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追蹤
正如每一場爭殺都遲早會結束，每一個黑夜，也遲早會被黎明取代。
而在天色放亮之前，林軒就已經回到了藏身的舊巷子裡。這條日漸熟悉的巷子，名叫榆林，然而卻沒有一棵榆樹。若真要說有的話，那也早已都被砍伐下來造房子了。
林軒舊宅的大門，就是用上等的榆木打製而成，又經過了修行者的特殊手段，在門上加了十幾道禁制，用以防止有人不請自來。
在其他同住在榆林巷裡的凡人眼中，林軒的宅子並沒有什麼特殊之處，甚至相比起來，在整條巷子裡也算是比較破舊的了。只是未經林軒的許可，決沒有人能夠進得了這座宅子。
但這一次，似乎有些意外。林軒正要去推門的手猛地一頓，停在了半空，因爲他看到，榆木大門是半掩的。而他明明記得清清楚楚，自己每次出門前都會把門關好，並檢查過門上的禁制。
屋裡有人！既然他能夠破壞門上的禁制，那修爲就不在舊宅主人之下。
林軒心神一緊，立刻明白了其中關竅。他的衣袖輕輕拂過腰際的儲物袋，靈動的滄浪劍就藏在了袖中。
“吱呀”院門緩緩打開，院子裡看着平靜依舊，似乎沒有半點異樣。
“啊哈，林公子，怎麼今天起這麼早！莫非是讀書之際忽有感悟，所以坐不住想出去走走啦。”一個詼諧友善的聲音，突然在林軒背後響起。
林軒被嚇了一跳，他本是將注意力都放在了院內，並沒感覺到到巷子裡有其他人走動。但他很快又明白，這是同住在榆林巷的張大爺出門來晨練了。
林軒趕緊轉過身，將滄浪劍藏在身後，用袖子遮好，接着面帶笑容招呼道：“是的啊，我剛散步回來。張大爺你天天這麼早起來鍛鍊，難怪身體這麼硬朗。”
“唉，我今天是被一些奇怪的聲音吵醒的。躺在牀上時就聽見外頭‘噼噼啪啪’亂響，出門一看卻是什麼人都沒有，真是見了鬼了。”張大爺說着搖了搖頭，又在巷子裡左右張望起來。
“哈哈，這條巷子整天安靜得要命，哪會有什麼奇怪的動靜，想必是張大爺您在睡夢中聽錯了吧？”林軒笑道。
“或許是吧，唉，真是人一上了年紀，耳朵就背，最近都有點出現幻聽了。看來得繼續多鍛鍊身體，我這把老骨頭可還想多活上幾年哩。”張老頭說着，將外袍一脫，接着扭扭胳膊扭扭腿，開始慢騰騰地打起拳來。
卻見張大爺一邊打拳，一邊又嘆道：“唉，林公子，你天天蹲在房裡讀書，最近也不經常出來走動，可得注意保重身體呀。功名利祿雖然重要，但終究比不上自己的身體。要不，老夫將這套白鶴亮翅拳傳授於你，只需早晚各打上一邊，保證你身體健康，金榜題名。”
只是林軒心中有事，自然不便繼續跟張老頭嘮下去，他趕緊推辭道：“啊，張大爺，小生改日再向你學拳吧，今日還有功課沒有完成，必須得抓緊時間了。”
林軒說着，閃身退入了宅院內，輕輕將榆木院門關上。
巷子裡的張大爺看了林軒急匆匆的樣子，又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接着顧自左搖右晃地打起拳來。但不知爲何，他的嘴角竟現出了幾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林軒將院門關上後，立刻仔細地打量着四周。他聞到院子裡，飄動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而且他的神識也已經感知到，房間裡藏有一人。只是那個人，過了這麼久都沒有動靜，那便只有兩種可能，要麼就是死了，要麼就是在等自己進去。
輕盈的滄浪劍從袖子裡探出頭來，在晨光照射下，閃閃發亮。
林軒一手仗劍，慢慢朝虛掩的房門靠過去。房門的把手上，還沾着些許未乾的血跡。
林軒的另一隻手，已經掐好了風劍訣，準備先放出三道風劍，探一探屋內虛實。
然而就在這時，屋內卻響起了一個虛弱無力的聲音：“是追魂小友回來了嗎？老朽是程長髮，我已經發現了欒陰的蹤跡。”
程長髮？！他怎麼會找到這兒來？不是說好了用傳訊符傳遞消息的嗎？！林軒吃了一驚，趕緊推門而入。
卻見屋內，一個血跡斑斑的長髮男子，正斜躺在椅子上。程長髮在服下林軒給的血靈果後，身體顯然早已恢復，一頭長髮也重新長了回來。只是不知爲何，他現在竟又受了傷。
而在程長髮身邊的桌子上，赫然放着一隻漆黑的斷臂。這斷臂自然不是程長髮的，林軒一眼就認出，手臂的主人正是欒陰。
“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莫非欒陰也知道了我的住所嗎？！”林軒臉色有些陰沉，畢竟自己的藏身之所被人潛入，可決不是什麼好事。
“嘿嘿，欒陰敢來找你，無異於自曝行蹤，只會引起更多人的注意。而且，他也沒有那個能耐。當日在蒼勁峰，我在小友的右肩留了一根我的頭髮，它會指引我找到你的。”程長髮一手捂着胸口，有些費力地說道。
林軒轉頭一看右肩，發現果然有一根頭髮顯得與衆不同，只是混雜在很多頭髮中間，若不仔細看的話，也很難被注意到。
“你受傷了？”林軒眉頭微皺，取下了那根烏亮堅韌的髮絲，他看見程長髮的指縫裡，還有鮮血緩緩滲出。
“不要緊，我在吃了血靈果後，肉身的恢復力比以往更強。這些傷勢，相信用不了三天，就能自行痊癒了。”程長髮說着，從椅子上坐直了身子。
“這隻手臂，應該是屬於欒陰的吧。”林軒拿起了那隻桌上的黑色斷臂，仔細打量起來。他微微運起靈力，用手指彈了一下斷臂。
“錚！”斷臂上發出一陣金鐵交擊的聲響，可見其堅硬程度，也不知程長髮是用了什麼樣的手段，纔將此臂斬下的。林軒又看了看斷臂的缺口處，發現裡面的肌肉也是黑色的，同樣堅韌無比。
他不由地有些佩服欒陰，竟然能將手臂練到這種程度。只是現在對方已斷一臂，想必是元氣大傷，此刻到是殺他的最好時機。
“這隻手臂是老夫找到欒陰後，設計斬下的，只是老夫的代價也不小。那欒陰雖然只剩下一隻手，但狗急跳牆之下，竟是不顧性命地全力出手，將我打傷後逃走了。”程長髮盯着斷臂，苦笑着說道。
“那欒陰現在何處？”林軒放下斷臂，緩緩問道。
“欒陰必定不敢再待於此，已經逃出城去。方纔老夫在欒陰的身上，也放置了一根斷髮。小友只需拿着斷髮的另一半，就能將其找到。只是老夫現在傷重，恐怕不能再出手相幫了。好在以欒陰目前的傷勢，應該不會是小友的對手。”程長髮說罷，自袖子裡取出一根斷髮。
林軒看那根頭髮的指向，果然是無涯山脈的所在。不過他似乎又想到了什麼，擡頭問道：“我記得欒陰手中也是有一枚血靈果的，他被你擊傷後，不會立刻服下嗎？”
“這個小友不用擔心，血靈直接服用的效果，遠遠不及煉成丹藥來得明顯。服下之後，至少要三個時辰後纔會發揮作用。追魂小友若能在三個時辰內將其找到，就可以將他殺死。”程長髮至今還以爲，自己體內還有林軒下的劇毒，他自然是不敢亂讓林軒去送死，免得自己也跟着毒發身亡。
林軒拿着程長髮的斷髮，有些沉吟起來。那隻斷臂是欒陰的不假，從傷口來看，也是剛斬下來不久。以程長髮的謹慎性格，想必是不敢出言誆騙。若能在三個時辰內找到欒陰，那定是可以將其殺滅的。
而且，如果此番讓欒陰逃出生天，日後對自己定是個心頭大患。像今日這樣的出手機會，並不是很多，無論是不是圈套，都值得去試一試。既然如此，這趟買賣還是得接定了。
林軒打定了主意，從程長髮手裡拿過那根斷髮，接着說道：“程前輩，下一次你可別再來這條巷子見我。否則你體內的毒什麼時候發作，我可不能保證了。”
林軒說罷，暗想下次可得去買一套護院的陣法，或是學幾個高級點的禁制了，否則院子裡時不時地進來人，那也太沒有安全感了。
“小友放心，老夫不會再出現於這條巷子了。今日若非情況緊急，也不會突然過來造訪的。”程長髮唯唯諾諾，從椅子上支撐起來，扶着牆出門離開了。
在林軒的掌心，那根烏黑堅韌的斷髮如同羅盤一般，一動不動指着城外。林軒用手將斷髮轉了個向，結果斷髮一晃後，又恢復了原來的指向。看來程長髮的頭髮頗具靈性，竟能相互之間吸引。
林軒信心倍增，暗想這一次定要找到欒陰，一來除去這個禍患，二來完成在鐵殺牌中算是高階的任務。
三個時辰的時間並不長，但以林軒風靈根的速度，應該也能趕上欒陰。他立刻動身，悄悄潛出城外，接着御起滄浪劍，在斷髮的指引下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