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在我剛出生的時候,全世界人口不過五十億,可當時的全球輿論媒體上,就已經是一派驚唿人口爆炸、地球不堪重負的聲音了。而如今的地球上,全世界總人口達到了九十億,再過幾年恐怕就要突破一百億。由於科技進步的緣故,平均每個人的能源和物資消耗量,也比五十年之前增加了很多……”
杯盤狼藉的海濱大排檔餐桌邊,郭政委一邊不緊不慢地喝着樹莓酒,一邊對李維侃侃而談,“……尤其是撒哈拉大沙漠以南的黑非洲,二戰的時候才兩億人,相當於中國人口的一半而已。哪怕到了八十年代的時候,那裡也還只有四億人。可到了現在,黑非洲的人口已經比二戰時翻了十倍,增加到了二十億。然後是孟加拉國,不過是恆河三角洲那麼小的一片土地上,居然擠了足足兩億五千萬人!還有巴基斯坦、中東和北非,一樣是人口暴增。印度就更不用說了已經超越中國,成爲世界第一人口大國很多年了。
那麼,問題就來了,以人類現在的科技實力和生產力水平,地球養得活那麼多人口嗎?
圍繞着這個問題,我進行了很長時間的調查和研究,最後的結論是:很遺憾,雖然科技水平是勉強達到了,但是由於政治經濟制度和種族分割的緣故,全人類註定無法一起攜手走向美好的明天。
很多年之前,我曾經跟着中國志願醫療隊,前往非洲抗擊埃博拉瘟疫,親眼看到了那地方是怎麼一副匪夷所思的模樣。你能夠想象嗎?一百萬人聚居的大城市,居然沒有一條下水道,雨季的洪水混雜着污水在街上橫流。全國六百多萬人口,只有一百多個水平很差的醫生和六輛救護車,每年都會因爲瘧疾和霍亂而死掉上萬人。在中國醫療隊抵達之前,當地的醫生已經有一半病死,一半逃走,丟下醫院裡滿地的病患沒人管。所謂的當地護士連抽血都不會,而且根本就不服從醫療隊的指揮,拒絕拯救她們的同胞,只知道罷工和討薪她們都知道,如果不趁着埃博拉爆發的機會大鬧一番,她們的欠薪就更加討不回來了
這就是非洲國家塞拉利昂的社會風貌,那段時間裡雖然因爲埃博拉死了不少人,但因爲暴亂和鎮壓死的人甚至比死於埃博拉的更多。這些年來,聽說那裡又打起了內戰,局勢沒有變得更好,反而變得更壞了。
更要命的是,儘管又是內戰又是瘟疫,他們黑非洲那兒的人口依然在逆勢瘋漲,而不是趨於減少。
而且,塞拉利昂畢竟只是一個小國,還遠遠談不上非洲人口危機最嚴重的地方。就我所知,這個問題最爲觸目驚心的地方,還要數尼日利亞首都拉各斯,總面積只有三千六百平方公里,其中百分之二十的面積還是水域,聚居在拉各斯的人口卻高達三千五百萬!無論是總人口還是人口密度,都比咱們的上海還要高!但拉各斯卻不是上海那樣的工商業大都市,沒有上海的高架橋和小高層公寓,只有貧民窟的破窩棚,沒有自來水也沒有電力,更沒有公共交通和下水道,而且也沒有工作在拉各斯的三千五百萬人口裡,只有兩三百萬從事外貿、石油、行政等職業的人口,每個月有固定薪水可領,還有幾百萬人爲前面那些人服務,混混日子,至於剩下的兩千多萬黑人麼……說真的,我已經完全無法理解他們是怎麼在城市裡活下來的了,推測可能是跟《三毛流浪記》裡的三毛一樣,乞討的乞討,撿垃圾的撿垃圾,剝樹皮的剝樹皮……”
“……呃,這聽上去確實是挺可憐的……可這又怎麼樣呢?非洲人不就是一直這麼過的嗎?”
李維缺乏同情心地聳了聳肩膀,“……在解放前的舊中國,老百姓的日子說不定比他們還慘呢!”
“……問題在於,就連這樣的日子,尼日利亞人也快要過不下去了,而他們的人口卻還在繼續增長!”
郭政委解釋說,“……民國年代的舊中國不管再怎麼慘淡,好歹也還算是個農業國。可是尼日利亞和很多非洲國家呢,乾脆連農業國的資格都沒有!連糧食都要靠美國或阿根廷來提供!”
“……呃?是因爲那裡的土地太差,不適合耕作嗎?”李維皺眉說道。
“……正好相反,尼日利亞佔據着地球上最優質的耕地,全國總面積九十二萬平方公里,可開墾土地佔到了百分之六十五。除去城市、河流、保護區之後,剩下的耕地大約有六億畝耕地左右。我們中國的可耕地紅線則是十八億畝,尼日利亞的耕地面積大致相當於中國的三分之一。由於是熱帶氣候,莊稼長得快,可以達到一年三熟甚至四五熟,所以尼日利亞在理論上能夠養活的最大人口,可以達到中國的一半左右。”
郭政委攤了攤手,“……但問題是,非洲人的種田方式實在是……怎麼說呢?太粗獷了!隨便弄些種子,然後拿一個尖嘴鋤,挖個坑丟種子下去就可以了。個別最懶惰的黑人,甚至連坑都懶得刨了,直接扔到野地裡完事兒。非洲的土地不需要翻耕,土壤不翻耕都很鬆軟,所以一年的農活只要一星期就能幹完!
在剛果和喀麥隆這些地方,路邊很多看上去雜草叢生的野地,實際上很可能卻是當地人賴以生存的農田,但就是這種方式的種植。憑藉非洲得天獨厚的自然環境,居然還能有不錯的收穫。
比如很多我們認知中的一年生農作物,在非洲的大地上都會變成多年生植物,因爲熱帶氣候而無休止的生長。中建公司曾經去喀麥隆開展工作,帶了些黃瓜過去,種在駐地旁邊。結果也沒怎麼施肥,這黃瓜就長得跟冬瓜一樣大,種一次能連續收穫幾年。還有辣椒,在熱帶非洲硬是長成了辣椒樹,足足五米高,連續摘了三年都還沒完。等到中國建築隊走了,當地黑人還能繼續收穫……至於土豆就更厲害了,最初只是種了幾顆下去,幾年後就自動變成了一片比廣場還大的馬鈴薯地,都不用靠人工去搞移栽什麼的……”
“……這……既然非洲的土地如此肥沃,爲什麼還會糧食不能自給呢?”李維奇怪地反問道。
“……問題是,正因爲自然條件太好了,把黑人都給養成懶漢了,完全沒有勤勞的觀念,也沒有積蓄的意識,更不理解什麼是居安思危古代中國人一年不種田或者絕收了就得餓死,他們非洲熱帶雨林裡各種漿果和堅果多得喪心病狂,就算絕收了,只要往林子裡隨便找點兒野果什麼的,也就湊合過去了。
所以,非洲黑人自古以來就沒有儲藏食物的習慣,反正樹林子裡到處都是吃的,何必要吃不新鮮的東西?結果就是農業技術始終沒有進步,比中國先秦時代的刀耕火種都要落後,也沒有任何改進的動力。
就算是黑非洲農業文明最進步的坦桑尼亞,按照中國人的標準來看,那兒的農民也是一樣懶得出奇明明可以種三季的莊稼,坦桑尼亞人只種一季就懶得多種了,因爲種一季的莊稼就已經夠吃了,還有多餘的可以賣到城裡換點兒零花錢,那麼又何必再辛苦呢?曬曬太陽吹吹牛泡泡妞豈不是更舒服?
而城裡的黑人也是一樣。在歐洲,希臘人和西班牙人一向以懶惰而着稱。但若是跟非洲的黑人比起來,哪怕是每天只從上午九點工作到下午兩點的希臘人,都已經算是勞模了那些黑人都是要求日薪制的,幹一天玩一天算是勤快,幹一天玩三天屬於正常,幹一天玩一星期纔算是懶惰。月薪制就根本招不到人了。
然而,熱帶非洲雖然食物豐富,卻不適合種植小麥、水稻和玉米,呃,也有可能是黑人農民的技術太差玩不轉。熱帶雨林的那些果實和塊莖雖然營養豐富,卻很難像大米麪粉一樣長期儲存。於是,尼日利亞明明坐擁六億畝至少一年三熟的耕地,居然還要每年從美國進口近千萬噸的小麥和玉米,來供應如拉各斯這類新興的大型城市,購糧費用則依靠石油、礦產什麼的來湊。然後,由於黑人自古就沒有儲蓄意識,非洲國家也大多沒有搞糧食戰略儲備,結果國際糧價一波動,或者財源枯竭沒錢從美洲進口糧食了,他們那邊熱帶雨林裡的鄉下黑人,倒是日子該怎麼過還怎麼過,可城裡那些不種地的黑人,就立刻是遍地餓殍了。”
郭教授如此說道,“……黑非洲的政治家也不是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但是一方面,美國始終在對非洲進行糧食傾銷大家都知道,美國的三大世界戰略,就是石油戰略、美元戰略、糧食戰略。由於非洲各國的政治不夠獨立,根本頂不住美國的糧食傾銷壓力,所以非洲國家平時自己種糧食競爭不過進口糧,又給不起農業補貼。另一方面,現代農業早已不僅僅是挖地扔種子這麼簡單的事兒,而是會涉及到系統的育種、農業機械、農業化工等主要的行業,以及多達數十個的二級行業。而黑非洲的大多數國家,都沒有像樣的鋼鐵廠,無法自行製造複雜的農具;沒有現代的化工廠,無法制造農藥和化肥;受教育率太低,文盲率比舊中國還要高得多,農業技術人員幾乎等於零,根本無法建立自己的大型育種公司;沒有重工業作爲支撐,無法制造農用車輛和拖拉機,不能製造水泵和灌溉管道;缺乏自己的水泥工業,所以非洲的灌溉水渠幾乎全部是泥渠,一旦下大雨就要決堤;輕工業同樣極度不發達,所以連噴農藥的噴霧器都必須進口。
總而言之,現代農業是和現代工業掛鉤的,相互之間根本無法分離,落後國家建設工業要從農業壓榨資本,之後才能反哺農業。這種關係有點兒類似於鮮花和蜜蜂。鮮花需要蜜蜂傳粉才能繁衍,而蜜蜂需要吸食花蜜才能存活。非洲人如果想要搞跟中美歐一樣的現代農業,就必須先建立起一整套的工業系統!
但是,在中美兩個工業巨無霸碾壓全球的情況下,非洲國家要發展工業,已經幾乎是不可能的了……更何況,以非洲黑人的懶惰秉性和享樂主義觀念,如果真要他們像建國初期的中國人一樣,不惜一切代價擠出大筆資金建設工業,還要搞計劃生育限制人口的話,敢這麼胡來的非洲政治家,絕對會被忍無可忍的民衆趕下臺的。而且,歐美西方列強也會扶植代理人搞破壞,甚至連我們中國人也會參一腳。
這麼說吧,如果說在舊中國搞工業化,難度大概是逆天級的話,而在黑非洲搞工業化,難度最起碼就是逆宇宙級,因爲連語言文字都要從頭開始統一,至於思想觀念上的補課,更是可以讓任何教師絕望。
所以,儘管在使用現代技術充分開發利用之後,黑非洲的廣袤沃土足以養活二十億人,甚至是三十億人,但是因爲各種客觀條件的限制,非洲人還是隻能坐擁如此之多的良田,卻無法大規模地發展出現代農業。就像大航海時代的印第安人,無法依靠美洲大陸的豐富資源來抵禦白人入侵一樣。
目前,非洲黑人還能靠從西方進口糧食來吊命,一旦美國和阿根廷這些西方農業大國不再輸出廉價糧食,或者非洲人口進一步膨脹,連購買最低限度口糧的費用都湊不出來的時候……那麼,規模遠遠勝過盧旺達大屠殺的集體死亡事件,就會在非洲瞬間上演,不是自殺,就是他殺……”
“……除了非洲人口在這幾十年來呈現出幾何級暴漲,幾乎是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的節奏之外,還有埃及、巴基斯坦、阿富汗、伊拉克和印度等等這些中東和南亞國家,人口增長速度也是一樣的喪心病狂,已經到了美軍炸彈都殺不絕的程度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阿拉伯人的處境比黑人更可悲,因爲黑人的土地如果努力一下,或者從某個列強那裡得到技術支持,那麼還能搶在餓死之前種出些吃的。而阿拉伯人的土地和水資源,早就已經開發到了極限,再怎麼引進現代工農業技術,也不可能比現在做得更好了。
從二十一世紀初期開始,中東國家就完全是在靠着出口石油進口糧食的辦法,供養着越來越膨脹的人口炸彈,如今已經是積重難返,差不多隻能坐以待斃了。南亞次大陸的情況也好不了多少,而且由於他們缺乏石油,大多數印度人和巴基斯坦人的日子,過得還不如阿拉伯人,按照中國人的看法,早就該內戰開打了。但出於人類繁衍後代的本能,他們還是在可勁兒地生孩子,也不管自己的國家是否養得活。至於讓子女受教育什麼的,更是完全沒有考慮,反正先把孩子生下來再說,以後都是子孫後代自己的事情了。
我們中國人現在要生孩子,基本都要考慮是否供得起自家小孩上到大學,希望後代能夠過得比自己更好,如果做不到的話,寧可少生幾個。但南亞、中東和非洲的那些國家,卻完全不考慮這種事情,一生起孩子來就是十個八個的,因爲家裡窮,所以從小不念書直接去打工,於是文盲率反而比殖民地時代更高了。
這樣一無所知的文盲人口,在科技發達的現代社會,其實並不能算是勞動力,甚至被開除出了勞動者的行列,充其量也就是跟牲口差不多的等級。在工業國主導的世界貿易秩序裡,並不需要這些低素質人口對於高度自動化的現代製造業來說,升級軟件和更新機器人遠比餵飽並訓練這幫毫無紀律觀念的文盲更省錢。只要自動化技術一直保持進步,發達國家就算人口停滯也不妨礙經濟增長,最多是選擇性地接受一點第三世界的聰明學生。至於剩下幾十億既不能從事現代工業也不能從事現代農業的低素質人口,從社會生產力的角度而言,根本就是多餘的,跟殘疾人毫無差別,完全是靠着其他人的善心和施捨在過日子。
但是,無論是人的善心還是整個世界的富餘農產品數量,具體來說就是國際市場上可供出售的廉價糧食,在一定時間內都是有限的。一旦突破了某個閾值,這些多餘的人口就註定會被自動淘汰和銷燬。就像中國古代封建王朝始終無法突破的三百年週期律一樣在技術進步停滯、土地擴張停止的情況下,一個文明體系能夠養活的人口始終都是有限的,到達極限就會自動開啓戰爭、屠殺等人口消滅程序。
同理,如今的地球上,技術進步雖然沒有停滯,可土地擴張卻是已經停止了人類只有一個地球。而且,技術的進步又由於政治因素,無法惠及全球,各種資源的調配也因爲國界線的分割和資本主義制度的缺陷,而無法實現以養活最多人口爲目標的優化配置,導致地球能夠承載的人口極限進一步下降。
在這種情況下,爲了讓人類社會恢復“自然狀態”,這些超載的第三世界貧民,就會最先失去存活的權力。他們的歸宿包括了饑荒、戰爭、瘟疫、屠殺、生態崩潰……第二次世界大戰前後打了七八年,也不過死了一億。而地球上的人口崩塌一旦出現,一年死上十億人也是理所當然盧旺達大屠殺就是一個鮮明的例子,在合適的條件下,割膠刀和開山斧的殺戮效率,並不比原子彈和航母戰鬥羣更差……”
聽着郭教授這段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推測,李維的臉色有些發白,但還是開口反駁說,“……就算非洲、中東和南亞的未來前景十分恐怖,但這跟我們中國人又有什麼關係?就算非洲人、阿拉伯人和印度人成千上萬地餓死或者互相殺得血流成河,咱們國家應該也不會受到什麼影響吧?他們又打不過來!”
“……嘿嘿,地球上一口氣死掉十億二十億人,你居然覺得這會跟中國沒關係?你真是太膚淺了!現在的地球,早已不是古代各個大陸老死不相往來的局面啦!你明白地球村是什麼意思嗎?”
郭教授再次喝了一小杯酒,搖頭笑道,“……當飢餓、動亂和毀滅降臨的時候,你以爲那些被淘汰的第三世界低素質人口,會乖乖地待在家裡等着被砍死或餓死,而不是涌向世界的其它地方尋找出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