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飛一路飛奔,前面人影時隱時現,始終沒有脫開段飛的視線,顯然有意引着他追來。兩人追追逃逃,不知不覺已出了外城,來到城外叢林密佈的山間。
段飛咬牙追趕,雖然奔出數十里,卻毫無疲累睏乏,反越跑身體越是舒服,彷彿將沉睡的身體喚醒,解開了束縛一般。慢慢腳步愈來愈輕快,步伐愈來愈快,一步可以跨出數米,身子也愈發輕盈,高低不定的山岩漸漸不須繞過,輕輕一躍點在巖上,凌空便跨越數丈。段飛越跑越是有勁,速度也越來越快。前面人影發現有異,亦跟着提高速度,不緊不慢地綴在前頭,似乎很是享受這種追逐。
月華溫柔地將光輝撒滿山野,山頂上遍佈銀輝,將四周襯托得有如銀裝素裹,山風絲絲縷縷帶着深秋的涼意,將樹葉簌簌吹落,煞是好看。
段飛趕到山頂時候,看到人影停在山巔探出的巨石上。一襲垂腰長髮,發上束了根紫帶,白衣飄飄,勾勒出婀娜無雙的身姿。
死死盯着婀娜身影,段飛鋼牙緊咬,一雙拳頭快要攥出血來,身體如壓了萬斤巨石,僵硬得無法動彈。顫抖着伸了伸手,又緩緩收回,喉嚨像烈火灼燒,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量,才嘶啞地喊出身影的名字:“語……語兒……”
身影回過頭來,早已梨花帶雨,俏臉上滿是淚珠,嬌呼一聲“段飛哥哥”,乳燕投林般縱身撲進段飛懷中。
段飛一把摟過莊錦語,緊緊相擁,只覺縱使天塌地陷,也無法彼此分開。無數個日夜魂牽夢縈,午夜夢迴時撕心裂肺的思念,淚如雨下中焚香祈願到此刻方始如願重逢,只恨不得就此時光停駐永不醒來。
莊錦語趴在段飛懷中,絕美的臉龐掛着淡淡淚痕,此刻脣角勾起暖暖笑意,儼然一個幸福小女孩。
過了半晌,兩人心緒漸穩。段飛握住莊錦語雙臂,後退半步,上上下下將她看個仔細,眼中滿是柔情。
莊錦語俏臉羞紅,羞答答站着不做聲,只用一雙俏目迎着段飛的目光,滿是暖意。
段飛開心笑道:“語兒,多年不見,你還是這般清麗動人。”
莊錦語聞言輕笑,頓如爛漫花開,嬌美不可方物。周圍彷彿有天音婉轉入耳,處處響起環佩叮咚的清音,令人沉浸如醉。
段飛奇道:“哪裡來的樂聲,如此悠揚動耳?”
莊錦語拉着段飛走到平坦石階處坐下,將身體輕靠在段飛身上,才調皮地指指自己道:“我以音之天道入道,成爲天道掌控者。因此無論我走到哪裡,都會伴有悅耳音鳴。我開心,樂聲悠揚輕快;我悲傷,樂聲便幽暗低徊。如今段飛哥哥出現,語兒心裡開心,你纔會聽到悠揚悅耳的歡鳴。”
段飛:“我來時便猜到語兒定是大人物了,沒想到還是小看了你,語兒竟成了難得的天道修者。怪不得可以跟魏忑等人同列。”
莊錦語很喜歡段飛誇獎,柔柔一笑。卻搖頭道:“那兩個傢伙不過勉強得到天道認可,連天道法相都無法遮掩,再修千年也未必成什麼大器。若不是爲了借混沌池提高修爲,好早日與你相見,我纔不願與他們競爭。”
段飛疑惑:“見我?什麼意思?”
莊錦語羞赧:“我不知你還活着,以爲你早已不幸,所以在家中爲你修了衣冠冢,勉勵自己拼命努力修煉,好早一日能破開陰陽,去地府尋你魂魄……”
段飛霍地將莊錦語摟入懷中,眼角忍不住有淚。這廝這次徹底被感動壞了,從來沒有人如此全心全意待他!顫抖地抱着懷中的溫香軟玉,段飛疼惜地看着略帶清減的俏臉,哽咽道:“語兒,辛苦你了。”
莊錦語被充滿陽剛氣息的雙臂環抱,俏臉再次騰起紅雲,她生性溫婉可人,不喜爭鬥,除了最爲熟稔的幾人,從未與人如此親近,又是心中念念不忘的男子,只感覺像墜入了雲中,手足無措又甜蜜溫暖。
輕聲問道:“段飛哥哥,你這些年究竟去了哪裡?既然活着,爲何七百年毫無消息?可知語兒思念之苦?”
段飛長嘆:“一言難盡。我落入幽洞,本以爲必死無疑,誰知那卻是個個奇異之地……”當下把經歷詳細道來,沒有任何保留。
兩人促膝而坐。莊錦語聽得異常仔細,每個細節都不想放過,好像要知道段飛每時每刻都怎樣度過。段飛心中感動,事無鉅細娓娓而談,就這般講了近一個時辰纔算結束。
最後道:“我感謝上蒼,讓我與你跨越七百年又重逢在此。今後天大地大,再也別想讓我嘗那分離之苦。”
莊錦語聞言輕笑,絕美臉龐伴着清幽悅耳的叮咚脆音,緩步站到段飛身後,夜色中長髮飄飄,宛如月中仙子。
忍不住調笑道:“牛有田,好威武的氣勢。”
段飛氣勢凝滯,頓時尷尬道:“那啥,你怎麼知道這個名字?”
莊錦語指指耳朵:“我可是音之天道,聽別人說話是最輕鬆不過的本領。若不是這個名字太土,讓我忍不住要看一看本人,說不定我還不會偷偷到你們院落觀瞧,自然要晚些才能與你相見。”
段飛尷尬得有些不好意思。
莊錦語玉手卻輕輕撫上他的臉頰,指尖熒光閃過,兩道肉眼可見的音符圍着段飛腦袋盤旋飛舞,轉瞬合二爲一,墜着熒光閃閃的尾巴沒入他的脣角。
段飛只覺蚊子叮咬般微微刺痛,隨後沒了感覺。知道莊錦語肯定不會傷害自己,也不在意。玩笑道:“語兒,你這兩隻蝴蝶成精了,竟會叮人。”
莊錦語見段飛絲毫不問,臉上柔情甜蜜,趴到段飛肩膀耳語道:“叮的就是你這一去七百年的偷心賊。記住,若到生死關頭,便大喝口訣,我將兩隻音道天符注入你身,其一可將周遭一丈之內化爲絕對防禦,不管對方有多強,都可以堅持至少三息,三息之後必須逃命。同時另一隻乃音爆攻擊,可起到拖延之效。”
不捨地撫摸段飛臉龐:“段飛哥哥,我已聽到莊中有人尋我。如今我在莊中身份敏感,暫時不適合與你天雲弟子一同出入。你放心,待此事一過,我必不會再棄你獨行。”
環佩叮咚,莊錦語貝齒輕咬,飛身嫋嫋向山下飄去。
段飛大喊:“語兒,那啥……口訣,口訣還未告訴我。”
“段飛哥哥,口訣我已寫在所立巨石之上,一看便知。”
段飛立刻尋到山巔探出的巨石,疾步跑去細瞧,頓時如遭雷擊。上面密密麻麻刻了無數蠅頭小字,字跡清麗娟秀,皆是同樣一句:
段飛哥哥,我想你。
這七百年,莊錦語無數次回來次悼念尋找段飛,失望傷心之下,便照例來此刻上刻骨銘心之語,七百年下來,巨石已遍佈字跡,再無空隙。
段飛心如刀絞,輕撫石面每一行字跡,仔仔細細將每一道筆劃都印在腦海。他不知語兒爲這滿石的思念流過多少淚水,只知道整個胸膛都要被炸開,無處宣泄。
段飛半跪揮拳猛擊地面,哽咽道:“語兒,你待我如此,叫我如何自持!我知道口訣是什麼,是我七百年來欠你的一句回報!”
閉上眼,心中默唸:“語兒,我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