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如今我才知曉,半月一直在下一盤很大的棋。”
“原來當初玄武的死,便是半月所爲。我本以爲可以如扶植你一般,培養出一個新的玄武,卻沒想到,已然,爲他人做了嫁衣……往南疆尋藥之事外泄,也不想深究是何人外傳,我,已沒有多少時日了。”
“咳咳……”
“本以爲,當年京州城外那個男子,是唯一可以傷我之人;不曾想,這天下間,還真是臥虎藏龍……臥虎藏龍。”
某個陰暗的角落,一句句蒼老的話語傳來,似是自言自語,但其身後,卻實實在在立着一個人影。暗黑門朱雀聖使,殷燃。
沉寂。
靜得有些可怕。
“義父,中原訛傳南疆靈脈之事,確已查清,是聖子殿故意而爲。”
過了許久,身後這鵝黃羣裳的女子方纔出言應道,“若非您在南疆受了傷,憑他幾人,也定不敢如此放肆。不過,究竟是何人有如此神通?”
“哼。”
那石椅之上,一道削瘦的背影,一句冷笑,盡顯蒼白,“南疆斷魂林,三個隱世的老妖怪,皆有不下於君魔炎的實力。”
“……”
朱雀默默抿了抿脣,卻是沒有再問下去。
一隻血蝠,不知從何處飛來,撲騰着雙翼,最終落於一面漆黑的石壁之上。一縷陽光,悄悄泄入,卻驅不走半分黑暗。
“莫問、雷雷……枉我誠心相待,最終……”
“白虎我不熟,但青龍大哥的性情我清楚,就算不再爲您效力,但也絕不會幫半月來對付您。我想,定是被半月抓住了什麼把柄。”
“如今,我卻也不打算再依靠他們!”
忽而,那椅上的老者似有厲色,道了一句。隨即牽動了肺腑,引來連連咳嗽不止。本來傷勢略深,又被青龍白虎兩大高手圍攻,能夠保得性命來,天下間卻已是獨一無二了。但,也命不久矣。
“?”
聞言,朱雀不解。
“既然潛入落雁峰那傢伙反戈,那這心魔宿子,便由我自己來尋。”
老者止住了波瀾起伏的心境,反問一聲,“前些年驚動中原的伏羲叛門弟子秦川,你可聽過?他便是我今後的倚仗。你且下去,查探關於秦川的一切消息,若能尋到,想方設法,也要將他帶來見我。”
說着,又補充了一句:
“只要活的!”
“呼……”
隨即,朱雀長舒一聲,默唸了一個陌生的名字:
“秦川。”
“我可以給你一個線索,西疆。”
……
雲淡風輕。
秦川在西疆的日子,就在這般的閒逸中度過。
卻也不知,此時的中原,也是一般的,天高氣爽,雲淡風輕。
常州逐漸往西,大地荒蕪,人煙稀少,漸漸地,羣山屹立,險境繁雜。一座山野村落,不知何故,飄來淡淡的血腥之氣。
只見數道光芒,天際劃過。
“咻!”
頓時,飄然落下,如雲上來。
一個道人,黑白相接恰如陰陽交匯,額間一縷顯眼的白髮,如雪如霜,更顯幾分氣質出塵。身後,兩個年輕的弟子,也是這般落了下來。三人見得這村中的景象,不由微微一驚,面色低沉。
屍橫遍野,滿目殷紅。
“暗黑門麼?”
上官瑤咬了咬脣,低聲問了一句,娟秀的眉間,掠過幾分不忍。修真之人掌天道之威,卻這般殘戮平民百姓,其心當誅!
不過,谷長風搖了搖頭:
“冥教。”
“暗黑門雖然與我正道水火不容,但與冥教卻是大相徑庭。算起來,這上古傳下的教宗,與我正道其實卻是一般的。”
葉秋奇嘆了一聲。
這般正經的言語,在他而言倒是極其少見。
隨即,谷長風瞥了他一眼:“如此言語,你我師徒幾人說說便罷。”
聞言,葉秋奇咧了咧嘴,不再多言。
谷長風話中之意,他何嘗不知。中原正道視暗黑門爲邪魔,此前南疆正邪之戰,更是表明彼此的水火不容。方纔自己的言語,若是被他人聽見,深究起來,說不得自己也要被當做異教之徒了。
不過,此時的慘案,確也不可能是暗黑門所爲。
四周環顧了一眼,並未發現任何倖存者。谷長風長嘆了一聲,不覺朝着身後的中原大地遙望一番,心中多了幾分憂慮。
“近來冥教大有舉動,皆是在這常州境內,說不得,也會插足到西疆之中。此番我等西疆之行,萬事小心。”
谷長風叮囑了一句,“若能尋得便好,尋不得,便當他死了吧。”
“……”
如此,上官瑤默然,沒有言語。
“我聽那韓家家主的話,不像是假的。”
見得上官瑤幾分惆悵的神情,葉秋奇笑了一笑。韓家傳出秦川逃去了西疆的消息,他們師徒三人還親自去韓家走了一遭,一切見聞來看,對方確實是他們熟知的秦川。敢到韓家困龍灘搶寶貝的,世間也沒有幾個。
就是不知,那傢伙是不是真的去做了人西疆的姑爺……
“走吧。”
對於葉秋奇的言語,谷長風如若未聞,祭出仙劍吞吳,便是率先御劍而起,繼續向着遙遠而神秘的西疆大地,一步步探索而去。
“呼……”
葉秋奇嘆了一聲,看着上官瑤也跟隨遠去的背影。
秦川,真的在那兒嗎?
……
西疆。
自從盤瓠族叛教之後,紛爭不斷,戰火連連。
這些,中原人自是不知。
教主阿羅葉大婚往後數月之間,只見得相繼有不少中原人冒然闖入西疆,卻大都被戰火波及,喪命異鄉。偶有到了中央仙雲嶺腳下的,還未見得九黎神殿的宏偉,便已被護教部族甚至巫衛處死,身首異處。
然而,短時間內,卻也不知疲倦,絡繹不絕。
西疆人更不知,究竟是什麼,讓這些中原人如此膽大地相繼闖入西疆之地。不過,也無人,有心思去理會他們。
當然,此時初入西疆的地界,相對還算太平。
西疆除了楓木、千蝶、盤瓠三大部族之外,大大小小的部落也數之不盡,便如中原大大小小的宗門無人道得清楚一般。常州與西疆的交界之地,一個不知名的部落,佔據着一片沃土,不理會西方戰火的爭端。
其實也便只是一個村莊而已。
晴空萬里,無人料想得到,再近幾分,便是硝煙四起。
崎嶇的山路,只見一個氣質出衆的男子緩步行來,一襲中原樣式的長衫,初次來到這陌生之地,也顯得幾分謹慎小心。
環視一週,見得前方一片果園,不由面色一舒。
“這番苦差事……”
男子嘆了一聲,不覺已是走到了果園之中,順手摘下幾個,也不過多講究,徒手擦了一擦,便遞至嘴邊,暢快地咬了一口。
“嗯……這西疆的果子,倒與中原是一般的。”
解了渴意,更是讚不絕口。
“哪裡來的傢伙,偷我果子吃!”
突然,從那果園中行出一個老叟,看其衣着打扮,應該是這果園的主人。一見偷果的中原男子,連連大罵,不知何處抄着一根竹條,便氣勢洶洶衝了出來。看樣子,許是要找男子的麻煩了。
“呃……”
見狀,男子倒也處變不驚,似乎也沒想到對方這般火大,放下嘴邊的果子,便是謙遜地鞠了個躬。
“老人家有禮。”
“呔!原來是中原的狗賊!”
只聽老叟喝罵了一聲。
此番走近,見得中原男子孔武有力,倒是忌憚了幾分,憑他老弱之力,自也無法做什麼。手中的竹條,不覺微微放了下。
不過,男子似有幾分無奈:
“老人家,在下不過摘了個果子,不至於狗賊這般難聽吧?”
“你們中原人沒一個好東西,我那侄女被拐到外面幾十年,做人家的奴僕,一直不給回來。你們不是狗賊,是什麼?!”
“呃……那也與在下無關啊。”
中原男子一臉無奈。邊疆之地拐賣抓捕異族爲奴之事,也不在少數,不過以此誇大,貶低了所有的中原人,卻也是老人家不對。
身軀之內,似有一股真元涌動,但最終仍是作罷。心嘆一聲,卻是自懷中摸出許多金銀珠寶,遞到老叟跟前,又是恭恭敬敬行了個禮:
“我看這樣吧,這些錢財,便當在下賠禮了。”
男子說道,“幾個果子,用這些東西置換,您也不虧,便算了吧。在下還有事要辦,此番冒犯,多有得罪。”
見得那些珠寶金銀,老叟目光一亮。
但是緊接着,竟是一下將其打開,撒了滿地。中原與西疆千百年的恩怨,早已深入人心,彼此仇視,又豈是一些錢財能夠作罷的。
“鬼才要你的錢!”
只聽老叟惡狠狠地說道,“你等着,我這便去叫人來,燒死你這中原的狗賊!”
“……”
如此,男子面容一怔,卻依然是無奈之情。
“轟!”
然而轉眼之間,男子眉目一揚,浮上幾分驚駭。卻見那老叟方纔轉身,便自腳下冒出一股黑氣,洶涌而出,一息不到便將老叟生生變成了一具白骨,轟然坍塌。如此平民百姓,哪裡能是修真之人的對手。
隨即男子急撤數步,真元暗涌,做出防備之態。
“堂堂暗黑聖教東天青龍聖使,這般被一個無知賤民爲難,卻也謹遵修真之道,不怒不嗔,在下佩服之至啊!”
一句笑言,一個紅衣男子,憑空而現。
青龍雙目一凝,終於自口中,緩緩道出一個名字:
“君魔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