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貌合神離
丹石峰，丹堂。
在林軒專屬的煉丹室裡，正燃燒着翻飛的赤焰，其中一個丹爐，在熊熊火焰的灼燒下，不斷散發出逼人的熱氣。
只是在那個沉穩巨大的丹爐裡，卻是空無一物，唯有爐下焰火，緩緩地烘烤着爐底。
而屋中的林軒，則是一動不動地盤膝坐在丹爐旁，緊閉着雙眸，任由身前的爐火輕輕擺舞，散發出逼人的熱流來。
他坐了整整一天一夜，自始至終，都是在心中翻來覆去地思考着混天丹的丹方。他要將丹方里每一個細節，煉丹過程的每一個動作，都在記憶裡推敲一遍。
真正的混天丹方，乃是由十二個丹方，分別在對應的十二個時辰，煉製出十二枚丹胚，最後齊聚丹爐，凝爲曠世奇丹！
化整爲零，再化零爲整。而其中的順序和規律，當與天時相對應，否則便是白費力氣，甚至還可能會有其他莫名的危險。
丹道者，煉天地造化之道也。
丹道之艱辛，恰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不成則敗！而要成爲一名合格的丹道大師，不只是擁有不懼艱險的勇氣和一往無前的氣魄就夠，更重要的，是堅若磐石的意志和穩如平湖的心境。
在一天一夜之後，林軒的雙眼才猛地張開，他圓睜的眸子裡，精光四射，透露着無比睿智的神采。執着，自信，冷靜，癡狂，種種心緒都已消失無蹤，唯一剩下的，便是發自本能的平和與自然。
世人往往以爲，欲成大事者，必先擁有大勇氣與大毅力。但事實上，真正欲成大事的人，最缺的並不是勇氣和毅力，而是本能。當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出於本能和隨性的自然時，那麼一舉一動便都成了樂趣，也就沒有了所謂的煎熬與苦痛。
沒有痛苦，當然不需要勇氣和毅力，所做所爲，更是跟勇氣無關。因爲空，所以無懈可擊；因爲空，所以能包容一切。
熊熊的丹爐火光，映襯在林軒的眼底，使得他的眸子裡，似乎也有烈火在燃燒。被烈火烘烤了許久的丹爐，此刻也變爲滾燙熾熱，隱隱透出了暗紅色的光芒來。
“是時候了，煉丹的每一個步驟，我都已熟記於心，哪怕是閉着眼睛，也能將它重複出來。只要不出意外的話，相信混天丹必可現世！只是這一次，絕對不能再被外人打擾！”林軒想罷，就從懷裡取出了一套早已買好的符禁陣旗，仔細地佈置在了丹房四周，使得其禁閉防護之力，驟然加了十倍有餘。
“卯時已到，正好煉製第一枚丹胚含玉丹。”隨着林軒右手一拍儲物袋，立刻有大量的靈材，紛紛涌現出來，堆放在了煉丹室的空地上。林軒雙手飛動，神識之力迅速運轉，幾個呼吸之間，便將十二枚丹胚所需的靈藥分選出來。
所有靈材，都是經過了精心的處理，沒有留下任何的破損和瑕疵。想要煉製極致的丹藥，對於靈材的要求，自然也是極爲苛刻。更何況這枚丹藥，是林軒成爲丹師以來，所煉過的最強也最難的一枚。
“轟！”
丹爐大開，熱氣騰飛，丹香四溢。
林軒一揮袖袍，將煉製第一枚丹胚所需的靈材，依次加入到丹爐中。
含玉丹，周身靈氣含而不露，藏巧於拙，喻清於濁，當以雲陽草爲引，調和靈液的藥性。
時間飛逝，隨着丹爐中反應的不斷進行，煉丹室內，頓時變得平地生風，靈氣涌動。而未過過久，第一枚丹胚含玉丹便已成型，中間的煉製過程，也不曾出現一絲差錯。
“凝丹！開爐！”
林軒低嘯一聲，手中法訣疾速打出，完成了凝練含玉丹胚的最後一步。一枚大小宛似枇杷的淺紅色丹藥，從爐內如電飛出，穩穩落入了林軒手中。
“籲——”林軒呼出口氣，仔細查看了一遍手中丹丸，心底對於煉製的效果，感覺頗爲滿意。
他隨即將丹藥放在身側案桌的玉盤上，接着就地盤膝坐下來吐納，迅速地恢復起體內損耗掉的少許靈力。
此次煉丹，恐怕會是一場持久戰，絕非一時半會可以結束。若不能將身體的狀態時刻保持在最佳，那麼煉到最後之時，難免會累得精疲力盡。到那個時候，林軒可不能保證自己的煉丹過程可以不出半點差錯了。
良久之後，打坐中的林軒再此霍然開眼，從地上站起身來。辰時已到，正是煉製第二枚丹胚醉雪丹的良機。
清冽如冰，甘醇似酒，芳香滿庭，是爲醉雪。醉雪丹，當以晶貞花爲輔，將靈材淬鍊爲雪花般的純白。
林軒時而控火，時而添加靈材，一步步做得有條不紊，半個時辰之後，一枚冰潔似雪的丹藥從爐中飛出，落在了玉盤之上。
玉盤中央，兩枚丹胚一紅一白，恰似兩粒花苞含芳待放，看着煞是喜人。
一煉完醉雪丹，林軒便再次盤膝坐下，抓緊時間回覆損耗的靈力和神識。隨即又起身繼續去煉其餘的丹胚。
火紋丹，成丹之際，好似火雲升騰，連綿不斷。此丹剛不可摧，隱含傲骨，可謂性烈而不躁，善動而不亂。
碧螺丹，其色碧青，周身丹紋形似江螺，而氣性溫潤，宛若水鄉女子。
天笑丹，大氣恢弘，出爐之時，丹歌直震屋宇，宛如一聲長笑。
虛夢丹，如夢似幻，若虛若實，其狀多變難測。此丹剛一凝丹，便已消失於丹霧之中，隨後卻又重新凝聚，化爲了丹丸。
紫荊丹、離亂丹、寒蟬丹、落星丹、花青丹、獨行丹。
每一種丹胚，都有着屬於自己的獨特氣韻，就像是十二個性格迥異的人，依次被林軒製造出來。
隨着十二枚丹胚最終煉出，林軒也是更爲深刻地體悟到，爲何混天丹的丹方，要被分作十二份了。
因爲同一個爐裡，絕不可能在同一時間，形成十二枚性味完全不同的丹藥！
倘若十二枚丹胚同時煉製，這就好比要讓一個做菜的主婦，在單獨的一口鍋裡，一下子炒出十二道味道各異的菜餚來。這種事情，就算是頂級的大廚也不可能辦得到。
任何一個丹師，同一個丹爐裡，在相同的時間點上，用不變的煉丹手法，永遠只能煉出一種性味的丹藥來。正如在同一只杯子裡，每一滴酒的味道都是相同的一樣。
這也難怪李洪玉在煉丹時，會出現那樣猛烈的炸爐，要將十二個性格不合的人，硬塞進同一間房裡，又怎麼不亂成一鍋粥？
一念至此，林軒心神豁然開朗，對於混天丹的蘊意，以及丹道的理解，不自覺地又是加深了一層。
他盤膝在地面坐下，儘快地讓身體保持住靈力充沛的狀態，以便爲接下去的丹胚融合做準備。丹胚煉製完成，只能算是剛開了個頭，接下去的融匯貫通，纔是煉製混天丹的重中之重。一旦稍有差池，便是前功盡棄。
而凝丹之際，最忌心浮氣躁，若是不能保持絕對的清醒，那麼想要煉出一爐質地上乘的丹藥來，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林軒深知其中的關竅，心底自然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又一次地將凝丹回爐的細節和要點，重頭到腳揣摩了一遍。直到每一個動作都熟記於心後，他才重新睜開了眼眸。
“這一次，必須要一舉成功！”林軒的眼神，宛若古井無波，看着極爲平靜而深邃，顯然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準備。
“煉丹爐，開！”
林軒擡手一揮，爐下烈火又盛了三分，使得整個煉丹爐，都變得通紅一片。灼熱的丹香不斷散逸開來，瀰漫了整個煉丹房。
“子！醜！寅！卯！辰！巳！午！末！申！酉！戌！亥！”林軒一字一頓，每說出一個字，就有一枚相對應的丹胚落入丹爐之中。
在前十一枚丹胚落進丹爐時，爐中尚無一絲反應，但在最後一枚丹胚也被送入丹爐後，所有的丹胚就一下子迸發出了奪目的光華。十二道光芒，顏色各異，深淺不一，將整個煉丹房都映襯得五顏六色。
隨即十二道色澤不同的光芒，融合交匯在了一起，竟是褪去了所有顏色，只剩下一道單純的白光。最後連白色也漸漸消退，不再有光芒從丹爐透出。
林軒凝神仔細看去，卻見丹爐中的十二枚丹胚，已經融合在了一起，成爲了半個拳頭大小的團塊。而其上的顏色，卻是依然顯得極爲分明，呈現出不一致的十二道斑紋。
“色澤斑駁，貌合神離，此丹尚需進一步鍛鍊，才能真正地讓它們凝爲一體。”林軒心中透亮，自然明白接下去該怎麼做。
物極必反，分久必合，天地萬物，皆是遵循此理。因而林軒一心多用，一面引導着丹藥的繼續融合反應，一面雙手飛動，打出無數道凝丹聚氣的法訣到丹爐之內。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從林軒煉出丹胚，到進一步回爐凝鍊，已經過去了兩天兩夜。而在這不間斷的兩天兩夜裡，林軒沒有得到過一刻的休息，始終都是全神貫注地關注着丹爐裡的變化。因而在他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已佈滿了蛛網般密密麻麻的血絲。
如此直到第三個夜晚，隨着子時逐漸來臨，原本寂靜無聲的丹爐，才終於開始出現了極爲驚人的變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