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離開王秋的日子(下)
當大半個歐洲都在瘟疫、戰亂和無政府狀態之中掙扎的時候,葡萄牙共和國的首都里斯本,總算是依靠隔離檢疫、戒嚴令、全國性軍事管制和邊境封鎖,更重要的是得益於鄰國西班牙對伊比利亞半島陸上邊境的嚴防死守,勉強還維持着最基本的秩序,沒有陷入更加悲慘的煉獄之中。
在歐洲大陸即將整體淪陷的嚴峻局勢下,西班牙和葡萄牙不得不徹底撕掉了人權和自由的幌子,通過炸燬橋樑和隧道、佈設地雷和水雷的辦法來切斷海陸交通,用武裝直升機來轟擊非法偷渡的難民船,用溫壓彈、燃燒彈和毒氣來屠殺外國難民團體,甚至用導彈擊落闖入境內的逃難客機,先後在比利牛斯山麓和伊比利亞半島的海灘上,製造了無數屍橫遍野的屠殺場,這才堪堪頂住了武裝流民對本國邊境的瘋狂衝擊。
至於人道主義危機之類的罪名……到了這個瀕臨民族滅絕的關頭,還有誰顧得上這麼多?!
而兩國境內原本就不多的異教移民,更是早已在瘟疫爆發以前,就被統統關押進了集中營。同時在瘟疫出現前夕,西班牙和葡萄牙的政局也還算穩定,沒有像法國、德國、英國那樣陷入大騷亂,政府依然擁有較強的執行力。再加上瘟疫最初的出現地點,遠在中歐和東歐,所以給了這兩國一定的緩衝時間。
但即便如此絞盡腦汁、嚴防死守,葡萄牙共和國與西班牙王國的邊防軍警和民兵,也沒能阻擋住無孔不入的“路西法瘟疫”,最終降臨到伊比利亞半島的土地上。從毗鄰地中海,飽受難民船隊衝擊的巴塞羅那開始,一座又一座城市相繼陷落,起初是醫院被塞爆變成了停屍房,醫生和護士紛紛是病死或逃走。然後是成千上萬的屍體直接在街頭腐爛,無人敢接近,無人敢埋葬。許多不幸的家庭在短短几天之內就全部喪命於家中,政府只好下令直接將成排的房屋推倒以掩埋屍體,甚至還要再澆上汽油以焚燒消毒。
儘管西班牙和葡萄牙政府已經採取了最嚴厲的隔離管制手段,但由於遲遲拿不出疫苗和特效藥的緣故,在伊比利亞半島的某些城市和鄉鎮,死亡人口依然達到了一半左右。整個伊比利亞半島也在幾個月內永久損失了十分之一的人口。更可怕的是,跟天花的情況不同,即使是那些一度憑着自身免疫系統,暫時扛過了“路西法瘟疫”的倖存者,也沒有獲得持久的免疫力,而是要不了多久就會有再次染病的可能。
幸好,就在這個最危險的時刻,中國醫療部門終於研究出了治療“路西法瘟疫”的特效藥。依靠緊急空運過來的特效藥物,西班牙和葡萄牙政府總算是再次穩住了陣腳,化解了本國民間瀕臨爆炸的恐慌情緒,並且挫敗了恐怖分子和境外武裝匪幫的多次作亂。至於還在比利牛斯山脈對面徘徊的幾百萬難民……這個,就只能讓他們自求多福了。就算現在已經有了治療瘟疫的辦法,可是天曉得這些難民裡有多少恐怖分子和邪教徒,放進來之後的治安維穩問題可怎麼辦?更何況,如今的國際貿易基本中斷,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自己都在執行嚴苛的食品配給制度,一下子收容那麼難民的話,又該給他們吃什麼?喝什麼?難道要讓本國公民自願捱餓,省出口糧來接濟那些居心叵測的外國人?這樣的決策簡直是瘋了!
不管怎麼樣,雖然有着上述遺憾和不足,但總的來說,情況還是在朝着好的一面發展。
然而,就在這個曙光降臨的時刻,一則令人絕望的噩耗,卻再次把歐洲人打進了黑暗的深淵……
——遍佈在英國、法國、德國、比利時和意大利等地的上百座核電站,還有生產和處理核燃料的相關工廠,以及軍用的核潛艇和核動力航母,在經歷了幾個月的混亂失控之後,相繼出現了嚴重的泄漏現象!
一場嚴重程度百倍於切爾諾貝利的特大規模核污染事件,頓時降臨在了多災多難的歐洲人頭上。
而這一次,卻再也沒有捨生忘死的蘇聯紅軍和共青團員衝向核電站了……
“……這可真是……夠嗆的啊!莫非是有輻射雲被風吹過來了?”
站在撤僑郵輪的船舷旁邊,看着手中蓋革計數器屏幕上嗶嗶亂跳的數字,馬彤女士不由得深感一陣陣的頭皮發麻,甚至在心中悄悄打起了退堂鼓,連下船去里斯本市區採訪的心思都沒有了。
——當然,雖說蓋革計數器上的數字看似駭人,但其實即使在這種環境裡待上一個星期,每個人承受的輻射總量,也僅僅相當於在醫院裡拍了一張X光片而已。但是,在西班牙核電站沒出問題的情況下(葡萄牙沒有核電站),這個輻射量數據就足以證明,比利牛斯山脈那邊肯定在發生某些非常可怕的事情……
她嘆息着擡頭望去,碼頭上正是一片人山人海、熙熙攘攘的景象。跟隨撤僑船隊前來的中國海軍陸戰隊員,已經在碼頭上建立了檢查站,正在本地使館人員的配合之下,荷槍實彈地護送着拖家帶口、扶老攜幼的中國僑民登船撤離。而成千上萬的僑民和家屬,則有條不紊地排成長隊,每個人手上拿着一面小國旗,臉上滿是如釋重負的笑容——爲了這一張逃離歐洲的歸國船票,很多僑民已經在碼頭上等了一個星期!
在這些回國的華僑之中,還夾雜着很多非常漂亮的白人妹子和蘿莉,身份登記上一律是“配偶”或“養女”。看着她們的丈夫多半都是些歪瓜裂棗的模樣,可以想象這些美女們爲了逃離歐洲而做出了多大犧牲。
嗯,姐妹花什麼的也就算了,但願未來不要鬧出什麼“鬼父”或母女“通吃”的醜聞吧。
除了維持秩序的海軍陸戰隊員和排隊等待上船的中國僑民之外,在碼頭的外圍也是人頭攢動、擠擠挨挨,一時間聚集了不下好幾萬人。其中有白人,也有黑人,一個個扛着行李,牽着孩子,嘈雜聲沸反盈天,基本上都是在聽說了英法核電站集體大泄漏的噩耗之後,想要蹭船逃離伊比利亞半島的歐洲各國民衆。
此時此刻,他們都在用飽含着羨慕妒忌恨的熾烈眼神,看着這些中國人的登船離去,恨不得也跟着衝過去。然而,中國海軍陸戰隊的槍口,以及滋滋作響的電擊棍,卻沒有給這些人留下任何渾水摸魚的機會。不時有人因爲情緒過於激動,企圖推攘堵在前面的中國海軍陸戰隊士兵,而被毫不客氣地電暈過去。
——在獲知了西歐各國核電站大規模泄漏的噩耗之後,即使是最眷戀家鄉的人,也沒有信心能夠在覈輻射污染區裡繼續活下去了:瘟疫目前已經有藥可救,匪徒可以用槍來抵抗,但核輻射可怎麼抵擋?
但問題是,早在“路西法瘟疫”爆發之初,歐洲各國就已經掀起了一波渡海逃亡的狂潮。從郵輪到貨輪再到漁船,歐洲大陸上幾乎一切能夠用來逃難的船隻,都已經在那個時候被開走了,並且從此一去不復返。比如某位西班牙難民就駕駛一艘十五噸的單桅小帆船,載着全家成功橫渡大西洋逃亡南美洲。
所以,那些一直磨蹭到了眼下這會兒,纔想到要渡海逃亡的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已經很難再找到可以出海的船隻了——之前那些把船開走的傢伙,基本上都是一去不復返,很少有誰會把船再開回來接人。
雖然從里斯本到美洲的空中航線,目前還沒有完全關閉,但在這種時候的出國飛機票,可都是得拿黃金纔買得到,而且光是有黃金都不夠,還要有關係和人脈才能搞到手。於是普通百姓就只能跑到港口來碰運氣,看看能不能蹭上中國人的撤僑船隊:實在去不了美洲的話,能逃到東亞或澳洲似乎也不錯……
不過,以馬彤知道的情況,到了如今這會兒,他們這些歐洲人就算真的乘船出海,也很難找到願意接收的地方。眼下這場人造的“路西法瘟疫”,可不僅僅是在歐洲、北非和中東肆虐,而是全世界各大洲無一倖免。哪怕是率先研究出特效藥的中國,在這場瘟疫中的死亡人數也達到了前所未有的近百萬。美洲、東南亞和大洋洲各國的瘟疫狀況還要更加慘重,死亡人數高達幾千萬,民間早已是滿肚子的驚恐和戾氣。
在生化危機帶來的恐慌之下,全世界各地都出現了襲擊和搶劫難民的暴力事件,大多數還能正常運轉的國家政府也紛紛封鎖邊境,拒絕收容難民。即使是少數願意收容難民的國家,也設有嚴格的限額,並且一入境就要進集中營隔離檢疫。如今全球各地的海洋上,到處都是髒亂破爛、走投無路的難民船,彷彿無頭蒼蠅般到處亂竄,想要尋找一個願意收容他們的富裕國度,但卻一次次地碰壁受挫,遭到驅逐。
其中一些難民船眼看着糧水燃油就要耗盡,被迫闖入非洲那些瘟疫肆虐、政府崩潰,但卻資源豐富的混亂國家,企圖碰運氣佔山爲王。還有一些難民船乾脆變成了海盜,由於如今全球海運崩潰、無船可搶,他們索性頻繁偷襲沿海港口,大肆燒殺劫掠,於是進一步提升了各國政府和民間對海上難民的惡感和敵意。
——如今這年頭的地球各大海洋,已經差不多快要進入大海賊時代了。
正當馬彤女士如此若有所思的時候,卻突然注意到遠方影影綽綽的建築後面,似乎有煙霧和火光出現,還能隱約聽到雷鳴般的炸裂聲,於是便從懷中摸出一隻袖珍望遠鏡,朝着濃煙和火光騰起的地方望去。頓時只見更遠方的里斯本市區內,赫然已是一片滿目瘡痍的騷亂場面,各式各樣的暴徒正在街頭公開遊蕩,到處殺人放火,其中有拿着砍刀、鋼管、斧頭和燃燒☆瓶的,也有拿着手槍或者投擲手雷的,甚至還有人拿着自動步槍在到處掃射,其交火力度幾乎已經達到了“準戰爭”的程度。而葡萄牙的軍隊和警察雖然還在竭力鎮壓,甚至開出了坦克和裝甲車,殺得街頭血流成河,但市區裡的暴徒依然是剿不勝剿,槍聲不息。
看着里斯本市區儼然已是一副街壘巷戰的模樣,頗爲愛惜自家小命的馬彤女士,頓時愈發不敢下船去城裡冒險了。怎奈職責在身,不搞點新聞是不行的。於是她四處打量了一番,在甲板上找到了一位中國駐葡萄牙大使館的秘書,準備向他詢問一下情況,做個專訪,然後湊合着寫篇稿子交差了事。
“……里斯本市區爲什麼這樣亂?呵呵,自從核泄漏的消息傳開之後,城裡已經騷亂足足三天了。”
對於馬彤女士的詢問,臉色憔悴、滿眼血絲的秘書苦笑着答道,“……葡萄牙和西班牙的政府軍隊都亂了套,前些日子國內緊急空運過來的‘路西法瘟疫’專治特效藥,還有至少四分之一堆在機場沒人管呢!”
“……居然已經亂到這種地步了?”聽了這位秘書透露的消息,馬彤女士不由得微微吃了一驚,“……那麼,關於歐洲各國的核泄漏實際情況,又是怎麼樣的呢?您這裡有沒有什麼比較準確一些的信息?我這幾天一直待在船上,跟外界的消息不太靈通。國內那邊也是謠言滿天飛……”
“……怎麼說呢?如今歐洲的核污染情況,確實是非常嚴峻,根據衛星偵察和飛機航拍獲得的情報,在不包括俄羅斯在內的歐洲各國,目前已經先後有三十九座核電站和兩座核工廠出現了泄漏問題,其中英國的兩座核電站和烏克蘭的一座核電站,更是直接發生了大爆炸,放射性物質的泄漏和擴散極其嚴重!”
秘書答道,“……至於這些核泄漏究竟是恐怖分子和末日邪教徒製造的恐怖事件,還是單純因爲核電站工作人員逃亡,導致核電站無人管理最終失控出了事故,目前暫時還不得而知。而且看起來也沒辦法仔細調查了——在目前這種極度混亂的情況下,誰都沒有力量組織和派遣工作隊前往核泄漏現場進行勘查……”
“……聽上去確實很可怕……”馬彤女士乍舌道,“……難道就沒人想辦法搶救一下嗎?”
“……呵呵,如今還有誰會來管這攤子破事呢?眼下的歐洲可是比當年的索馬里和敘利亞還要亂!”
秘書無奈地攤了攤手,“……英國、法國、德國、意大利、比利時和荷蘭的政府早就已經完蛋了,東歐各國自顧不暇。你是指望那些白人右翼極端分子能懂核電?還是以爲恐怖分子會有心思搶救核危機?
暫時倖存下來的葡萄牙和西班牙等這些國家的政府,同樣也湊不出那麼多專業的核電站搶修隊伍,更別提想要進入核電站進行搶修和維護的話,還得給他們提供後勤保障和武力保護。要知道,目前全歐洲已經失去控制的核反應堆,至少有兩百多個,在如今這種一片大亂的情況下,誰能管得過來?
而且,通往這些核電站的海陸交通線目前都已經斷絕,一切人員和設備都得用直升機運輸走空降,甚至就連眼下的空中航線也未必安全,因爲在歐洲各國崩潰的大動亂之中,前後有大量的武器流失。所以某些居心叵測的恐怖分子和邪教徒,很可能已經掌握了大量的肩扛式單兵防空導彈。此外,根據某些貌似不太靠譜的流言,就連法國和以色列的核武器都流失到了恐怖分子手裡——總之,如今歐洲的任何一個勢力,都完成不了如此艱鉅的拯救任務。至於美國和北約……嘿嘿,美國政府已經在昨天中午正式宣佈北約解散,從此不再承擔對歐洲盟國的任何義務。駐歐美軍更在在此之前就撤走的撤走,覆滅的覆滅了……”
聽到北約解散的消息,馬彤女士臉上也是不勝唏噓,但心中倒是波瀾不驚。因爲這事兒其實之前早已有了徵兆。在這場席捲全球的大瘟疫和恐怖襲擊浩劫之中,美國這個“自由世界領袖”同樣也是恐怖分子集火攻擊的重點對象,本土各州從騷亂到自爆到瘟疫一樣都沒落下,很早就已經是左支右絀、自顧不暇。
事實上,早在歐洲動亂之初,美國就已經厭倦了沒完沒了的盟國義務,開始有不少人提出要放棄全球戰略,重返孤立主義,退回本土,憑着兩大洋的天然屏障,再次蟄伏下來韜光養晦,等待下一次崛起的機會。而等到“路西法瘟疫”橫掃全球之後,遭到重創的美國即使是再怎麼不情願,也只能進行戰略收縮了。
“……更何況,如今就連歐洲人自己也選擇了放棄。西班牙王國政府已經丟下了歐洲大陸上的本土,在今天早上轉移到了大西洋上的加那利羣島。而葡萄牙政府也將在明天或後天轉移到亞速爾羣島……”
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那位秘書又接着說道,“……所以,等到你們這支撤僑船隊完成任務之後,我們這些外交人員也要跟着一起撤退了……哎,這次離開歐洲,真不知道要什麼時候纔會再回來了。”
他嘆息着仰起臉,眯眼望着前方煙霧滾滾的殘破城市,“……以後的歐洲,會變成什麼樣兒呢?”
聽着秘書的感慨,馬彤女士也是心有慼慼:雖然西方人的堅船利炮轟開了中國的大門,擊碎了中國人的“上國迷夢”,給華夏大地帶來了無窮無盡的痛苦和災難。但不可否認的是,從近代以來,曾經偏遠落後的歐洲大陸,就成爲了全人類的文明中心。構成現代社會的科學技術、社會契約、邏輯思維、金融信貸和人文理念等等幾乎一切重要元素,都來自於這塊不大不小的土地。沒有歐洲就沒有每個人熟知的現代文明。
然而,這座現代文明的起源地,眼下卻似乎就快要在痛苦沉淪中走進墳墓了……對於浩劫過後的歐洲還能否死灰復燃,馬彤女士實在很難抱有樂觀的看法:過去困擾歐洲文明整合的語言、民族和文化問題,如今是任何一個都沒有解決。原本在歐洲已經被淡化的宗教衝突,卻隨着新月旗的飄揚而再度激化……
總而言之,傳統歐洲文明的燈光已經即將熄滅,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不可能重新亮起了。
正當甲板上的這兩人,一臉傷感地望着里斯本街景之際,卻聽到下面的碼頭上突然傳來一陣激烈的叫罵聲和鳴槍示警。馬彤女士趴着欄杆低頭看去,卻發現之前那些想要蹭船偷渡的本地人和歐洲難民,居然不知何時已經突破了封鎖線,正在緊貼着船舷的棧橋上撒潑鬧事,企圖強行衝上船來!
——之前,爲了阻攔外面那些躁動的市民和難民,中國海軍陸戰隊員在碼頭上臨時搭設了一圈工事,並且用防暴盾牌組成人牆來封鎖出入口。但是,隨着爲數有限的兩千多僑民及其家屬登船完畢,負責警戒的海軍陸戰隊員也紛紛撤回船上,原本固若金湯的盾牌牆和工事防線,頓時宣告瓦解。
趁着這個短暫的間隙,一大票白人和黑人就衝了過來,只見他們一個個伸長了手臂,高聲發出猶如喪屍般的嘶吼聲,或是想要擠上跳板和舷梯,或是不停推搡甚至撕咬來不及上船的中國海軍陸戰隊員和使館外交人員,弄得場面一片大亂。在震耳欲聾的嘈雜聲中,馬彤女士敏銳地注意到,在這些狂熱地想要蜂擁上船的傢伙後面,還有幾個領頭的傢伙在冷靜地挑唆和指揮,甚至舉着高音喇叭用法語在高聲喝罵着什麼。
仔細一聽,原來是在蠱惑煽動,說是碼頭上這艘萬噸郵輪只要擠一擠至少能裝四五千人,而剛纔上船的中國人最多不超過兩千人,說明中國人的船上肯定還有很多空位,你們想要活下來就得往船上闖……
“……呃?這艘船上真的還有很多空餘的艙位嗎?爲什麼不能再帶走幾個難民?”
那位大使館秘書也懂法語,聽了之後不由得有點兒發愣,於是轉身向馬彤女士問道。
“……確實還有多餘的艙位,而且還有三艘空船根本沒靠岸。但是在回程的時候,船隊還要去尼日利亞的拉各斯和塞內加爾的達喀爾,那邊纔是這一次撤僑行動的大頭,足足有兩三萬人需要弄回國呢!”
馬彤女士如此答道,“……所以,我們既沒有義務也沒有餘力帶走岸上的這些外國人。再說,這些想要蹭船的傢伙,看着就不像善類,很可能打着什麼壞心思。最好還是不要自找麻煩……”
正在說話的時候,幾名水手看着情況不對,立刻用固定在船舷的一架重機槍,對棧橋上的人羣進行了警告射擊,“嗵嗵嗵”的朝天上掃了一梭子。伴隨着響亮的槍聲和顯眼的聲光衝擊,那些原本正推推搡搡着蜂擁過來的白人和黑人彷彿被猛地抽了一鞭子,總算稍稍恢復理智,亂紛紛地退了下來。
而郵輪上的水手也趁機再次打開了艙門,眼明手快地把被困在岸上的人救了進來。就這麼短短一眨眼功夫,其中幾個人明顯已經是頭破血流、遍體鱗傷,連身上的衣服都被染紅了。
接下來,沒等岸上的瘋狂人羣再次涌過來,郵輪上的水手就抽掉了跳板,鎖死了艙門,收起了舷梯,同時以最快速度收起錨鏈,眼看着就要啓航出海。但那些想要蹭船的人並沒有放棄,只見擠擠挨挨的人羣中突然響起一聲絕望的喊叫,下一刻,就有一根火箭筒從那裡對郵輪轟然開火,噴射的尾焰灼傷了一大羣人,而火箭彈也準確地擊中了龐大笨重的目標,在船舷上炸開一朵明亮耀眼的火花。
然而,區區一枚RPG的破壞力,對於一艘數萬噸的遠洋郵輪而言,簡直就像用彈弓打大象一樣軟弱無力。待到爆炸的火光散去,惱羞成怒的水手們就開始還擊,甲板上再次響起了嗵嗵嗵的槍聲,在碼頭邊的人羣中濺起無數血花。一具具中彈的屍體相繼倒下,血流滿地、腦殼碎裂。嚇得剩下的人紛紛逃竄。
隨即,負責護航的軍艦也朝碼頭上猛烈開火,擊中了岸上的油罐和汽車,明亮的火苗瞬間直竄天際。
——就這樣,在爆炸和火光的背景之中,中國的撤僑船隊緩緩離開了里斯本港。
看着里斯本的建築物和伊比利亞半島的海岸線,漸漸消失在視野的盡頭,馬彤女士微微鬆了一口氣。
作爲一名閱歷豐富的前無限空間輪迴者,她也算是見慣了文明的崩潰和國家的毀滅,但親眼看到這樣的浩劫場面出現在自己的故鄉世界,馬彤還是忍不住有些惆悵和傷感。
但是,不管怎麼樣,這趟歐洲之行總算是馬馬虎虎地結束了。而席捲全球的“路西法瘟疫”同樣得到了遏制。同時人類文明社會積累已久的諸多矛盾,也在這場浩劫之中得到了充分的釋放——歐洲、中東和非洲在戰亂與瘟疫之中,預計將要被消滅掉十億到二十億的人口,給剩下的人騰出了足夠的生存空間。至於浩劫過後的倖存者該如何忘掉仇恨、和諧相處,學會相互理解,焚燒掉宗教文化中那些醜陋邪惡的東西,在痛苦中嘗試着蛻變和進化,攜手清除核污染,建設屬於他們的新家園……那就是下一代人的任務了。
雖然過程和結果都並不美好,但最痛苦的災難終究已經過去了,接下來的任務就是用時間來治療創傷。
然而,正當馬彤女士如此遐想的時候,卻突然被一串尖利的警報聲驚得跳了起來。下一刻,她就目瞪口呆地看見,一道非同尋常的白光劃破了東方的天際,而“核爆炸”的驚叫也在同時在她的耳畔響起。
——收回前言,看來如今正在席捲這個世界的恐怖浩劫,暫時還沒有要很快結束的意思……
片刻之後,感受着海風中夾雜的灼熱,望着正在遠方歐洲海岸線上徐徐騰起的蘑菇雲,還有四周那些手忙腳亂、大呼小叫的船員和乘客,馬彤女士無奈地閉上了眼睛,同時在內心深處默默地如此哀嘆道。
PS:回答部分讀者疑問,石油確實不僅僅是燃料,也是化工原料,在覈聚變應用之後,沙特和伊拉克也還是能夠繼續依靠出口石油來賺錢。但全球油價必然下跌,消費市場也會減小。也就是說,中東國家出口石油的收入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會下降。可是這些國家的人口跟獨立之前相比,卻翻了十倍都不止,並且還在繼續膨脹,偏偏又只會唸經不懂技術。不要說石油紅利減少,哪怕只是紅利停止增長,國家都有崩潰的危險,所以只能要麼玩內戰減丁,要麼玩民族大遷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