不值錢的鋯石、水晶玻璃和鋁合金飾品,但奇幻世界的土著人可認不出來。如果僅僅就視覺效果而言,現代社會那些幾十元一把的鋯石髮夾,可能比古代社會的赤金簪子更加華美。)
由此可見,這些來自異世界的傢伙實在是相當之有油水,在打敗他們之後非得狠狠勒索個夠才行啊!
索沙爾一邊尋思着在討伐阿爾努斯山丘得勝之後,究竟應該向異界人索要一些什麼東西作爲賠款和貢品,一邊又想起了剛剛打探到的一則傳聞:據說有一些可惡的獵頭兔,也趁着帝國內戰的混亂時期,不知怎麼地跑到了阿爾努斯山丘,跟異界人勾搭上了……嗯,這次出征的大軍如此兵強馬壯,一定要新仇舊恨一起算,在征服異界人的同時,還要讓那些不肯乖乖做女奴的母兔子們,徹底臣服在自己的胯下……
然而,就在索沙爾皇帝如此志得意滿、想入非非的時候,他卻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根本就沒有機會再見到阿爾努斯山丘了——因爲,上百公里外的某些傢伙,在查實了他的行蹤之後,就給他直接判處了死刑:
“……已經確認索沙爾的御駕進入了伊塔黎卡城?很好,讓浮空艦隊載着城管隊全軍出動吧!”
ps:看了韓國反應核災難的電影《潘多拉》,深受感觸,但結尾還是太光明瞭。政客們在如此不負責任的情況下居然還會感動,嚴重不符合邏輯,所以構思了一個短篇黑暗故事,或許本書完結後會寫出來:
某熱帶島國爲發展經濟,搞了核電站,因爲缺錢沒技術,只能讓外國公司來建設和運營。結果外國人爲了壓低成本,僱傭了外行臨時工瞎湊合,上下欺瞞,各種貪污和假報告,最終在一場颱風後出了事故,又互相推卸責任。政府一心控制輿論媒體,把救援任務丟給了外國公司,外國公司不願被坑,也坐視不管,只是嘴上空喊。最後在吵吵嚷嚷之中,核災難不斷升級,舉國淪爲輻射區,政府官員早已逃走,大部分老百姓聽政府的謊話在家等死,只有少數人逃了出來,聯合國經過協調,決定由俄國丟一枚氫彈消除輻射。
然後,寥寥無幾的倖存難民剛一上岸,就收到俄國寄來的氫彈賬單一份,由於島國官員吞了海外資產各自逃亡,氫彈費用只好攤到每個難民頭上,每人欠債一萬美元,拿不出錢的直接送西伯利亞勞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