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權更迭,上至百官貴族,下至黎明百姓,都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先離王下詔禪讓,新離王繼任,禪讓王位,倒還算平和。
只是王都之中, 到底還是陷入了一段時間的風聲鶴唳。
無人知曉,王都一處清幽的小院裡,昔日貴爲太子的少年,正提着水桶,從水井裡打撈井水。
李羨仙自幼讀書習武,力氣其實不弱, 但是從來沒有做過粗活,還是有些手忙腳亂的, 水桶剛剛下井的時候,甚至還不能讓水桶沉下去撈到水。
所幸還算聰明,自己琢磨了一會兒,倒也打水打得像模像樣。
問打水做什麼?
自然是要打掃一下這處落滿灰塵的小院,還要拿來洗漱做飯。
問他們爲何還在王都?
自然是因爲,李羨仙擔憂自己父王的安危,靈初嘛,則是打算,在此處留個兩年,一來可以教導李羨仙一些基礎的修真知識,念上兩年道家經文,養養心性,二來......
小院中央有一處花架,花架下是一處石桌石椅, 多年未有人打理居住,早已長出了青苔。
靈初袖子拂過,青苔已然不見蹤影,乾乾淨淨恍如簇新。
坐在此處, 靈初擡首看向頭頂的花架, 枯萎的藤蔓看着便透出了滿滿的淒涼,想當年,盛夏天熱,滿架子的紫色藤蘿花開得一簇一簇,喧鬧而熱烈。
夜間飯後,花架下煮一壺清茶,配兩碟糕點,看漫天星斗,那是再愜意不過的事情了。
隨着修爲的深厚,幼時的記憶越發的清晰。
那些小時候被拐之後,一直模模糊糊,記不清楚的記憶,一點一滴都清晰的浮現在腦海中。
這處小院,便是靈初幼時與母親居住的地方。
靈初是被拐走的。
小時候記不清楚,但現在的靈初,卻記得十分清晰。
她被拐走的日子,是一年中最熱鬧的節日之一,上元佳節。
那一年,上元佳節,彼時恰逢宮中貴妃壽辰, 爲了與民同樂,宮中甚至擺出了一條街的御製宮燈,只要百姓們猜中謎題,大可以免費領一盞宮燈。
更有漫天的焰火,綻放的光芒足以照亮大半個王都。
可想而知,涌入王都賞燈看焰火的百姓,該有多少。
人山人海這等的形容,不會有半點差錯。
只是,後來發生的一切只能說混亂不堪。
宮中盛宴,宮外遊人如織,卻恰是此時,發生了宮變,一切都和今日的宮變如此相像,宮中做客的貴人們,都被牢牢的困住在了其中。
至於宮外,更是混亂,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叛軍,有條不紊的朝着一家家官員貴族府邸而去,破門而入。
就連靈初和母親所在的小院,都沒能倖免於難。
靈初的父親在暗處留了侍衛保護,但,還是沒能完全護住,兩個護衛傷痕累累的死在院子裡,虞母反抗之間,撞上了桌角,血流如注。
氣息奄奄之際,打翻了燈火,火焰滔天,靈初則被在家中做活的小丫鬟帶着從牆角的狗洞裡鑽了出去。
跑到街上,滿目的百姓,兵卒,混亂的令人絕望。
一個小丫鬟,帶着一個不滿四歲的孩子,出現在混亂的街頭,結果會怎麼樣?
只是一個錯眼,幼時的靈初便被捂了口鼻,刺鼻的迷藥一薰,哪裡還能掙扎。
趁着混亂,人販子膽子大,着實抓了不少的孩子,且一抓一個準,又極有組織,一得手就撤離,趁着混亂平息之前,沿着河道就跑了出去。
一路給孩子們喂迷藥,吃的飯食裡都有藥,明晃晃的加,你不吃,餓上一兩頓,就眼花頭暈,吃,就一路迷迷糊糊。
幼時的靈初,只是睡了幾覺的功夫,再次恢復清醒的時候,人已經出了離國。
再後來,就是被賣入了馥春樓。
之後倒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浣娘倒是曾經問過靈初,可還記得父母是誰,家住在何處。
三歲有餘被拐,幾個月都昏昏沉沉的幼童,即便再聰慧,也不過是孩子,只知道父親叫九郎,母親叫素素,全名叫什麼,家住在哪裡,哪裡能夠說得出一二。
可就是一個九郎,一個素素,這天下之大,又能如何去尋。
更何況,聽她說起那映入眼簾的漫天火海,浣娘許是已經猜到了一二,後來漸漸長大的靈初,心中也同樣隱約明白了什麼。
後來,踏上修士一途的靈初,幼時忘卻的記憶越發清晰,更是清楚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的母親,早就死在了那一場大火之中。
她的父親,從始至終,她都不知道他的來歷。
直到金丹有成,修士已然可以感應到隱約的天道,自身的血脈感應,也越發的清晰。
靈初雖然沒有學過卜算之術,但修士所學繁雜,又能感應天道,粗淺的卜算之法還是能夠用上一二的。
以自身血脈爲引,起卦一算,便得了不少的答案。
自身的血脈感應,直指離國,因果感應,亦指引着她來到此處。
自從知道離國王室爲李姓,心中靈性一動,靈初便已然知曉。
靈初收李羨仙爲徒,原因之一,確實是因爲血脈,若是李羨仙沒有靈根,她只會將人救下,給一筆銀錢,讓對方過一世安穩的富家翁罷了,若是李羨仙有靈根,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引對方踏上修真一途,倒是可以給自己父親一脈一個機緣。
她原本也可以將其送入宗門,但......
靈初近距離一看李羨仙,卻發現,自己這個旁系血脈後人,居然不僅僅有靈根那麼簡單。
竟然還是特殊體質。
純陽之體,與純陰之體其名的體質。
也是......絕佳的鼎爐。
收其爲徒,既是想爲對方提供一個庇護,也確實是有血脈的功勞存在,不過,一切的前提是對方合她的眼緣。
靈初不打算告訴李羨仙自己和對方是有血脈關係的,她並不想與凡俗牽扯過多,對於離國王室也沒什麼感情,既然打算沒有血脈之說,那便成爲師徒,畢竟雖然同樣都是三清弟子,但有師承和沒有師承,說到底,還是有區別的,到時候庇護對方的時候,好歹師出有名不是。