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殺和尚
大林寺,原本並非一間荒廟,甚至確實稱得上佛門清修之地。
寺中原有僧人七十六人,皆持齋唸經,誠心拜佛。然而有一人,卻顯得有些例外。
此人名爲金通,本是一名劫道爲生的江洋大盜。後來應約與平生死敵爭鬥,雖將對手擊廢,自己卻也落下了一身極重的傷勢。由於沒能成功殺掉死敵,又恐對方幫手回來追殺,只得選擇帶傷逃命。直到無意之中逃至大林寺,便一頭倒在了寺門前。
大林寺方丈心生慈悲,遂將其收留,並着手治癒金通的傷勢。一日,幾度昏迷的金通,無意中道出了自己的來歷,以及過去犯下的衆多罪跡。方丈聽罷,勸其遁入空門,日後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金通擔心仇家日後的報復,又見大林寺地處僻靜,實在是個不可多得的避難場所。隨即答應了方丈的要求,削髮爲僧。
最初幾年,到也安穩,金通硬是定下心來,勉強學着唸佛吃齋。只是他殺人放火成性,過去一向都在酒池肉林之中過活,不受任何拘束,如何吃得消這種清苦的日子。
因而未過五年,金通和尚便爲所欲爲起來,時常揹着方丈吃肉喝酒。
再過了一段時日,原本的仇家仍是渺無音訊,金通更加認定對方必是傷勢過重,已經不治身亡了。於是此後,金通乾脆明目張膽地打破戒律,甚至開始重操舊業。
他每日的活動,不再是吃齋唸佛,而是白天窩在寺中休息玩樂,一到晚上,便出門找個僻靜之所,做些血腥的買賣。時日漸久,“殺和尚”之名,日益傳開。金通在聽說這個名稱後,很是滿意,興起之下直接改名,從此也自稱是殺和尚。
如此半年後,殺和尚越發地變本加厲,稍有不順心,便打罵衆僧,甚至以死要挾。隨後一日,殺和尚乘夜外出,找到曾經一起犯案的舊友唐春絕回寺,兩人一起殺光了大林寺和尚,佔住寺廟做爲據點,重新開始了燒殺劫掠的生活。隨着殺和尚修爲漸長,其兇名也是越傳越遠。
孫劍混跡崖州數十年,自然是聽說過殺和尚的,只是沒料到,有天竟會真的給遇上。
“林兄弟,其實你可以先走一步,此戰略有兇險,將你捲進來,實在不好意思。”孫劍臉色凝重,緩緩開口道。他手中的劍,已經開始發出嗡嗡的叫聲,隨時準備出擊了。
“無妨的,孫大哥。此等惡僧,一看就非良善之輩,早日除去,到也能讓世間少一個禍害。小弟雖然道行低微,但也可幫孫大哥牽制此僚。”林軒目視殺和尚,一手握緊搬山丹,另一隻手已經掐好了風劍訣,只等孫劍一動便跟着出手。
對面的殺和尚,饒有興趣地盯着林軒二人,冷聲道:“兩隻小蟲,也配跟我動手!先就地撒泡尿照照自己,老子出道殺人時,你們兩個還不知在哪兒蹦躂!”
說話間,殺和尚手中禪杖迎風一動,脫手而出,在半空中驟然變大了十倍有餘。禪杖隨之帶着一片風聲,如飛砸向孫劍頭頂。
殺和尚自思先殺掉築基中期的孫劍,剩下那個練氣中期的小輩,自然就不足爲慮。
孫劍眼見禪杖以泰山壓頂之勢砸過來,心中到也不曾慌亂。他右手一舉雨花劍,口中低聲細語,彷彿是在念咒。薄薄的劍身,顫抖地越發劇烈。幾個呼吸之間,就有一道光芒,猛然從劍刃中迸發而出,接着化作了無數道細小卻鋒利的劍絲。
劍絲交織,光芒四射,化作一張鋒利的網撲向飛來的禪杖。
“想不到居然是個劍修,難怪有這個狗膽與我對敵!”殺和尚陰沉沉地一笑,不緊不慢地說道。
巨大的禪杖落入劍網內,下墜之勢爲之一緩。禪杖與劍絲相互摩擦,濺起無數火星,往四面八方散射出去。
昏暗的夜空,一會兒變亮,一會兒又恢復了黑暗,天色變幻不已。
“百步飛劍,氣貫長虹!!”孫劍手中不停,又是一聲大喝,雨花劍光芒再起,帶着一道黃色光尾,流星一般奔向殺和尚。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就在這一刻,林軒也動了。
他身體四周,竟是憑空響起了微弱的風聲,“呼呼”,草木輕搖,樹影婆娑。
“風劍術!”林軒左手一掐決,兩道風劍瞬間現形,隱藏在夜色中飛刺殺和尚。出手時機,把握精準。攻擊的方向,正是殺和尚的左側,與孫劍形成了夾擊之勢。
風劍本就透明,又有夜色掩飾,此刻偷襲出手,不可謂不險。林軒的施術速度之快,也令殺和尚吃了一驚。因爲即便是殺和尚自己,從掐訣到凝聚靈力,釋放個完整的術法,也得需要兩個呼吸的時間。而林軒,只用了一個呼吸不到的時間,就施放出了兩道風劍。
事實上,這不僅僅得益於風靈根的速度優勢,還有風劍術本就經過了林軒的改動,已經捨去了凝風聚氣的過程。
而此時林軒只放出兩道風劍,一來是爲了提高速度,集中靈力;二來則是便於附着神識,控制風劍的走向。風劍一出,勢同閃電,幾乎與孫劍的雨花劍並駕齊驅。
“很好,原來你小子也不賴!到是我低估你了。”殺和尚心中殺意橫生,已經動了真格。他一邊身形飛速後退,同時神識一動,身前驀然就出現了一面黑色盾牌,擋在雨花劍飛來的方向。
風劍雖然無形,但也逃不出築基後期修士的神識。在殺和尚後退之際,就已經避過了風劍攻勢。唯有絢爛的雨花劍,一頭紮在了黑色盾牌上,發出轟地一聲巨響。
雨花劍作爲一把上品法器,再結合了孫劍凌厲迅猛的劍勢,威力之大,竟讓黑色盾牌從中斷裂。不過盾牌阻攔帶來的一緩,已經讓殺和尚從夾擊的危急中脫離出來。
而此刻,半空裡的劍網也耗盡了靈力,化爲點點熒光散去,殺和尚的禪杖,頓時脫困而出。
禪杖一落回殺和尚手裡,就再次飛出時,迎上了雨花劍的攻勢。兩者“乒乒乓乓”地在空中對碰了十幾次,一時間禪杖略佔了上風。
就在孫劍捉襟見肘之際,打得正酣的殺和尚似乎忽有感應,猛地一低頭。
“呲”,一道無形的劍氣自背後飛來,在殺和尚頭頂劃過,縱使躲得飛快,光頭上面,還是不慎被劃出了一道細微的血痕。
“又是你!”殺和尚怒視林軒,心知這道無形劍氣必是出自對方之手。只是殺和尚頗感奇怪,自己明明未看見林軒動手,而對方最初釋放的兩道風劍也已避開,爲何還會有劍氣過來偷襲。
“你仍舊有些低估了我。我的風劍,並不會立刻散去。它的走向,也不是直來直去。”林軒淡然開口,神識繼續運轉,控制着風劍。
殺和尚聽罷,心中更是困惑。要知道術法不是法器,怎麼可能拿來隨意操控?一般都是釋放出去後,就朝着一個方向衝去,直到消散爲止。
殺和尚自然不會想到,林軒凝聚風劍的風,並不是天地之風,而是他體內風靈根變異後,產生的自身之風。因而放出的風劍,本就是林軒體內的一部分,就像是他自己的手臂一般,可以隨心而動。這樣的風劍術,早已經不是純粹的術法。
“呲”,就在殺和尚心頭怒火交加之際,又一道風劍從他背後襲來。林軒多次偷襲干擾,在很大程度上吸引了殺和尚的注意力。而一個人,一旦多次分神,自然會變得容易出錯。
孫劍看在眼裡,手中劍訣一變,飛舞的雨花劍上,劍刃輕輕脫落。此劍,居然是把劍中劍,原本狹窄的劍身上,另包裹有一層薄薄的劍刃。
外層劍刃脫落後,雨花劍立刻瘦了一圈,卻顯得更加小巧靈活,與殺和尚的禪杖繼續糾纏激鬥。而脫落下來的外刃,竟瞬間化爲了無數牛毛大小的細針,如漫天飛雨般撲向殺和尚。只是此雨,不是從天上而來,而是斜着飛向正前方。
“禿驢!今日讓你見識一下真正的雨花劍!”孫劍在釋放出劍針後,信心立刻倍增。
雨花劍,原來如此,林軒恍然大悟,劍絲密如雨,刺物細無聲,真是好劍!
殺和尚腹背受敵,前面又有孫劍這個**煩,頓時有些急紅了眼。本以爲一旁的林軒不作爲慮,想不到竟會帶來這麼大的干擾。只是危機之下,也容不得他再多想。又一次避開林軒的風劍後,孫劍的飛針已經撲到了眼前。
“你們兩個,要是落入我手,我必定會扒皮抽筋,令你等不得好死!”殺和尚一面破口大罵,一面飛速後退,慌忙從儲物袋裡,取出一件鮮亮的袈裟法寶,擋在身前。
只是飛針如雨,攻擊範圍極大。一件袈裟雖然可抵擋一時,卻是顧前顧不了後。未過多久,殺和尚肩後已被林軒的風劍刺中,腿上又中了兩針。雖然傷口都不致命,但已經明顯影響到了他的動作。
就在殺和尚心中焦急之際,半空裡,卻突然飛進來塊一丈見方的紅色手帕,恰逢其時地擋在了殺和尚身前。“叮叮噹噹”一陣亂響後,總算將針雨全擋了下來。
“殺大哥莫慌,我來助你!”伴着聲粗重的男子之音,一個窈窕婀娜的身影從半空緩緩落下,站在了殺和尚身邊。
“唐老弟來得正好,先幫我拖住這練氣小子。等我殺了那個瘦毛猴,再來好好收拾他!”殺和尚一看是唐春嬌趕來,立刻喜不自勝,知道扭轉敗局有望。
針雨已止,雨花劍與禪杖一頓後,也各自分開,飛回了主人手中。
昏暗的荒野上,夜色沉沉,風聲不息。四條身影相互對峙,劍拔弩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